第41章 41
29小时的火车也长也不长, 有靳鸩坐在他对面,闻牧之基本什么都不需要做,因为勤劳的靳总会帮忙做到位。
不知道靳鸩是在哪买的零食, 反正一路上闻牧之的嘴里都在嚼着。
下车时,靳鸩拎着两个行李箱在前面走着, 闻牧之拿着瓶水跟在他后面。
很突然的, 一辆载人行李箱从他们面前略了过去。
闻牧之一脸艳羡地盯着那人的背景看了好一会。
“电动的现在可能没有,”靳鸩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 “要不要试试手动的?”
闻牧之一时没反应过来,看着他的眸中多了几分迷惑。
靳鸩则是将行李箱放平, 转头看他, 在箱子上轻轻拍了几下。
一分钟后, 靳鸩拉着坐在行李箱上的闻牧之快速地从火车站出站的路上穿行,引来了许多人侧目。
闻牧之悄悄地抬起一只手捂住了脸。
为什么他刚才要脑子一抽要试试坐在行李箱上跑。
偏偏靳鸩兴致极高, 他无视周围异样的目光,转头看着闻牧之, 眼睛亮亮的。
“再来一次?”
闻牧之一时有些语塞, 但想到当时看到他身份证上的年龄, 还是应下了。
毕竟年纪小, 对一些新奇社死的事感兴趣很正常。
于是靳鸩又拉着闻牧之跑了一圈。
闻牧之因为一只手要抓着行李箱杆子, 只能尽量地用一只手捂住脸。
谁懂啊, 回趟老家, 在火车站就把脸丢完了。
那边还有几个大姨呲着大牙在拍摄, 纯社死也就算了, 还要被记录。
靳鸩终于停了下来。
闻牧之不再看他,拎起自己的箱子, 以超快的速度往出站的方向走去。
刷了身份证后他就走了出去,一股冷气迎面吹来,猝不及防,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果然还是这样。
云城每年的冬天总是格外冷,十二月份温度就达到了零下,在外面就得结结实实穿好羽绒服,否则冷气无孔不入。
当然,许久没回来的闻牧之虽然知道,但衣服都在行李箱里,只穿了件不算太厚的大衣。
想暖和就得打开行李箱,不然就只能冷着。
他转头看向靳鸩,只见对方拿着一件黑色长款羽绒服准备给他披上。
背后披衣服。
这是多么偶像剧的桥段啊。
没想到有一天竟然用在了他身上。
闻牧之捏着衣领,深深地看了靳鸩一眼。
槽点密集。
算了,懒得吐槽了。
不过衣服倒是挺暖和的。
这么想着,他抬手将衣服拢了拢。
身上顿时就暖和了起来。
靳鸩很自然地抬手接过了他手里的行李箱,走在他前面。
走到路边时,两人的脚步才停了下来。
“你,准备去哪?”
靳鸩看着马路上的车流,低声问道。
几声鸣笛响起,闻牧之似乎是陷入了回忆中。
长久的沉默过后,闻牧之报出了一串地址。
那是他之前跟母亲相依为命时住的地方。
“好,我叫车。”
靳鸩低头单手摁着手机,正在网上打车,他额前有些凌乱的碎发被寒风吹起散开。
平时的一丝不苟散去,多了几分随性,看起来似乎格外不同。
叫到车后,靳鸩就将手机收了起来,转头看着披着自己衣服的闻牧之,抿了下唇,将另一个行李箱也松开了。
随后他缓缓抬手,拉住羽绒服扣子两边,动作很轻地拉拢,将闻牧之困在其中,然后低头将最底下的拉链扣上,一点点地往上拉。
闻牧之看着他的动作欲言又止。
他知道靳鸩是好心。
但大衣外配羽绒服,这搭配是不是也太怪了,还把拉链拉上。
他觉得自己要化身成企鹅了。
看着面前男人一脸认真地将拉链继续往上拉,似乎有要拉到顶的架势。
“好,停,”闻牧之伸手阻止了他,“再拉就卡脖了。”
靳鸩闻言松开了拉链,看着空气中不断冒出的白雾,问道。
“还冷吗?”
“不冷了。”闻牧之下意识地将手插进口袋里,却好像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出于隐私,他还是没直接拿出来看。
大概等了十分钟左右,一辆车才在他们面前停下。
司机是地道的云城人,说着云城家乡话,让人听着格外亲切。
闻牧之已经很多年没说过云城话了,因此还是用普通话同他交流。
司机说云城最近发展好了,有很多游客慕名前来,来爬山,来打卡网红景点,现在还得到了政府的资助在重建,也算是越来越好了。
闻牧之安静地听着司机描述着云城的变化。
的确变化很大,之前他走的时候,云城还是灰扑扑的,到处都是被压坏的马路,街上的店铺都十分简陋,很少有年轻人留下来,基本都是些年纪大的老人在家带着留守儿童。
而现在,在火车站所在的郊区都能看到一些小洋楼了,甚至越往前走,房子就越多,装修建设都做得很好。
他心口有种说不出的感受。
要说云城是他家乡,发展得好他也很开心自豪,但他对这个地方的感情太特殊了,心底是说不出的复杂。
闻牧之转头看着窗外,车内暖气打的足,窗子上很快就有了一层白雾,他抬手抹出一块有些朦胧的区域,往外看着。
那熟悉的街道都变了样,就连店铺也发生了大改变,似乎整个云城都已经焕然一新了。
车子轻微晃动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才驶入一段小路。
小路已经重新铺过了,柏油路看着很平坦光滑,原本周围的杂草都已经被除掉了,看着十分舒服。
家越来越近,闻牧之却感觉心跳的厉害,胸口有一阵阵的发闷,那种被压制在心口的郁气似乎在一点点上涌。
他感觉有些压抑。
但他并没让师傅停车,而是默默地看着师傅接着往前开。
车子穿过小路,来到了一个小区门口。
这个小区内部环境被改善过,去掉了杂草,多了些健身设备,还增设了保安和大铁门,看起来多了不少安全感。
车子在门口停下。
闻牧之打开车门从里面下来,却见靳鸩也从另一侧下来。
“你不回家?”
闻牧之看着他,眸中多了几分疑惑。
靳鸩摇了摇头,走到后备箱,将两人的行李从车上卸下来,然后推着两个箱子走到了闻牧之身边。
两人一起看了一会内部陈设才往里面走去。
保安见到生面孔立马就抬手拦住了,直到经过长达半小时的交涉,找来了物业经理,两人才被放了进去。
闻牧之从来到这个小区后就没怎么开口了,整个人似乎看起来格外阴郁,眉头从进门开始就一直都没舒展开。
虽然小区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房子位置没变,楼梯间依然与以往一样,水泥墙面上是孩子们留下的涂鸦,部分楼梯上还有被磨掉一部分的贴纸。
楼梯的光线不好,但里面的灯却修好了,只有他那个楼层因为常年没人住,就连门上都有一层厚重的灰。
但灰尘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灯光亮起照射在他家门口白墙上,墙面上写满了谩骂和诅咒,都用的红油漆,与以前一样,每一个字都极尽恶毒。
血淋淋的字刺激着闻牧之的神经,他皱着眉头,清晰地感觉到额角在疯狂地跳动。
触及那些恶毒的文字,他愤怒地抬腿踹向墙,眼睛里已经是一片猩红。
此刻他的情绪被点燃了,他藏在心底深处的失控已经被勾了出来。
“凭什么!”
“明明我们才是受害者!!”
“他们凭什么!”
“杀人偿命啊,他们不该偿命吗?”
……
闻牧之脑海中理智的弦完全断掉,那满墙对他和母亲的谩骂尤为刺眼,地上更是堆了很多威胁的东西,似乎还有几张照片。
他抬手抹了下眼睛,嗓子都变得无比沙哑。
从最开始的歇斯底里,逐渐变成后面的蹲下蜷缩着呜咽。
靳鸩看着他发泄完,才缓缓蹲下身,将人拢入怀里,轻声安慰着。
像闻牧之这样的创伤后应激障碍是很容易情绪崩溃的,只要有一个点触碰到他的痛苦,患者就会变得格外暴躁,情绪特别不稳定。
在靳鸩的安慰下,怀里的人也似乎慢慢平静了下来。
只是还是一句话都不想说,脑子里杂乱的记忆不断乱窜,他已经无力去疏导自己了。
闻牧之稳定了自己的情绪后,就用手擦掉眼睛上的泪,拿出了许久没用的钥匙打开了门锁。
房子很破旧,他当时说要上了大学后就开始赚钱装修房子,让母亲住上好房子。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做到,所以墙面还是一开始的水泥墙,空气里满是尘土的味道。
家里很多家具都蒙上了一层灰,位置没变过,布局没变过,似乎里面的人也还没走。
闻牧之擦了下鼻子,掀起袖子准备搞卫生。
一旁善于搞卫生的“精致男孩”靳鸩主动加入了打扫卫生的战局。
这个房间有将近七八年没住人了,里面的陈设很古老破旧,两个人做了一下午卫生也还没完全弄完。
闻牧之瘫在客厅凳子里,手臂已经酸的举不起来了,但靳鸩依然是神采奕奕的,收拾动作干净利落。
可算是家务一把手。
贤惠居家好男人。
贤惠的靳鸩收拾东西时看到了个粉色的信封,动作停了下来,紧抿着唇一声不吭地拿着信封看。
这封信看起来年岁很久远,纸张十分破旧,粉色也没那么鲜艳了,甚至还因为沾了灰尘而看起来有些脏。
但不妨碍靳鸩不高兴。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信封看,只见这信封已经被拆过了,脸色就更难看了。
信封最外面写着致闻同学,还写了小字,一定要拆哦。
靳鸩眸光在那几个字上略过,酸味快占满了整间屋子。
似乎是没听到靳鸩的声音了,闻牧之在外面喊道。
“别做了,出来休息会吧,搞卫生也不是那么着急的。”
靳鸩应了一声,将有些捏皱了的信封放回了桌上,从里面走了出来。
闻牧之为了让自己更舒服,直接睡在了躺椅上,见靳鸩出来还笑着打了声招呼。
但靳鸩头一次对他的招呼视而不见,只是极冷淡地应了一声,看起来似乎确实有些生气。
只是…
闻牧之有些费解。
生气什么呢?
难道是因为让他搞卫生?
就在闻牧之要起身询问时,靳鸩就转身朝着他的方向走来。
风风火火的,身高优势让他走快了都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压迫感。
随后在闻牧之的目光下,靳鸩走到了他的跟前,微微弯下腰,双手搭在了扶手上,垂眼看着他。
“你做什么?”
感受到男人身上的低气压,闻牧之有些不理解。
“你上学期间收到很多情书吗?”靳鸩在盯了他几秒后,问了这么一句。
闻牧之:……
什么鬼,怎么突然跳到这个话题的?
他歪着头想了好一会才回道。
“有啊。”
靳鸩的身体离他近了几分,面色依然冷若冰霜。
“怎么?”闻牧之饶有兴致地抬起手指摁在他的身上,“你在吃醋?”
“没,”靳鸩不知道憋了多久才憋出一句,“只是刚收拾的时候看到了。”
“是吗?”
闻牧之没印象。
一般他是不收的,只有硬塞给他的可能会不小心带回来。
但这些都不影响。
他从高中就开始知道自己是同性恋了,只是当时人们的眼光还不够开放,他没解释过,也没人去问他。
靳鸩没接话,身体却越靠越近,将闻牧之整个困在躺椅上无法动弹。
“哥,”
靳鸩低头在闻牧之的唇上落下一个吻,用气音轻唤了一句。
闻牧之应了一声。
在得到回应后,靳鸩就着这个姿势跟闻牧之接了个很漫长的吻。
这种桎梏对于闻牧之来说是种享受,他喜欢一切能刺激到自己的行为,强制接吻,doi,都能将他从幽暗的地方慢慢爬起来。
而靳鸩,就是那个伸出手想拉他的人。
这个接吻靳鸩一如既往地十分激烈,他似乎想将自己融到闻牧之的身体里去。
闻牧之手搭在他的胸口,感受着他不正常的心跳节奏,心口也不自觉地跟着跳了起来。
节奏紊乱,心脏狂跳。
温度逐渐升高,闻牧之感觉自己有些受不住,才抬手推了几下靳鸩。
男人虽然松了口,却依然离他很近,似乎也只是给他一个休息的时间。
“哥,”靳鸩的声音沙哑的可怕,“我之前送你的蓝色信封,还在吗?”
闻牧之:……
这什么时候的事了?
他怎么可能记得?
于是他又被男人低头咬了一口。
闻牧之再次检索了一遍,确定没有这段记忆,又被掐着后颈用暴力接吻了。
好好好,他不说话了。
这么僵持了不知道过了多久,靳鸩起身离开了躺椅,还顺手整理一下自己的仪容仪表。
一个向来注意形象的“精致男孩”。
离开躺椅后,闻牧之就开始缓慢着手收拾房间,也注意到了靳鸩所说的粉色信封。
闻牧之完全没印象。
这是给错人了吧?
第42章 42
不过靳鸩看样子也没打开看过, 闻牧之对于这没什么印象的信还是有些兴趣的,于是他伸手在信封里面摸索着。
信封里的东西依然完好无损,闻牧之毫不犹豫将里面的所有的东西都摸了出来。
里面有一张不大的黑色内存卡, 还有个用粉色彩纸折成爱心的信,上面还画了很多可爱的表情画。
可以看得出那个给他送信的人的确用心了, 但他当时估计就打开看了一眼就塞回去了, 不然不会到现在才没打开过。
闻牧之思考了几秒,将那个粉色的爱心拆开了。
随着他拆卸的动作,一点点露出了里面娟秀的文字。
靳鸩转头就恰好看到这一幕, 脸色更沉了,他垂眸无声地整理着袖子, 一句话都没说, 只有那紧绷的唇线暴露了他内心的情绪。
闻牧之将那封老旧的折纸缓缓展开, 尽管墨迹已经有些不清了,但还是依稀能分辨写了什么。
学长, 不知道能不能这么叫你,我成绩不好留了一级, 现在是你的学妹, 这不是封情书, 对不起, 用这个方式迷惑你, 希望你能认真看完。
阿姨出事当天我碰到了她, 当时我急着买SD卡, 就只是跟她打了个招呼, 回来的时候刚还看见了她正受到侵害, 不仅有那罗家的,还有几个我不认识的男人, 当时我太害怕了就只用手机拍了几段视频和照片,怪我没救阿姨,最后导致出现这样的事。
对不起学长,我太自私了,在我准备跑的时候好像是有人看到我了,所以这几天总有混混在学校门口晃,我害怕,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我把视频图片都弄到SD卡上了,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做人证。
阿姨是很好的人,我没能救下她,对不起,那天回来我一直深陷自责中,不祈望你的原谅,就是想还阿姨一个公道。
她确实是正当防卫,而不是因病故意砍人,对不起阿姨,对不起你。
闻牧之不知道怎么看完这封信的,眼睛在看完后早已是一片模糊了,眼泪糊了满脸。
他心口的疼痛逐渐蔓延开来。
靳鸩看着他十分痛苦地捂着心脏,一时间也慌了神,也顾不上其他情绪了,立即跑了过来。
闻牧之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万千蚂蚁啃食着,密密麻麻的疼痛从心脏直达全身。
他紧紧捏着那张纸,好半天都没说一句话,眼底的冷然和杀意尽显。
靳鸩看着他逐渐陷入痛苦,心口闷得难受,就将手搭在了闻牧之的肩膀上。
然而闻牧之此时的情绪并不稳定,他根本丝毫没有犹豫,一把就攥住了男人的手,控制住他的手臂,下一秒直接一个干脆利落的过肩摔,直接将毫无准备的靳鸩放倒在了地上。
靳鸩大概也在状况之外,他躺在地上时眸中还有几分迷茫。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情绪过激了,闻牧之立即起身去扶靳鸩。
虽然他突然的动作让靳鸩很狼狈,但男人丝毫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反而是满脸担忧。
“怎么了?”
一直不喜欢将伤口暴露出来的闻牧之并没打算跟他说,只是偏过头笑着应了句没事。
但他的表情骗不了人,靳鸩静静地看着他,手臂隔着厚实的衣服轻轻在闻牧之肩头拍着以示安慰。
闻牧之在行李箱里翻了半天才找到药物,直到喝下药后,他的情绪才逐渐稳了下来。
这个给他写信的女生他确实没什么印象,但印玫的姓氏很少见,他还是有些印象的。
初次听到这个名字,是在他母亲给他送饭的时候,那时母亲的病情有所好转,中午会特意做好饭来给他送,当时印玫家里没人送饭,她也没交餐费,所以在门口满眼空洞地站着,母亲将她的盒饭递给了女孩,女孩感激地进行了自我介绍。
虽然部分内容他也不记得了,但他记得这个特别的名字。
后来第二次再听见就是在厕所隔间,他听见有校内混混在学校厕所隔间不断用语言侮辱年级部分女生,不止开黄腔还对别人身材穿着指指点点。
当时他听见了印玫的名字,那几个男的笑得十分猥琐,他忍不住了,直接冲出去跟他们扭打了起来,最终还被安排去了校长室。
第三次看到这个名字……
闻牧之感觉自己的意识好像被卷入了一个漩涡之中,十分晕眩,没法思考,但有段声音却清晰无比的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9.5号云城一中高一女生因学习压力过大而跳楼自杀,现在的小孩都逼到这么狠了吗?
新闻的声音与各种学生的学生混在了一起,刺的人脑袋发疼。
“是第一年就留级的那个女生吧?”
“是的,据说她因为学生压力太大而…”
“这个女生,是我们班的,她每天都很乐观啊,她怎么会?”
“默哀。”
闻牧之抬手摁了几下太阳穴,混沌的脑子好像越来越沉。
他好像看到了从楼台上掉下去的身影,蓝白色校服,那象征着青春朝气的衣服,在风中被撕扯着,最终带着肉/体一起化成沉闷的响声。
意识沉入无尽深渊,闻牧之脑子里也逐渐变得空白。
靳鸩将暂时失去意识的闻牧之放在清理出来的沙发上,将脱下的大衣罩在他身上,才转过身开始继续整理房间。
这个房间也有七八年没住人了,到处都结了一层厚厚的灰,清理起来确实是个大工程。
*
等到闻牧之清醒的时候,靳鸩已经把饭都做好了,饭菜的香味从厨房飘了出来。
闻牧之从沙发上起来,目光呆滞地坐在那,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梦魇中。
以前做梦都是母亲死前的模样,而这次却是越来越多的场景混在一起,甚至有的场景也根本没在现实中出现过。
但这些场景却那么真实,那么血淋淋。
闻牧之看着客厅外即将落山的太阳,心口涌上一股难言的酸楚和落寞。
靳鸩将饭菜端出来时,就看见闻牧之正看着窗外发呆,忍不住出声喊道。
“哥,吃饭了。”
闻牧之转头看着他,那双眼睛红肿无神,没有半分光彩,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般。
靳鸩唇瓣微微动了一下,他缓缓走到沙发前,将手伸进口袋里,然后掏出了一把糖。
漂亮的糖纸包裹的糖果在他的掌心展开,闻牧之看着糖时眸光似乎动了一下。
他抿了下唇,最终还是抬手接过了那一把糖,放在了自己的上装夹层里。
接着两人一起去吃了饭。
靳鸩的手艺确实很不错,这几道菜色香味俱全,把本来不饿的闻牧之也惹馋了。
两人一起风卷残云地吃完了晚饭,闻牧之靠在沙发上开始刷手机。
手机上还是有很多消息,其中有几个正是广告商发来的,但其中5个有3个都想与他解约。
闻牧之沉默着退出了软件。
最开始他本来是想等忙完这一段时间就开始紧密拍摄,但目前广告商要退出的话,只怕后续会出现艰难。
第43章 43
房子太久没住人了, 一直到傍晚两人才勉强收拾出来,只是暂时只有一张床可以睡人。
闻牧之简单地洗漱完,就看见了正在他房间里磨蹭的靳鸩。
男人动作很慢地从床上拿起一个他小学时用的枕头, 抿着唇往外走,在与他目光交错时似乎还有几分心虚。
这模样或许换别人可能确实看不出来, 但闻牧之一眼就洞穿了, 这刻意到不同寻常的动作,只是想留在房间睡觉而已。
他看穿了,但他并没提出来, 他也想看看靳鸩会有什么反应。
果不其然,靳鸩在已经踏出房门时又折返, 看似落下什么般地回头寻找。
往返大概三次后, 闻牧之才喊住了那已经开始局促的靳鸩。
“靳总, 来回跑不累吗?”
靳鸩闻言停下脚步,手里拿着几张卫生纸, 转头看着他,一向没什么情绪变化的黑眸里竟然多了几分希冀。
“就在房里睡吧。”闻牧之收起手机, 用被子紧紧裹住自己, 只留下一张脸, 声音十分慵懒, “反正也不是没睡过。”
听到他这么说, 靳鸩的唇角多了些笑意, 他拿着那几张没什么用的卫生纸没有丝毫犹豫就往床边走来。
他十分丝滑地从另一侧钻进了被窝, 乖巧地将灯给关了。
房间顿时安静了下来, 靳鸩老老实实地瘫平躺直, 努力用自己的热度温暖着整个被窝。
由于这几天确实很累,两人也没几句交流就入睡了。
只是在半夜的时候, 卧室窗台处传来了一阵响声,闻牧之瞬间就睁开了眼睛,朝窗台望去。
窗帘后似乎有黑影在动。
分不清是树叶还是什么,但闻牧之就是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立即起身,动作很轻地去掀开了窗帘。
果然如他所料,窗帘上的黑影不是树叶的倒影,而是人影!
窗台外扒着的人有三个,其中一个已经在扒他的窗子了。
闻牧之突然的动作将几人吓得一跳,其中有个人被吓得没抓稳,差点掉下去,被另一个人拽了一把。
三个人与黑暗中的闻牧之对上了视线,随后他们就见闻牧之面无表情地拿出了一根木棒。
他们还没进入房间,纯粹是靠着房子边缘凸起的边缝支撑身体的,手还抓在闻牧之家的窗台上,完全没有攻击的能力,全方位占弱势地位。
如果闻牧之直接下手,现在最吃亏的就是他们。
闻牧之面无表情地拨了通报警电话出去,正打着电话时,他顺势抬手打开了窗子。
电话接通,三个扒着窗台的人就看到闻牧之的表情发生了变化。
原本平静无波的面色突然变得十分惊恐,声音都大了起来,床上沉睡的靳鸩也立即清醒了过来。
“窗外是什么在扒着?”
“是小偷吗?”
“啊!!!”
他声音中带着几分因为惊恐而引起的颤抖,手里的木棍也毫不犹豫地打了出去,似乎是怕得不行,他连着叫了好几声。
靳鸩走到了他身后,森冷的眸子直直射向那几个男人,就在他准备动手时,闻牧之用木棒挡住了他的手,摇了摇头。
电话对面传来了一位警察的声音,接线的警官很年轻,是个小姑娘,她声音轻柔地开口安抚着“受惊”的闻牧之。
“您好,这边是云城公安局,请您不要害怕,出了什么事可以跟我说,我们立即派人过来。”
闻牧之又故作惊吓地抬手敲了那三人几下,才开口道。
“是警察吗?我窗外突然有三个黑影…半夜在窗帘后面动,我吓得摸黑用棍子打了几下,不知道是不是小偷,你们能过来一趟吗?”
说着闻牧之顿了一下才念出了自己的家庭地址。
中途还差点念错了,但那位接线员一直很耐心地安抚他,直到他逐渐冷静下来才挂断了电话。
为了防止这三人跑了,闻牧之拿着棍子站在那,谁想动就敲谁,这里是七楼,真要不要命跳下去会死的,他们根本没那个胆子真跳下去,只能艰难地扒在那,任由闻牧之敲打。
不知过了多久,警车的声音才传了过来,看到那束亮如白昼的灯光,
三个人被警察抓住了,由于那个位置不好下来,他们还是被警察从闻牧之房间的窗口扯上去的。
借着房间的灯光,闻牧之看清了那三个人的脸。
都是染着红色头发的青年,每个人都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像街头混混一样,整个一精神小伙。
在警察面前,他们不敢过于嚣张,只用凶狠的目光盯着闻牧之看,似乎在威胁他。
闻牧之向来不畏惧这种威胁,他卷起袖子,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似乎完全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站在他旁边的靳鸩却默不作声地移动脚步挡住了那几人的目光,那双黑眸死死盯着他们,无声的对峙着。
警察简单地询问了几句,就将三个人带走了。
门关上后,闻牧之打了个哈欠,准备接着刚才的进度继续睡觉。
然而人还没进卧室,门口就传来了敲门声。
出于警惕性,他并没直接拉开门,而是耐着性子询问。
“谁啊?”
“闻牧之,是我,钟警官。”中年男人稳重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闻牧之透过猫眼往外看去,确实看见了一个穿着警察制服的身影。
那人抬头看向猫眼方向,闻牧之才看到了他的脸。
那是张极其熟悉的脸,是之前负责他母亲案子的警察,那位警察十分敬业负责,甚至还去学校帮他开过家长会。
只是后来他离开云城就没再回来了,他们应该也有七八年没见了。
闻牧之感觉眼眶似乎有些发热,他抬手打开了门,笑着喊道。
“钟警官。”
钟警官似乎老了许多,他头发里已经有许多白发了,脸上也多了不少皱纹,尤可见操劳。
“许久不见了。”钟警官看着他笑了笑,手指里夹着根未燃的烟,“我们局刚接到了报警电话,我看到地址是你家,就过来看看,没想到是你回来了。”
“嗯,今天刚回来的。”闻牧之让开了些,笑着道,“进来坐吧,外面也挺冷的。”
钟警官点了点头,一脚深一脚浅地走进了门。
“钟警官,你的腿这是?”闻牧之看着他似乎使不上劲的腿,皱了下眉头。
“前几年跟去做任务伤了,救治晚了些,留下了点后遗症,没什么大事。”钟警官在沙发上坐下,笑眯眯地看着他,“你呢,大主播,最近怎么样?”
闻牧之愣了几秒,一时感觉脸上臊得慌,他错开目光,有些结巴地回应,“啊…那还挺…挺好。”
“别误会,是我女儿给我看的,最近她追了几个网红,里面有个不露脸的,我看是你就多问了几句。”
想到他的工作,闻牧之也就没多问怎么认出来的了,只不过确实有点尴尬。
毕竟他拍摄的,可能对于警察来说确实不太入得了眼。
“放心,没那么老古板,现在年轻人可选择的路很多,本来也是一种社会的进步。”
似乎看出他的局促,钟警官又宽慰了一句,两人才转移了话题。
由于已经很久没见了,钟警官难免会多问他几句生活方面的,听到他大学要毕业了,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
“还好你最终还是上了大学,那时你退学后几个月我都没睡好,”钟警官叹了一口气,“那么好的成绩,想上什么大学不行,却走到了退学这一步,唉。”
“那也确实是走投无路了,”闻牧之笑着拿出了打火机,摁了几下出了火光,凑近钟警官的烟,“除了退学也没其他的路可走了。”
钟警官抽了一口烟,看着烟雾袅袅上升,脸色开始变得严肃起来。
“你最近有什么情况记得跟我说,那家人在你回来的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晚上就找人来找你麻烦,估计不会善罢甘休。”
“我们这边也一直在盯着他们动向,之前抓过替他做事的,咬死不肯说出来,那人一直在背后操控,钻法律漏洞,很难缠。”
怕的不是犯罪的人不懂法,而是犯罪的人太懂法,钻法律的空子就会将事情变得复杂。
闻牧之点了点头,表示他之后会多加小心的。
“今年过年去我家吧,你阿姨这几年也在念叨你呢。”钟警官看了一眼房间简单到什么都没有的屋子,“正好你这应该也不太适合过年。”
“不用了,”闻牧之笑着拒绝了,“他们在背后盯着我,如果盯上小倩跟阿姨就不好了,你白天上班,难免会有防不住的时候,我也不想让她们因为我出事。”
钟警官闻言叹了口气,深吸了几口烟,眉眼间多了几分苦闷。
“希望这样的日子早些过去吧,”他说,“明明没错的人受了这么多年的苦难,也确实是不应该。”
闻牧之点头应了一声,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开口问道:“对了,钟警官,你知道印玫的事吗?就是七八年前九月份跳楼的那个女生。”
“那个女生啊,”钟警官陷入了沉思,“当时是以自杀结案的,调查各种证据说明她是学习压力过大,在开学时一场考试里严重失利,被班主任叫去训过话。”
“她怎么了?”钟警官转头看他,脸上无比严肃,“另有隐情吗?”
“不是,我只是觉得很奇怪。”闻牧之皱着眉,“她之前给我写了封信,包装的像是表白信塞进了我东西里,我之前拆过但没看过,昨天回来翻到了,发现并不是表白信。”
“是SD卡和一封剖白信,所以我觉得她的死是有问题的。”
第44章 44
钟警官面色严肃地接过信件, 展开信件读了起来。
他眉头逐渐紧锁,面色也变得凝重。
“如果有足够证据的话,当年你母亲当年那个案子是可以翻案的。”
“这姑娘死的太蹊跷了, 压力过重自杀死亡,当时我就对这个潦草结案表示过不满, 但上面将我外调了, 回来时已经定案了,我的人也没找到可以翻案的证据,就只能暂时搁置了。”
“我母亲第一桩案子是杀了那个人, 因为被认定是在发病时行凶的,所以才被认定无罪, 不负刑事责任, ”闻牧之看着钟警官手里的纸皱着眉头, “实际上她是因为被侵害,刚好发病触发了她的自卫意识, 杀了那个男人。”
“如果这张SD卡的内容鉴定生效的话,这两个案子可能都存疑, 都需要翻案了。”钟警官将信纸和SD卡都递给他, “东西你先收好, 等我过几天再来找你拿。”
“好。”闻牧之接过信纸和SD卡。
想到母亲之前的案子, 他突然就想到了角山阿姨提到的线索, 忍不住出声问道, “钟警官, 我母亲在生我之前, 是被卖到角山的吧?”
听到他这么说, 原本还在沉思的钟警官手指微微颤抖,不知过了多久, 他深吸了一口烟,才皱着眉头回道:“是的。”
钟警官轻轻将烟灰掸在桌上有些陈旧的烟灰缸里,才回忆似地讲出了当年的实情。
他母亲闻书意确实是被拐去角山的,当时她是苏城的姑娘,才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就失踪了,她父母为了找她急白了头,半点踪迹也没有,两个人白天上班,晚上贴告示,到处寻找女儿,最终积劳成疾,两人都得了重病去了,女儿都没能找到。
而他之所以知道闻书意是被拐的,也是当年闻书意杀人的案子需要溯源,他通此才找到闻书意的父母,只是那时两个老人已经离开人世了。
钟警官叹了口气,用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看着他,“这些是你母亲之前不让你知道的,她不想让你因为愧疚绊住手脚,想让你日后能活的没有负担,在去祭拜过你的外租一家后求着我保密的。”
闻牧之的心头像是被万根针扎过一般,难受得很,眼泪更是顺着他的眼眶往下掉。
他那被人骂了一辈子精神病的母亲,年轻时也曾是当时人们所敬仰的文化人,也曾经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专业,去拥有一片属于自己的广阔天地。
但她却被困在了四四方方的院子里,被侮辱打骂,逐渐变得神志不清,最终也死在了别人的手里。
闻牧之忍不住抬手捂住了眼睛。
眼泪顺着他的指缝不住地滑落,他肩膀从一开始的轻微颤抖逐渐发展到不可控制。
明明他也差一点就可以带母亲逃离这个地方,就一年了。
只要他考出去,他就可以带着母亲一起去学校那边定居。
可是明明只差一点啊。
闻牧之的声音逐渐变得呜咽,好似潜藏了多年的委屈暴露出来,他一时之间竟怎么也止不住。
钟警官满脸心疼地抬手拍了几下他的背,再抬眸恰好与一个端着茶的男人对上了视线。
许是做了多年的刑警,钟警官的目光十分锐利,与男人对视了几秒才开口问道。
“你是,牧之的朋友?”
“嗯。”靳鸩将泡好茶的杯子递给了他,又将另一杯放在了闻牧之跟前,淡淡道,“茶是我之前出去时买的,没过期。”
“谢了,小伙子。”钟警官接过杯子,目光在靳鸩身上停留了几秒才收回。
靳鸩垂眸看着闻牧之,微微弯腰,伸手轻轻在他背上安抚着,全然不顾钟警官审视的目光。
不知道过了多久,闻牧之的情绪才慢慢缓和过来,那些藏在记忆深处的碎片被一点点挖了出来,过程极其痛苦,他接过靳鸩的纸巾擦着自己泪水斑驳的脸。
“牧之,有些事情已经过去了,你需要向前看,你的母亲也是希望你能过得好。”
钟警官看着他的眸光中多了几分心疼。
不知道这样沉默着过了多久,钟警官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没什么避讳地抬手摁下了接听。
只是在对方交代了几句后,他才拿着电话,一脸严肃地起身朝外走去。
走到门口时,他拿着手机回头看向闻牧之。
“对了,牧之,你这一层有间空屋子,刚才那几个人就是从空屋那边挪过来的,如果你这段时间要住在这的话,还是把你家里的几个窗子安个防盗网,自己的安全最重要,有事随时电话联系。”
“好。”闻牧之的声音带了些鼻音,那种尚未散去的压抑委屈似乎还残留着。
门被关上,闻牧之有些脱力地坐在老式沙发上,看着头顶有些晃眼的白炽灯,一句话都没说。
他不知道怎么描述此时的心情,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席卷了他全身,他好疲惫。
离开云城的7年里,他过得并不好。
在没做主播之前,他什么兼职都做过,服务员,销售,收银员,替酒的,凶宅试睡员等等,只要是要人,他就会做,每天都过得格外充实才不会去想以前。
但被压在心底的过往好像并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被遗忘,总是会在某天不经意间就抖落一身灰尘,重新出现。
用温廷礼的话来说,他一直在逃避,从来没去面对过,他的反应就永远没法真正治愈。
夜色渐深,闻牧之坐在沙发上缓缓闭上了眼睛,他今天接收的信息量太多了,实在有些超负荷了。
靳鸩见他打算在旧沙发上睡下,就默不作声地起来,结实有力的双臂直接将人打横抱起,往卧室的方向走去。
感觉身体凌空时,闻牧之还看了一眼,看到靳鸩那双沉静的黑眸时,闻牧之第一次感觉到了安心。
卧室的灯再次被关上,房间也再次归于一片寂静。
两人的呼吸声在空气中交缠着,闻牧之缓缓睁开眼,哑着嗓子出声问道。
“你以前知道我家的情况吗?”
问出这个问题他自己也觉得很蠢,毕竟才十几岁的小初中生,怎么会懂得了。
“知道。”靳鸩应了一声,在黑夜中分不清他的语气,“我是想帮的,但当时家里内乱自顾不暇。”
“嗯,有些事该发生的总会发生的,帮不帮似乎结果都一样,”闻牧之看着天花板,“好像万事万物都逃不出这个诅咒。”
“哥…”
“你喜欢我什么?”闻牧之突然从那个话题跳出来,让靳鸩有些措手不及。
“什么都喜欢。”靳鸩思考了好一会,才得出了一个自己满意的答案。
但闻牧之却已经转过去了。
这个大众化答案,对他来说就是没回答。
算了,一个愣头青能知道什么。
*
一觉睡醒,靳鸩买回了两份早餐。
不再是一大堆,而是两份看着就很有食欲的面。
饥饿促使着闻牧之起身去洗漱,他睡眼惺忪地洗完,打着哈欠来到了桌前。
拆早餐袋子时,闻牧之像是想到了什么,抬起头看着不远处正不知道忙活什么的靳鸩。
“你回云城不去看看家人吗?”
“我没有家人了。”靳鸩回答的时候只是动作顿了顿,回答得很果断。
闻牧之拆开了早餐,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
他想起了当时找他当家教的那家人,开始前一直都在反复强调靳鸩有些自闭,如果有过激行为和语言,请多包涵,但若孩子是出现任何问题,就由他们全面负责。
这样的家庭也会分崩离析吗?
闻牧之不再多想,安静地将整碗面都吃完了。
吃完早餐后,他就打算出去走走,这周围变化太大,上次来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去仔细看。
出门的时候,恰好遇到了几个熟面孔。
“张姨。”闻牧之有些诧异地喊了一声。
那老人闻声回头,看起来面色有些兴奋,“这是牧之回来了?”
站在她身边的少女应了一声,“是的,闻哥哥回来了。”
“这是燕子吧,都这么高了。”闻牧之有些唏嘘,“我走的时候还在上幼儿园吧。?”
“大班,”少女接话,脸上带着几分喜色,“哥这一走就是七八年,竟然还能认出我,也是厉害。”
“只是出去了一趟又不是失忆了。”闻牧之的语气格外轻松,开始闲的逗起了少女。
少女正值青春期,有什么说什么,精神面貌也非常好,尽管他们隔着几岁,却丝毫没有影响少女愉快地输出。
从近期的学校布置作业多放学晚,一直说到哪家便利店新开业打折等等,有的没的基本都聊了一遍。
两人聊的很投机,导致女孩临走前还想拉着他聊。
张姨拽不动她,就任由他们聊天了。
“哦对了,”女孩在准备走之前又顿住了脚步,“之前你的一个学生经常会过来找你,我说这里没人,他就对着门发愣。”
闻牧之心头一跳,连忙追问,“那人长什么样你还记得吗?”
“一身黑吧,还戴着个黑帽子,整体一个巨型吸热气。”
闻牧之:……
这不就是靳鸩吗?
闻牧之瞬间来了兴趣。
“他每次来都只为了看那扇门?”
“不是,他还有几次很晚的时候,一身是伤地躲在你家门口小声啜泣,我跟我妈看到了,就让他到家里来坐了会。”女孩道。
“原来还有这么多我不知道的事啊”
闻牧之转过头去看坐在沙发上的靳鸩。
“还有呢,每年你生日他都会买个蛋糕,就是吧…”女孩似乎是想到都觉得无语。
“他每次都会买那个花瓣生日歌,一晚上在门口吵,最后被业主投诉丢了垃圾桶。”
闻牧之:??
第45章 45
因为印玫留给他的那封信, 闻牧之决定去一趟学校。
当年那所破旧的学校不知在什么时候翻新了,看着完全换了面貌,那大铁门被换成了自动收缩门, 门口的保安似乎也换了人。
保安亭的人见他在门口张望,大声询问。
“你是哪位?”
“我是…”闻牧之顿了几秒才开口问道, “张晓琳老师还在吗?我是她以前的学生。”
“张晓琳啊, 好像没有看到她,”保安似乎在回忆着什么,过了好半天才想起来, “对,她前几年从学校调走了, 东西还是我帮她搬的呢。”
“调走了?”闻牧之将手放进口袋里, 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后又问, “那方葵老师呢?”
“方葵还在,不过你需要自己打电话联系, 我们这边不允许放陌生人入内。”保安大叔严肃地回道。
“好,那你们这边有她的联系方式吗?”闻牧之从口袋里掏出温热的手机, 抬头看向保安大叔。
“有, 但抱歉, 我们老师联系方式属于隐私, 实在不方便透露。”保安大叔回答的十分官方。
闻牧之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将手机放了回去, 朝着学校对面的饮品店走去。
这里在他高中时还不是饮品店, 而是一家面馆, 孩子也跟他一样在高中就读, 后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了饮品店。
七年了,云城确实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他年少时经常路过的店铺关了许多,存留的部分店铺也翻新了。
他在饮品店落座后就接到了靳鸩的电话。
电话已接通,对面就传来了男人着急慌张的声音。
“你去哪了?”
“我回学校转转,”闻牧之安静地透过玻璃窗望着在街道外面散步的人,“怎么了?”
“我过来找你,”靳鸩说着还强调了一声,“你不要走动。”
闻牧之甚至位置都没来得及说,对方就挂断了电话,看起来确实是很急。
很少见这人这么不冷静。
看样子应该也知道不少他以前的事。
学校到家的路他走了一年多,却在第二学年时退了学,在那正热的夏天,随着那一片血色一起离开了这里。
手机震动了几下,是温廷礼发来的消息。
—到云城了吗?
—感觉怎么样,有什么异样的情绪吗?
闻牧之垂眸摁着键盘,心情格外平静。
“没事,”他回,“情绪还算平和,就是得知了一些真相,有些难受。”
想到那晚钟警官给他讲的,闻牧之眸光黯了些,他摁着手机屏幕回复。
“我想,我大概知道该怎么去解我的心结了。”
对方很快发来一条消息。
—不要硬抗,应激障碍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恢复好的,打开心结只是其中一项,不要太急,所有事都需要有个适应期,包括你的个人反应。
闻牧之垂眼回了句好。
他退出了消息框,扫码在小程序里点了两杯奶茶。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点的奶茶也做好了,店员用托盘端着两杯奶茶送到他桌上。
与此同时,一堆穿着各色棉袄的学生鱼贯而入。
他们笑着闹着,推门而入,带来了一波喧闹,也让饮品店热闹了起来。
闻牧之抬头看向他们的方向。
他们手里拿着深蓝色校服,站在一起用闻牧之熟悉的方言聊着学校里的事。
尽管他们一直都在吐槽,但少男少女们的眉眼间都带着青春独有的气息,引来不少人的目光。
几人买完奶茶就推门离开了,闻牧之才收回目光。
这样的高中生活,严格意义上来说他只过了一年,所以每次看到高中的学生他总能多几分触动。
门再次被推开,一道熟悉的黑色身影闯了进来,带来了一片凉气。
是靳鸩。
他脚步一刻未停地朝着闻牧之走来。
不再像之前那么镇静,他脚步似乎有些紊乱,跟他被风吹乱的头发一样,身上一贯自持的冷静被完全打碎,甚至显得有些狼狈。
他走到闻牧之对面坐下,似乎本想说点什么,但对上闻牧之的眸光,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闻牧之见他手被冻的通红,将那杯温热的奶茶推了过去。
“谢谢。”
靳鸩拿起奶茶,目光却依然没从闻牧之身上移开。
两人相对沉默了许久,靳鸩才错开目光,将吸管插入奶茶,低声问道。
“你是要找张晓琳老师吗?”
“你知道?”闻牧之有些诧异地抬眼看他。
“嗯。”
靳鸩用吸管搅了几下奶茶的底料,才回应道,“之前有接触过,留了联系方式。”
“你?”
“之前我办理手续,就是找她签字的。”靳鸩说着,从手机里调出一个号码放到桌上,“这是她的号码。”
没想到自己特意来寻找的人竟然在靳鸩这存了号码,闻牧之看向他的目光也变得有些复杂。
虽然靳鸩曾经也是他的学生,但这人未免知道的也太多了。
闻牧之皱了皱眉。
似乎是无孔不入地入侵了他的生活,就连他的隐私都掌握的一清二楚,甚至他想要知道什么信息都能被猜出来。
一股凉意油然而生。
有种被人监视的感觉。
他将号码存入手机,就看见靳鸩的通知跳出一个弹窗。
总助江怡:靳总,您的报告发错了。
总助江怡:顾总要求发工作总结。
总助江怡:您发了一份…精妙绝伦的同人文。
闻牧之本来是想尊重别人隐私的,但奈何江怡发的消息一段一段的,还特别喜欢吊着人胃口。
因此他就多看了几眼。
看到最后一句时,闻牧之还抬头看了靳鸩一眼。
靳鸩依然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面色没有任何起伏。
显然是并不知道这件事。
同人文。
闻牧之忍不住又看了靳鸩一眼。
这人的爱好倒是与性子挺不符的,主打一个反差感吗?
这么想着,他将靳鸩的手机推了回去,笑着道歉。
“抱歉,刚才不小心看见了你的最近消息。”
“没事,”
靳鸩面色平静地拿回手机,下拉看到通知栏。
一秒,两秒,三秒…
他的动作一直都没动过。
有种被雷劈中了感觉。
闻牧之在脑海中模拟了一下他头上被雷劈中的特效,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靳鸩抬眼看他。
“靳总这是在看什么同人文?”闻牧之存心逗他,看着他抿直的唇线,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这人怎么越是相处,破绽越多,反差感越明显?
不过人家确实只是21岁,似乎这些行为也说得过去。
毕竟这人高中时可是能做出买生日花瓣歌的扰民操作呢,倒也不稀奇。
*
“前方,左转随后右转。”
导航清脆的女声响起,闻牧之随之转动着方向盘,行驶在一条仅容一辆车经过的水泥路上。
风景不断倒退,路边逐渐没有了人家,十分荒凉偏僻,偶尔能见到几个坟墓,几乎没有人烟。
在导航指引下,闻牧之七拐八拐来到了一所破败的小学门口。
校门处就是一扇大铁门,里面坐着个打盹的保安。
闻牧之走到门口喊了几声那保安才醒了过来,抬头看着他。
“你是哪位家长?”
“我不是家长,我是来找张晓琳老师的。”闻牧之回道。
“联系她了吗?”保安站起身,手动将大门拉开,“进来坐着等吧,外面冷。”
“好。”闻牧之跟着他一起进了保安室。
保安室开着电暖器,十分暖和。
闻牧之在一个破旧的矮椅上坐着,电暖炉烤的他脸颊都有些发烫。
“你联系她没?”保安大叔又问了一遍。
“联系了,她说马上就过来。”闻牧之抬起头回应。
“好,好。”保安大叔站起身,用热水瓶里的水泡了杯茶递给他,“喝点热茶吧。”
“谢谢。”闻牧之抬手接过一次性水杯,笑着道谢。
不知道坐了多久,张晓琳才打开了门卫室大门。
她穿着一身黑色大袄,搓着手跟保安大叔寒暄了几句,看向闻牧之时微微愣了几秒。
“你是…那个之前经常上主席台讲话的男生?”
“嗯,张老师您好。”闻牧之连忙起身伸出手,“我是三班的闻牧之。”
“你这孩子,”张晓琳似是回忆起了什么,眼睛有些红红的,她握住了闻牧之的手,显然有些遗憾,“当时怎么就退学了呢?”
“当时也是确实没选择了…”闻牧之笑着,眼底是藏不住的无奈,“再说,我走不是给学校少添麻烦?”
“你怎么这么想呢?”张晓琳看着他的眼睛里满是心疼,“走,去我办公室说。”
两人一起离开了保安室,走在学校里面,闻牧之才意识到这个学校有多小。
整个学校就一栋楼,也没几个教学楼开着门,学生的声音也没多嘈杂。
“老师,你怎么来小学了?”闻牧之问的时候有些小心翼翼,似乎是怕触碰到张晓琳的痛楚。
“当年有些事,讲不清楚,就是高中那边以借调名义将我调来村里小学,借此威胁我,如果我不从,将会过比现在更惨的日子。”张晓琳笑了笑,眸中似乎有些凄凉。
“是当年印玫的事吗?”闻牧之皱了下眉头,猜测性地问了一句。
“不止,还有几件,”张晓琳看着他,眼底似带着几分歉意,“其实还有你的事。”
闻牧之没再接话了,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我虽然没参与,但我知道原委,本来是想向上举报的,但我被几个关系户联合起来威胁了。”张晓琳叹了口气,“威胁我要是敢开口,就让我家破人亡。”
“他们做得出来的,他们是亡命之徒。”张晓琳说到这,气得人都在发抖,“好人没什么机会读书,全让这些关系户给占了,云城的教育迟早要完。”
第46章 46
黑暗总是藏在最隐秘的角落里, 一掀开,里面的蛇虫鼠蚁就会到处乱窜。
闻牧之跟在张晓琳身后,穿过几个空教室, 去了走廊尽头的一个很小的办公室。
这个办公室看起来很破旧,应该平时也没什么人进来办公, 但却很适合他们谈话。
张晓琳并没直接将自己知道的事全盘托出, 而是从侧面打听闻牧之这几年的情况。
毕竟他当年退学的行为,是所有老师认知中最极端的解决方式,所以张晓琳想知道他近况也无可厚非。
不过闻牧之也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太多的私事, 也就是只是带过地讲了一些。
张晓琳听完后陷入了沉默,过了好久她才抬起眼, 带着血丝的眼睛疲态尽显。
“校内领导层早年就已经被关系户入侵了, 年年都会有领导们的关系户从外省调回来作插班生, 利用云城户籍考个好大学。”
“你所在的那个班,里面的有三个都是凭着校长关系进来的, 后台都很硬,所以才能在学校横行霸道。”
闻牧之皱眉。
那三人, 哪怕不说名字, 他也印象深刻, 常年在班上欺负女同学, 打架斗殴抽烟谈恋爱是一个不落。
他们甚至因为见过他母亲而常常过来羞辱他, 这种霸凌行为学校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寻求帮助没用, 他就毫不留情地还手, 对他们直接下狠手。
只是他们一开始吃了苦头没来找他麻烦, 却在他母亲过世之后发动小团体对他进行群体霸凌,让他本来就不好的精神变得更差了, 才不得已退了学。
“那他们三人,最后怎样了?”闻牧之出声问道。
“他们都考上了大学。”张晓琳似乎也觉得离谱,她摇了摇头,语气中多了几分无奈,“之前校长提到给三人记过,我看了他们的档案,并没有这个记录。”
闻牧之没接话,只是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张晓琳似乎是打开了话匣子,有了倾诉对象,就缓缓将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讲了出来。
她现在只是个借调到村小的老师,什么话语权都没有,唯一能做的就是将消息散播出去。
因为只有这样,她一个人做不到事总会有人做出来。
在张晓琳很零碎的回忆中,闻牧之拼凑出了大概事情的经过。
学校为了处理领导层带进来的关系户,每年都花费了多少精力,甚至派出所都进了几轮了,尤其是在那三个入校后,完全就在学校横行霸道,基本老师也都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他们行为很恶劣,经常在一起霸凌别人,某天他们几个逃课去街上看到了闻牧之的母亲,起了些龌龊的心思,但终究没真敢下手,就找了校内的肉品供应商的老板—林海。
林海是纯粹在村里长大的人,没怎么读过书,被三个人一忽悠,就一起制定了一场可以说是万无一失的计谋。
但天不遂人愿,他们也没料到全程会被印玫给拍下来,而且那女人在后面像疯了般地开始杀人。
在见到她发疯杀了林海后,其他几个人连忙都跑了。
而后来印玫的死,当时法医鉴定是高楼坠下身亡,最开始深问时医生还叹了口气说看看是否为他杀,可第二次询问时却已经坚持认定是自杀身亡。
案子判得快,那几个没什么文化的人完全没想到闻书意会因为精神疾病而不用负刑事责任。
张晓琳说完这些就松了口气,似乎是压在心口的巨石被搬开了。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只查到这些,证据也并不全,因为你母亲当时被人诓骗去洗了澡,所以案子才会拖那么久。”
她看着闻牧之的眼睛,有些不忍心地开口道。
“所以,牧之,你母亲当年确实是被冤枉的。”
“但我才查到线索,印玫就从高楼坠亡了,她肯定不是自杀。”
张晓琳手捂在胸口,胸口的难受令她有些喘不上气。
当年她证据并不充分,就对印玫的死提出了异议,就被校内领导找去谈话,也将她做了许多年的主任职位给卸了。
随着时间推移,学校给她的课业也变得繁重,时不时领导会来抓她的错处,直到彻底发配到村小,她没有一天睡好过。
闻牧之没说话。
他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他知道母亲不会莫名其妙杀人,但却没有证据,当时的他也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天天往公安局跑,每天都在精神崩溃的边缘,有一丝希望都不愿意放弃。
尽管最终母亲因为精神疾病不用承担刑事责任,他们家也被林海的各种家属闹得不能安宁。
那会他很希望能帮母亲洗去杀人这个罪名,摆脱那犹如鬼魅的一家子,但那几个人计划太周密,并没留下任何证据。
跟张晓琳告别时,对方握着他的手,红着眼睛很郑重地交代着。
“牧之,老师虽然很希望你能成功,但老师更希望你能安全,所以凡事先行前注意安全,他们盯上你了也不会放过你的。”
“嗯。”闻牧之应了一声,呼出的白汽淹没在冷风中。
两人走到校门口时,同时看到了外面停着的黑车。
闻牧之还没来得及开口,张晓琳就先出了声。
“这不是小靳的车吗?”
“他怎么也来了?”
“张老师跟他很熟吗?”闻牧之有些疑惑地转头看向张晓琳。
“算是吧,他在我班里上了几个月的课,”张晓琳笑了笑,似乎有些无奈,“然后跳级到高二去了。”
“跳级…”
闻牧之若有所思。
难怪靳鸩21岁就已经开始打理公司了,原来是跳级了。
“嗯,他是14岁进的我们班,待了几个月就参加学校特出的考卷跳级去了高二,然后…”说到这,张晓琳似乎觉得有些头痛,“他就开始跟高三,也就是你们班的学生打架,那段时间几家都鸡犬不宁,也不是个省心的。”
她刚说完,那位不省心的主就打开车门朝着他们方向走来。
张晓琳笑着喊他。
“小靳也来了。”
“张老师。”靳鸩打了个招呼,目光就转移到了闻牧之身上,“回去吗?”
“嗯。”闻牧之应了一声,看着他的车,又看了一眼自己停在门口的车,有些好笑,“你开车来接我?”
“我的车可以让司机开回去。”靳鸩面不改色地应道,“我坐你的车。”
闻牧之被他一正本经蹭车的模样逗笑了,“所以,你开车过来接我,然后车让司机开回去,我再当司机开车送你回去?”
“我可以开你的车。”
靳鸩的回答极其认真,似乎完全没听出闻牧之话语中的调侃意味。
这句回答在逻辑上没有什么问题,但张晓琳眼底的无语都快写在脸上了。
之前她怎么没发现这孩子这么古板木讷呢?
但站在他旁边的闻牧之显然已经习惯了,他并没立即接话,而是走了几步,停在副驾驶座上,笑着用眼神示意靳鸩。
“靳司机,你的职务。”
靳司机兢兢业业地给他拉开车门,护送他坐上副驾驶,然后弯腰拉过安全带,轻轻扣上。
此时两人相隔十分近,并且还是个有些暧昧的姿势。
不远处有张老师在看,靳鸩并没作出任何举动,只是他扣上安全带准备离开时,领带处传来的拉扯感将他拽了回来。
猝不及防间,他看到了闻牧之的眼睛,那是一双很干净的眼睛,眼里带着笑意,漆黑的瞳仁中清晰地映着他的影子。
就这一瞬间,靳鸩产生了一股冲动,那种他无法抑制的冲动。
他就着被闻牧之扯着领带的姿势,缓缓倾身毫不犹豫地吻了下去。
一个很轻的吻,落在对方的唇瓣上,却像是掀起了一片浪潮。
靳鸩克制地滚动喉结,将手搭在闻牧之扯着他领带的手指,用着极低的音调开口道。
“回去再扯,好吗?”
明明一句很正经的话,从靳鸩口中说出来却带着几分勾引的意味。
闻牧之感受着指尖处对方的温度,眼底的笑意更浓了,他应了一声,轻轻松开了男人的领带。
领带从他的手里滑落,闻牧之转过身看着前方,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靳鸩则是绕了一圈去了驾驶座。
后面车里的司机伸头出来喊道。
“小伙!你车还要不?”
靳鸩红着耳朵转头看着司机,开口道:“劳烦司机帮忙开一段路,我出路费。”
“好好好!”司机呲着大牙笑得很开心,“那我就跟你们后面了!”
靳鸩拉开车门坐了进去,系好安全带就点开了导航。
这里一片太偏了,转了很多弯,如果不用导航很可能会迷路。
“导航开始,全程10.9公里,前方500米右转,注意不要汇入左边道路。”
趁着靳鸩开车的时间,闻牧之点开视频软件刷了起来。
这几天很多人在催更他,希望他能多出几个好看养眼的视频。
尽管评论区还是有几个骂的很难听的网友,但已经对闻牧之没什么影响了。
毕竟如果眼里只看得见讨厌自己的人,始终是不得幸福的,因为从始至终只活在别人的目光下,是永远无法真正学会爱自己的。
闻牧之挑了几个评论回复了后,下意识地点进目之所及的主页去看,发现对方已经有几天没上线了。
想到上次在见面会匆匆见过的一面,闻牧之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就点开聊天框,对目之所及发起了私聊。
然而对方并没回复他,他只能暂时作罢,切回了视频界面,继续刷着短视频。
或许是之前刷了几次周学长吧,这次他一打开就是周学长拍摄的组图。
第一张图是他嘴里叼着袜子,脖子上套着黑色项圈仰起头,很像只狗。
第二张…
闻牧之有些震惊。
这样的图平台也能审核通过吗?
第47章 47
周学长发的这组图是一张比一张劲爆, 后面几张画面都有些让人不适了。
乳白色黏腻液体顺着他的脸上滑落,整张画面带着让人遐想的凌虐感,让人都有种置身在色情网站的感觉。
评论区果然又有一批人在反馈自己的感受, 这次依然有人在回怼这些人,只是他还没退出, 该组图就消失了。
对此突发情况闻牧之并没有太多反应, 毕竟视频软件经常这样,图片视频在发出来后都会经过几轮审核,部分出格内容被卡掉是常有的事, 已经不足为奇了。
他将视频上滑,继续刷着其他视频。
不知道是不是大数据的原因, 他一连刷的几个都是擦边视频, 只是不像周学长这么大尺度, 不过他已经对此类视频免疫了,所以看了几个就退了出去。
车子在黑夜中行驶着, 靳鸩捏着方向盘的手似乎松了些,脸上原本的阴郁也随之渐渐褪去。
少了闻牧之刷视频时的音乐声, 车内瞬间变得十分安静, 只能依稀听到外面呼啸的风声。
闻牧之看着窗外, 不知道在想什么。
靳鸩轻咳了一声, 刚想张口寻找话题, 闻牧之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顺势闭上了嘴, 战术性地看了一眼后视镜。
闻牧之接通了电话。
电话是小助理打来的。
一般这么晚, 小助理打来电话都没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 小助理跟他提到了刚才发生的事。
周学长刚才在直播, 有几个有钱大佬给他砸了不少钱,让他荣登礼物榜, 引来了一批人,在直播间里十分热闹。
他在直播的时候收到了视频下架的通知,还收到了平台的警告处罚,不仅三天内不能发布视频,之后发视频会优先进入高敏审核组。
本来很开心的他收到这个消息后,就立即垮了脸,直接将这个消息分享了出来,引导粉丝们跟他一起阴谋论,甚至直播间的部分粉丝都提到了这段时间请假的闻风。
就这样,周学长的粉丝在直播间跟闻牧之的粉丝撕起来了,闻牧之的粉丝不仅被踢了,还被几个周学长粉丝给挂了微博。
听完小助理的陈述,闻牧之应了一声,看向窗外,低声开口。
“好,我知道了,那我们之前准备的方案可以实施了。”
对面的人应了一声,声音明显轻快了许多。
电话挂断,车内再次恢复安静。
靳鸩看了他一眼,见他忙碌地摁着手机,也就没再开口了。
车子一直往前开着,穿过弯弯绕绕的村里小道,进入柏油路大道,最终到达闻牧之的小区门口。
小区门口站着几个青年,似乎已经等了很久了,见到有车子开过来,就毫无顾忌地伸出棍子来阻拦。
见靳鸩似乎没有要减速的意思,闻牧之皱眉出声:“靳鸩,停车。”
看着正前方几人肆无忌惮的嘴脸,靳鸩阴沉着脸,还是踩下了刹车。
车子急刹停在了门口,其中一个青年走到驾驶位,满脸嚣张地拿着棍子指着靳鸩,声音被隔绝在外,只看得见他的嘴型。
骂得很难听。
靳鸩移开目光,恰好看到闻牧之在解安全带。
“你做什么?”
他抬手摁住了闻牧之的手腕,制止了闻牧之的动作。
但闻牧之这次并没有立即回应他,而是转头看向窗外,与几人身后不远处坐在轮椅上的青年对上了视线。
青年腿上搭着毛毯,就那样处在那几人身后与他对视,凉薄淡漠的眼底带着几分明显的恨意。
“我要下车。”闻牧之看着那人,低声道。
这句话是跟靳鸩说的。
但靳鸩显然不放心,外面那几人看起来都不是什么好人,他不想让闻牧之在他身边出事。
可是闻牧之却是铁了心要下去,靳鸩的阻拦并没起到什么作用。
闻牧之从车上下来,那几个青年也顺势收回了手里的棍子,咬着烟盯着他的动作。
“闻大学霸,好久不见。”青年坐在轮椅上满眼讥诮地看着他。
这个称呼让闻牧之下意识皱了下眉头,似乎出于生理性厌恶。
“怎么,出去那么多年,不认识我了?”青年双手交叠,下巴微抬,死死盯着他。
“为什么不认识?”闻牧之垂眼看着他那空荡荡的裤腿,声音没有半分感情,“你父亲杀了我母亲,而你,还想为杀人犯报仇。”
“林正义,你不配有这个名字。”
林正义闻言,手指紧紧扣住轮椅边,仰起头死死盯着面前的人,冷笑了一声。
“闻牧之,你少在这偷换概念。”
“杀人偿命,究竟是谁欠着一条命的!”
闻牧之看着他那双愤恨的眼睛,脑海中那些混乱的记忆开始逐渐规整,痛苦也随之席卷而来,太阳穴开始突突地跳。
明明没人说话,他脑子里却喧闹声不断,尖叫声,警笛声,人群的高喊声,混在一起。
好乱,头好痛。
那段记忆他根本不可能忘记,只是被他的潜意识藏起来了,每次触及他的情绪都会变得格外狂躁,那窒息般的痛苦让他止不住地发狂。
他讨厌夏天。
讨厌那不断响的蝉鸣,讨厌人群吵闹,讨厌那由远及近的警笛声。
就在那样一个吵闹炎热的夏天,他逃了课,连着跑了很久,都没找到走丢的母亲。
但被街道的人流挤着,亲眼看到那满脸凶相的男人举起锋利的砍刀,在他不断哭求着往前挤的时候,毫不留情地手起刀落,砍下了他母亲的头。
他被人群拉扯着,已然失声,看着那逐渐弥漫开来的血色,心口痛楚几乎麻木,他用尽了全力地往前挤着。
一直有人在将他往后拉拽,尖叫声不断环绕在他四周,他碰不到母亲。
人太多了,太多了。
好多血啊。
母亲的眼睛,还没闭上。
他无声地呐喊着,在人群后退中用尽全力地往前扒着,却被警方警戒线拦在了外面。
闻牧之红着眼睛,抬手揪住林正义的衣领,整个人身上笼上了阴戾的气息,看起来十分渗人。
“到底是谁该偿命,是你吗?”
闻牧之的手指缓缓松开林正义衣领,直接下移对准脖颈。
“该死的人本来就是你们!”
林正义显然并不是什么准备都没做的,他眼疾手快地从拿出刀,直接对准闻牧之的肚子扎去。
“你果然跟你妈一样,是个神经病。”他语气十分恶毒,“你们都该死!”
刀子刚没入肉/体,他的手腕就被制住了。
靳鸩摆脱了那几个拿着棍子的青年,只堪堪制止林正义想要继续捅刀子的手腕。
眼见着那手腕逐渐因为闻牧之的力道而使不上劲了,靳鸩立即出声制止。
闻牧之已经被刺激到情绪全线崩盘了,手下的力道根本不受控制。
脑海里似乎有个声音在不断刺激着他,那些混杂的画面一遍遍刺激他。
刀子落地发出脆响。
靳鸩地额头都沁出冷汗了,他不间断地喊着闻牧之的名字。
也许是听到了他的呼喊,也许是听到了刀子落地的响声,闻牧之松开了手。
明明也才过了十秒,却好像有几分钟那么漫长。
他木然地站在那,像一具行尸走肉,眉眼间的戾气并未散去,眼睛却早已是一片通红。
而缓过来的林正义看着他,依然是满眼嘲讽和挑衅。
“有本事杀了我啊,就像你妈杀了我舅舅一样!”
“孬种!连你…”
闻牧之没有看他,更没理会他,而是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好似并没听到他的咒骂。
那几个拿着棍子的青年也围了上来,但并没打算动手,而是一起推了林正义的轮椅就跑,速度快到令人意想不到。
在他们跑后不久,警车就到了,门口就只剩下他们两人了。
警察下车例行询问,闻牧之还是一句话都不说,都是靳鸩和保安在陈述。
因为这事件没造成什么太大影响,所以并未对所有人作出严重处罚。
*
在警局处理完纠纷后,两人就直接回去了。
钟警官也紧跟着上了门。
这次钟警官不是空手来的,而是带了个保温桶,里面装着热腾腾的饺子。
“这些都是你阿姨刚煮好送来的,说叫你们都多吃点,今天是小年,该多吃点饺子才不会冻耳朵。”
钟警官边说边将保温桶打开,放在桌上。
一直低着头没说话的闻牧之突然起身冲去卫生间。
靳鸩脸色一变,紧跟其后,看见闻牧之苍白着脸在不断干呕。
他今天并没有吃什么东西,所以吐起来更难受了,整个人看起来十分虚弱,连嘴唇都失去了颜色。
那些画面在他的脑海中不断地重现,比之前更清晰了,却让他浑身都感到难受,那种被扼住全身般的难受,那种呼吸不上来的难受。
他似乎已经听不见其他声音了,耳边一直不断有耳鸣声,他站起身都能感觉到这个世界在不断旋转着。
好像他此时又被困在了学校里那又小又脏的厕所里,周围全是谩骂声,一声大过一声,他想要出声,声音却已经哑了。
又好像他还在那个夏天里,被挤在人群里不断往前,却只看到一片血色。
他张开嘴,不知道该发出什么音节。
嘴里似乎有浓重的铁锈腥味。
他想说什么?
好像说什么都没用。
明明他什么都没做错,明明他母亲也没做错什么。
他僵硬地迈开步子往外走,却一脚直接踩空,径直栽了下去。
但他好像并没完全摔在地面上,似乎是被托住了。
也许他只是处于各种混乱的梦里吧。
要是醒不来就好了。
闻牧之闭上了眼睛。
第48章 48
不知道沉睡了多久, 闻牧之只感觉自己好像处于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整个世界似乎都被蒙上了厚重的深灰色,但他一抬头就能看到与自己过去相关的记忆在空中轮番放映着,毫无规律可言地一段接着一段。
他想从这个怪圈跑出去, 却发现天空像是碎掉的镜子,里面映出他惊恐的脸, 无论怎样也走不出去, 像是一道天然屏障将他关在里面。
在梦魇世界中他不断挣扎着,而现实中的他此时在医院里,发了几次高烧, 嘴里时不时会发出几声呓语,却怎么也不肯完全醒过来。
他在病房里躺了三天, 医生来查房看过几次, 说是身体机能上没有什么问题, 只是心理在与身体对抗,让他下意识地不想清醒过来。
靳鸩在病床边坐了好一会, 最终还是抬手摘下了眼镜,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对方接电话很快, 声音一如往常谦和有礼。
“喂, 你是?”
“我是闻牧之的, ”靳鸩抿了下唇, 瞥了眼正在床上沉睡的闻牧之, 压低音量, 有些干涩地应了一句, “男朋友。”
“男朋友?”
对方重复了一遍, 音调似乎低了下来, “有什么事吗?”
靳鸩拿着手机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已经暗下来的天色, 缓缓将事情来由讲了一遍,并且承诺报销所有来云城费用。
“不用了,”对方一向温和的声音似乎有些疏离,“他也是我的朋友,我应该跑这一趟的。”
靳鸩捏紧手机,黑眸盯着外面树上的鸟,缓缓道:“那就劳烦温医生了。”
对方似乎并没打算接他的话茬,将电话挂断了。
他拿着手机站在窗边,消息不断在手机上闪烁着,灯光明明灭灭地落在他的脸上。
眼下的乌青甚至不用开灯都能看到,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
他只希望闻牧之可以醒过来。
其它所有的事都可以从长计议,哪怕让他将自己曾经做过的事都倒出来也可以。
再过几天就要新年了,他不想让闻牧之就这样度过一个年。
虽然他已经很久没有人一起过年了,但今年他想跟闻牧之一起过。
这些年来躲在暗处的日子过够了,他想正大光明地站在闻牧之身边,想真正地陪在他身边度过这些难熬的日子。
深夜,闻牧之大喊了一声就坐了起来,让床边趴着的靳鸩立即清醒了。
他抬手开了床头昏暗的小灯,起身查看闻牧之的情况。
闻牧之身上出了一层冷汗,病号服似乎又被浸湿了,他坐在那喘着粗气,睁着眼睛满脸麻木。
靳鸩抽出一张纸弯着腰给他擦着额头的汗,抬手摁下了呼叫铃。
呼叫铃响了几声停了,有个小护士开门走了进来。
“怎么了?”
看到坐起来的闻牧之,她拿出体温枪在闻牧之额头上测了一下,才开口道。
“没发烧了,醒过来就是第一步,药都吃过了吗?”
靳鸩应了一声,“之前就喂过了。”
“嗯,那您这边先观察一下,有什么特殊情况可以再摁铃,我们值班医生就在这层。”护士收回记录本,说完就往外走,“你们也早点休息。”
但闻牧之并不想休息,他依然是麻木地坐在那,像个失去灵魂的木偶。
这个状态持续了大概有十来分钟,直到靳鸩抬手要解他衣服时,闻牧之才缓缓抬起头看着他,却也没伸手去阻止。
靳鸩的手指搭在他的病号服最上面的纽扣上,修长的骨节捏着纽扣缓缓解开,露出里面白皙的肌肤。
随后他缓缓弯腰,将干净的毛巾放在温水里打湿,贴在闻牧之的皮肤上。
毛巾带着温热游走在他的身上,闻牧之感觉被擦过的地方似乎都有些发烫,他垂眸看着男人被热水烫的有些发红的手指,在毛巾将要贴在他腹部时,闻牧之攥住了他的手腕。
靳鸩抬眸,并未挣开自己的手,而是看着闻牧之抬起他的手,缓缓上移,贴在了心口的位置。
“靳鸩,”
闻牧之沙哑的声音在安静的单人病房里响起,显得有些寂寥,“你跟踪我很久了吧?”
他说出这句话时语气十分平淡,像是早已知晓,只是到现在才挑明。
靳鸩没再直视他的目光,而是转头看向一旁,闷闷地应了一声,顿了几秒,他才出声问道。
“你会讨厌我吗?”
像是没听到他这句话一般,闻牧之并没给与回应,而是用着极轻的声音道。
“高中去你家做家教,是因为你家里给的钱多,我想赚足够的钱离开云城,因为这里是个吃人的地方。”
“我离开没跟任何人打招呼,因为这里没有我可以留恋的,我只想逃离这里,但这里的人总想跟我扯上关系。”闻牧之抬眼看着他,眸底一片平静,“包括你。”
“你破绽太多了,这个世界不是偶像剧,没有那么多巧合。”
靳鸩看着他浓密睫羽下那双毫无水波的眼睛,感觉心口似乎有什么在灼烧着,烫得他有些说不出话来。
闻牧之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没说,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当年的事经过时间的洗礼,在他心里留下了很深的创伤。
他花了那么长时间去治疗,似乎那一切都成为了过去,他也重获新生了,可一旦尘封的记忆被掀开一角,他就会被卷入其中爬不出来。
闻牧之吃的药有催眠功能,没过多久他就又睡着了,安安静静地平躺在床上。
靳鸩起身给他盖了下被子,继续坐在旁边,只是目光半刻都没从他身上移开。
他不是个会表达个人情绪的,所以对于闻牧之刚才所说的,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回应。
也是因为行动比言语能更具有说服性,他才去做了那么多能暴露一堆破绽的事。
*
闻牧之躺在病房里得知了小助理大获成功的消息,他捏着手机听着小助理的实施过程。
小助理的动作很麻利,周学长在外网上发出去的图片都被扒出来了,尽管码打的很厚,但也能看得出男人在做什么。
周学长在尝试着某些大胆趴,拍摄了很多大尺度某动作短视频,花样繁多,还都是露脸的,想扒都不难。
就算闻牧之不曝光他,总有一天他也会被粉丝们扒出来,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深受网络流量之利,就要承担反噬的后果。
在周学长身陷舆论风波时,有人又举报了他偷漏税问题,完全没给他喘息的机会。
他这边刚发出声明说那些视频都是人工合成,那边就有专业团队鉴定无拼接痕迹,本就不专业的公关团队在此时更是应接不暇。
闻牧之一连刷了好几个视频都是在讨论周学长的,有了热度加持,他们分析地更起劲了,完全没给周学长留任何活路。
趁着舆论发酵时,小助理用微博账号发出一张声明,表示已经收集到证据与周学长走起诉流程,也趁势捞了一波流量与关注度。
网友们似乎也回过味来了,很多人开始比对两人发的短视频,发现周学长早期视频风格与闻风的十分相似,只是他靠蹭热度火了后就开始有意无意地拉踩,对比,引导舆论,将网友们当枪使。
于是他的粉丝纷纷脱粉回踩,骂的比当时与闻牧之粉丝对峙时还脏,尤其是那几个砸钱最狠的富婆姐姐们。
作为这场舆论的最大受益方,闻牧之以前想要解约的广告商都回头了,新接到的广告质量也越来越好,广告费更是给的大方。
他婉拒了那几个后悔的广告商,将新刚到手的广告费打给了静姨和张丽,想让她们能继续坚持着。
毕竟这种公益组织缺少资助就很难坚持下去,他只是想力所能及地出点力,救一下曾经的自己和母亲。
就在此时,消失有段时间的何叙给他发来了一张图片。
没有前任:[图片]
没有前任:卧槽,这个是你吧?
没有前任:牧之!你被人扒马了!!
闻牧之正准备回消息时,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听见这熟悉有节奏感的敲门声,闻牧之就猜到了是谁。
他放下手机应了一声。
“进。”
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温廷礼穿着灰色羽绒服走了进来,顺手将门给带上了。
“牧之,今天感觉怎么样?”
“应该还好?”闻牧之有些不确定,“专业鉴定还是得你来。”
“嗯,那两份量表你先做一下。”温廷礼将量表和笔都递给了闻牧之,“做慢点,选择自己内心的第一个答案。”
病房里十分安静,闻牧之将做好的量表递给温廷礼,就看见再次端着水果故作不经意闯入的靳鸩。
他端着一整盘红艳艳的圣女果放在两人之间的桌上,然后面无表情地看了眼温廷礼,又默不作声地离开。
为了刷存在感而刷存在感。
因为两人的桌上已经放了好几种水果了。
闻牧之看着他的身影,只是无声地笑了笑。
不过今天在结束咨询后,温廷礼没直接离开,而是有些迟疑地开口询问。
“他现在,是你男朋友?”
“不是。”闻牧之将最后几颗圣女果送入口中,回答得十分简洁,显然没打算跟他深聊这件私事。
听到这个回答,温廷礼似乎整个人松了下来,他第一次在闻牧之面前露出了紧张的神情。
闻牧之见状有些稀奇地看着他笑着:“怎么了?要借钱?”
“不是,”温廷礼弯了弯唇,看着闻牧之的眼睛缓缓道:“我家里最近在催婚。”
“催婚?”闻牧之笑了,“温医生还需要被催婚?”
“嗯,”温廷礼有些无奈,“一直没遇到合适的,就搁下了。”
“你可能要求太高了,”闻牧之似是想到了什么,毫不留情地打趣他,“连我都拒绝了,你准备要哪路神仙呢?”
“我,”温廷礼没敢抬头看他眼睛,只是垂眸低声道,“我也是最近才发现,我应该是有喜欢的人。”
“嗯?”
闻牧之抬头。
“就是之前没发现,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机会。”温廷礼看着他的眼睛,说话的声音无比温柔,似要让人沉溺其中。
闻牧之向来敏锐,对此情形他也没少处理过。
只是这次有所不同的是,他之前喜欢的人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感情了。
不过很可惜,他一向不是个会回头的人。
“错过了,就不要再想了,”闻牧之抬手轻轻地拍了下他的肩膀,笑着道,“毕竟有些感情,或许比爱情要更长久。”
第49章 49
最近几天, 闻牧之的状态逐渐好了起来,靳鸩也不再像最开始那样对温廷礼满是防备和警惕。
年关将近,靳鸩转而钻进热闹的街道开始手忙脚乱地购买年货。
手机上是之前拟出来的清单, 他拿着手机看似有目的实则像无头苍蝇般乱窜。
这些年来,他早就习惯一个人过年, 其实也不叫过年, 与平常也没什么不同,没钻过热闹的集市,也没买过包装喜庆的年货。
因此他买了许多在他计划之外的东西, 整个人化身成行走的置物架,身上挂满了东西。
最终在见到车子被塞满后, 靳鸩才放弃了继续购买, 开着车准备回去。
只是在车开到岔路口时, 他若有所思地看向另一条路。
那条路是通往他家的。
车子在路口停了好一会,他最终还是没变道。
红灯变绿, 他移开目光,面无表情地启动车子离开了。
毕竟那套房子和他早就被靳家放弃了, 一套早就人去楼空的房子好像也没什么要回去看看的必要。
车子平稳地穿行在马路上, 略过一道道熟悉的风景, 停在了闻牧之的小区门口。
大门缓缓打开, 他开着车进入了小区。
小区的停车位就设在居民楼下, 他刚将车子停好, 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从楼里走出来。
是温廷礼。
他今天穿着件简单的黑色羽绒服, 一边接着电话一边准备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
突然他回过头, 恰好与刚下车的靳鸩对上了视线。
随后他就转过身, 拿着电话朝靳鸩的方向走来。
他的脚步很快,电话里是一个女人带着哭腔的声音。
“廷礼, 你说小昱这是怎么了啊?”
“怎么会有人突然变成同性恋了呢?”
“你是心理医生,你知道的,对吗?”
温廷礼似乎叹了口气,语调依然温和低缓,“妈,同性恋不是心理问题,小昱很正常。”
“可是他以前书包里还有女生的情书啊,他明明是喜欢女孩的,”女人声音逐渐弱了下去,“是我们当时管他早恋太严了吗?”
“妈,你冷静点。”温廷礼拿着手机,低声安抚,“我今天就回来,小昱的事我们回来再说,我现在有点事要处理,待会给你回电话。”
对方似乎抽泣了几声,回应了一句,将电话挂断了。
靳鸩并没打断他通话,也没过多去询问,而是等着他先开口。
“靳先生,我们可以聊聊吗?”温廷礼收起手机,笑着开口道。
“之前一直没找到机会,正好今天我也要回去了。”
靳鸩静静地看了他好一会,才开口应了一声。
两人一起走着去了小区附近的一家奶茶店。
“靳先生,很冒昧突然约你出来,不过我家里有些事,今天必须要回去,所以有些事需要提前跟你说一下。”
温廷礼对闻牧之近期的情况进行了分析,然后提了些相关的注意事项。
见靳鸩拿着备忘录认真记录着,温廷礼笑了笑,合上了自己的笔记本,开口道。
“其实你照顾得就很好了,注意事项只是防止突发情况的。”
“他现在的状态好了许多,不再需要像之前那样需要靠吃药来稳定心绪了。”
“心结逐渐解开后,他将不会再被困于这些过往中,之前药物导致的不良反应也会逐渐褪去。”
“还有什么问题你直接电话联系我就行。”
“嗯,谢谢。”
靳鸩放下手机,很严肃认真地抬头对着温廷礼道谢。
“不用客气,这是我的职责所在。”温廷礼垂下眼轻声道,“说来,牧之也在我这接诊了两年多了,能有这么明显的好转,我也很为他开心。”
只是,有些遗憾似乎就要埋在心底了。
不过错过也算是人生常态了。
“很抱歉,之前一直对你的态度不好。”
靳鸩突然开口,那双向来没什么表情的黑眸中多了几分歉疚,“你是一名很优秀的心理医生。”
温廷礼无声地笑了,只是这个笑容似乎看起来有些苦涩。
“没想到我们之间还能相处的这么和谐。”温廷礼说,“之前每次碰面,你都好像要吃了我。”
靳鸩也扯了下唇角,露出了极浅的笑容,“之前闹得不愉快,抱歉了。”
很早之前他就知道闻牧之喜欢一名心理医生。
而这位心理医生很受欢迎,之前也会经常有人向他表白。
也是因此,他对温廷礼的印象一直不好,于是原本打算一直站在闻牧之身后的他才一点点从暗处走出来。
只是这些天的相处之中他才发现,这医生身上确实有让人讨厌不起来的磁场,性情温和,说话语气轻缓,让人生不起气来。
“没事,都过去了。”温廷礼笑着道。
于是,在这个阴天的午后,他们点了两杯奶茶,坐在奶茶店里心平气和地聊了一会。
聊天内容涉及的范围很广,只是没聊太久,温廷礼就要准备去赶车了。
云城这几年虽然发展可以,但交通依然不便利,只能坐火车或者飞机回江城。
由于近年关,火车票买不到,温廷礼买了张飞机票。
飞机场距离他们所在的位置很有些距离,靳鸩见此主动提出开车送他过去。
只是温廷礼拒绝了。
他走到路边拦了辆车,对着靳鸩摆了摆手。
“你回去吧,牧之还在等你。”
“他对你也有好感,希望你们能好好在一起。”
说完这句,他就关上了车门。
司机一脚油门,车子很快就消失在了靳鸩的视野里。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随后转过身搬着车上的年货缓缓上楼。
由于他手里的东西太多,是闻牧之出来给他开的门。
“你买这么多?”闻牧之看着他身上的挂着的东西,有些无奈地笑着帮忙卸货,“这得吃到什么时候去了。”
刚卸完靳鸩身上的年货,闻牧之就注意到靳鸩闪烁的目光。
“不会还有?”
靳鸩轻轻嗯了一声,耳根似乎有些红。
“我跟你一起下去吧。”闻牧之有些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
靳鸩不知节制的毛病又上来了,妥妥的败家属性。
“不用。”靳鸩别开脸,“我能搬。”
闻牧之抱臂随意地靠在门边,闷笑道:“那你搬吧。”
话音刚落,靳鸩就飞速下了楼。
闻牧之的电话也在此时响了起来。
是静姨来的。
“牧之啊,要过年了,年货买了吗?”
“买了,”闻牧之笑道,“似乎还买多了。”
“多了好啊,年年有余嘛。”静姨也笑出了声,“今年给孩子们买了新衣,孩子们还问你呢,说闻哥哥怎么不回来啊?”
闻牧之感觉鼻子有些发酸,“放心,我会很快回来的。”
“嗯,早点回来,孩子们都很想你。”静姨说着顿了一下,“对了,小沉最近跟你联系吗?”
“他怎么了?”闻牧之问。
“要过年了,这孩子天天往外跑,问他什么也不肯说,”静姨叹了口气,像是想到了什么,“他该不会谈恋爱了吧?”
听到这个猜测闻牧之也忍不住笑了。
“说不定呢,小沉长得还挺讨喜的,性格再好点,估计肯定得防早恋了。”
“这孩子,总不让人省心。”静姨嗔怪着,“叫他去庙里拜一下也不去,叫他上香,他还说我老迷信了。”
听着静姨在电话对面说着,闻牧之脸上的笑意也深了几分。
虽然她说的都是些琐碎的生活小事,但听着一个人讲述生活琐碎,也让人置身其中的幸福感。
靳鸩又搬了一大堆年货上来,只是这回他竟然从背后掏出了一束鲜花来,艳红的花瓣上被店家撒了些水珠,看起来更加娇艳了。
花递到闻牧之的面前,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静姨的声音就从电话那边传了过来。
“你一个人在云城过年吗?”
“不是,靳总也来了。”闻牧之笑着看向靳鸩。
“噢,那你俩可以走动走动,免得过年期间太过冷清了。”静姨说着就压低了声音问道,“我看你们关系还不错,现在有进展吗?”
虽然她压低了声音,但正主就站在面前,他还开着扩音,就是压再低也听得见。
果不其然,闻牧之一抬头,另一双充满期待的眼睛也直勾勾地盯着他。
看着他抿直的唇线,闻牧之弯了下眉眼,下意识想要去刻意逗他。
“没呢,静姨,我们也就‘邻居’关系,”
说着他眼带笑意地看着靳鸩,“哪里关系不错了?”
“怎么会嘛?”静姨说到这还加大了音量,“他每次来都跟我打听你的消息,打听完就在手机备忘录上写着,现在他备忘录上估计全是跟你有关的。”
闻牧之挑眉看向靳鸩。
男人别开脸,故作若无其事地低头卸货,直接不与他对视。
只是那通红的耳尖早就出卖了他。
“是吗?”闻牧之眯着眼睛,趁靳鸩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抬手捏住他滚烫的耳垂,轻轻地揉捏,带了十足的挑逗意味。
“不说这,他上次还拿一份肯德基套餐换走了你送孩子的一盒折纸,上次…”
静姨一说就停不下来。
“静姨,我在这…”眼见着她收不住,靳鸩连忙出声,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
而闻牧之看他的眼神也变得十分古怪。
“你几岁啊靳鸩?”
“怎么还跟孩子抢上了?”
“我没有抢,”靳鸩抿唇,那双黑眸定定地望着他,底气很足,“我们是公平交易,有签订合同的。”
闻牧之:?
“好了,两位小孩,”静姨语气格外温柔,“提前给你们说句新年快乐,早点收拾年货,我跟孩子们等你们回来拜年。”
第50章 50
年关越近, 街头巷尾的年味也就越浓了,处处张灯结彩,喜庆的红连片。
也许最近警察盯得紧, 这些天林家那些人没来闹事,算是让他们过了几天安生日子。
闻牧之知道这样下去也不可能解决目前的困局。
毕竟这件事是他跟林家多年的心结, 他无法因为林家残忍杀了他母亲的事释怀, 而林家也因为死了两个男人而一直对他怀恨在心,不间断地报复和威胁。
纠缠了这么多年,积怨早已深厚。
既然当年的事另有蹊跷, 而那些烂人又不服当年的判决,那就由他将案子重新翻出来。
他要将母亲深藏心底多年的委屈都宣泄出来, 他要让那些参与进来的人全都付出代价。
凭什么所有罪责难受都由他母亲承担?
怪他当年太懦弱, 一味逃避, 只顾躲起来疗伤,试图逃避母亲的死, 只想离开那充满血腥和窒息的城市,却没料到埋在他母亲死因背后竟然有这一桩不为人知的事。
被害者长眠地底, 又凭什么加害者们可以毫无负担地活着。
闻牧之看了眼正在外面布置客厅的靳鸩, 轻轻地关上房门, 整理着这两天他得到的新线索。
因为事件是发生在八年前, 时间实在太过久远, 想要追溯本来就很困难, 外加他还需要去找一定的证据。
虽然有印玫拍摄的视频作为证据, 但那个视频他已经与钟警官看过了, 场面有些混乱, 尽管能看得出发生了什么,但切实证据还不足。
印玫拍摄得有些模糊, 画面中的几个身影也隐约看出是谁,但要在八年后认定是那些人还是很难的,毕竟相似的身影也不在少数。
主要还有当年他母亲在别人怂恿下洗了澡,将关键证据洗去了,也就更加无从证明了。
不过那几人家哪怕处理得再干净,也总是有些线索无从顾及,尤其那几个眼高于顶的家庭对平民的蔑视,也就会从本质上让他们忽视掉一些不起眼的人。
印玫的死对她家庭的打击很大,同时也对她隔壁家的打击也很大。
两家人一向关系和睦,两个孩子也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也约定了考上大学就在一起,却突发这样的祸事。
在印玫家的坚持下那家人搬走了,但那家的男孩却一直没放弃过寻找证据,尽管并没找到足以起诉的证据,但对于闻牧之来说也相当于是一个突破点了。
因为印玫的死不可能是自杀,而他杀必然跟那几位有关系,而那几个恶魔不仅与林家一起强了他母亲,还破坏了一个家庭,着实没资格在这个世上逍遥地活着。
闻牧之看着桌上那些散碎的照片,眸底多了几分戾气。
照片里,有继承家业坐在首位开会的青年,有在豪华游轮左拥右抱的纨绔,还有在酒吧里纸醉金迷的身影,其中有几张照片尤为显眼。
那里面频繁出现在照片里的身影,正是最近出现在舆论风波里的周学长。
第一次得到这照片时,闻牧之还以为是组织的人搞错了,但事实是骗不了人的,确实是有他。
闻牧之经过主播的关系网打听到,这周学长原名是张晓晨,曾经去国外读过书,回来之后家里破产了,一直在圈子里靠卖求生,后来发现机遇做了主播,日子才好过些。
也正是他黑历史过多,就有不少网友去扒出了他以前的学校,高中也正是云城一中。
作为当年学校出名的f4之一,他被网友们扒得底裤都不剩。
闻牧之垂眼看着照片里周学长用那带着奉承讨好的笑接待那大腹便便的老板,就有些生理性反胃。
世界很大,或许其他人他这辈子都不一定能碰到;但世界也很小,这位意外活跃在他身边,还莫名奇妙地自封是他对家。
“哥!”
靳鸩在外面喊了他一声,“这对红烛放哪?”
闻牧之被他的声音拉回思绪,听到红烛两个字时头上冒出一颗冷汗。
闻牧之:……
过年买红烛,这是要做什么?
他随意地将桌上的东西收了起来,从门里探出半个身子去看那所谓红烛。
两根硕大的红烛竖着搭在男人的一只手上,他恰好转过身来,那张向来没什么情绪波动的脸上染上了几抹艳红,像是没抹开的腮红,整个人看起来竟然有些滑稽。
“这,放哪?”
男人那双漆黑的眸子紧紧盯着他,又重复问了一遍。
闻牧之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上,笑着应道:“放在床头。”
“一边一个。”
他说话时语调刻意拉长,带着点调侃的意味。
靳鸩看着自己手里的红烛,真诚发问:“有什么讲究吗?”
闻牧之只看着他笑,好一会才回他,“洞房花烛。”
“不是吗?”
谁料,一句简单的调侃竟让男人眼睛亮了几分。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闻牧之跟前,唇角微微上扬,低沉的嗓音带着几分期待,“今晚吗?”
闻牧之闻言抬起头看他,随后似乎觉得好笑,又曲起腿,故意抬起膝盖轻轻顶了一下靳鸩,声音散漫中又透着刻意的撩拨。
“开荤后控制不住了?”
靳鸩抿唇,垂眸看着他膝盖刻意的动作。
“自制力不行啊小靳同学。”闻牧之压着嗓音又轻慢地开口。
男人唇线紧绷着,闻牧之的膝盖处感受到了一丝来自他身上的危险气息。
“是吗?”
靳鸩伸出手摁住他的膝盖,一点点地靠近,那双黑眸底翻滚着无边际的欲望,让闻牧之有一瞬间的腿软。
显然男人也没给他回应的时间,他将两根红烛放在门边的桌上,与闻牧之的距离越来越近。
靳鸩的目光落在闻牧之露在外面的那截白皙的脖颈上,缓缓低头。
火热急促的呼吸打在闻牧之的脖颈间,闻牧之感觉到那湿热的触感在他的脖颈间游移,接着是那酥麻的感觉蔓延全身。
侧颈上,喉结处,就连锁骨也未能幸免。
闻牧之下意识地将手搭在男人的肩头,感受着男人的气息将自己包围着。
随即一声刺痛传来,闻牧之皱了下眉头,掐了一下男人的肩膀。
“靳鸩,你是狗吗?”
男人他的脖颈间抬起头,湿润的唇带着几分艳丽的红。
他就那样看着闻牧之,十分直白地开口。
“哥,做吗?”
“你想做?”
闻牧之还在计较被靳鸩咬的一口,笑得十分恶劣。
他抬起手,轻轻地在男人的脸上划过,在那带着红意的脸上抚过,用了些力道,却将那抹红变得更深了。
“嗯。”男人盯着他的眼睛,应了一声。
闻牧之挑眉,唇角的笑意半分不减,收回手像是在发号施令一般。
“取悦我。”
话音落下也就停顿了几秒,男人就低下头吻了上来。
汹涌的吻毫无章法地落下,两人紧紧贴在一起,没留半分间隙。
安静的房间里仅有两人毫无规律的呼吸声。
*
除夕夜。
小区竟然停电了。
在紧急抢修电力的过程中,闻牧之默默在黑暗里摸索出那两根原本毫无用处的红烛,在客厅的桌上点燃了。
红烛摇曳,他跟靳鸩在烛火里包饺子。
委实是有点浪漫过头了。
饺子馅是靳鸩事先调好的,因为只有他们两人吃,所以靳鸩就只弄了几碗不同味道的饺子馅。
闻牧之包得不亦乐乎,还趁着靳鸩没注意,往里面塞了个硬币。
也不知道是手法不对,还是硬币过大,还是饺子皮有点小,反正是看着很明显。
他默不作声地将硬币饺子混入了一堆饺子中,若无其事地继续包了起来。
大概快九点的时候,电来了,两人当作背景音的春节联欢晚会不知怎么也跟着卡顿了一下。
闻牧之吹灭红烛,就着灯光继续包饺子。
而靳鸩则已经拿着包好的饺子去了厨房。
此时外面已经有人在放烟花了。
尽管城里禁烟花爆竹,但对于他们这样的地方管制还是很松的。
于是在听到烟花声响起时,闻牧之放下手里的饺子皮,打开了卧室窗户,看向夜空。
那炸开的烟花十分漂亮,一簇簇窜起,绽放,点亮了整个夜空。
想到今年没一起过年的静姨,他拿着手机拍了张照发给了静姨,道了一声新年快乐。
静姨此时应该也是在看手机,给他回了句新年快乐的同时又发来了几张图。
图里每个孩子都笑嘻嘻地穿着围裙,围坐在大桌前拿着饺子皮对着镜头笑着。
大桌尽头正在放着春节联欢晚会。
闻牧之抬手往后翻了翻照片,看见入镜的人里多了个熟悉的身影。
那坐在郁沉身边的,不正是温廷礼要回去找的弟弟吗?
一个在家刚出柜的人,跑去那偏远的孤儿院过年了?
闻牧之眉头微动,转发图片给郁沉,状似不经意般询问-
小沉,过年带朋友来家里了?
对方过了好一会才回他-
嗯,是之前来做志愿者的哥哥。
闻牧之看了一眼抬手继续回复-
那他过年不回家吗?
这一次郁沉大概是思考了好一会,才发消息过来-
他跟家里说了。
闻牧之轻轻挑了下眉。
不对劲。
到底是这人撒了谎,还是小沉撒了谎?
又一束烟花炸开,闻牧之抬眸看向被烟花照亮的夜空,没再多问,只是回了一句-
那祝你们新年快乐。
没等对方回复,他就收起了手机,看向窗外。
烟花一束接着一束,闻牧之也看到了空中飘扬的雪花。
今天的雪似乎下的格外大,他只是伸出了一只手,黑色的袄子上就落了不少小雪花。
随着小雪花的融化,他听见了里面靳鸩的声音。
“哥,饺子能吃了。”
闻牧之看着夜空,弯了弯眉眼。
“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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