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得结婚证后,纪安重新提交申请,就获得了批准,开始着手准备后天登岛的事务。
不过,她更关心另外一桩事——祁洄与祁暄。
起初看到名字,以为只是恰好同姓的两个人,现在看来,两者之间或许存在什么渊源。
纪安翻开祁家的资料档案。她特意从首都管控所调到新北市,就是为了查明真相,找出畸变原因。
这几年来,她循着沈念安告诉她的名字线索,抽丝剥茧,明察暗访,但由于红阳村经过一次畸变物爆发事故,大多数人死的死,伤的伤,要找到对祁家母女有所了解的人就困难许多,能收集到的信息也就更加少了。
翻了一圈,从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祁洄这两个字并未出现在任何一个与祁家有所关联的人的资料中。
祁洄、祁暄……会是亲属么?
纪安猜测着,又立马否定,资料表明祁红琴只有独女祁暄,沈念安也说她只有妈妈一个亲人,说法是吻合的。不是亲属,又是什么关系?
纪安按了按太阳穴,如果他没有失忆就好了。
***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小安抱着一大摞册子,堆到书桌上,“这些,通通都是你要完成的任务。今天,就先写完这几本吧。”说着抽出最基础的笔划临摹册,摆到祁洄面前。
自从纪安发现祁洄是个文盲之后,就给他安排上了识字课程。小安自然就成了监工,负责执行纪安规划好的一系列任务。
对于识字的要求,祁洄接受良好,不会像吃饭那样产生抵抗的情绪,反而是令人意外的主动。自己抓了笔,就摊开册子研究起来了。
促使他行动的,是来自心底模糊的确信。确信,如果学会更多的字,他将获得某个渴望已久的奖励。
第一次看到祁洄这么配合自己的工作,小安受宠若惊,差点留下感动的泪水,立马给远在管控所的纪安发去信息:姐姐!他好听话!他在认真用功!
纪安笑回:是吗?那可以夸夸他。
“你很听话,姐姐很满意。”小安忠实地转述纪安的话,“她让我夸你。”
祁洄只抽空投来一眼,对他干瘪的夸奖没有任何兴趣。
站在旁边看了一会,见祁洄全神贯注的模样,知道不会偷懒了,小安就走开,去隔壁看电视剧了。
横横竖竖写满整本后,祁洄就去抽第二本。翻开一看,却和前面的不一样,没有临摹的地方,都是密密麻麻的字,配了好些图片,各种动物、植物的;祁洄一页页翻,翻到中间,表情瞬变。
上面印着两个男人的图像。一个眉头长了粒大痦子;一个鼻翼钉了枚金环。
虽然和记忆中比起来,老了许多。但祁洄还是一眼认出了——两个强盗!
他的亲族就是被他们夺走的。
抓了书,出去,找到小安,指着照片:“他们在哪?”
“啊?”小安电视看到正精彩处,被祁洄一打断,有些发懵。
“他们在哪?”祁洄重复,眼里淬着冷光。
看清他手里拿的东西后,小安一拍自己脑门:“啊,这是姐姐的工作资料,我给混进去了。”
“他们在哪?”
“你问这两个男的?”小安终于回他,“这是永明岛的岛主,当然是在永明岛上了。”
永明岛……
“就是姐姐后天要去的地方,她也会带你去。”解释完,小安连忙拿回那份资料,给纪安送回房间去。
后天。也就是说,他很快就能报仇了……
只是……
想起现实,祁洄不得不冷静下来,摸向脖侧,他的气味腺还没有彻底恢复。
随着复发的速度减缓,吃金鳞的时间间隔也越来越长。按照这样的速度,找到那对强盗之时,恐怕他还没有足够的力量去对付他们。
他等不起了。
得尽快从她身上取得金鳞。
但并不容易。她总把那个香袋挂在脖颈,贴身携带,从不离身;而且,她的力量很强。回想起前几次的尝试,以及后来的结果,祁洄不得不承认,现在的他,根本不能赢她。
该怎么做?
直说?
这个想法一出现,祁洄愣了愣,又匆匆忙将它掐灭了。
他还无法准确判断纪安的目的。
尽管……她对他,似乎很好。
思索的内容,在无意中,就已悄然转换。祁洄怔怔地出了神,不由回忆起纪安待他的种种行迹。
虽然,有时候很粗鲁,但,更多时候,都是温和的、偏袒的,甚至,总是以保护者的姿态护在他身前。他又想起那天,她血淋淋的样子……直到现在,他仍然无法理解。
向来就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她因着什么,要对他好……必然存在一个原因,一个目的。
不能信任。
祁洄捏紧了手,将走歪的思路强制引回。
“你要接着写哦,姐姐会检查的。”小安放好资料又回来了,提醒一声祁洄,就窝到沙发上继续看刚才的电视。
祁洄正要走,无意中扫到一眼屏幕,画面里是一男一女在激烈的拉扯,好奇,就停下看了眼。
只见女方嬉笑着撕扯男方的衣服说:“我要跟你睡。”男方则涨红脸扭扭捏捏,嗫喏着说:“不,不行。”女方把他推到床上:“都结婚了还不让睡!”男方抵抗不过,被压倒,他惊呼一声,护着的衣服就被撕烂了。
祁洄看得迷茫,镜头的视角在这时转变,不拍床,改拍地板。一会,两人乱七八糟的衣服都被扔了下来。
还没等他看明白,画面又变化。镜头移到窗外,对准了天上的月亮。好一会,还是月亮。
困惑更甚。就在祁洄快要失去耐心时,镜头终于转了回来。明明方才堪比仇敌、还在激烈动手的两个人,现在却都裸着肩头,和平地躺在一起睡着。
“他们在干什么?”祁洄一头雾水。
“睡觉啊。”小安回。
“睡觉?”祁洄不解,“他们睡觉为什么脱衣服?”
“他们结婚了嘛,”小安炫耀起自己观看多年积累下的丰富经验,“其实这是一种比较常见的暗示手法……”
结婚?一个耳熟的词汇。是了,在她口中,曾出现过。祁洄想起来,他与她,也结婚了。
“虽然表面是睡觉,但实际还有些别的内容,”小安还在滔滔不绝,“只是因为一些原因,不能拍摄得太直白,所以就用这种方式替代,反正观众也都能看明白……哦,你看不明白……”
祁洄一面模模糊糊听着,一面又望向电视屏幕,打量起里面那两个人,目光在接触到女方脖间挂着的大金链子后,就倏然顿住了。
懵懵懂懂的,他好像找到了方法。
外面传来车鸣声。小安马上站起,开门去院子迎接:“是姐姐回——你是谁?”
来人不是纪安。
祁洄到门口,就见院子外停了辆陌生的车。车窗缓缓摇下,里面坐着一个陌生男子,转头,面无表情地望了过来。
“你是谁?”小安警惕起来,“有什么事?”
高旭不言不语,只拿眼睛意味深长地打量着祁洄,一会,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冷笑。
后面又有车声传来。看到熟悉的车子,小安就像见到了救星,大老远的朝纪安挥手。
注意到前方的车牌号,纪安就知道里面是谁了。驱车上前,与高旭并排着,循着他的视线看了眼祁洄,转过来,问:“你来做什么?”
“我说呢,怎么走得这么决绝,原来……”高旭转头盯向纪安,皮笑肉不笑,“……是有了新欢。”
“……”
见纪安没有要解释的意思,高旭眼眶一红,扭回头,闷声关上车窗,脚下狠狠一踩,车就窜远了。
“姐姐,他是谁?”小安疑惑。
“以前的熟人,没什么事,”纪安答道,进了屋,转问祁洄,“他没对你怎样吧?”
“没有,”小安抢答,“我都好好盯着呢!”
“很好。”纪安笑着揉揉小安的头发。揉着揉着,想起心头的疑惑,就伸手向祁洄,在他困惑的眼神中取走一根发丝。她还是很在意两人之间的关系。
“我晚上不吃了,不用准备我的份。”
“好。”
纪安取了头发就直接去了密室,捣鼓到深夜才出来。最终的检测结果也表明,两人之间并无亲缘关系。
好不容易等到天黑,等到纪安忙完工作,祁洄才缓步走到她门口。门没关,她正坐在桌边看资料。
祁洄一出现在门外,纪安就注意到了。望过去,他没说话,就杵在那里,眼睛倒是一直看着她。像是要找她,又像是仅仅路过而已。
不觉有些好笑,起身过去:“找我……”
“我要跟你睡。”
“……”
纪安难得宕机,被祁洄突如其来的话给砸了个懵。空气骤然凝固,足足静了一分钟,她才勉强找回自己的思绪,偏头看向对门的房间,问:“你的床坏了?”
祁洄摇头,只看着她:“我们不是结婚了?”
声音落地,纪安又静了,凝向他眼睛,来回细瞧着,清醒、理智、沉静,不像是迷糊发昏的样子。
良久,反问:“你要跟我睡?”
他点头。
纪安退开半步,上下打量起他来。他穿着单薄的睡衣,刚洗完澡,身体还残留着暖烘烘的热流,露出的脖颈、肩锁骨,也白里透红,是被湿热的水汽细细蒸出来的。
“确定?”
他又点头。
默了半晌,纪安彻底退开,让出门口的通道,朝里间的床努了努下巴,低道:“行,上去。”
说完站在一边,等他进来。祁洄挪步,慢慢走,走到床边时,纪安就锁上门,又啪嗒一声,关了电灯。
幽暗的室内只剩满地月光。
见他还站着不动,纪安掀开被子,指了指床,语气很稀疏平常,“躺上去。”
过了会,祁洄才靠着床沿,躺下。房内寂静无声,只有纪安摘下眼镜,搁在桌面的轻响。随后床往下陷了一点,她也躺了上来。
“睡吧,晚安。”她说。
然后就没有动静了。
祁洄睁着眼,等了好一会,也没有动静。
困惑涌上他的眸底,他偏头,去看隔壁的纪安。她枕着自己手臂,双眼闭着,呼吸平稳,好像已经进入了睡乡。
“不是这样。”祁洄说。
眼睫一动,纪安睁眼,转过脸,也看向祁洄。窗户在他那边,月光也在他那边。他整个人沐浴在柔冷的光里,纯洁,乖顺,仿佛是要将自己献祭。
“不是这样。”他认真又懵懂地重复。
纪安手肘一撑,坐起身,卷走了被子。失去覆盖,祁洄的身体就出现在纯白的床单上。
低头俯视,纪安凝目躺着的人。审视了一番,她忽地伸手,勾住他睡衣的纽扣,轻巧一拨,解开了来。
她目光沉沉,望进他眼睛,“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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