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一桶脏水


    方知安当即坐直, 心很快地跳了一下:“文文你别急,有什么事慢慢说,我在。”


    方奕文像是找到了靠山, 声音哽咽,倒豆子一般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干净。


    这个晚上原本平淡无奇,祝莉在厨房里准备明天要做的早餐, 方正国则在客厅给方奕文辅导作业, 但谁也没料到,陈建这个不速之客会突然到访。


    他在屋外敲门, 说有事想找方正国商量。


    方正国厌恶陈建的所作所为, 因为妹妹的缘故从没给过他好脸色,但看在方知安和陈知洋的面子上,他还是给对方开了门。


    结果谁也没料到,陈建一进门就直接在地上跪了下来,怎么拉也拉不起,豁出了老脸想要问方正国夫妇要钱。


    他狮子大开口,想要的数目还不少。


    方正国见着他就一肚子气,说什么也不肯给,但他这个人斯文,脏话说不出口,只能劝着陈建快点离开。


    可祝莉就是个暴脾气, 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气。


    于是她发了飙,什么话难听就说什么, 搞得陈建后来老脸上也挂不住,面色越来越差。


    方奕文这小姑娘从小胆子就大, 而且她现在的年纪正是人天不怕地不怕的时候。


    她看着陈建就讨厌,于是闷不吭声的就去厕所拿了洗拖把的水, 到了外边就一股脑全部泼在了陈建的身上。


    这可一下子把陈建惹毛了,他也不要脸,直接起身要和方正国动手,但推搡间却带倒了祝莉。


    方正国怒上心头,二话不说报了警,而方奕文则被祝莉一通好训,最后满腹委屈,只好悄悄拿了手机跑到厕所跟方知安诉苦。


    方奕文声音一抽一抽:“嗝!哥哥,那个男的怎么,嗝,这样!”


    “乖,你先别想他了,你妈妈现在怎么样。”方知安难掩焦急。


    “没、没事,还有力气凶我呢,”方奕文委屈巴巴,“你说她凶我干什么!我又没做错呜呜”


    方知安放缓声音安慰她:“你当然没做错,舅妈只是害怕你会受伤,听话,先别哭了,去洗把脸。”


    “唔嗯,哥,他好讨厌”方奕文还是不服气。


    “他是讨厌,你就乖乖待在家里,我马上过来。”方知安保证。


    “啊?哥你要过来。”方奕文的声音立马变得惊慌起来。


    “我不能过来吗?”


    “不、不是,”方奕文磕巴了一下,“爸爸妈妈不让我告诉你,你要是过来的话他们肯定知道是我说的,那我是不是又要被骂了”


    方知安被方奕文弄得一口气吊在半空,不上不下:“没事,我在他们不会乱来的。”


    “那你来的话,霍哥也来吗?他那么大一个,别人肯定不敢乱来。”


    “来的,”方知安看了眼开车的霍觅,“我们在一块儿。”


    “嗯,”方奕文的情绪逐渐平稳,“哥你路上小心。”


    “知道了。”


    挂断电话方知安长舒出一口气,他还没开口,霍觅就问:“去舅舅家?”


    “嗯,”方知安揉了揉眉心,“陈建闹事,我必须去。”


    “没不让你去,”霍觅换了一条路,改了方向,在面对大事时他的情绪向来稳定,“我只是想告诉你,现在你不是一个人。”


    这样的情绪大概是会传染,方知安心头压的重量骤然减轻不少:“嗯,我有你。”


    霍觅车技好,再加上夜晚路上人不多,原本将近四十分钟的路程他们只开了一半的时间。


    小区里车满为患,他们只好停在外面。方知安熟门熟路,带着霍觅快步往里走。


    亮着灯的警车就停在楼下,方知安还没到门口就听见了楼上的交谈声。


    陈建沙哑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明显:“警察同志,这真的是个误会,我们都是亲戚啊,能有什么矛盾。”


    话虽如此,但警察见多了陈建这样的老油条,说话也不客气:“没人和你开玩笑,你这样的行为再有一次就要进看守所了。”


    陈建满面堆笑:“警察同志,这次真的是误会,你看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你们就回去吧。”


    方正国夫妇全程没和他搭话,而是和另一位警察交谈着。


    今天是他们报的警,因此剩下的手续流程也要走完。


    方正国自然知道单就这么一些冲突不至于让陈建进去,但他还是选择了报警,毕竟这是最稳妥的方式。


    目前这些小摩擦确实还不至于上升到法律红线,上面的警察做完记录就往楼下走,正好与方知安和霍觅擦肩而过。


    陈建今天闹了一场,但到头来却什么好处都没捞到,他直呼晦气,面色讪讪准备下楼,刚转身却看见了一脸愠色的方知安。


    “陈建,我说过的话你都当耳旁风是吗?”方知安直呼其名。


    陈建一愣,刚消下去的火气“蹭”地一下又冒了上来:“你个小兔崽子,老子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


    “要不是你不孝顺,我能找上别人?!”


    祝莉完全不知道方知安会来,看着眼前的情况懵了下。


    陈建嘴里这话难听,更别说还是冲着方知安去的,她听不得半个字,当即拿起扫帚就要冲出去,却被方正国拦下了。


    “别急别急,你没看见小霍也在吗,刚撞的脑袋不疼了?”方正国急忙说。


    方知安刚要开口,霍觅却轻轻搭住了他的肩膀,开口道:“来这闹不足以把你送进去,那加上你以前那些事总够了吧。”


    他顿了顿,眼神却将陈建盯死:“我记得我的助理给过你警告,陈建。”


    刚才面对一众人陈建都面不改色,唯独听见霍觅的话语,他的气焰才猛地一减。


    “等等!是你!”陈建倏地睁大了眼,“当时那个人是你?”


    他说完又看向方知安,质问道:“你们什么关系,你凭什么帮他?”


    陈建早已被方知安剔除在生活圈外,多说无益,方知安缄默不言。


    霍觅往前一步,将方知安挡在身后,直面陈建的怒目。


    陈建脑子飞快转着,没几秒,他又说:“你说的什么,我不明白。”


    “你可以装傻充愣,法院不会在乎的,他们只看证据。”霍觅冷冷睨着他。


    方知安拉了拉霍觅的衣摆,很轻地摇头,让他不要再和这个蛮不讲理的男人做多余的争执。


    霍觅颔首:“让开。”


    脚下的楼梯间不甚宽敞,霍觅站在这里甚至完全可以俯瞰陈建。


    他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很冷淡,而那凌厉的目光落在陈建身上更像是刀子,看得陈建心里发毛。


    陈建思量再三,最后还是咽下一口气,让开了道。


    方知安嗤之以鼻,他知道陈建就是这么一个欺软怕硬的人,但现在亲眼看见还是觉得反胃。


    他们这一家子都软心肠,做不出伤人的事,也说不出过分的话。大抵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让他嚣张了那么久,而霍觅,也许算是个意外。


    方知安和霍觅进了屋,陈建眼睁睁看着门关上,末了只能啐一口唾沫骂骂咧咧几句。


    进了屋,霍觅眉心紧蹙。


    他之前想着陈建毕竟是方知安的亲生父亲,要是事情做绝了也不好,但现在看来,某些时候心肠硬一些十分必要。


    方知安看见他的神色,紧绷的嘴角松了,他抬手摸了摸霍觅的脸:“别皱眉,没事的。”


    方正国扶着祝莉去沙发上坐着,嘴里还念叨着:“知安你怎么突然来了,这事其实没什么,舅舅这边没事的。


    “肯定是文文那个丫头乱说,你们别担心。”


    方知安跨过客厅中央的水坑,拍了拍方正国的背:“舅舅,这件事本来就和我有关系,我怎么能不来。”


    方正国叹了口气,方知安环视一圈,问:“对了,文文去哪了?”


    听见方知安叫自己,方奕文从墙后面探出一颗脑袋,弱弱应声:“哥,我在这。”


    祝莉一看见她就气得脑门发疼:“方奕文,你给我过来!”


    方奕文被自己妈妈吓得一哆嗦:“诶不是他都走了啊!你怎么还要凶我!”


    “谁说和他有关了,你给我来把客厅的地拖干净,你知不知道那个水有多脏,我每天打扫卫生就够烦了,你还给我泼了一盆脏水你是想累死你妈吗!”祝莉烦闷地捶了捶沙发,都顾不上后脑勺的钝痛。


    方奕文一怔,这才知道自己闹了个乌龙,马上提着水桶去洗拖把来拖地。


    真是活宝啊,方知安哭笑不得。被她们这么一打岔,他情绪好了不少。


    方正国给他们俩倒了水:“这么晚了你们还来一趟,太麻烦了。”


    “不麻烦,”霍觅接过水杯,“刚从爸妈家出来,来这边顺路的。”


    方正国乍一下没反应过来“爸妈家”是哪,后知后觉才想到,方知安现在也不止一个家了。


    撇开以前残破不完全的那些存在,现在他的外甥终于有了一个完满可靠的家庭。


    “舅妈撞到哪了,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方知安忧心不减。


    祝莉闻言只是挥挥手,说:“这算什么事,我年轻的时候在学校里一挑五都不带受伤的,这点没什么。”


    方正国一听这话就来气,他和祝莉以前是同学,而且很不巧,他就是被祝莉挑的那个“五”之一。


    “多大人了还提这事,也不怕带坏孩子。”方正国抱怨了声。


    晚上这件事不大不小,但说到头来,问题的症结就集中在陈建一个人身上,要是解决了他那些问题,余下的也就不算什么了。


    今天还是工作日,第二天大家都还有事要忙,因此方知安又交代了一些事就准备要走。


    方正国让他们等等,祝莉则快步走近厨房里去拿东西。


    祝莉手艺好,时常会做一些糕点蛋糕,今天正巧有刚出炉的,祝莉让他们带点回去。


    方知安以前也经常吃,现在想起来还有点怀念。


    “舅妈做的饼干味道很好,等会儿你尝尝。”方知安低着头在门口和霍觅说小话。


    “嗯,”霍觅笑着看他,“那我以后能吃到学长亲手做的吗?”


    “我做的,额如果你不介意它们像橡皮的话。”方知安摊手。


    “怎么会,我都喜欢。”


    方知安难得被人如此希冀,于是答应了霍觅回头试试,拿上祝莉递来的袋子,二人就一前一后下了楼。


    来时车停在小区外面,现在出去也要走一段路。


    方正国一家住的房子有点年头,但基础设施十分完善,哪怕到了晚上,小区里也不乏散步遛弯的老人小孩。


    楼下路灯明亮,橙黄的灯光洒下,照出两道身影的同时还带出了另外一笔。


    方知安抬头,看着不远处那个熟悉的人影,逐渐放慢了脚步。


    陈知洋放下手机转过身来,他的五官眉目都和方知安十分相似,只不过更加稚嫩,尚未成熟。


    他静静看向方知安,叫了声:“哥。”


    第42章 弟弟哥哥


    方知安上次见陈知洋还是在他的生日。


    那天方知安带他出去吃饭, 但陈知洋闷不吭声,一点就炸,没给方知安一点好脸色。


    那会儿方知安学校里事情很多, 每天的时间都被压缩再压缩,难得才抽出一点空。他给陈知洋买了蛋糕,带了礼物, 但陈知洋说话却带着难以忽视的尖酸刻薄, 方知安也不多说,结账之后直接离开了餐厅。


    那之后,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了, 就连通电话的次数都寥寥无几。


    将要入冬,夜里气温很低,对但陈知洋穿得单薄,比起其他同龄人他看起来要瘦的多。


    方知安驻足,问他:“你和陈建一起来的?”


    “嗯。”


    “他没带你走?”


    “我和他没关系,”陈知洋皱眉,“我只是想看看你会不会来。”


    方知安问:“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陈知洋走近几步,目光扫过霍觅,带着青年人最单纯的敌意。


    之前也是这样,每次方知安想要问什么说什么,陈知洋从来不会好好回答。


    小时候二人相伴长大, 但现在,他们之间的沟通却变成了一件很困难的事。


    方知安今天已经十分疲惫, 并没有过多的耐心再去和陈知洋拉扯。


    “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家。”方知安回头看了眼霍觅, “我们走吧。”


    陈知洋刚才还沉得住气,但现在却被方知安一句话说得没法平静。


    他两臂一张, 直接拦住了方知安的去路。


    “不准走!方知安,他是你的谁?”陈知洋满目不忿。


    方知安蹙眉:“你不愿意好好说话,我也没有义务告知你我的隐私。”


    “我不好好说话?”陈知洋重复方知安的话语,“方知安,我有时候真在想,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哥哥。”


    “你什么意思?”方知安语气冷了下来。


    “方正国一家有点风吹草动你就这么眼巴巴赶过来,方奕文出点事你就担心的要死,你把她当成妹妹,那我呢?我还是你弟弟吗?”陈知洋嘶哑着说。


    方知安没想到陈知洋会这样说:“你在闹什么,今天是陈建过来闹事打人,我难道要袖手旁观吗?到底是因为什么他们才会陷入麻烦,你难道不清楚?”


    陈知洋冷笑两声:“是啊,我才是那个麻烦,所以你和妈妈走得毫不犹豫,就留下我一个,我就是个没人稀罕的玩意。”


    火气上涌,方知安压着语气:“你再说一遍陈知洋,你说谁都可以,哪怕你要骂我我也没意见,但是你说妈妈什么意思?她没有任何地方对不起你。”


    方若云是方知安所有温和之中的唯一逆鳞。


    她下定决定和陈建离婚,虽然不能做到事事圆满,但也已经尽了全力。


    奶奶给她的财物,她自己的嫁妆,那些她全部留给了陈知洋。


    陈知洋那头有点风吹草动她都忧心不已,时常跑去老家看望,只留下方知安一个人在家。


    那时候陈建还有钱,经济稳定工作体面,方若云想着这样陈知洋总不会吃亏,但还是不放心,给他铺平了了后路,方知安那时候年纪还不大,甚至对弟弟羡慕不已。


    在方知安看来,这世上最没有资格指责方若云的人就是陈知洋。


    陈知洋恍若未闻:“你把方奕文当宝贝,妈把你当宝贝,你们都姓方,你们都是一家子,那我又算什么??”


    听见陈知洋这么说,方知安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揪住,钝钝地疼:“舅舅要带你走,你偷东西,欺负方奕文。我说等我有能力了就带你走,但你打架逃课进警局,现在甚至还去赌博,陈知洋,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厉害,是不是觉得没人管得了你。”


    方知安手脚都是冰凉的,霍觅上前,安抚般摸了摸方知安背。


    陈知洋喉头咸腥,他何尝不知道自己的过错,但这么多年的怨恨和嫉妒已经将他的内心完全腐蚀。


    他怨恨方知安和方若云,怨恨他们只留下自己一个人。


    他嫉妒方奕文,嫉妒她抢占了属于自己的位置,能毫不费力得到方知安的爱护关照。


    扭曲的内心驱使他在尚未成熟的年纪做出了太多错事,事到如今,哪怕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但那些看起来都已经来不及了。


    去赌博的时候他在想什么呢?陈知洋失神片刻。


    那种一念天堂地狱的快感让他沉迷,完全忘记了现实。


    极致的刺激让他越陷越深,直到幡然醒悟那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


    回到房间的陈知洋惴惴不安,夜里睡不安稳,噩梦缠身。


    但一翻身,他又想,这算是机会吗,哥哥会来帮他吗?


    他对方知安的感情复杂难言,既排斥,又渴望。


    然而最后他的念想落了空,方知安看起来是真的不要他了。


    陈知洋也想放软语气,但说出口,那些话还是成了质问。


    他死死盯着霍觅,看着他与方知安亲密的无人能够插入的氛围,心中的猜测早就呼之欲出。


    “哥,他是谁,是你男朋友吗?”陈知洋咬牙切齿。


    方知安刚要开口,霍觅却先一步开了口。


    先前霍觅想着这毕竟是方知安兄弟之间的事,于是没开口,但陈知洋明显是个蛮不讲理的,既然如此,也不必让方知安再受这个气。


    他语气平静:“你是不是觉得全世界都对不起你,你是所有人里最可怜的那一个?”


    陈知洋恨恨看他:“你算什么,也来说我?”


    “你又算什么?”霍觅知道什么最气人,直戳陈知洋肺管子,“弟弟?”


    方知安拉住霍觅的手:“别说了霍觅,我们走吧。”


    “为什么不说,让他说,我倒要看看他还能说出什么来!”陈知洋说。


    霍觅笑了下:“你也算是没良心的,父母离异,母亲事事为你考虑,你说她不要你。”


    “你哥对你掏心掏肺,你在这对他质问不休。陈知洋,你这么对你哥说话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这么多年陈建都没有工作,你吃穿用度的钱都是哪来的?”


    “你闭嘴!”


    “现在又不让说了?”霍觅轻嗤一声,“心态有待提升。”


    方知安闭了闭眼,攥着霍觅的手收紧,让他不要再说,但在这件事上霍觅没有依他。


    霍觅算是看明白了,这小孩就是想折腾,不怕没人骂他,就怕没人搭理他,没人把他当回事。


    陈知洋失了语,但心中的一腔怨愤还是难消。


    “给你买保险,专门为你开的银行卡,你哥已经仁至义尽,没人对不起你。”霍觅说的毫不留情。


    陈知洋倏地没了火气,只愣愣僵在原地:“你、你说的是什么。”


    方知安按下霍觅的手:“陈知洋,你确定还要闹下去吗?”


    “”


    “我不需要我不需要,”陈知洋垂下头,没人看得清他的神色,良久,他又说,“以后不要给我打钱了,我会自己赚,我不需要你的东西,那和我没关系。”


    恶心反胃的感觉一阵阵上涌,方知安知道那是自己情绪过于激烈的缘故,但他克制不住,也没办法控制。


    霍觅伸手搭住了他的肩,低头说:“走了?”


    “嗯。”方知安的长睫颤了颤,“走了。”


    他们旁若无人,完全忽视了陈知洋的存在,当方知安彻底狠下心肠,陈知洋的喜怒哀乐就和他全然没关系了。


    将要离开,霍觅突然想到什么,回头看了眼陈知洋:“你问我是不是你哥的男朋友,


    “问得迟了,我们已经结婚了。”


    他们离开之后陈知洋在原地站了很久,他知道陈建今天要来方正国家,他原本想要阻拦,但临到头又变了主意。


    他想起来自己已经很久没见过方知安了。


    哥哥是个温柔爱笑的人,但后来他的笑脸就再也不属于自己。


    他知道方知安没变,只是自己变了而已。


    陈知洋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不学无术,打架斗殴逃学,那些刺激已经不足以抵达他的阈值,他对这个世界的感情淡漠到极点。


    他也想和方知安好好说话,但那些组织好的语言到了嘴边再说出来,就又变了一副模样。


    他不会表达,也不屑于解释。


    他是一只刺猬,只会下意识竖起自己的尖刺,然后刺伤所有人。


    方知安送的蛋糕他很喜欢,但那天他说了很难听的话,于是方知安走了,只留他一个人。


    六寸的蛋糕,陈知洋一个人吃到反胃呕吐,回家趴在洗手台前半天直不起腰。


    他觉得自己是有病,明明只要一句软话,哥哥就会回到自己身边,但他偏偏不说。


    事情越来越糟糕,陈知洋能感觉到,哥哥不会回来了。


    但那个男人又说哥哥其实为他做了很多,只不过他不知道。


    哥哥还没有彻底不要他


    陈知洋的心彻底乱了,他还小,这么多情绪积压在一起让他将近崩溃。


    看见方知安离开的背影,他忽然后悔了,他试着喊出声,但嗓子却哑得彻底。


    陈知洋只觉得脸上一凉,下意识抬起手蹭了蹭,到这时才发现眼泪不知何时已经流了满脸。


    “哥哥”他叫方知安,但方知安已经走远了。


    第43章 结个婚吧


    方知安回到车上, 情绪还没扭正,整个人看起来恹恹的。


    霍觅没急着开车,而是给他开了瓶水。


    方知安嘴里发苦, 下意识接过喝了一口,冰凉的水液让他舒服不少。


    车里没什么光线,方知安垂着头, 过了会儿看向霍觅:“那些你怎么知道的?”


    霍觅说:“那些材料之前你放在书房桌上没收起来, 我正巧看见。”


    “你说我对他狠心吗?”方知安心里迷茫,“我自己也想不明白。”


    霍觅没系安全带, 凑近亲了亲方知安的侧脸:“学长, 你这要是算狠心,那世界上就没有心软的人了。”


    方知安一愣,推开他的脑袋:“别闹,说正事。”


    “我说的就是正事,你为他准备了那么多,这难道叫狠心吗?”霍觅一脸坦然。


    方知安手指交错,摩挲了一下:“其实我知道,他也没有那么坏,或者说,他其实本来不是一个坏孩子。”


    霍觅没说话,静静听着。


    “有很多事没和你说过, 现在说应该也不晚。”方知安叹了口气,“当时妈妈去世, 我和舅舅他们一直守在医院里,但陈知洋和陈建住在一起, 没和我们一块儿。


    “妈妈进icu之后有一段时间还有意识,但当时家属不能进去, 我们只能用手机让里面的护士帮着打视频电话。我那个时候小,只知道哭,妈妈在床上躺着,嘴里就很轻地叫我和陈知洋的名字。”


    方知安顿了顿,这件事对他而言太痛,哪怕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他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觉得窒息难受。


    那种绝望的感觉根本无法被时间带走,相反,会随着岁月的推移越积越浓。


    霍觅牵过他的手,方知安继续说:“所以当时舅舅想让陈知洋过来,就打电话给陈建,但陈建拒绝了,说陈知洋不乐意,要在家里玩游戏。”


    霍觅眸光轻动:“事实呢?”


    他对陈知洋的了解不多,但既然方知安始终记挂着这个弟弟,那陈知洋一定不至于糟糕到这种地步。


    “事实就是,小洋很想来,他想来见妈妈最后一面,但陈建把他反锁在了房间里,直到妈妈去世才开门。”方知安话语里带着鼻音,还有挥之不去的怨恨。


    霍觅从没见过他这样,也从不知道这些。


    眼下的这些记忆都是方知安压在最心底的东西,也是他最脆弱的东西。


    霍觅没多说什么安慰的话,那些都太过苍白无力,他只是抱着方知安,轻轻拍着他的背。


    “我答应你,陈建不会有好下场的。”霍觅在他耳边保证。


    方知安微微点头,良久才从霍觅肩上起来,他擦了把眼睛:“我们走吧,今天折腾的有点太晚了。”


    “嗯。”霍觅刚要开车,这时后视镜里却突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方知安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看见了陈知洋双目通红的脸。


    他似乎在寻找什么,但四处都看了,却一无所获。


    方知安看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叹了口气。他没做声,只是把车窗升了起来,然后给陈知洋打去了电话。


    站在路边一脸颓靡的陈知洋立马接起。


    “哥”


    “有什么事。”


    “我、我想跟你说句话。”


    “那为什么刚才不说。”


    “”


    “你不说我就挂了。”


    “别——我说,”陈知洋那头静了瞬,“你过得好吗,哥。”


    “好。”


    “那就好。”陈知洋怔愣片刻,想说没什么,马上就要挂断电话。


    “陈知洋,”方知安叫他,“晚上冷,早点回去。等到你成年,那些东西我都会给你,以后怎么生活怎么选择,都看你自己,我不会过多干涉。”


    陈知洋静默良久,到最后终于从喉咙底下滞涩地挤出了几个字:“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的,我挂了。”方知安挂断电话。


    停靠在路边许久的车辆亮起了尾灯,渐渐驶离。


    回到云湾,方知安窝在沙发上,还勒令霍觅也必须陪他窝一会儿。


    他原以为这晚上就是去吃顿饭的事,没想到后续能牵扯出那么多,到现在这些事简直成了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圈圈一无所知,撒着小腿跳到他们身边,跟个小拖拉机一样旁若无人地在霍觅的腹肌上踩起了奶。


    方知安本就烦闷,一看见这,更来气了。


    他抱起圈圈猛亲了几口:“这是我的,你不可以踩,知不知道。”


    圈圈懵了,歪着脑袋喵喵叫,好半天才逃离方知安的魔爪。


    霍觅没怎么见过方知安争风吃醋的样子,觉得还挺新鲜。


    不过这样的想法也就短暂维持了片刻,他舍不得方知安生出任何有关负面的情绪。


    他直起身,让方知安当抱枕靠着:“还难受吗,要不要喝点水?”


    “没事了,就是需要缓缓,明天就好了。”方知安转身,直接把脸埋到了霍觅身上。


    他们两个人住在一起的时间不短,现在霍觅身上的木香已经不太单纯,它不再冷冽,反而掺满了方知安的柑橘味。


    霍觅这人就像是个充电宝,方知安抱了会儿,心情已经调节的差不多。


    陈建那头的事暂且不提,梁女士那些话他可还没忘记。


    霍觅正玩着他耳后的黑发,方知安撑起脑袋,往他脸上亲了一口。


    “怎么不亲嘴。”霍觅问,像是有点遗憾。


    “等会儿再亲,我问你个事。”方知安神色认真,似乎在考虑什么大事。


    “什么事?”霍觅也跟着他严肃,不过手还是不老实,在方知安的脊背上乱跑。


    方知安看着他的眼睛,神色平常,说出来的话却差点把霍觅吓死:


    “我们结个婚吧。”


    “你说什么?!!”霍觅的眼睛倏然睁大,像是不可置信。


    方知安笑着摸了摸他的脸:“怎么了,不愿意啊?”


    “没有,我没说不愿意,”霍觅坐起身,“学长,你是说真的吗,就是真的结婚?”


    “真的,我不和你开玩笑,”方知安盘起腿,“我想和你办一个小婚礼,人不用很多,只有亲近的朋友就好。”


    “什么时候,下周?明天?”霍觅脑子险些烧宕机,这会儿说话都来不及拐弯。


    方知安说:“最近可能不行,小巡他们马上要选考了,我要是有空,得寒假了吧。


    “不过寒假的话,你这个当老板的有空吗?”


    霍觅看不见的尾巴摇了摇:“当然,肯定有空。”


    他面上不显,但心里各项计划已经开始飞速筹划。


    从婚礼场地选址,婚礼当天的布景,司仪应该哪只脚先踏上台,还有门口的花篮里要插什么花等等,必须插方知安给他送的花。


    那插鲜花还是玻璃花要不都插把。


    方知安看见霍觅愣神,没忍住戳了戳他:“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没什么学长,”霍觅嘴角的笑怎么也压不住,“你怎么突然想到要办婚礼。”


    “也不算突然想到,”方知安说,“最开始的时候没办是因为那个时候我们不熟,或者说,还不算很熟。我没法做到在那样的情况下毫无隔阂地进行仪式,如果那个时候就办,是对你,也是对我自己的不负责。”


    “但现在不一样了,我想我们需要这个仪式。”方知安看着霍觅,平静而温柔。


    霍觅最受不了的就是他这样的眼神,没忍住,一把抱住方知安按在沙发上,不管不顾地亲了起来。


    这个吻接的像是小孩子打架,你来我往,谁也不肯服输,但唇齿接触间又没用上力道,只是带着亲昵的暧昧。


    方知安现在接吻的技巧也日渐纯熟,有时候还能反将霍觅一军。


    他们二人磨蹭着接触,霍觅的呼吸变得粗重,方知安也不例外。


    他抬眼,看向霍觅时满眼潋滟:“做不做?”


    霍觅呼吸一滞,半晌,还是理智勉强占了上风:“不行,你明天还上班,太累了。”


    经过之前那一晚,二人多少都有些食髓知味。


    但方知安工作太忙,既要当班主任管理班级,时不时还要做课题,压力已经很大。


    霍觅自己就是个工作狂,但每当事情涉及方知安,他的评判标准就会发生一百八十度逆转。


    霍觅为了保证方知安的身体健康时不时就要拉着他锻炼,熬夜这种事,霍觅尽量试着避免。


    除此之外,他也担心晚上的事影响到方知安白天的状态,所以从没有乱来过。


    要是有些什么反应,两人都会帮着解决,也算是还凑活。


    方知安心里软成一片,他自然知道霍觅为什么会拒绝,而正是因为知道,他就更是觉得那些感情满得快要溢出来。


    “那你让让,我要去趟洗手间。”方知安胳膊肘撑着沙发直起身,顺带在霍觅脸上吻了吻。


    但霍觅却没有让路,他按住方知安不让他乱动:“等下。”


    “怎么了?”


    “我们换点方式。”


    方知安纳闷,该试的他们应该都试过了,还能有什么方式?


    但他还没反应过来,霍觅的动作就先一步发生。


    方知安还没问出声,霍觅就直白地低下头去,在方知安惊愕羞窘的目光中一脸坦然。


    接触过于亲密,方知安实在受不了,连头皮都在发麻。


    而眼下这种感觉与此前的种种又是截然不同的,他觉得这不干净,实在太脏,但霍觅却毫无芥蒂,甚至还眼里带笑看向他。


    像是在问他,“爽不爽?”


    方知安不敢睁眼,只无助的仰起脖颈,像是搁浅的鱼一般断断续续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霍觅终于直起身,他没忍住咳嗽了两声,脸上也被弄脏,方知安下意识就要去找纸巾盒,但他还没伸出手就被霍觅制止。


    “没事,我自己来。”霍觅说着,将那些一点点擦去。


    方知安脸红的可怕,耳垂脖根更是一片狼藉:“你、你不用这样。”


    霍觅只简单地处理了一下,随后笑着建议:“下次可以试着抓我的头发,那样应该更刺激。”


    第44章 渣男让让


    霍觅这么说话, 方知安根本没法接。


    这说的都是什么


    现在脱离了刚才的热度,方知安脸皮薄得惊人,做不出这样没羞没躁的事。


    他只把霍觅从沙发上推起来, 说:“快去刷牙,以后不准这样。”


    “不舒服吗学长,”霍觅眼角带笑, “我还以为这很舒服。”


    霍觅问得认真, 但方知安现在是真没心思跟他讨论舒不舒服这个问题,他恨不得直接找个地洞钻进去。


    霍觅看他这幅样子, 心微不可察的放下了些。


    他也不是单纯想逗方知安, 他知道方知安心里不好受,这么一出之后,方知安大抵没什么心情去深究那些。


    事实说明,霍觅的办法确实奏了效,最起码方知安短暂的把那些放了放。


    这点插曲放在这个夜晚,看起来十分庞大。


    但落到整个生活之中,那也就算个小波折,方知安还不至于念念不忘。


    后来的事他没有多过问,而是全部交给了霍觅。


    霍觅毕竟在生意场上驰骋了那么多年,吞下的公司都不计其数,收拾一个陈建, 对他而言还不算事。


    陈建官司缠身,忙得焦头烂额, 给方知安的电话一个接一个,但方知安从未理会, 直接将他拉进了黑名单。


    后来他好不容易交了钱取保候审,但一回家就突发中风, 现在只能躺在医院里,和护工面面相觑,相对无言。


    当然,陈建看病用的这些钱也不是方知安的,而是他自己的。


    方知安一直都知道陈建多少有些存款的,果然,事情不出他所料。


    陈建之前还在装穷,现在没办法了,也只好把那些拿出来用。


    他在医院里住着,陈知洋去看过两眼,顺带给方知安拍了几张照片。


    方知安问他干嘛,陈知洋说:“你就当看过了,别来了。”


    陈建不在家,陈知洋了落得个清闲。


    他现在暂时办理了休学手续,准备把钱还清了再回去上学。


    陈知洋在学校的成绩本来就吊车尾,对他而言暂停一段时间学业,未尝不是喘口气。


    其实事情本也不止于此,自从陈知洋那一句“对不起”说出,方知安就时常想到小时候的事,陈知洋当时只到他的腰,整天跟个小尾巴一样跟在自己身后。


    血缘上的联系也难以断绝,他们本该是最亲近的人。


    更何况陈知洋还没走到最糟糕的那一步,方知安也并不准备放弃他。如果那些隔阂无法消除,那就暂时维持现状吧。


    方知安有心帮衬,但陈知洋却拒绝了,还给他发了个视频。


    那个视频有关赌博,二十多分钟,博主讲述了赌徒对于赌博的上瘾不啻于吸/毒,方知安也大概明白了陈知洋的意思。


    陈知洋也没含糊,他知道自己心里还埋着苗子,那些想要去赌博的瘾还在,想要根治,必须下猛药。


    他计划着自己出去干点活,然后靠自己把那些钱还了。


    或许只有要这样他才会知道赌博的代价到底有多大,也只有这样,才能戒个彻底。


    陈知洋有自己的主见,方知安也没办法左右他的想法。


    但不论如何,他给每月给陈知洋的钱起码可以保证他的衣食无忧。


    这么短的时间内突然解决了两个多年痼疾,方知安都有些恍然。


    但还没等他有这功夫愣神,学校里的课程就越来越紧张,就连以往那些爱插科打诨的学生都收敛了心思,一心备考。


    方知安看着眼前的日历,发现离元旦也没几天了,而霍觅的生日正是在元旦当天。


    快到霍觅生日,如何安排却成了方知安心里的难题,再加上跨年这项活动,他左思右想,半天过去还没敲定计划。


    别人都是怎么过节的……方知安不清楚,毕竟以往的元旦他也是一个人过的,没什么额外的活动。


    话说回来,方知安现在大大方方戴上了戒指,办公室里的人都知道了他已经结婚的事实。


    大家刚开始都震惊的不行,不过时间一长也就习惯了。


    趁着没人,方知安又想起了沈苗苗这个军师。


    “沈老师,问你个事。”方知安说。


    沈苗苗转过身,总觉得这个画面似曾相识:“怎么了?”


    “你男朋友生日你一般会送什么?”


    “诶这个啊,”沈苗苗思考了一下,“每年都不一样,看情况吧,如果他有想要的就买那个,要是没有我就随意发挥了。”


    “那他一般会要些什么。”


    “啊?”沈苗苗有点诧异,“这个么,可能游戏机手表之类的。”


    方知安陷入了沉默,因为他真的不知道霍觅想要什么。


    霍觅这样的人,但凡他想要得到什么,大概一想到就马上去做了,大概不会让自己留下什么遗憾。


    至于手表和其他,方知安每天换衣服都能看见霍觅一抽屉的名牌手表和两抽屉的领带袖口。


    这也不行。


    沈苗苗见方知安不说话,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这种我觉得就是一份心意,我打个比方,要是你对象喜欢钱,你甚至可以直接转账。”


    “可是,”方知安面露苦恼,“他最不缺的就是这个了。”


    沈苗苗嘴角抽了抽,也不知道方知安哪里找的富婆:“那你就弄点浪漫的,就是那种只有你们两个懂的浪漫,你明白我意思吧,没有小姑娘受得了这个。”


    方知安对沈苗苗口中的“小姑娘”不置可否,别的不说,这个有关浪漫的东西他确实可以好好考虑一番。


    方知安谢过沈苗苗,看着日历上所剩无多的日子,突然觉得紧张起来。


    自从班级的黑板上挂上倒计时,时间的流速就变得更快,一转眼,元旦已经到了面前。


    放假原本是学生最喜欢的事,但今年的元旦却有所不同,毕竟他们一结束假期就要迎来选考,这可是事关他们人生的大事,没有人敢放松疏忽。


    放假之前方知安特意回班里细细叮嘱,让大家在假期里也不要太过放松。


    毕竟人的那根弦一旦松下去,想要再紧绷就要付出更大的代价,这个关头要是因为玩乐失去了学习的状态,反而得不偿失。


    学生们都是知道轻重的,跟方知安保证着说好。


    今天下班早,但方知安没回家,而是开着车上了一条截然不同的路。


    ——这是通往霍觅公司的路。


    和霍觅结婚快有小半年,但方知安从没去过觅途。


    之前霍觅提过几次,但方知安都没答应。


    一是因为没什么空闲,二则是因为方知安怕这样出现在霍觅公司会不会太冒失。


    但他今天计划里有有一项必须要执行,那就是“上公司掳走霍觅”。


    方知安事前准备做得很充足,他问姜卓要了公司的位置以及霍觅今天的时间表。


    按计划,方知安抵达的时间霍觅应该在办公室里办公,那他进去正好。


    方知安觉得这计划简直完美,而姜卓也十分自然地成了方知安的内应,还下楼去把人亲自接了上来。


    觅途的装修很现代,办公环境也很好,这个点还没到下班的点,但也已经临近了,大部分人都会时不时瞄两眼时间,而这时跟在姜卓身后的方知安就变得格外显眼。


    每个公司私底下都多少有几个小群,方知安这边刚进来,那边群里就飘起了消息。


    【小贾:姜助理后面那个哥们是谁啊,合作方?】


    【小一:哪有长那样的合作方,反正我没见过】


    【小冰:[吃瓜.jpg]】


    【小贾:你说不会是哪个领导的亲戚或者对象吧?】


    【小冰:这个还有点可能】


    【小丁:是chloe姐男朋友?她不一直都说要找个帅的吗?这个够帅了吧,长得多好看】


    工位上有人默默撑起了脖子,想要看看姜卓他们到底往哪去。


    【小贾:可人是姜助理带进来的,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小冰:贾,你不是一个人】


    觅途的办公空间很宽敞,没一会儿方知安就走出了众人的视线,但事关八卦,群众的力量在这个时候看起来格外重要。


    而这个群里正好也不止一个部门的人。


    大概是在等消息,群里的消息停了一会儿,然而,片刻后:


    【小吴:前线报告,百分百保真,那帅哥站霍总办公室外面了,看起来是要进去】


    【小贾:我去,和霍总有关系啊,了不得】


    【小冰:对了,现在霍总那有人吗】


    【小贾:哪个倒霉蛋,蹲蹲】


    众人讨论的热火朝天,但当事人对此却一无所知。


    姜卓带方知安走到门外,将要开门时却听见里面传来了霍觅冷而平静的声音。


    姜卓在心里嘟哝:谁啊,这么不巧,这样显得他办事很不靠谱。


    方知安也听见了,于是就没急着进去。


    姜卓见状抱歉地笑了笑:“估计是谁进去交文件了,要麻烦方先生等一会儿了。”


    “没事,不麻烦。”方知安笑意不减,好奇等下霍觅看见自己时的表情。


    但下一秒,办公室里传出的另一个人的声音却让他愣了愣


    何泽紧张地站在霍觅桌前,背后冷汗直冒。


    他知道霍觅不好应付,但没想到霍觅会这么刁钻。


    这份文件原本是要交给chloe的,但她今天突然遇上一点事,出去见合作方了,并不在公司。于是何泽就只好自己拿来给霍觅,但没想到最后被训了个狗血淋头。


    其实霍觅说的话也不多,但每一句对何泽而言攻击性都极强,他那极为强的自尊心碎了一地,拼也拼不起来。


    霍觅淡淡地扫了桌上那份文件一眼,只说:“如果只是这样,你明天就不用来上班了。”


    何泽浑身一颤,心中恼火,但嘴上却不敢说任何有关反驳的话语。


    笑话,他脚下的公司都属于面前的人,他拿什么和人呛声?


    他满面堆笑,只讪讪地说好,上前拿过桌上的资料之后就想转身离开。


    而这时,办公室的门开了。


    何泽看着眼前的人,满眼不可置信,直接僵在了原地。


    良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匪夷所思道:“你怎么在这?”


    方知安没多看他一眼,而是直接看向了办公室里的人。


    何泽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听见刚才还在训斥他的大领导叩了叩桌子。


    “让让,”霍觅不耐道,“你挡住我先生了。”


    第45章 燃烧殆尽


    先什么先生?


    何泽觉得自己脑子或者耳朵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不然他怎么会听见老板称呼自己的前男友为“先生”?


    这个世界一定是疯了!


    但霍觅的话语还在耳边,他下意识给方知安让开了路。


    方知安越过何泽,直接走到了霍觅桌前, 笑着问他:“怎么样,惊喜吗?”


    他全程没有多分给何泽一个眼神。


    霍觅自然惊喜:“当然,怎么突然来了也不和我说一声。”


    “说了还算是惊喜吗?”方知安说, “反正姜助理在, 我可以让他帮忙。”


    姜卓在门口听见自己名字,于是对方知安回以一笑。


    他看了眼还愣在原地的何泽, 催促道:“还不走, 站这干嘛呢?”


    何泽平时是个极有眼力人,要换做别的时候,他当然知道自己应该马上离开,但现在他实在想不明白。


    他转过身刚想叫住方知安,但姜卓面色一变,根本每给他这个机会,直接把人推出了门外。


    何泽脸色铁青,他喉结上下耸动,捏着文件的手不住颤抖。


    “你到底怎么了?”姜卓蹙眉厉声问,他和何泽不算熟,但也多少打过照面。


    这人以前看起来也不是那么不知轻重的, 不至于被训了几句就要跟老板你死我活吧。


    “他,就是里面的人, 他是谁。”何泽惶然地睁大眼,他看向姜卓, 眼底仍是不可置信。


    姜卓不会对外乱说老板的隐私,这是他的工作基操:“霍总不是说了吗, 你没听见?”


    “我听见了,但,”何泽不理解,“他怎么会和霍总在一起。”


    姜卓闻言终于琢磨出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何泽现下的异样针对的根本不是霍觅,而是方知安。


    “你和方先生认识?”姜卓问。


    “他他是我前男友。”何泽垂下头。


    姜卓听见这话也被吓了一跳,但他压住心里的惊骇,没具体表现出来。


    霍觅的性格,姜卓给他当了这么多年助理,就算不说完全了解,也知道个七七八八。


    他平时一向严肃正经公事公办,但在涉及方先生的问题上心眼小得可怕,能不能穿根针都不好说。


    上次那个老总只是酒后说了几句话都惹得霍觅动了手,更不要说现在这个何泽还曾经在方知安那拿到过名分。


    姜卓思索片刻,目光逐渐有些狐疑,他看着何泽,想:都这样了,霍觅居然能让他在公司里安稳待这么久,也算是人道啊。


    毕竟要是霍觅真想整治何泽,那又岂止一百种方法。


    而正在姜卓疑惑时候,何泽却将之前的事情一一捋清。


    霍觅看向他时带着冷肃与警告的眼神,方知安电话里说的自己已经结婚了,还有刚才霍觅毫不客气的训斥


    何泽近来事业方面不断下滑,现在他找到了了原因,于是一股脑地认为这都是方知安或是霍觅的手笔。


    但他不知道,霍觅什么都没做。


    霍觅清楚知道何泽是方知安的前男友,也知道何泽在自己的公司里,但他不屑于动手。


    何泽的段位太低,和他针锋相对何尝不是一种对自己的侮辱。


    霍觅看人很准,他知道何泽这样的人在职场上走不远,用不了自己做什么手脚,他就会出纰漏。


    而现在的一切,也正如他预期那样发展着。


    何泽面上难掩灰败:“姜、姜助,我先回去了。”


    “嗯。”姜卓多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话。


    办公室外头一片凄风苦雨,而里面则大不相同。


    方知安走到落地窗边往下看,脚底就是杭城重叠交错的高架,繁华非凡。


    “这里风景真好啊。”方知安感叹道。


    霍觅不知何时走到了他的身后,伸手轻轻揽住了他的腰:“是不错,但是一个人看太无聊。”


    “你这话说的,”方知安捉住霍觅抱他的手,“充满了资本家的恶劣气息。”


    “那怎么办,我要是不做资本家,那就只能请方老师养我了。”霍觅说。


    方知安笑了声,思绪却飘到了别的地方。


    霍觅问他:“你还没告诉我呢,今天突然来是有什么大事吗?”


    “有啊,”方知安说,“马上是你生日,我们先出去过生日,顺便再跨个年。”


    霍觅一愣,他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的生日。


    成年人大多是这样,生日这种儿时一点都不会忘的东西,等到长大了,就不再那么重视。


    霍觅没有过生日的习惯,梁女士想帮他办,他直言拒绝。


    陆其和商敬秋那几个人不嫌麻烦,以前也帮着张罗过,但霍觅始终没什么兴致。


    于是他们后来就换成了更实际的,直接送些礼物,但他们送礼也不一定就在生日当天,所以霍觅有时候连自己都记不清。


    但他的生日这一天的日期明明很特殊,方知安想。


    沉默占据了短暂的间隔,霍觅说:“好,都听你安排。”


    方知安说:“那等会儿你别开车,晚上我们先去吃饭,其他的暂时保密。”


    “嗯嗯。”霍觅一一应下。


    将近傍晚,入冬后太阳落下的时间很早,这会儿再看出去,天色已经擦黑。


    街边的路灯一盏盏接连着亮起,庞大的光点汇聚成河流,就这么流淌而过。


    方知安看着那些,莫名想起了霍觅后来送自己的那颗宝石,它们的光华好像都是如初一辙的耀眼。


    方知安转过身,霍觅低头看着他。


    “接下来问霍总几个问题,请如实回答。”方知安开口。


    霍觅说:“学长你说。”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何泽就是我前男友?”


    “嗯,知道。”


    “怎么知道的?”


    “一个巧合,他当时在给你发消息,我看见他翻你的朋友圈。”


    方知安是真的没想到世界这么小,居然连这样的巧合也能发生。


    “然后呢,酒店那晚也是巧合吗?”方知安问。


    霍觅顿了顿,说:“在知道他和你有联系之后我拜托另一个朋友,也就是chloe,从他那套了话,知道了你们的关系。”


    方知安看见霍觅眼中的情绪,摸了摸他的脸。


    霍觅的声音有点闷:“那晚陆其失恋,拉着我陪他去喝酒,他不想去熟悉的那些酒吧,于是随便选了一家顺眼的。”


    “所以你就正好遇见了我?”


    “嗯。”霍觅垂眸,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


    那段时间对霍觅而言很特殊,就像是在撒着盐的刀口上滚过,浑身上下痛得难受。


    何泽让他得知,自己念念不忘的学长居然真的可以接受男人,偏偏等他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对方身边已经有了别人。


    他嫉妒,又怨恨自己当年的懦弱,难得没有拒绝陆其的提议。


    霍觅其实并不喜欢喝醉的感觉,当酒精过量堆积,反胃、混沌、恶心,这些反应会一直留在身体里。


    而那样的感受他曾经彻头彻尾地体验过一次。


    他和陆其在卡座上喝了一会儿,陆其满腹牢骚,但他却闷不吭声。


    卡座太闷、太暗,霍觅站起身,想要出去透透风。


    酒吧人不少,但昏黄摇曳的灯光下,他却一眼看见了倚靠在吧台边的身影。


    他的身体似乎有自己的意识,牵动着他将目光落下。


    许多年不见,方知安依旧清瘦,他背脊挺拔,只穿着一件简单的t恤坐在吧台边,露出一截长而白的脖子。


    他似乎和大学时没什么变化,五官柔和,面容还是一样好看,就连气质都没发生变化。


    台上的驻唱一曲终了,他也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喉结轻动,酒液在灯光下晃荡。


    时间似乎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痕迹,霍觅完全愣在了原地,他只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方知安对他人的震动全然不知,只是自顾自喝着酒。


    他不笑的时候眉眼看起来很冷冽,像是洁白的花,又像是温润的白玉,没有一丝瑕疵。


    在场看向他的人不止霍觅一个。


    但霍觅确是第一个走到他身边的。


    方知安似乎已经喝醉了,耳根和脖子都泛着红,乌亮的双瞳中是一片坦然的潋滟。


    他听见脚步声,于是转过身,半眯着眼看向霍觅,微蹙起眉,眼中带着疑惑。


    霍觅注视着他,没有一瞬转移,两相接触,霍觅想:


    方知安是不是不认识他了。


    毕业那么多年,他是不是早就成了方知安人生中的过客。


    心脏一痛,霍觅还没来得及问方知安为什么在这里喝酒——下一秒,方知安却张开双臂抱住了他。


    霍觅浑身僵硬,不敢有一点动作,理智下了线,只剩茫然的情感在不断叫嚣。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也回抱过去。


    而周围的其他人看见他们这样的姿态,还以为他们俩是一对,也没有人再上前打扰。


    大概只有霍觅知道自己的心脏跳得多快,皮肉之下疯狂跃动的脉搏几乎要冲破桎梏,霍觅放在方知安背上的手微微收紧。


    方知安似乎觉得不太舒服,皱着眉“唔”了一声。


    霍觅深吸一口气,问:“不舒服吗?要不要去医院?”


    方知安怔忪着,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他趴在霍觅的肩头,很轻地摇了摇头。


    他说:“带我走去哪,都可以。”


    霍觅仅存的理智轰然倒塌。


    那一瞬间,所有道德,所有底线都被他放得无限低,完全被情感的浪潮湮没。


    那些都变得不再重要,他顾不上其他,满心满眼只有方知安。


    他喜不喜欢男人,他有没有男朋友,霍觅都不在意。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是疯了,不然怎么会偏执到这样的地步。


    酒精在此时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催化作用,霍觅知道,他不会松开手。


    之前还能勉强按下的情绪,在见到方知安的那一刻都被悉数点燃。


    野火燎原之时不讲道理,它只会释放出猩红的火舌,随后将枯黄烧尽,只留一地残骸。


    而那一夜,他们紧紧相拥,直至燃烧殆尽。


    霍觅思绪万千,终于从方知安的醉话中拼凑出了事情的全貌。


    听见方知安已经分手,霍觅的眼神变得愈加炽热。


    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再给自己留任何余地。


    霍觅用一晚的时间藏起自己多年的爱慕,披上那层只为方知安展露的皮囊。


    晨光将至,方知安长睫轻颤,从昏睡中转醒。


    他慌乱,满面茫然,却在看到霍觅的那一刻彻底怔住,像是认出了故人。


    状似误会的纠缠从这里落下新的第一笔。


    而霍觅无人知晓的暗自心跳动着,就连方知安都还未曾听见声响。


    他故作轻松,笑着弯下腰:“学长,我刚才就想说了——”


    “好久不见啊。”


    第46章 恋慕回音


    霍觅没有再隐瞒, 他低着头,等待来自方知安的质问或是审判。


    这件事说到底是他确实做的不对,是他趁人之危, 也是他步步为营。


    是他带走了喝醉的方知安,也是他借着醉意得寸进尺。


    世上本没有那么多巧合,如果真的有, 那也也一定不再是“巧合”了。


    但霍觅预料之中的事没有降临, 方知安只是看着他,笑着问:“你是在不好意思吗?”


    “不是, ”霍觅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的难堪, “学长,你不怪我吗。”


    “那天是我其实有更多稳妥的做法,但我当时太冲动抱歉。”


    方知安摇头,神情依旧温柔:“那天难道不是我让你带我走的吗,你为什么要道歉。”


    “那你不生气吗?”


    “还是气的。”


    “气什么?”霍觅又紧张起来。


    方知安回想起当时的画面:“我当时还以为我强迫了良家少男,你知道我多愧疚么?”


    他说着,戳了戳霍觅的腹肌,像是报复似的使了劲,霍觅却甘之如饴。


    他低头,没忍住挨着方知安的脖子蹭了蹭。


    方知安任由他动作,说:“这样想起来, 我是不是还欠你一句话。”


    “什么话?”


    方知安侧过脸,嘴唇擦过霍觅的眼角:“学弟, 好久不见。


    “我是该要这么说吗?”


    霍觅没动作,半晌, 他又转过头,埋在方知安身上深深地吸了一口。


    “学长”他像是在撒娇, 但又有些委屈,方知安顺势摸了摸他的脑袋:“好了,以前怎么样都是以前,我更想和你过好现在。”


    “所以,霍总,我现在要邀请你去吃晚饭,你要跟我走吗?”


    霍觅直起身,方知安向他伸出一只手。


    霍觅没有丝毫犹豫,一把牵住了方知安的手:“我的荣幸。”


    离开觅途的时候外面天已经完全黑了,其实他们本不会拖到那么晚,但霍觅实在没忍住,按着方知安在自己的椅子上亲了好一会儿。


    听着外面职工走动的脚步声,方知安紧张得不行,他推拒着含糊道:“唔、你停停下。”


    霍觅恍若未闻,只是半阖着眼自顾自亲着,直到方知安的呼吸都开始颤抖,他才稍稍退开。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直起身,而那可怜的外套前襟已经被方知安抓得皱巴巴。


    方知安红着耳朵,板起脸说“没有下一次”,霍觅听了一半,选择性地收入了“下一次”。


    吃完晚饭时间还早,霍觅正处于“被安排”的状态,他坐上车,问方知安:“接下来去哪?”


    “去跨年,你觉得我们去西湖那边跨年怎么样,”方知安提议,“以前都是在手机上看看,今年我们也去凑个热闹?”


    霍觅自然无所不从:“那就出发。”


    这一片人流量大不好停车,方知安转悠了好久才在一个小山坡下面找到了车位。


    方知安停稳刚要下车,霍觅却出声叫住了他:“别急,你先系条围巾,外面冷。”


    “好啊,那你帮我系吧。”


    “等我一下。”霍觅伸手从后座拿过那条棕色的羊毛围巾。


    方知安今天穿的羽绒服也是浅色的,两者搭配起来正好。


    霍觅给他在脖子上绕了两圈,顺带在末尾打了个结,方知安的脑袋瞬间被裹成了团子。


    看起来多少有点滑稽。


    “团子”看向霍觅:“你为什么不系?”


    霍觅拢紧了衣领:“我要风度不要温度。”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本正经,还带着点耍帅的架子,方知安听得一乐:“行了行了,知道霍总很帅了,走吧。”


    两人挨得近,走在空荡荡的路上,身边偶尔只有几个路人经过。


    他们羽绒服底下的手都牵在一块儿,但是没人看得见,只有自己知道。


    杭城今年的冬天比起往年要稍微暖和些,因此晚上出来跨年的年轻人就更多,越是靠近湖滨,人就越密集。


    方知安途径的每个人手中都牵着氢气球,他知道这算是跨年的保留项目了。


    他和霍觅相视一眼,都从对方那看到了一些新鲜感,毕竟他们虽然在杭城生活那么多年,但从来没有参加过这种活动。


    今年气球的形状是心形的,基本都是粉色,方知安穿过人群,给自己和霍觅各弄了一个。


    “怎么想到要来这跨年。”周围人声嘈杂,但霍觅眼中只有方知安。


    方知安怕走丢,和他贴得很近:“人多热闹,等热热闹闹跨完年,我们就回家去过二人世界。”


    霍觅被他一句“二人世界”轻易俘获,拉着手里的气球拽了拽,跟小孩似的。


    晚上的时间过得很快,或许是所有人都在等待,在这样的情绪传播下,期待和兴奋自然而然就将时间压缩。


    路口已经没了车子,交警及时赶来维持秩序,一波又一波的人将十字路口完全填满。


    方知安解开围巾的结松了一圈,他仰头对霍觅说:“糖糖,低个头。”


    霍觅刚低头方知安就把那一段围巾绕上了他的脖子,他们就这么顺理成章被连在了一起,就连温度都是共用的。


    “就要到新年了。”方知安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显示已经到了11:55。


    “嗯,”霍觅比方知安高了不少,他低头站在方知安身边,与他十指紧扣,“这是我们第一次跨年。”


    方知安收紧了手指:“是第一次,不过以后还会有很多次。”


    旁边的大屏幕上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倒计时,人群中响起一阵惊呼,随后也不知道是从谁开始的,所有人都在某一个时刻开始默契地开始共同倒数:“十、九”


    大屏上硕大的数字变化着,像是日历一样的3d纸页不断翻过。


    终于,代表过去的“1”静静翻过,一个崭新的“0”取而代之。


    旧篇章已过,新年尹始,数不清数量的爱心气球开始飘上天空,本是黑色的天空几乎成了一片粉色的海洋。


    明亮的灯光交错着,照亮了一片天空,所有人脸上都映着明亮温暖的色彩。


    而人群之中没人看见的角落里,霍觅搂住了方知安,和他接了一个短暂的吻。


    方知安满面笑意,他捧住霍觅的脸亲了一口:“糖糖,新年快乐,生日快乐。”


    他的吻热烈,霍觅几乎是迫切地想要回到家,想回到只有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地方。


    方知安自然知道他心中所想,说:“我们走吧,回家。”


    人群密集,人潮涌动,他们相携穿梭着越过,终于走上了回去的那条路。


    到云湾的时候已经不早,方知安虽然没有明说,但霍觅却觉得还有什么在等着自己。


    方知安先一步下了车,霍觅刚踏出,方知安就捧着一束花站到了他面前。


    “上次送你的礼物的不是我亲手做的,后来想起来多少有点遗憾。”方知安手中的玻璃花束根部被融在一起,上面的花朵含苞待放,但每一朵都截然不同。


    “什么时候去做的,最近不是很忙吗?”霍觅从方知安手中接过花,沉甸甸的。


    玻璃花是冰冷的,但霍觅却心尖暖融。


    方知安把下巴埋进了围巾:“抽了点空,幸好店家有耐心,不然我也做不成。”


    他又说:“不过这还不是我要送你的礼物,这只能算是‘钥匙’。”


    “钥匙?”霍觅不明白,方知安保持神秘,只说让他上楼看看。


    这还是霍觅的记忆里第一次有人为他准备惊喜,回家的路明明那么熟悉,但霍觅却觉得心跳漏了一拍。


    方知安推开门,圈圈撒着娇探出头,以往客厅里会自动亮起的照明系统今天却没有反应。


    霍觅走进玄关,听见方知安说:“花是它的钥匙。”


    顺着方知安的视线,霍觅在隐约的昏暗中看见了地上的圆形底座,而那其中的凹陷似乎正好和玻璃花的底座契合。


    霍觅俯下身,小心翼翼将花放了上去。


    “咔嗒”一声,玻璃花正好卡进了那个圆柱之中,下一刻,地上的圆柱开始散发出柔和明亮的蓝色光芒。


    光线穿透了玻璃花的枝茎花瓣一点点蔓延,将每一朵花照得流光溢彩,而霍觅到这时才发现,每朵花苞里面竟然还藏着一个月亮。


    流转的光芒散射开来,却照亮了客厅中央的白墙,那里之前摆放着几株植物,而现在,上面穿出了一根挂满照片的细绳。


    玻璃花的光线几乎完全映照在白墙上,每张照片都在蓝色的海洋中静默伫立。


    霍觅对他们并不陌生,相反,还十分熟悉。


    因为那正是以前他和方知安的照片。


    方知安向霍觅走近一步:“前段时间我把以前社团里拍的照都找了出来,那会儿我才发现,原来每张照片上我们都站在一起。”


    他将那些照片从记忆里翻出来,只裁出属于他们两个的画面,按着时间的顺序,串成了属于霍觅的大学四年。


    而每张照片下面都有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不同的四份礼物,是方知安想要补给霍觅的礼物。


    霍觅很少有失语的体验,他看向方知安,嗓音低哑:“为什么?”


    照片里的他比起现在年轻了不少,四年时间,从稚气未脱道初显成熟,霍觅其实变化了很多,但他始终站在方知安身边。


    陈旧的记忆被拾起,这样的感触霍觅无法言喻。


    方知安闭上眼,一把抱住霍觅:“我最近回想起来,总觉得大学的经历很遗憾,这不单单是对于你,也是对于我。


    “但是时间没办法逆转,我也无法改变过去,之所以想把那些补给你是因为我想告诉你,虽然当时的我不明白,但现在的我,一定很爱你。”


    直白的话语一向由霍觅开口,但这次,方知安却先说出了口。


    “新的一年,我们糖糖要永远开心快乐。”他抬起头,眼底那一片海几乎能让霍觅溺死其中。


    他听着方知安说爱,听着自己旧年的所有恋慕都得到回音。


    他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甚至还有方知安的,他们靠得那样近,几乎没有一点间隙。


    玻璃花的蓝色光芒在客厅中静默流转,霍觅扣着方知安的腰吻了又吻,却还是觉得做什么都不足够。


    他的吻缠绵,满腔情绪倾注,几乎显得有些凶狠。


    方知安闷笑了一声,顺着霍觅的力道倒在了沙发上,几乎是完然放开了自己。


    他抬手摸过霍觅的侧脸,轻声说:“今天是你的生日,霍觅,今天的我属于你。”


    “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这话像是火花点燃了引线,此后的所有都一发不可收拾。


    赤/裸的欲望再也无法遮掩,方知安的手是冰凉的,但霍觅却火热。


    他们截然不同,却那样契合,再没有别的能代替。


    霍觅抱着方知安,如同第一次那般疯狂相拥,在年岁更迭的夜半时分,一道坠入爱/欲的深渊。


    第47章 顺颂冬绥


    霍觅在这个时刻总是有点闷, 他不会说什么惹人心热的话,只会低下头去问方知安“痛吗”“爽吗”。


    然后更加卖力。


    刚和霍觅腻乎到一起的时候方知安不太习惯,每次霍觅这么问, 他都会着急忙慌去捂霍觅的嘴,让他不要乱说。


    但现在方知安也改了姿态,霍觅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可以说是有求必应。


    低沉的呼吸声从耳边掠过, 方知安没忍住齿缝中的闷哼。


    霍觅吻他的肩膀,抬眼问:“舒服吗, 学长。”


    他话语里带着笑, 问得时候还坏心思地动了动。


    方知安眼眶通红,他笑着伸手,拢住了霍觅后脑的黑发:“嗯……舒服。”


    得到肯定的霍觅越发肆无忌惮,他抱着方知安从客厅到浴室,又辗转流连回到了卧室的床。


    圈圈像是知道了什么全程缩在阳台的窝里没有出来打扰。


    背靠在柔软的床垫上,方知安抬起胳膊遮住了眼睛,缓慢平复着呼吸的节奏。


    今天他和霍觅都没收劲,全身心地投入了进去,没考虑任何后果,滴滴答答把屋子里弄的一片狼藉。


    “怎么收拾啊……”方知安轻叹着,后知后觉开始担心。


    “没事, 等睡醒了我来收拾,你休息就好。”霍觅一下一下摸着方知安的背。


    这动作像是撸猫, 方知安眯起眼,翻过身问他:“怎么不继续了, 这还只是第二次吧。”


    他说着,用脚碰了碰霍觅的小腿。


    霍觅呼吸一滞, 他看了眼床头柜,俯身小声说:“学长,用光了。”


    方知安的动作愣了愣。


    霍觅没有明说,但方知安也知道是什么没了。


    这种关头遇上这样的事,确实会让人不太甘心,反正方知安觉得还不够尽兴。


    他直起身,被子散落堆在腿侧:“也可以没有,难得一次我不介意。”


    霍觅闻言一怔,半晌还是摇了摇头,他吻过方知安的耳垂,动作轻之又轻:“我怕你不舒服,下次吧。”


    霍觅在外面看起来强势,说一不二,没有人敢轻易忤逆。


    但他对方知安的温柔却没有丝毫下限,而方知安身处其中,比任何人都感受的更为真切。


    方知安叹了口气,搂着霍觅的脖子和他浅浅啄吻。


    换气间隙他说:“其实你不那么用力的话……也不会浪费那么多。”


    最开始霍觅的动作太大,导致小方块有很多根本没撑到最后。


    “下次注意,”霍觅耳根也发热,他追着方知安吻,“我争取忍住。”


    这一夜的时间被亲密拖拽的很长,方知安和霍觅后来又换着法子折腾了好久才睡下。


    方知安洗完澡困得不行,他的手在被子底下摸索了一通,终于找到了霍觅的。


    “明天我想去一趟灵隐寺。”


    “好,”霍觅回握,“想去求什么。”


    “什么都想求,会不会太贪心。”


    “不贪心,你的愿望份额不够的话,可以用我的。”


    方知安闻言轻笑出声:“这怎么能一样,每个人当然只能求自己的了。”


    “可以一样。”霍觅没改口,“放心睡吧,明天我们一块儿去。”


    “嗯。”方知安昏昏沉沉,伴着霍觅的温度睡去。


    每次和霍觅做/完,方知安第二天身上都会酸痛不已。


    刚开始没办法,后来霍觅做了功课,晚上睡前会给他揉揉按按,事实说明这法子确实有效,方知安身上都舒服不少。


    灵隐寺时杭城最有名的大寺,求学业,求爱情,求事业都非常灵验,平时就人满为患,更别提这新年的第一天。


    方知安和霍觅到的时间不早,站在门口就能看见里面攒动的人头。


    今天气温不算低,方知安只穿了件羊毛大衣,霍觅一看他的衣服,立马从衣柜里翻出了件相似的。


    其实他也不必如此,现在他们二人哪怕只是单纯的地站在一起,就有一种自然而然氛围,旁人根本无法融入,这段关系的中心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人真的好多啊。”方知安感慨。


    霍觅以往到过新年的时候也会陪梁女士来:“早上人更多,现在已经避开高峰期了。”


    “这样吗,我以前不怎么来寺庙。”方知安环视一周,看什么都新鲜。


    “那怎么突然想到要来烧香?”


    “也不是来烧香,就是想着祈福一下,”方知安和霍觅慢慢往里走,“我学生马上就选考了,希望可以让他们多点加成。”


    霍觅也没忘记这事,毕竟梁巡现在巴不得快点考完放假。


    “你说这里有没有那种往树上系绳子的地方。”方知安问。


    “应该有,我们找找。”霍觅说。


    两个人在庙里找了会儿,终于看见了这样的地方。


    殿前的牌匾下是一朵朵接连排列的莲花,而莲花下面则系满了红绸。


    风吹过,漫天红色飘舞,远处悠悠铃声不绝于耳,绸缎翻飞交错,只露出“祈福”“平安”的字样。


    站在这里,方知安莫名觉得心中一片宁静,他问僧人要了两条红绸,霍觅也要了一条。


    方知安那两条红绸一个是为了学生,另一个则理所当然归属于霍觅。


    方知安字如其人,隽秀挺拔,笔锋不显,但却隐隐可见脉骨。


    写了许久他放下笔,正要往旁边看,但霍觅动作快,一下就把自己那条上面的字遮了起来。


    “这么神秘,我不能看吗?”方知安问。


    “写的太肉麻,我不好意思。”霍觅直言,耳根带着点红,“学长我们走吧。”


    方知安笑了,也没再难为他,紧跟在霍觅身后把红绸交给了工作人员。


    灵隐寺访客多,但工作人员的动作却十分利落,没一会儿三根红绸就被系在了同一朵莲花之下。


    方知安写的一是:“祈福:杭城一中高三(2)班同学,选考顺利,旗开得胜。”


    二是:“祈福:爱人霍觅,平安顺遂,无忧无愁。”


    冬日的空气是难以避免的冷,但却让人清醒,带着某种澄净。


    寺庙中香火气息浓郁,像是某种缓缓落下的赐福,它们不被看见,却保佑着每一个前来祈福的人。


    祈福完毕,方知安转身就要离开,而此时穿堂风却正好吹过,牵动着方知安的围巾飘到了霍觅身上。


    方知安转过身,仰头时却正好看见了霍觅那根飘开的红绸。


    它仿佛带上了灵性,方知安站在它的正下方,在看清上面文字的那一刻忘记了言语:


    “祈福:所爱知安,旦逢良辰,顺颂冬绥。”


    *


    元旦上来时间就过得愈发快,不过是一眨眼就到了选考的日子。


    方知安把考场上要注意的事项又和学生们重复了一遍,但回了办公室还是觉得坐立不安。


    这大概是他们这些年轻老师的通病,带高三的次数少,自然不比那些老教师淡定。


    王充裕冲方知说:“小方啊你别太担心,你班里那些学生都叫人放心得很,再说你们今年不是刚改革吗,题目肯定不会太难的。”


    方知安不置可否,题目难题目简单不是关键,重要的还是平时的积累和心态。


    对于一中的学生而言,题目难也不失为一件好事,题目简单也未必值得开心。


    不过不论他如何担心,该来的还是要来。


    历史被安排在第二天,方知安当天也没什么别的能做的,只好从衣柜里翻出了一件红毛衣套在里面,就当是心理作用也好。


    穿衣服的时候霍觅还笑着说:“你穿红色也很好看。”


    “要是什么颜色的毛衣可以决定成绩,那我穿一个冬天也行。”方知安被静电惹得一哆嗦。


    “不要紧张,你可是他们老师,你都紧张他们就更要乱阵脚了。”霍觅走近,刚想亲方知安,结果下一秒就被又一道静电措不及防地攻击了一下。


    他开始有点讨厌毛衣了。


    看见霍觅皱起眉,方知安反倒失笑:“其实我以前自己考试一点都不紧张,但现在想着那么多学生,真是控制不住。”


    霍觅和方知安高中的成绩都名列前茅,只要他们想,填志愿的时候大可以去更远的高校。


    但方知安不想离开杭城,这个世界上唯一和自己有联系的地方,而霍觅,他不在意那些,只是填了一个距离最近的高校。


    阴差阳错的巧合让他们都来到z大,让他们相遇,霍觅后来回想起自己当时的志愿,偶尔也会升起许多后怕。


    可能只差一点,他就再也遇不到方知安了。


    方知安披上外套,出门前问霍觅:“你有什么话想带给梁巡吗,我帮你跟他说。”


    霍觅思索了一下:“好好考。”


    “没了?”


    “没了。”


    方知安哭笑不得:“你这可真是简单。”


    霍觅不以为意:“他可以的,不需要我担心,不用很多鼓励,给他相信就好。”


    给他相信就好。


    这话在方知安心里留了很久,等他到学校,惊奇发现自己心里那些毛躁竟然就这么被抚平了。


    霍先生确实药力惊人。


    正巧在门口遇上梁巡,方知安说:“梁巡,你来一下。”


    梁巡嘴里还叼着一袋豆浆,闻言立马跑了过去,他面上看不出什么紧张的神色,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方老师怎么啦?”梁巡问。


    “我跟你说一声,你哥让你好好考。”


    “啊我就知道他,”梁巡瘪瘪嘴,“肯定说不出什么好听的。”


    方知安拍拍他的肩:“他不说是因为知道你肯定能考好,所以不担心。”


    梁巡听不得这种话,鸡皮疙瘩一起,心里又觉得暗爽。


    方知安笑着说:“你去吧,考完试也快放寒假了,到时候就能休息了。”


    梁巡乐呵呵回了班里,方知安看着天边渐渐升起的太阳,想:确实就要到寒假了。


    今年的冬天对他十分特殊,不单是因为学校考试,也是因为他转变的婚姻关系,因为霍觅。


    方知安试图将那些描绘的更加具像化,到最后,他选择将锚点放到了另一件事上。


    这个冬天,他就要结婚了。


    第48章 白雪邀约


    选考结束之后不论是学生还是老师, 都将拥有一个短暂的假期。


    虽说等到这几天结束,依旧有期末考这个拦路虎,但这完全不妨碍学生们松一口气。


    猛地从高压环境下脱离, 所有人走出校门的时候都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所有科目结束这天天上出了太阳,冬日的阳光温暖和煦,洒下来一片绵柔。


    梁巡离校的时候爸妈亲自来接, 方知安知道后也跟着去了趟门口。


    梁女士和霍明站在路边的树荫下, 他们面容都很出挑,梁巡一下就锁定了自家爸妈的位置。


    梁京白脸上带着笑, 看向梁巡身后的方知安时笑意更浓:“知安, 等会儿还要回去吗?”


    “嗯,学校里还要开个会,等开完就回家。”


    “终于也快要放寒假了,你们也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梁巡听见妈妈这么说,十分赞同,用力地点了点头。


    他动作熟练地从霍明兜里掏出自己的手机,急不可耐地按下了开机键。


    “对了妈,今年寒假你们会留在杭城吗?”方知安突然想起什么。


    梁京白说:“如果是以前的话,大概会出趟国,不过今年情况特殊,我们哪也不去, 就留在这。”


    梁巡疑惑着抬起头:“啊?为啥不出去?”


    霍明中器十足地笑了笑,他拍着梁巡的肩膀说:“因为你两个哥哥要结婚啊。


    “哦对, 你小子还不知道。”


    梁巡闻言瞳孔倏地收缩,险些脚下一个平地趔趄, 他讶然:“可是哥和方哥不是已经结婚了吗?”


    “我们想补办一个婚礼,小型的, 不用太隆重。”方知安解释道。


    梁巡这书读的已经完全把自己读成了断网人员,现在满脑子只剩abcd地理历史,其他的一概不知。


    他这会儿猛地知道自己两个哥哥还要办个婚礼一下没缓过劲来。


    “那什么时候办啊?”梁巡问。


    梁京白噙着笑,直接往他后脑勺上拍了把:“得了,你到时候就乖乖当花童,其他不用多思考。”


    “啊?”梁巡瞬间拉长了脸,像个新鲜的苦瓜,“为什么啊,我都这么大了,难道还能当花童?”


    方知安看着梁巡的年轻的脸,忽然想到了另一个相似的人,陈知洋。


    几乎是不假思索的,他说:“其实我还有个弟弟,他和你一样大。”


    梁巡蔫吧吧地抬起头:“那他也要当花童吗?”


    陈知洋那脾气,方知安幻想了一下他当花童的画面,没忍住笑了下:“嗯,他也是。”


    梁京白闻言看向了梁巡:“怎么样,这样还有意见吗?”


    “我有意见也没用啊,”梁巡小声嘟哝着,还没抱怨两句又被梁女士的微笑逼了回去,“反正是为了哥哥,豁出去了。”


    梁京白满意地摸了摸他的脑袋:“乖孩子。”


    方知安送走了人,直到回家还在琢磨这件事。


    他对陈知洋的感情很复杂,所以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如何邀请才恰当。


    方知安斟酌来斟酌去,霍觅知道后只说他想的太多。


    “他毕竟是你弟弟,你直接说就好,”霍觅说,“学长你忘了,上次哭着找哥哥的是谁?”


    方知安想了想,也是这个理,于是放下了那一堆措辞,直接给陈知洋打去了电话。


    陈知洋很快就接了起来。


    “哥?”他那头人声嘈杂,像是在什么公共场合。


    方知安问:“你在干什么呢,上班吗?”


    “嗯,在便利店。”陈知洋的声音有些闷,他以前初中变声期的时候抽过烟,现在或多或少受到了影响,嗓子并不亮。


    方知安本想直接问陈知洋有关来参加他的婚礼的事,但听见那闷哑的声音,方知安临时变了主意。


    “最近过得怎么样,还好吗?”


    “你问那么多干什么。”


    “想关心你的近况,如果你不想说,我也不会强迫什么。”


    “”陈知洋没说话。


    “所以你不想告诉我是吗?”


    “不是,”陈知洋自顾自摇了下头,但没人看见,“我现在过得挺好的,便利店老板娘对我挺好,再干一段时间也勉强能还上那些了,等还完我就回去读书,陈建也没来烦我,你不用担心。”


    他这人要么一言不发像个锯嘴葫芦,要么倒豆子一股脑全说。


    方知安听着,不自觉就露出了微笑。


    “好,我知道你能做好,”方知安说,“但是遇上了什么困难,你也随时可以来找我。”


    “嗯。”陈知洋的声音愈发低。


    说完这些,方知安又说:“其实今天给你打电话还有件别的事要问。”


    “你说吧,我听着。”


    “过年的时候我要办个婚礼,你愿不愿意来给我当花童?”方知安说的时候多少有点忐忑。


    “婚礼?”但陈知洋的注意力完全偏移,只注意到方知安要结婚。


    方知安都没抓住空说下一句,陈知洋就马不停蹄接着说:“可那个男的不说你们都结婚了吗,你怎么可以不办婚礼就和他结婚?他是不是对你不好?这怎么可以,哥你真是——你太糊涂了。”


    方知安打电话的时候正抱着圈圈,为图省事直接开了免提,所以这些话也一字不漏地传到了霍觅耳中。


    方知安一侧头,果然看见了霍觅暗自跳动的太阳穴。


    “你先别说话。”方知安拿开手机捂住听筒,小声和霍觅说了句。


    霍觅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脸色却比锅底还黑。


    看见霍觅这安抚住了,方知安又开始和陈知洋说话:“这件事上你或许有点误会”


    过了半天,方知安才慢慢和陈知洋说清楚了整件事。


    不过这途中他模糊了一些情节,譬如他和霍觅的第一次等等,免得陈知洋到时候又像是被点着的炮仗似的,炸得噼里啪啦。


    “哦,”陈知洋的应答显得很生硬,感觉不大乐意,“你是真的要和他结婚,非他一个男人不可?”


    “首先,我的取向就是同性,其次,我确实非他不可,”方知安像是在和小孩说话,“他就是哥哥最喜欢的人,所以你愿意来吗?”


    “你愿意看见我当然最好,但是,我这么大不能当花童吧。”陈知洋说到这有点难为情。


    他倒是想见哥哥,但他一想到霍觅那张欠欠的脸又气不打一处来。


    这种时刻陈知洋又开始后悔自己以前的叛逆,要不是自己和哥哥那么疏远,他怎么会让那个男人那么轻易和哥哥在一起。


    “没事的,”方知安想到下午的梁巡,“你、嗯霍哥他也有个亲弟弟,你们俩差不多大,他也来当花童。”


    原来倒霉蛋也不止他一个,陈知洋想。


    等等,霍哥又是什么称谓,他才不要叫那个臭屁男哥,他哥就方知安一个,陈知洋忿忿地捏紧了手机。


    他这人就是容易别扭,说出来的话也冲,但现在在方知安面前,他尽自己所能竭力将那些别扭摆正。


    陈知洋最后说:“我会去的。”


    “哥,我不知道你那个对象的人怎么样,但是我希望你过得好,比我幸福、比我好就行。”


    方知安来不及多说,陈知洋已经挂断了电话。


    “这小孩”方知安垂眸,看不清神色。


    霍觅从背后抱住了他,偎在他耳边说:“占有欲挺强,不过,他哥是我的。”


    “幼不幼稚,和个刚成年的小孩也要计较。”方知安放下手机往后一靠。


    “幼稚又怎么了,”霍觅不以为意,“他能叫你哥,我也可以叫你哥。”


    “哥”这个字陈知洋叫出来和霍觅叫出来对方知安而言截然不同,那就是两种完全背道而驰的感觉。


    陈知洋这么叫,那就是纯粹的弟弟对哥哥的依恋,至于霍觅,他说这话的时候像是为了置气,叫得怪黏糊,像是调情。


    不论如何,解决了两个花童的问题,方知安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霍觅本来就看重婚礼这件事,许多工作上的事都被他往后推了推,接下来的时间里一有空就拉着方知安商量婚礼事宜。


    他们在很多方面达成了共识,譬如小型婚礼,不用太隆重,只邀请身边的挚友亲朋。


    方知安这边的亲戚不多,朋友也寥寥无几,而霍觅的状况显然也没好太多,最后所有人的名单加在一起也不过小几十个。


    不过这就足够了,方知安并不觉得多冷清。


    婚礼的日期定在年后,方知安一放寒假就被霍觅拉着跑这跑那,今天定制西装,明天看现场的鲜花种类,两人可以说是事无巨细,面面俱到。


    梁女士在这方面倒是有经验,不过她也没插手多问,这是人家小夫妻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去准备吧。


    准备婚礼是很累人的事,但方知安和霍觅都乐此不疲,没有一个人有过抱怨。


    晚上到了床上,霍觅靠在方知安肩膀上问:“你想要再准备一对新戒指吗?”


    “你想吗?”方知安反问。


    霍觅摸过方知安指间的戒指,说:“原来的就很好,你送我的,我很喜欢。”


    “那就不换了。”方知安偏过头,在霍觅脸上吻了吻。


    经过一番商议,最后他们把婚礼的地点定在了一座庄园。


    那里有教堂,举办仪式既能在室内也能在户外,除此之外,庄园里甚至还有专门开辟的温泉。


    而这座庄园的主人,好巧不巧,正是商敬秋的朋友。


    他一听是霍觅要举行婚礼,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


    方正国一家,陈知洋,余思雨,就连韩竹眠都收到了方知安的邀请。


    大家热热闹闹过完新年,随后就在婚礼地前一天来到了庄园。


    婚礼的布置并不夸张,那些细碎的鲜花被装饰起来,正好和整座庄园融为了一体。


    方奕文对周围的一切都感到很新奇:“这里好漂亮啊,像城堡一样,哥哥能在这结婚真好。”


    祝莉和方正国也频频点头,陈知洋没和他们站在一块儿,而是落后一步,和余思雨并了排。


    余思雨看着旁边脸有点黑的小孩,也知道这就是方知安的弟弟,他招呼道:“弟弟好啊。”


    陈知洋闻言转头,发现自己不太认识这个人。


    末了,他嘴唇动了动,蹦出一句:“好。”


    还挺高冷啊这小孩,余思雨暗自腹诽。


    韩竹眠笑得温和,一派斯文,刚接到方知安的邀请时他十分意外,但他没多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学校生活累人,能参加这么一场与众不同的婚礼倒也不错。


    廊道旁一朵花被风吹了下来,韩竹眠俯身拾起,但他刚抬头就看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商敬秋和陆其、秦焱交谈着,梁巡跟在后面四处张望,正好与他们正面遇见。


    梁巡看见方正国一家觉得亲切,乐呵呵地打了个招呼,方奕文还记得这半个哥哥,也笑着挥了挥手。


    而陈知洋则暗自打量着梁巡,按着对方的脸和身高,他在心里猜测这大概是另一个花童。


    在没有人看见的地方,韩竹眠和商敬秋暗自交换了一个眼神,韩竹眠眯着眼昂起了下巴,轻啧了一声。


    空气中暗流涌动,最终还是商敬秋率先收回了目光,状似若无其事一般移开了视线。


    韩竹眠的手指蜷了蜷,还没开口,就听见方奕文的一声惊呼:


    “快看啊,外面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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