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81


    “你还没回答我, 达伦。”


    虽然不知道在精神力缠绕上他的那一刻,雌虫到底在想什么,但温特清楚地知道那并不是害怕, 反而像是控制不住地亲近, 精神力波动不会骗虫, 尤其是雌虫的精神力。


    说实话, 达伦的失控让他感到很新奇,重生的这一世似乎让雌虫改变了很多,回想以前他和达伦之间的相处,就能发觉他们从来没有做过那么多逾越的事情, 他们不会互相亲吻对方,到温特死的那一天为止都没有。


    达伦说自己在见到他的那一面开始,就喜欢上他了。从前温特没去想过这个问题, 现在细想起来, 倒是发现了很多“疑点”, 难怪达伦很讨厌那些围绕在他身边的雌虫, 难怪达伦望向他的目光里, 总是带着隐忍, 像是在克制着某种温特读不明白的情绪。


    他承认是有点感动,但更多的是迷茫。


    “心虚者才会感到可怕, 我并不会。”达伦抬手勾起雄虫的一缕发, 缠绕在指尖, 雄虫在等待答案时流露出的小表情让他心痒。


    达伦沉声答道:“倘若我有任何一点背叛你的意思,那你将我剥皮抽筋、千刀万剐, 都不过分。”


    雌虫应该是在说情话, 温特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他的耳朵莫名地发起烫来。他能感觉到达伦的气息离他越来越近, 他的身前似乎投下一片暗影,雌虫大概是要吻上他的嘴唇。温特看在雌虫的回答令他很满意的份上,愿意接受这个吻,于是闭上了眼睛。


    只是下一秒——


    “砰”的一声,维恩打开房门,探了半个身子进来,礼貌问道:“打扰你们亲吻了吗?我有事要去找G-097,离开一会儿。”


    “砰”的一声,门又被关上了,该系统来去如风,仿佛只是通知他们一声。


    温特:“……”


    达伦:“……”


    雌虫有点想继续那个吻,但被温特一把推开了。温特取过一旁的毯子将自己盖了起来,他简直要尴尬到死掉,整只虫躲在毯子里闷闷道:“你开你的会,不许碰我。”


    达伦刚要说什么,终端就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很快地,他那些下属们乐观开朗的声音传了出来。达伦觉得他们太闲了,看来他给的任务还是不够多。


    而另一边。


    维恩加快脚步,找到了G-097,他将该系统从柏郁的房间里绑了出来,带到无虫的角落里直截了当地说道:“建立连接,我将200积分转给你,抽两次卡。”


    【你哪来的200积分?】G-097诧异地问,在维恩和温特坦白之后,两个系统和雄虫就碰了面,它也知道了维恩宿主遗憾辞世的事情。


    可……


    没有宿主就没有积分。


    维恩没有宿主,哪来的积分?!


    “……你确定你想知道我的积分是怎么来的吗?”维恩手掌一转,变成银刃,对准了G-097的面板。


    【这会儿又……不太想了。】


    看来A级系统的脾气都不太好,G-097老老实实地接收了积分,在抽卡之前,它依照指令给予维恩温馨提示:【抽卡有风险,赌博需谨慎,一经出卡概不退换,未成年禁止抽卡,您确定要花费100积分进行抽卡吗?】


    维恩的面前出现了一块光屏,上面陈列着十五种卡片,其中有三种显示只余一张,传送卡已经灰掉,能够压制毒性的卡片还没有被抽出来过。


    看来他抽中这张卡的概率不止14分之一。


    维恩深呼吸一口气,第一次抽卡难免有些紧张,他伸出手来,选择了[抽一次]。


    伴随着一道蓝光的闪烁,一张卡牌缓缓浮现,它静止不动了大约三秒钟的时间。


    维恩觉得有必要修改一下这道程序,这三秒钟在他看来无限地长,他甚至不耐烦地想要上手自己翻牌,好在他将要动手的时候,卡牌终于自己翻了过来。


    [魅力卡]


    该卡片可作用于百米范围内的所有生物,他们将会向您投以百分之一百的爱慕,将您视为他们心目中的神明。群体作用持续十分钟,个人作用持续一个小时。


    温馨提示:请勿在封闭空间内对您的爱慕者使用,后果自负。


    魅力卡那一栏也灰掉了,证明该种卡片已全部出完。


    维恩:“……”


    维恩冷了脸,“你最好保证我下一把能抽中我想要的卡。”


    G-097瑟瑟发抖,它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可显然让维恩停下是不可能的,对方手快地再次点击[抽一次]的选项,新的卡片缓缓浮现,当[加成卡]三个字出现的时候,G-097看到维恩的目光变得更冷了,简直比北极的冰川还要冷。


    它睁圆了豆豆眼,【我发誓,我真的没有做手脚哇!要不……要不你……你再凑个300积分,在商城里……兑换?】


    维恩深呼吸一口气,厉声质问道:“你告诉我!为什么这个池子里就单单没出过那张卡?!”


    【呃……大概是概率不随奖品而动?】


    在维恩一脚过来之前,G-097迅速后滚,主动从三楼一跃而下。它头一次这么感谢温特给它的“训练”,同时也感谢自己拥有一个摔不死的身体。


    维恩一拳砸在了墙上。


    两只军雌闻声赶来,看了看维恩,又看了看墙上的大坑,“维恩先生,你得赔偿。”


    “找温特赔!”


    “好吧,其实我们自己修一修也无妨。”


    “……”


    维恩早已领教过无数次雌虫们的双标,这会儿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了此地,其实他走得并不算太远,这样不管发生什么,他能及时赶回温特的身边。最后,他停在距离温特房门十米开外的位置,目光落在那扇紧闭的门上,显得有些茫然。


    他有过太多任的宿主,为了避免自己产生不该有的情绪,通常在任务结束的时候,会回到主空间里主动进行记忆清除。一个系统要想走得长久,就应该学会和过去的一切告别,他不同于人类,他可以自由选择留下或者放弃某段记忆。


    也许这一次结束之后,他应该删掉所有关于温特、关于萨尔维厄的一切记忆,同时也要删掉“维恩”这个名字。


    维恩重新迈开腿,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


    只是在那之前,他得想办法再弄出300积分来,他发誓再也不会相信什么破抽卡系统了。


    房间里,通讯频道上属于温特的那盏信号灯熄灭,他不太明白维恩和G-097说了什么,但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否则维恩也不可能会发脾气,更不会一拳把墙壁砸出一个洞。对方一定还有什么事情瞒着他没说。


    温特掀开毯子下了沙发,达伦还在开会,因他的动作而有所停留,他于是道:“不用管我,你继续。”


    达伦继续开口,视线却紧紧跟着雄虫。


    房间里的陈设,温特已经很熟悉了,他摸索着找到了床头柜,在最下层找到了精神力修复药水,和伯里斯同行的雄虫做了伪装,他们没法迅速地获取到想要的信息,只能大概检测到那是一只A级雄虫。


    温特将药水的盖子打开,自从这药对他的作用一再贬值之后,他就让阿兰恩不必再搜寻送来。但不知道是不是达伦精神域连接的办法奏了效,他这两天再喝这些药水,感觉效果好了很多。


    假如他要用安格斯教他的办法杀了雌虫,倒是件很简单的事,但如果用在雄虫,尤其是懂得如何使用精神力的雄虫身上,要做到万无一失恐怕就有些困难,何况他的精神力已经被毒液蚕食了不少。


    温特放下空了的瓶子,再次从抽屉里拿出新的一瓶精神力修复药水。


    日耀星下午15点。


    基地的大门缓缓向两侧打开,一辆飞行器停在门口。G-097趴在温特的肩膀上,将眼前的一切传入温特的大脑中。


    伯里斯为首的一行虫下了飞行器,很快就来到了温特的面前。


    “伯里斯殿下,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温特。”


    该雄虫看向他的目光几乎要迸发出火星来,温特心里一阵发笑。他对伯里斯没有什么话可说的,倒是伯里斯身边的那只雄虫,他认出来了——是赫尔曼,安格斯雄装雌的受害者之一。当年赫尔曼为了安格斯,甘愿无偿进入圣塔当老师,结果一年后发现安格斯不但是只雄虫,甚至还已婚有一蛋。


    赫尔曼愤怒之下离开了圣塔,由爱生恨,成了安格斯的黑粉之一。


    将近二十年过去,赫尔曼对安格斯的恨意似乎并未减退,他看向温特的目光里也充满了敌意。


    温特觉得安格斯实在有点太无情了,但凡雄父肯哄一哄这些“黑粉”,肯定能为圣塔省下一大笔星币。


    而在温特的对面,赫尔曼注视着军雌中间的那只银发雄虫,他有几年的时间没有见到过温特,这只雄虫跨过亚成年进入成年以后,愈发地像安格斯,甚至成长得比安格斯还要漂亮许多。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以为站在他面前的是安格斯·萨尔维厄,那个可恶的、欺骗了他感情的雄虫,他当初有多轰轰烈烈地追求安格斯,在安格斯公布自己是雄虫的时候,就有多丢尽了脸。


    那是他一生中最屈辱的时刻,他赫尔曼,喜欢的居然是一只等级不输于他的雄虫!


    也不知道是不是赫尔曼的错觉,他总觉得温特这只盲虫在“看”着他,神情里带着淡淡的笑意。这笑意将温特和安格斯很大程度上区分了开来,因为安格斯从来不会正眼瞧他,除了他尽心尽力教导虫崽们的时候之外。


    想起这一点,赫尔曼更加来气,要不是被安格斯那赞扬的眼神所欺骗,他那些年就不会一个星币不拿,白加那么多的班!叽叽喳喳的虫崽们简直烦死个虫!


    “赫尔曼阁下,好久不见~”


    雄虫的语气区别与和伯里斯打招呼时候的半死不活,反而异常地带着一些欣喜,这种情绪使赫尔曼一怔,他望着温特的脸,一个念头悄然浮现——如果他能得到温特,简直是大大地打了安格斯的脸。


    温特精致的五官、吹弹可破的肌肤,以及柔顺的银色长发,简直精准地戳中了赫尔曼的审美。他确实有点长发控,尤其是银发。


    “好久不见,温特。”赫尔曼故作冷漠地回应道。


    温特打趣道:“我是不是有几分像我雄父?”


    这个问题戳中了赫尔曼的心事,他承认自从温特出现后,他的目光就有些挪不开,漂亮的东西谁都会喜欢,他也不例外。一旁的伯里斯为他直白的目光感到生气,但那又怎样,赫尔曼才不把伯里斯放在眼里,论起所拥有的财富,伯里斯并不比他多上多少,无非就是多了个“皇室雄虫”的好听的名头罢了。


    赫尔曼正要回答,就见面前雄虫的脸上闪过一丝狡黠,笑意也愈发灿烂,“不瞒你说,我其实还有几分像我雌父。”


    “你!!”赫尔曼刚一动,云止为首的军雌们就举枪对准了他。


    这下,伯里斯的脸色彻底垮了,“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云止淡淡地看了这位皇雄一眼,而后挡在了温特的面前,他手里的枪支依旧对准了赫尔曼,语调毫无波沨澜地说道:“埃比尔中将离开之前,让我们保护好温特阁下。”


    “我可是皇室雄虫!赫尔曼是我的贵客,你们居然敢拿枪指着我们?!”


    气氛变得凝重了起来,乔治和泰勒守在温特的两侧,其余军雌也形成包围圈,将温特牢牢护在中心位置。


    云止神色不变,对着伯里斯说:“第一军团只听命于埃比尔中将,以及,温特阁下。”


    伯里斯看起来快气炸了,盯着温特的目光像是想要将他千刀万剐。但由此,温特也确信了,这只雄虫大概不是来找他谈判的,他本来以为伯里斯能聪明一点。


    “云止少校,别吓着我们远道而来的朋友。”温特的手指搭上了云止的肩膀,但没一会儿他的手就被达伦拎了下来,雌虫把他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温特不介意雌虫大庭广众的牵手行为,继续说道,“把枪放下吧。”


    军雌们放下了枪,只是依旧警惕地看着伯里斯和赫尔曼。


    伯里斯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屈辱,这些该死的雌虫居然为了一只残疾雄虫,把枪口对准了他们两只A级雄虫!


    军雌们看向他的目光里,甚至没有半点的对雄虫的爱慕,他们的眼里只有温特那个讨虫厌的家伙。


    伯里斯攥紧了拳头。


    云止注意到他的动作,彻底将温特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带我去见伊万!”伯里斯的声音里带着愤怒,雄虫对于雌虫有着天然的吸引力,等级越高,吸引力越强。


    虽然不知道温特从哪找到了解药,但显然对方这会儿没能完全解开身上的毒素,否则他的眼睛不会还瞎着,伯里斯敢打赌温特的等级一定有所下降。他不信自己会输给温特,军雌们对于温特的喜爱,无非是因为温特比他先出现而已。


    伯里斯跟着军雌的脚步,往基地的深处而去。赫尔曼紧跟其后,在路过温特的时候顿住脚步,不紧不慢地说道:“你确实和你雌父也有几分像,尤其是你那双……”


    他勾起唇角,一字一顿道:“漂亮的蓝眼睛。”


    周围的气压忽然低了好几度,所有雌虫都能听得出赫尔曼话里的意思,他们愤怒而锐利的目光恨不得化作长矛刺在赫尔曼的身上。


    达伦扣紧了温特的手。


    在一众愤怒的情绪中,该雌虫却异常地显得很平静,但那不过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达伦看着赫尔曼离开的背影,心里给这只自负的雄虫判下死刑,不仅仅是因为最后的那句话,更是因为这只雄虫落在温特身上的那些恶心又贪婪的目光。


    他绝对不会让赫尔曼活着离开日耀星。


    第82章 82


    温特没有跟着伯里斯他们去看望伊万, 并非他不想去,而是他刚要拐弯,就被达伦一把捞起, 直接带回了房间。雌虫的所作所为也正合军雌们的意, 大家都不希望温特和伯里斯一行虫太过接近, 他们难得默契十足。


    一路上, 温特都安静地没问什么,他能察觉到达伦的情绪有些不对劲。而这种情绪出现的苗头,就在于赫尔曼提及他的眼睛时。


    那只雄虫大概是在讽刺他瞎得大快虫心。


    “很难想象,上一世我居然会栽在伯里斯那家伙的手里。”雌虫将他放到了沙发上, 由于他们离开的时间并不久,房间里的冷气依旧充足,达伦将毯子盖在了他的大腿上。


    温特让系统去跟着伯里斯他们, 好等它回来后再告诉温特, 那个房间里都发生了什么。因此他现在看不到达伦的表情, 也不想动用自己的精神力。


    “因为伊万。”达伦毫不留情地戳穿道, “你在乎他。”


    提及这个名字, 达伦的情绪变得更加差, 但不可否认的是,达伦说得没错。


    他半跪在温特的身前, 雄虫失焦的双眼恰好停留在他所处的位置上, 看起来像是在注视着他, 但也仅仅是看起来而已。达伦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话也许不是那么讨喜,可还是控制不住地开口道:“他是一只B级雌虫, 在众多皇子之中不算起眼, 生来就不受自己雄父、雌父的喜爱,在皇宫里也得不到多少重视。甚至是在特优班里, 每一只虫的视线都聚焦在帕特里克这只S级的雌虫身上,伊万看起来永远黯淡无光。”


    “当然,这原本也不关你的事,如果他那天没有敲响你的房门,没有对你说出那句‘我能不能和你成为朋友’的话,你其实是不会主动接近他的。你看到了他身上的某种顽强的生命力,并且被此而吸引。”


    “就像,你当初看见我那样。”


    “你和他不一样。”温特觉得自己有必要安抚一下面前的雌虫,他可不想达伦变成赫尔曼那样。


    “我和他当然不一样。”达伦握住温特向他伸来的手,揉了揉雄虫的指关节,“我有能力保护你,也绝不会背叛你。”


    他吻了吻温特的指尖。


    这种感觉很奇怪,也许是眼睛看不见的缘故,指尖的触感异常敏锐,温特手指微颤,想要收回,反而被达伦紧紧攥住,雌虫燥-热的手掌贴紧他的皮肤,在冷气的包裹之下,显得愈发清晰。


    温特迫切地需要转移话题,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慌张什么,即便这个时候达伦将他扑倒,也是很正常的事。没别虫在的时候,雌虫就总想压着他亲个痛快。


    “伯……咳,伯里斯带着赫尔曼过来,绝对不是偶然。虽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但通过之前G-097搜集到的录音,我猜测伯里斯应该懂一些催眠。”


    “赫尔曼当初被安格斯所欺骗,白打了一年工,又是满操场的玫瑰花又是浪漫的烟花告白,只恨不得叫全世界都知道他爱安格斯,要娶安格斯为‘雌君’。结果转头就发现安格斯不仅是只雄虫,还是个有雌君、虫蛋的雄虫。他一直觉得安格斯用美色-诱惑了他,制造了一场浩大的骗局,就是为了稳固圣塔在帝国里的地位。”


    “美色-诱惑倒是另外的事,不过我敢确信安格斯当初一定利用了这只雄虫,并且在圣塔稳定下来之后,就把该雄虫踢到了一边。赫尔曼对此怀恨在心,倘若伯里斯利用这一点,催眠赫尔曼,一定事半功倍。”


    一口气说完之后,温特果然冷静了不少,他心里盘算着该怎么解决赫尔曼才好,毕竟要处理一只A级雄虫,终归还是有些麻烦。


    “你怎么不说话?”温特不解道,他觉得雌虫安静得有些过分了。


    达伦在温特的身边坐了下来,他亲眼见证着温特的神情从害羞,慢慢变得冷漠起来,经过好一通分析后,雄虫变得“断情绝爱”,这要是能开窍真是见了鬼了。


    “我想换种方式和你讨论这些事情。”达伦正色道,然后将温特抱到了床上。


    雄虫的双手抵着雌虫的肩膀,他预感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了,“我还是觉得我们面对面坐着谈会比较好一些。”


    “那看来你的定力不够强,需要培养一下。”雌虫轻而易举地将雄虫的双手反扣在头顶,“就像你当年锻炼我的精神力那样。”


    温特:“…………”


    温特承认自己当年做得有些过分了,但他不知道原来自己给雌虫做深度精神疏理,会引起雌虫的发-情,难怪他说达伦为什么总要跑厕所,而且一待就是一个多小时。


    他试着挣扎了一会儿,结果可想而知,他浪费了一会儿的力气。雌虫总算不再像一开始的那样急切,而是等到一切就绪后,才慢慢坐了下来,“好了,现在开始谈吧,你打算怎么做?”


    这要温特怎么回答,他的脑子一片空白,好不容易组织好语言,“我打算让伯……呃!让伯里斯催眠……催眠,呜你别动了……让伯里斯催眠赫尔曼……哈……”


    雄虫红了眼眶。


    他完全没办法思考了。


    “让伯里斯催眠赫尔曼,然后你再借机给赫尔曼一个教训?”达伦俯身吻了吻雄虫的唇瓣,评价道,“温特,你的定力太差了。”


    “……”


    雄虫的眼泪从脸颊两侧滑落,身体轻轻地颤着,脸上露出了可怜的神情。


    假如不是有两根触手绕到了达伦的背后试图偷袭的话,达伦一定会信了雄虫的求饶。在触手落下之前,达伦取过一旁的精神力抑制手环,“啪嗒”一声轻响,扣在雄虫的手腕上。


    身后的触手倏然消散。


    属于雌虫的精神丝线缠绕上雄虫的手臂,他们节奏始终快而强烈,达伦勾起一缕银发,低头轻吻,而后在雄虫的呜咽声中说道:“我们继续讨论。”


    *


    温特好不容易克制住了情绪,和达伦商讨起他的计划来,但不知道为什么,雌虫反而更不高兴了。他觉得自己的定力大有提升,这多亏了达伦的培养,事后他对着达伦说道:“我感觉这样也挺好的,以后我们可以边做边商讨计划,不浪费时间。”


    达伦:“………………”


    哪怕达伦再爱温特,也有了一瞬间想把雄虫丢出去的冲动。


    雄虫年幼的时候一定被门夹过。


    达伦怜惜地摸了摸温特的脑袋,“如果你吃得消的话,我不介意商讨的时候,都做。”


    “我的话是这个意思吗?”


    “我理解的就是这个意思。”


    温特的手掌沨抵住达伦的脑袋,将雌虫推到旁边,然后慢吞吞地穿上了衣服。达伦就坐在旁边,认真地欣赏着自己在雄虫身上留下的杰作,并记住几个较重的痕迹,一会儿他要给温特擦点药。


    等温特穿好衣服后,系统这才收到消息,赶了过来。它将自己所瞧见的一切,全都传输到了温特的脑海里。


    伯里斯确实被温特所做的一切事情气得不轻,到了恨不得手刃温特的地步。但他此行来日耀星,仅是为了伊万。伯里斯不放心伊万继续待在基地里,也认定是温特使了绊子,不让皇室的军队带走伊万。


    温特在基地里遇袭的事情,伯里斯只字不提,当作自己全然不知,也不过问皇室派来的虫究竟都去了哪。当云止主动提及他们关押了一些“刺客”时,伯里斯这才诧异地询问来龙去脉,而后伯里斯跟着云止去往了基地里的牢房。


    温特通过系统的视角,这才惊觉那些被扣押的雌虫几乎已经被打得不成样子了,他不记得第一军团用刑逼供有到这个地步。


    在去到最后一个牢房时,伯里斯趁着云止不备,忽然出手,杀了那只雌虫。云止虽然愤怒,但终究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埃比尔的判决未定,他还不能让伯里斯死在基地里。


    等温特接收完这一切,G-097就主动地离开了房间。温特不放心地又为达伦检查了一遍,他们近期做了太多次精神连接,雌虫终归是受到了影响,绿洲里的绿植受到了污染,枯萎了一片。


    温特从雌虫的精神域离开之后,达伦立即开口道:“那一小块不碍事的。”


    “任凭你用什么手段,我都不会再和你做精神连接了。”温特没得商量地说道。


    他打开通讯系统,云止给他传来了报告,说的事情就是伯里斯在牢房里所做的事,温特回了一个“知道了”。


    像是为了验证温特所说,接下来的时间里不管达伦进行怎样的尝试,都没法和温特进行精神连接。


    到了夜幕降临时分,达伦抱着温特从浴室里出来,雄虫靠在他的胸口睡着了,平稳的呼吸声落在达伦的耳畔,令虫心安。


    从G-097监控的反馈来看,伯里斯已经催眠了赫尔曼,将后者心里的恨意放大了数倍。伯里斯或许知道了温特不止是D级雄虫,但赫尔曼一定还不知道。


    达伦将温特小心地放到床上,替对方盖好了被子,自己则是坐到了床边的那张椅子上。


    夜里两点左右。


    一根精神触手从门缝里悄悄探出,很快就锁定了床上的雄虫,它飞快地朝着温特而去,然而就在触手将要飞至床边时,被一只手以不容反抗的力道攥紧,丝丝缕缕精神力缠绕在达伦的指间,他缓慢地睁开眼睛。


    对付精神力,自然需要用到精神力。


    这房间里可不止温特一只虫会使用精神力。


    他抬起另一只手,精神力幻化成尖刀,毫不犹豫地将这道精神触手砍成了两半。在触手要逃之际,达伦一脚踩了上去,精神丝线缠绕住该触手,控制着它不让它离开。


    黑夜里,雌虫扬起唇角,他转动着手里的尖刀,一段一段地,砍着这个妄想伤害温特的东西。


    雌虫的精神力或许比不上雄虫,但一只S级的雌虫对上A级雄虫,能解决掉百分之六十的差距,再有百分之二十由[加成卡]来解决。


    最后的百分之二十,则是由这么多年以来,温特和安格斯对他的教导。


    尖刀用力刺入最后一小段触手,然后逆时针一转,再向下切断。触手从一开始的剧烈挣扎,到如今的虚弱不堪,显然伤得不轻。达伦静静地看着那最后一点触手狼狈而逃,他收回精神力化作的尖刀,眸中满是讽刺的意味。


    同样是“A级”雄虫,赫尔曼差得远了。


    第83章 83


    早在赫尔曼有所行动时, 温特就醒了,他本来还想帮个忙什么的,结果完全用不上。雌虫果断的刀法, 一看就没少做饭。


    “吵醒你了吗?”达伦收刀之后, 走回到温特身边, 精神力的对抗也就这点好处, 怎么折腾也不会弄得满身是血。不过赫尔曼有没有咳一地血,他就不太清楚了。


    “没有。”


    温特朝着达伦伸出了手,雌虫自觉抓住,并且到床上躺着, 然后把雄虫抱到了自己的怀里,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他困倦地眨了眨眼睛,整只虫有些提不起劲, 轻声问道:“你的精神力怎么回事?”


    温特对达伦的精神力再熟悉不过, 刚才他清楚地感觉到, 达伦的精神力突然有了增长, 而现在却又回归到了平常值。


    也许药物注射能够达到这样的效果, 可显而易见的是, 这么做一定会有后遗症。不过,达伦似乎一点事也没有。


    达伦在心里权衡了不到一秒钟的时间, 就给出了答案, “G-097给我的, 加成卡。”


    闻言,温特眼睫微颤, 将脸埋到达伦的胸口轻轻蹭了蹭, 随后他闭上了眼睛,在沉沉睡意笼罩而来之前, 小声地说:“知道了,睡吧。”


    达伦吻了吻雄虫的眉心,“晚安。”


    第二天天刚亮,伯里斯就要带着伊万离开基地,哪怕医虫给他讲述了这样做有可能造成的风险,这位皇雄还是一如既往的坚持。


    他宁愿面对回程途中会遇到的各种风险,也绝不肯让伊万继续留在基地里。温特从通讯频道里听到了他们的争执声,然后不紧不慢地走到了治疗室的门口停住,他倚着房门讽刺地开口说道:“伯里斯殿下,你是担心伊万留下来有危险,还是怕他醒来之后,说些……你的坏话?”


    “他留下来有没有危险你心里最清楚,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变成这样,究竟是谁干的!”伯里斯上前一步,恶狠狠地瞪着门口的雄虫,对方越是这样云淡风轻,他心里的怒火就越是疯长。


    赫尔曼不过是一次试探,这只雄虫死了都不关他的事,或许更准确来说,像赫尔曼那样目中无虫,将他也不放在眼里的雄虫,把自己作死是迟早的事。令伯里斯难以接受的是,温特居然赢过了赫尔曼,那只能证明温特绝对不止是D级。


    被毒液蚕食,还能赢过赫尔曼,使后者重伤。伯里斯真的很好奇,温特到底用的什么办法,瞒过的精神力检测仪。


    假如温特先前就不止是A级……


    那么作为温特的雄父兼老师的安格斯呢?


    这一家的骗子!


    伯里斯攥紧了拳头,他的计划本应该很顺利的才对,结果最艰难的一步反而最顺利,后面最顺利的部分,却出了岔子。


    “呵。”


    温特冷笑一声,“既然伯里斯殿下如此神通广大,仅凭一眼就能得知伊万殿下是怎么受的伤,那不妨也帮我看看,我的星舰坠毁于原始星,究竟是谁干的?”


    他朝前走了一步,而后感觉到一只手挡在了他的面前,达伦低声示意他别走太近,于是温特也没再往前,“你说,在星舰追毁时,紧随而来却又没有现身的雌虫,究竟是谁呢?”


    听到这话,伯里斯的脸色忽然变得难看极了,他终于知道自己的计划在哪一环节出了差错。


    整个房间里静悄悄的,精神力波动却很汹涌。军雌们的脸色也不太好,但凡不是缺心眼的,都能听得出温特这话里的意思,而且很显然温特已经知道是谁陷害的他。


    泰勒握紧了腰边别着的枪,他现在真想一枪崩了面前的那只皇雄。他肯定温特不会无缘无故说出这番话,此刻说出来也就证明了星舰失控坠毁和伯里斯脱不了干系,这只皇雄一直在试图杀了温特,并且不惜在日耀星投放新能源石引发兽潮。


    简直该死!!


    “泰勒。”


    温特的声音拉回了泰勒的一些理智,他松开了枪,隔着雄虫的衣袖握住了对方伸来的手腕,等到他牵着温特离开治疗室之后,达伦在拐角处拍开了他的手。


    “真小气。”泰勒嘟囔了一句,然而在面对达伦投来的死亡视线时,又瞬间老实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治疗室的方向,同时紧紧地跟着温特的脚步,压低了声音问道:“你受伤的事是不是他干的?!”


    “你觉得呢?”


    “肯定就是他!”


    “不完全是他。”温特纠正道,他想了想,“不过我觉得你还是不要知道得太多比较好。”


    “为什么?”泰勒不解地问道。


    为泰勒解答的是另一旁的达伦,“第一军团隶属于帝国,皇室。知道真相会让你对于高层失去信心。但军队的建立并非是为了保护皇室,也并非完全是为了扩张领土,更重要的是保卫家园。”


    “高层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泰勒小声地骂道,“我们辛辛苦苦打仗,他们坐在宫殿里享福,好不容易因为有了你,我们的伤亡大大减少,他们竟然想要杀了你!他们从来不为我们的性命着想,平民的命更是低贱如同蝼蚁!想到日耀星,他们只会计较多了还是少了一块土地、一座能源矿,而不是虫口,我们凭什么要给这样的虫卖命?”


    “这样的话你对我们说没关系,但千万别叫有心虫听了去。”温特拽了拽达伦的手,示意雌虫带他拐弯,他不打算直接回房间,“腐败势力的增长,必定会有推翻这一切的新势力所出现。多年以前,雄保会一家独大,将大部分雄虫‘圈养’在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但凡有军团不与他们‘合作’,他们就不派谴雄虫为军雌们做精神疏理。而圣塔的建立,打破了这一局面,军雌不必再为没有雄虫做精神疏理而苦恼。也许在不久的将来,一切都会变得不同,总会有虫挺身而出,打破局面。”


    泰勒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身旁的雄虫,他不相信那些从未见过面,并且不将他们的性命放在心上的虫,他只相信眼前的雄虫,相信自己看到的、感受到的关心。他敬爱温特,像敬爱埃比尔那样,当然,这些“敬爱”也可以适当地分一点给温特的雄父,那个叫安格斯的雄虫。


    他问道:“温特,你这次来,就不会再离开了对吗?我们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不。”温特停下脚步,他的目的地到了,他松开了达伦的手,示意两只雌虫都不许跟他进去,然后才道,“我过几天就要离开日耀星。”


    温特抬手敲了敲房门,在得到回应后转身进门,留下一脸懵的泰勒,以及眼睛一亮的达伦守在门外。


    泰勒痛苦倒地,难以置信道:“他要走?!”


    “嗯。”达伦点了点头,虽然还不知道温特想去哪,但只要离开这个满是追求者的地方,去哪都很好,“他只带我一起走。”


    泰勒:“……”


    泰勒咬牙切齿道:“你看起来很高兴。”


    达伦没有否认,而是毫不犹豫地又往泰勒的心上扎了一箭,“我非常高兴。”


    “你!”雌虫哀嚎起来,痛苦地用脑袋抵着墙。


    而此刻的房间内,除了柏郁之外,另有一只雄虫也在。温特没法时刻教导莱安,所以便将这只雄虫交付给柏郁做平日的指导,他看得出柏郁挺有当老师的天份,而且比起上战场,安格斯其实更希望能安排柏郁留在圣塔任教。


    不过,柏郁有自己的想法,温特和安格斯都尊重他的决定。


    温特刚关上门,就被莱安的精神触手层层缠住,雄虫总是时不时地失控一下,给他个“惊喜”,温特抬手撇开搭在他身上的触手,“你就是这样教他的?”


    “温特哥哥!温特哥哥!”莱安眼睛一亮,视线紧紧地跟着温特。


    柏郁主动牵着温特到沙发上坐下,“他定力不够强,一见到你总是控制不住。”


    温特动作一僵,他这会儿有点听不得“定力”两个字。更令虫尴尬的是,柏郁引着他坐下之后,故意问道:“这个天气,你穿那么多不热吗?”


    “……”


    温特微微一笑。


    别虫或许不清楚,但柏郁是绝对明白他为什么会穿这么多的。温特手指摸索着,在柏郁的手腕处摸到衣服布料,他于是反击道:“柏郁阁下穿得也不少啊。”


    柏郁败下阵来,主动岔开话题,“你怎么来了?验收成果?”


    他注意到在自己和温特聊天的功夫,莱安悄悄地、一点一点地挪动到温特的身边,这会儿还差个十厘米就要贴到温特身上去了。


    “来找你算账。”温特伸出手抵住莱安的脑袋,“你小子别太过分,不然我让达伦进来收拾你。”


    莱安乖巧坐直,“我不挪了,就坐这里,我会乖乖不动的。”


    “不行。”温特面无表情道,“坐远一点,太近了。”


    莱安立马一脸委屈,他下意识地顶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向温特,然后才想起温特看不见。他眼珠子转了转,往旁边挪了两厘米,“那这样呢?”


    “还是太近了。”


    莱安屁股抬起又原地坐下,“这样呢?”


    “……你以为我感觉不到你没挪位置吗?”


    这下,莱安只好往旁边又挪了五厘米,这是他所能接受的最远距离了。达伦总是独占温特,导致他跑过来,也不怎么能见到温特,要不是达伦能够镇住家里的长辈,莱安发誓他一定要……一定要狠狠地瞪达伦十秒钟。


    不过那样的话,雌虫肯定会把他一拳打到墙上。莱安想了想,还是算了。


    虽然距离还是很近,但温特也懒得再纠正莱安。更重要的是,他有话要问柏郁,“你猜猜我要找你算什么账?”


    “不管你要找我算什么账,我都可以肯定地告诉你,和我无关。”柏郁取过果盘,在温特的另一边坐下,他自觉地削起了果皮,削到一半才觉得不对劲。


    他是温特的仆人吗?


    怎么雄虫一来,他就想削水果喂他?!


    柏郁动作一顿,结果一抬眸就恰好见莱安兴奋地看着他,满脸都写着“让我来,让我来”。柏郁拧起眉心,试探性地问道:“你要……试试吗?”


    莱安用力地点了点头,“要要要!”


    于是他将果盘推到莱安的面前,后者深呼吸一口气,拿起刀削水果的神情虔诚到令虫惊叹不已。柏郁忍不住提醒一句,“水果是要给温特的。”


    “我知道,我会切好的!”莱安保证道,“要切成小块小块的,对不对?”


    柏郁一哽,“……对。”


    喝迷魂汤了吧这家伙。


    更让柏郁感到夸张的是,温特在听到莱安把水果切好之后,朝着对方的位置微微张开嘴唇,莱安瞬间脸红,很快整只虫都通红一片,他用叉子颤颤巍巍地叉起一块梨,小心又激动地喂到温特的嘴边,仗着某只雄虫看不见,那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雄虫看,等温特咽下那块梨之后,莱安干脆端起盘子,面对着温特的方向,一块接一块地投喂温特。


    柏郁忽然有点不高兴,但又说不上来为什么不高兴,他看达伦投喂温特时,就不会产生这样的触动,难道他比较讨厌莱安?


    吃完一小个梨之后,莱安问温特还要不要试试别的,温特拒绝了,他有点吃不下,就让莱安自己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温特,我……”柏郁开了口,却又觉得刚才那个话题不应该由自己接下去,但他看到温特的注意力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上,莫名松了一口气。


    温特这才想起自己来这的目的,继续问道:“积分不是你的?”


    “不是。”柏郁如实回答,“不过是谁的我也不太清楚。”


    柏郁看了一眼温特身旁的雄虫,趁他们聊天的功夫,莱安又往温特的身边挪了五厘米,这只雄虫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做距离产生美?


    而且温特没有要赶走莱安的意思,这就意味着前者打算和他玩“加密聊天”的游戏,温特总会被这类游戏所吸引。柏郁感觉到有些烦躁,努力平复下来之后,才接着说:“也许你可以找它问一问,我放弃回家后,它就不需要时时跟着我了。”


    最终,柏郁还是没忍住,皱着眉头对莱安说道:“你要爬到温特身上去吗?!”


    莱安往回缩了缩,脸依旧很红。


    “你这是……在生气吗?”温特不解地眨了眨,他很少看到柏郁生气,这会儿实在感到很新奇。


    莱安看看温特,又看看柏郁,“对不起对不起。”


    “我没生气,只是提醒一句罢了。”柏郁别过脸去,紧跟着他又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向下往去时,恰好能够看到伯里斯一行虫离开的身影,“你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这里不是战场,他们走了才更好。”温特往沙发上一靠,困倦地闭了闭眼睛,“他不是来和我谈判的,是来挑衅我的。”


    通过这次见面,温特倒觉得自己又了解了不少伯里斯的性格,显然这只雄虫并没有意识到,温特也是一只雄虫。所谓的社会现状,是雌虫为了争夺稀少的雄虫,才会对雄虫有较高的包容度,也许雌虫会觉得伯里斯珍贵,不会痛下杀手,但温特可不会。


    再者,伯里斯对伊万的态度,有些出乎温特的意料。他从前好像都没有特别在意过他们之间的关系究竟如何。


    温特喃喃道:“你说他接走伊万,究竟是为了什么?”


    精神力波动不会骗虫,他能从伯里斯的身上,感受到这只雄虫对伊万的重视。就算只是一次挑衅,也是要冒着生命危险的,难道这只雄虫就不担心自己也像那五只医虫小队一样,有来无回吗?


    “伯里斯在乎伊万。”


    温特有些意外地睁开眼睛,发觉什么都看不见之后,又认命地闭上眼睛。说出这句话的并不是柏郁而是莱安,前者不了解皇室,和伯里斯、伊万的交集也很少,温特没指望从柏郁的口中得到答案,但莱安的发言让他感到很好奇,“他们是亲兄弟,在乎也是正常的。”


    “我听过一些关于皇室的事情,当初虫后来到坎贝尔家,想要将提升等级的药物用在伊万的身上。他不能接受自己生出来的雌子只是一只B级雌虫。”


    “但虫后没有想到的是,伯里斯也偷偷跟了过来,他们因此大吵一架。伯里斯不允许虫后给伊万用药物提升等级,还说如果虫后敢用这个药,他就要向虫帝检举揭发。”


    “他好像不太喜欢自己的雌父,但对于自己的弟弟,我能感觉到他是真心喜欢的。我印象深刻有一句话,虫后当时斥责他不懂事,说伊万只是B级雌虫,在皇宫里根本没法保护自己的权益。”


    莱安顿了顿,“伯里斯回答他说,‘没关系,我会保护好伊万,并且守住伊万该有的一切东西’。这些都是我在爷爷的房间里偷听到的,最终虫后也没能拿到药物,气愤地带着伯里斯离开了。”


    温特沉默了好一会儿,随后坐直了身子,他抬手揉了揉莱安的脑袋,“小情报员。”


    莱安害羞地低下了头。


    柏郁:“……”


    温特还打算说些什么,就见站在窗边的柏郁朝他走了过来,不容分说地将他从沙发上拉了起来,然后打开门,把他推到门口等候着的达伦的怀里,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高兴,“滚,你打扰到我们上课了。”


    温特:“?”


    门在他的面前“砰”的一声用力关上。


    泰勒吸了吸鼻子,评价道:“我险些以为地震了。”


    “什么啊?”温特不满地想要去踹开门,只是被达伦抱紧在怀里而无法完成这一动作,“几天不见,他们师生关系这么好了?还怪我占用时间,讨厌的雄虫!”


    “好了,别理他们了。”达伦将雄虫横抱起来,他看得出来,温特累了,也不是真打算和柏郁争执,被他抱起来后,果不其然地安静下来了,“我带你回去。”


    通讯频道里,守卫报告了伯里斯的飞行器已经离开的事情。


    达伦很快就将温特带回房间,他将自己先前编辑好的指令发了出去。


    做完这件事情之后,达伦忽然注意到,床上的雄虫绻缩着身子,因疼痛而微颤着,他跪倒在床边,探了探温特额头的温度,担忧道:“温特?”


    温特下意识攥住了达伦的手腕,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用力,他感觉自己的眼睛很疼,喉咙也一阵发痒,剧烈的疼痛让他的思考变得断断续续,但好在他很快想起来,自己的病情该进入下一个阶段了。


    即便达伦为他渡走了一些毒,即便宿卿制造了两期解药,也只不过是将这一时期延后了半个月。


    温特手臂撑着床,想要起身下地,然而他仅有的力气根本不足以他完成这个动作,他猛地咳嗽起来,像是要将心肺都咳出来一般,他听到达伦在对他说些什么,可他耳朵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清。


    “咳咳咳……”


    温特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心口,因咳嗽产生的疼痛并不因他的力道而转移到外部。他的房门从外面打开,路然的声音响了起来。


    “咳——”


    温特猛地咳出一大口血来,将身下的床单染成了刺目的鲜红色。


    血顺着他的唇角落下,蔓延到了达伦托着温特脸颊的那只手掌,温热的鲜血将雌虫的手也染红了一片。


    雄虫倒在达伦的怀里,手臂无力地垂落,彻底失去了意识。


    “温特!”


    第84章 84


    温特昏迷了三天, 唯一清醒的时刻,所承受的也是等同于万蚁噬咬的疼痛感,路然给他注射了两支半的止痛剂, 才使雄虫平静下来。


    整个基地里气氛低迷, 但与上一次不同的是, 达伦没有再阻拦任何虫探望温特。他已经没有心情去管别虫了, 整日守在温特的床边。


    一瓶营养液递到了达伦的面前,见雌虫不肯接,路然便道:“假如现在有虫要害他……”


    他话还没说完,雌虫的视线就转到了他的身上, 锐利的目光宛若银刃划过路然的脸颊。


    “你这样的状态,保护不了他。”路然把话说完,然后将营养液往达伦的方向递了递。


    雌虫这回接过了, 一饮而尽过后, 目光又重新落在了温特的身上。


    整个房间里安静得可怕, 只有仪器运行时的发出一声又一声的“滴”, 每只路过的军雌都会担忧地往温特的方向看上几眼, 然后失落地离开。


    路然坐在一旁的空椅上, 摁了摁发疼的太阳穴,他如今一闭上眼睛, 就是那天温特咳血的模样。几乎有那么一瞬间,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被抽离了身体。


    他想了想, 说道:“带他去见宿卿吧。”


    达伦也正有此意,眼下想要救温特, 只有这一个办法, 他得把温特的性命交托在一个,从伯里斯实验室里逃出来的亚雌, 这一点让他的心情很复杂。


    他从被子之下,握住雄虫的手,后者温热的体温让达伦飘浮不定的灵魂停止了片刻,他望着雄虫安静的睡颜,对方的脸色苍白,嘴唇也有些干,尽管达伦时不时用水给雄虫润嘴唇还是改变不了这一状况。他很想念温特生机勃勃,和他开玩笑、撒娇的样子,至少不是现在这样,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连呼吸声都那么微弱,需要达伦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确认,温特还活着。


    他很想告诉温特,他杀了赫尔曼,让这只雄虫的尸身永远地留在了赫尔曼。温特一定会“责怪”他冲动,杀一只雄虫是很难收场的。


    然后他就会告诉温特,杀了赫尔曼不是任何一只雌虫,而是进入狂化状态的兽族。它们袭击了伯里斯的飞行器,赫尔曼本就身受重伤,他那天早上确认过的,这只雄虫的脸色苍白如纸,后来在兽族的攻击之下,死掉是难免的事。


    至于兽族为什么会攻击伯里斯的飞行器,那当然是因为伯里斯在飞行器上放置了新能源石,达伦只是派虫将屏障关闭,让兽族感应到新能源石的存在罢了。


    害死赫尔曼的是伯里斯,不是他。


    伯里斯运输新能源石,是即将与高等雌虫做一笔大买卖。这下买卖不成,还背上祸事,纯粹是自找的。


    也许温特听完他的陈述,会笑着趴在他的怀里,语调上扬地对他说:“可真有你的,太坏了。”


    他会低头吻一吻雄虫柔软的唇瓣,拿到属于他的奖励。


    达伦握紧了温特的手,十指相扣。


    他再一次,在床边从天亮坐到天黑,偶尔累了就闭上眼睛小憩一会,但总是很快就从噩梦中惊醒,然后起身凑近,听一听温特的心跳声,这才放心地坐回位子上。


    第四天的清晨,温特从漫长的黑暗中悠悠转醒,注意到他的手被雌虫紧紧地攥在手里,他的喉咙干涩,声音也哑得不像话,“达伦?”


    “我在。”


    雌虫的声音也哑得和他差不多,温特注意到房间里还有另一只雌虫,他细细分辩了一下得出结论,是路然。


    他在达伦的搀扶下,慢慢坐了起来,达伦在他的身后垫了两个枕头,方便他靠着,同时取过一旁的杯子,倒了水小口小口给温特润润喉。


    维恩在门口往里看了一眼,在收到路然的眼神示意后,将房门关上。路然坐到雄虫的另一边,给他做了一番检查,“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过了很久,温特才回答道:“没力气。”


    他浑身酸软,提不起一点力气,甚至连开口说话都感觉到很累,他感觉有点饿,但又不想吃东西。


    “眼睛疼吗?或者有没有其他地方疼?”


    这次路然依旧等待了好一阵子,才得到温特的回复,“不疼。”


    “这两天就先喂营养液,或者一些流食,尽快转移。”这话路然是对达伦说的,接着他又转头看向温特,“我一再警告过,不许再使用精神力,你总是不听。如果你不想就这样死掉的话,在宿卿制出第三期解药前,一点精神力也不许用。”


    温特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知道了。


    等路然解开他手臂上的仪器后,达伦坐在了他的身旁,然后将他揽在自己的怀里,喂给他营养液。路然退了出去。


    房间里突然变得安静了下来,温特不说话是因为他没什么力气,但奇怪的是,就连达伦也很安静,只一言不发地抱着他。


    温特恢复了一点力气,摸索着找到了达伦空着的那只手,雌虫的手有些凉,比起往日简直是天差地别,“我……睡了多久?”


    “三天。”


    温特记得自己醒过一次,但疼到什么话都来不及问,就又昏了过去。三天倒是比他预料的时间要短,他还以为自己会昏迷个五天七天的,不过他昏过去之前,听到了雌虫恐惧而担忧的声音,应该吓得不轻。


    他觉得自己还是安慰一下达伦的好,思来想去,开口道:“你放心,剧本上我两年半以后才会死呢。”


    “……”


    空气里,雌虫的精神波动变得更强烈了,这话好像起了反作用,达伦将他抱得更紧,像是害怕失去某种珍贵的东西而牢牢地护在怀里。温特突然想起,他是喝了伯里斯研制的解药,才会死在两年半之后。倘若他不喝,死得早些不是没可能,历史病例中雄虫只要中了这种毒,通常活不过一年。


    温特慢吞吞地喝完了半瓶营养液,就实在喝不下了,他感觉到有些想吐,忍了忍,只要不开口说话,就好一些。


    “温特……”


    “和我建立精神连接,好不好?”


    雌虫恳求的语气让温特的心里有些难受,事实上他们都清楚这个办法不过杯水车薪,不仅只能稍微解决温特的痛苦,还会导致达伦也陪着他一起难受,雌虫的精神域就像是被粘合的玻璃碎片,一旦施加过重的压力,就会彻底碎裂。


    “不行。”温特拒绝了这个提议,他揉了揉达伦的食指,若有所思道,“带我去见宿卿吧。”


    “总要见到患者,医虫才能对症下药不是吗?”


    达伦对于温特的拒绝仍有些犹豫,但雄虫要真的完全不配合,他也没有办法。或许他得再找安格斯商讨一下,如何“升级”他的能力以便强行开启精神连接。而当下,尽快见到宿卿才是最重要的。


    “我来安排。”达伦应道。


    而后的两天时间里,温特几乎都在睡眠中度过,稍微长一些的清醒时间,发现他已经处在星舰上了。达伦此行不仅带了路然和维恩,还把莱安和双胞胎给带上了。


    双胞胎一见温特醒来就很幽怨地凑到他的身边,控诉着温特的恶行,“你就把我们丢在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天天清理垃圾!”


    “唯一干的一件大事还是去炸了伯里斯的产业!”


    “你开始还能哄哄我们,然后就越来越敷衍,温特,你太坏了。”


    “你还偷偷结婚,不告诉我们!”


    双胞胎说着说着,就注意到温特一个字也没回应,面色苍白,眉心微微蹙起,好像不太舒服。他们蹲在温特的床边,心疼得要命,“温特,你很难受吗?”


    温特试图扬起唇角安慰一下他们,但实在看起来太勉强了。他低着头咳嗽了几声,引得星舰上的所有虫又是一阵心慌,好在他这次并未咳血,缓过来之后,也终于有了开口说话的力气,“抱歉……”


    双胞胎本来就没多生气,这下更是愧疚到恨不得把温特身上的毒全转到自己身上了,“你好好休息,不要勉强。”


    “就是,我们自己就可以哄好自己的,你放心吧。”


    温特眨了一下眼睛。


    他被达伦抱了起来,喂下一些营养液,可没过多久又全吐了出来。星舰上的氛围变得很沉重,莱安趴在温特的床边,望着床上虚弱的雄虫,最终还是没忍住,眼眶一红。


    航行途中产生的压力使温特无法自主进食,咽下去的东西总是又很快吐了出来,路然只能定时地给温特通过注射的方法补充营养。


    星舰航行到第三天的时候,他们总算抵达了目的地——佩雷斯星的某处林间别墅。


    温特靠在达伦的怀里,意识清醒着,但是懒得睁开眼睛。睁眼无非是告诉别虫他醒着,这会儿他不想说话,也不想应付各种关心的声音和举动,闭上眼睛是最好的选择。


    他听到有很多脚步声朝他们而来,其中一道有些特殊,他似乎听到了脚环摩擦衣服布料的声音。


    温特从来不知道达伦居然这么虫性化,犯虫也能拥有这么高的自由度,在别墅里走来走去,甚至走到了他的面前停下。


    “他……他就是温特吗?怎么回事,我的药没起作用吗?”


    温特意识到了什么,诧异地睁开了眼睛,“你是宿卿?”


    “啊,我……我是。”宿卿紧张地回答道,“我就是宿卿。”


    温特不解地眨了眨眼。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达伦一再说过,宿卿是只亚雌。


    可眼前的宿卿,怎么是只雄虫?


    第85章 85


    过了好一会儿, 温特发觉除了他之外,没虫意识到宿卿是只雄虫。尽管对方的精神力很微弱,但温特确信, 宿卿就是只雄虫。


    他猜想也许宿卿的身上有虫纹。


    不同于雌虫, 亚雌身上的虫纹很少, 大概只在后颈至背部上方那一块。但温特恰好双目失明, 无法通过虫纹进行判断。


    这意外的小插曲使温特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清醒的时间也是这周之内最长的。他忍不住又多问了宿卿几个问题,大多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从宿卿的回答之中,温特能察觉到这只雄虫的精神波动, 就像一开始的柏郁那样,十分地原始,不加有一丝一毫的锤炼。宿卿同样也在观察他, 从一开始的小心翼翼, 慢慢地开始展露出了一些对他的好感。


    等温特被抱到诊疗室的时候, 达伦和双胞胎已经醋疯了, 前者习惯性地忍着, 暂时没有发作, 但双胞胎就不乐意了,他们才不管现在是怎么个场合。


    “温特, 他身上有什么特别的气味吗?”


    “类似消毒水, 又或者是能治百病的那种。”


    “你一见着他, 就清醒了。”


    “你见到我们就只想睡觉!!”


    “有吗?”温特往达伦的怀里靠了靠,被双胞胎这么一打岔, 他的困意又涌了上来。


    “有!!”


    “你看你, 你和我们说话,又开始打哈欠了。”


    达伦不耐烦地看了双胞胎一眼, “不想死就闭嘴。”


    话音刚落,门口驻守的雌虫就举枪对准了尤景和尤灿。


    双胞胎:“……”


    达伦自认为温特不太想离开自己的样子,于是干脆继续抱着温特,然后自己一屁股坐在了诊疗室的椅子上。


    宿卿欲言又止地看着他,“……呃。”


    “不行?”达伦一记眼刀飞了过来。


    宿卿吓得后退了一步,他当然不敢有什么异议,初见时他就感觉这只雌虫很可怕,没想到再见时,和初见给他的感觉也差不多。这个地下非法组织的老大,似乎只有在面对怀里的雄虫时,神情才会变得温柔。


    “行……行。”宿卿注意到温特的状态不太对劲,似乎又陷入了沉睡,他暂时忘记了达伦带给他的压迫感,取过一旁的仪器,扣在温特的手腕上,开始为雄虫做全面的检查。


    路然放下手里的东西,给宿卿打下手的同时,陈述了温特近来的情况和检查数值。宿卿是知道路然这只雌虫的,他们进行过短暂的交流,由于达伦不许他配戴终端,宿卿和外界的交流都是通过一只名为楚越的雌虫。


    宿卿低着头,偷偷地打量了一下旁边的路然,这只雌虫和他想象中的一样,脸色很严肃但做事很稳重。


    在场唯一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就是邪恶头目怀里的那只银发雄虫阁下。


    仪器检查需要一定的时间,宿卿便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地观察了一下众虫视线的焦点,那只名为温特的雄虫。


    他之前在伯里斯实验室里,过的就是与世隔绝的生活,逃离之后,又换了个地方继续与世隔绝,关于星网上的一切风浪,他都知之甚少。只是偶尔会从楚越的口中,得到一些关于温特的消息。


    没有虫被囚禁会感到高兴,尤其是他刚从另一个牢房里出来,楚越大概是察觉到了他的不情愿,所以向他透露了一些事情——温特在日耀星做的一切。


    起初他并不能完全消化这些信息,只是隐隐约约觉得温特是一只很善良又强大的雄虫。但这和他并没有关系,宿卿甚至连见都没见过这位患者,他的职责就是解开温特身上的毒,然后彻底获得自由。


    第一次发生争执,是在温特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站上战场,使用精神力击退兽族的时候。


    宿卿对于达伦传回来的报告感到很生气,他“逼迫”楚越给达伦拨去通讯,想着要把对方臭骂一通——既然费劲心思想要救回雄虫,又为什么要放任雄虫去冒险?


    他只是一只医虫,不是神明,不擅长和死神赛跑。何况患者还要主动投入死神的怀抱。


    可就在通讯接通的一霎那,宿卿隔着浩瀚的宇宙都感觉到了达伦的低气压,他立马怂了,弱弱地问道:“我制出了第一期解药……要不要,试一试?”


    闻言,达伦冷漠地挂断了通讯。


    楚越摊了摊手,贴心地解释道:“小医虫,第一期解药早就送到日耀星去了。”


    宿卿:“……”


    总之,通过这件事情,宿卿对于他的患者又有了进一步的了解——也许温特身上有他不理解的那种伟大的气质,甘愿牺牲自己拯救天下苍生。


    在这些碎片式的描绘之中,宿卿对于温特有了一定的想象,后者一定是沉稳的领袖类型虫格,往那一站,就会有大片的追随者跪倒在他的面前,高呼“吾王万岁”。他的神情是冷漠的,这是他坚硬的盔甲,然而在这种冷漠的外表下,他眼底的最深处会带着对万物的悲悯。


    宿卿带着这种想象,亲眼见到了传说中的温特——银发如瀑布般垂落在肩头,当后者抬眸“望”向他大概所站的位置时,露出了那张如精雕玉琢的脸,长长的睫羽轻轻颤动,那双漂亮的蓝眼睛因受伤而宛若笼上了一层轻雾,但这丝毫没有影响温特的美貌。苍白的脸色使温特看起来像是易碎的陶瓷娃娃,可当这只雄虫微微弯起唇角时,显得那样地温柔,像是天色刚暗时出现的那一点柔和的月泽。


    很难会有一只虫不在这样的“注视”下不红了脸。温特比他想象中的温柔千百倍,说话的声音也很轻,像是怕惊扰到他,当然也可能是受毒性所困而没力气说话。


    开口与他交流的内容,既不是查他户口,也不是对他医术的质疑,而是对他的生活表示问候和关心。雄虫的真诚和善良有点打动宿卿。


    随着仪器发出“滴滴滴”的三声响,面板上出现了温特的身体状况,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宿卿只能称之为“非常非常糟糕”。


    雄虫的精神力受到了大片的污染,而这种污染在药物的作用下并没有得到很有效的抑制,他必须尽快地阻止毒素的蔓延,否则温特就会陷入更长时间的昏迷。


    但关键是,他不能当着这么多虫的面,凭空把药变出来。这太危险了。


    宿卿犹豫不决着,眉心都皱成了一团。


    “宿医生,你这个表情也太吓虫了!”尤灿惊呼道,他捂着胸口紧张地看着宿卿,“你别告诉我温特没救了!”


    “呸呸呸!!”尤景一巴掌扇到了尤灿的嘴巴上,“你别乱说话!”


    莱安下意识地想要往温特的方向靠近,但很快被他身后的楚越抓住了肩膀,雌虫的力道很重,像座大山似的压着他的肩,阻止他往前。


    宿卿深呼吸一口气,“你们……能不能都先出去?”


    诊疗室里暂时没有可用的药物,他必须尽快地给温特注射抑制剂。


    达伦的眼神瞬间变冷,“为什么我们都要出去?”


    “我……我……”宿卿有些回答不上来,现编一个借口对他来说实在太难了,何况众目睽睽之下,他紧张得简直要腿软。


    双方就这样僵持不下。


    所有虫的目光都落在了宿卿的身上,带着不解和怀疑,这使得他更紧张了。楚越看了看宿卿,又将视线转回到了达伦的身上,“老大……”


    就在这时,达伦怀里的雄虫动了动,轻声道:“你们先出去吧。”


    “不。”达伦拒绝执行,他不觉得宿卿治疗温特的过程有什么需要他们回避的。


    温特淡定道:“好吧,那就拖到我死了算了。”


    “……”


    “咳~”


    “我们马上出去!”


    宿卿错愕地站在原地。


    但至少他有一点没想象错,温特确实很有领袖力,这话一说完,没虫敢再多耽搁一秒。


    达伦把温特放到一旁的床上之后,不放心地看了几眼,最后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房间,在门口就直接打开了实时监控,但凡有一点不对劲他就冲进去把宿卿一枪毙了。


    而此时的诊疗室里,温特犹豫着要不要直接戳穿宿卿的身份,问一问这只雄虫到底有什么目的,反正他会催眠,不怕宿卿不说实话。


    可这样似乎很伤他的身体,而且也不够有趣。温特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以怀柔政策来对付宿卿比较好,他发觉自己稍微显得可怜点,这只医虫就心软到不行。


    “宿医生。”温特听到宿卿似乎在翻找着什么,由于不熟悉房间的布局,他没法确定宿卿在干什么,“我能使用一小会儿的精神力吗?”


    “不行。”宿卿找到自己的药箱,回到温特的身边,诊疗室内总共有两个监控,他必须让监控无法拍到药剂凭空出现的画面,“你的情况不太好,使用精神力会……”


    宿卿还没说完,就注意到雄虫露出了可怜兮兮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坚守不住底线了。宿卿不解道:“为什么忽然想要使用精神力?”


    “没什么……”温特仔细想了想,又收回了他的上一个想法。这是他和宿卿的第一次见面,还是不要表现得太“亲近”,那很引虫怀疑。


    宿卿打开了药箱。


    没有任何异常,他从箱子的第二层取出药剂,“会有点疼,你……”


    “没关系。”温特答道。


    宿卿带着担忧,将药剂注射到了温特的体内,这种抑制剂生效的过程会产生剧痛,他以前给别虫注射过,对方痛苦到表情都扭曲了。而雄虫的抗疼痛性是众所周知的差,宿卿都准备好要给温特注射止痛剂了,虽然这会使得抑制剂的效果减弱一些。


    只是令他意外的是,雄虫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不疼吗?”宿卿怀疑自己是不是扎错药了,他拿着空了的针管仔细端详了一下,发现什么也看不出来。


    温特十分勉强地扬了一下唇角,“我怕他们冲进来打你。”


    这倒是事实,宿卿无法反驳。


    等到痛感消失后,不仅是温特,就连宿卿也松了一口气。他注意到雄虫的额头上出了一层薄汗,神色也变得疲惫了起来,不过好消息是,面板上的数值渐渐地稳定了下来,“情况暂时稳定了,不过接下来可能需要你定时进行检测,我好记录数据,对症下药。由于这种毒素没有特效药可以完全清除,所以目前为止我只能针对你出现的状况,走一步看一步。”


    “……谢谢。”


    “我帮你擦擦汗吧?”


    “不用,一会儿让达伦把我丢水里泡一泡就行了。”


    “啊?”


    雄虫的话,再一次刷新了宿卿的认知,他干巴巴地点了点头,“哦好……好的。”


    下一秒,他听到温特发出了一声轻笑,莫名地,他也忍不住弯了唇角。


    尽管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但这会在他面前的温特,反而让宿卿不再那么局促不安了。


    注射了抑制剂后的没多久,温特就再一次失去了意识,只不过这次在昏迷前,他等着达伦将他抱起,轻声道:“我现在感觉好多了,你别太担心。”


    这有效地防止了达伦误以为宿卿的“抢救措施”是害他之举。


    达伦抱着温特走出了诊疗室,在门口的位置,他顿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里面的宿卿,难得不再是冷冰冰的态度,雌虫衷心地开口说道:“谢谢你。”


    随后达伦重新将目光放到温特身上,抱着雄虫离开了此地。


    达伦并未给温特安排什么新的房间,他们是夫妻,理应住在一起。他小心地替雄虫绑好长发,然后放到浴缸里,洗了个澡,再给雄虫换上他的睡衣。


    柔和的灯光为床上熟睡中的雄虫笼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泽,达伦握住对方的手,吻了吻。达伦太清楚温特在昏迷之前那番话的意思了,雄虫除了看不出自己喜欢他之外,其他什么都看得出来。


    温特知道他很痛苦,试图通过一句“我很好”来让他放心,但与其说是“我很好”,倒不如说,温特这是在告诉他——我一定会醒来的。


    达伦眼神微动,紧紧地握住雄虫的手,贴近自己的额头。


    这一次温特并未让达伦等得太久,他在下午时分就醒了过来。雌虫依旧沉默寡言,精神力波动也十分不稳,温特从那其中嗅到了大量的不安情绪。


    宿卿的那一针,效果很好,温特这次醒来之后,总算不再无力到连说话都费劲,他检查了一番自己的精神力,能确定毒素的蔓延暂时制止住了。


    他靠在达伦的胸口,喝完了最后一口营养液,是他喜欢的草莓味。


    “你似乎不太高兴。”温特出声道。


    达伦将空了的瓶子放到一旁,他的手搂着温特的腰肢,能感觉到温特的腰又瘦了一圈,也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能再养回去,本来雄虫身上就没多少肉。他另一只手揉了揉温特柔软的发丝,“我不觉得我在眼下的情况里,还能高兴得起来。”


    “我上一世也经历过这一阶段不是吗?”温特忽然意识到,他的这个开头好像并不太好,这反而会勾起达伦内心不愉悦的回忆,“不过这一次,我们有宿卿了。”


    达伦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先前没找温特算账,是因为雄虫还在危险期,而如今雄虫腕上的仪表显示,雄虫的生命体征稳定了下来,他的手掌挪动到温特柔软的脸颊上,后者刚进食过营养液,唇瓣泛着晶莹水润的光泽,仿佛咬上一口,能渗出蜜来,他的拇指轻轻地揉着雄虫的唇瓣。


    在诊疗室的那段时间里,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得出来温特对于宿卿的好奇,那种好奇甚至使得温特克服了生理上涌入的困意,“你看起来很在意宿卿?”


    “他很有意思。”温特眨了眨眼,他头一次遇到装雌的雄虫,从前听说安格斯的英勇事迹他总不解,心想雄虫装成雌虫怎么可能瞒得了所有虫的眼睛。


    而如今,达伦居然也被骗了过去。


    想到这一点,温特幸灾乐祸地笑出了声。


    这个笑容实在很不合时宜,达伦快要醋疯了,雄虫总是容易被有趣的事物所吸引,而这一次吸引温特的,居然是只亚雌。


    等制出解药,他一定要杀了宿卿,永绝后患。


    “对了,脚环的钥匙在哪?”温特说道,“宿卿不允许我使用精神力,你直接把钥匙给我吧。”


    “……”


    雌虫摁揉在雄虫唇瓣的手指用力了一些,原本淡淡的嫩粉色,渐渐变得红润。达伦冷笑一声,咬牙切齿地说道:“看来你真是很喜欢宿卿。”


    温特这会儿听出来一点不对劲了,他张口打算解释一下,“其实他是……唔!”


    雄虫的话没能说完就被一个吻尽数堵回了喉咙里。


    这根本不像是一个吻,倒和野兽攻略城池差不多。温特的双手抵着达伦的肩膀,没有放弃要开口解释的事情,但他推拒的动作更加引起了达伦的不满。


    等被狠狠欺负了一轮过后,雌虫总算松开了他,温特整只虫瘫倒在床,银发散乱地铺在枕头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他是……他是只雄虫……”


    温特忍不住“嘶”了一下,他的嘴唇上破了一个小口子,都怪雌虫粗鲁得过分,“而且我感觉,楚越好像很喜欢宿卿。”


    “……我喜欢你那么多年你没看出来,就见了楚越、宿卿一面,你就能断定楚越喜欢宿卿?”


    “呃,楚越他……不是想当宿卿的好兄弟吗?”温特弱弱地问道。


    达伦:“…………”


    很好,一如既往的笨。


    达伦盯着床上充满诱惑力的雄虫,不自觉地舔了舔唇角,带着淡淡的草莓味。也许是品尝到了好东西,雌虫的心情总算是好了一些,“你不明白他为什么雌装雄,又察觉到了楚越对他的好感,担心楚越背叛我们放走宿卿。所以打算以怀柔政策来控制住宿卿,并且确定这只亚……这只雄虫心软,会吃你那一套?”


    “你总是能一眼识破我的阴谋诡计。”温特赞许地开口道,“和你说话一点也不费劲,当然你如果没有在我准备解释之前摁着我发狠地亲我不让我说话,就更完美了。”


    达伦低眉浅笑。


    他承认自己有时候确实拿温特没有办法,雄虫处在危险期,身心皆疲的状态下,还拥有着如此强烈的“事业心”。


    倒真叫他喜欢得不得了。


    “我不会把钥匙给你的。”达伦捧着温特的脸颊,细细地打量着雄虫的眉眼,雄虫的生机打散了一些缠绕在他心头的阴云,长时间紧绷着的神经在这一刻有了些许松懈,困意涌了上来,他温柔地低下头,吻了吻雄虫的眉心,“想要的话,自己去找。”


    温特微微眯起眼睛。


    新游戏,他喜欢。


    温特暂时没有困意,但从精神力波动来看不难察觉到达伦的疲惫,他示意雌虫躺到床上来,“我陪着你睡一会儿。”


    “好。”达伦没有拒绝。


    他脱了外衣,躺在了温特的身边,然后伸手将雄虫揽入自己的怀里。并注意到雄虫在他后背上摸索了一阵子,他闭上眼睛,“别乱动,你知道我忍不住的。”


    “我们没做满七天,你受罚了吗?”温特担忧地问道,他差点就把这事忘记了。


    “你身体抱恙,情有可原,已经帮你请假了。”达伦稍稍勾起唇角,“等你身体稍微好一点,得从头开始补。”


    温特想了想,“那能不能一直请到我身上的毒解开为止?”


    但这一回,雌虫没有回答,而是抱紧了温特,进入了梦乡。


    温特纠结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摇醒达伦让雌虫回答,他知道自从他昏迷以来,达伦就没怎么休息过,每次他短暂地醒来,总能第一时间收到达伦的反应。


    温特将脸埋到了达伦的胸口,脑袋飞速地转动着,关于那个钥匙,雌虫说的是让他自己去找,达伦从来不会让他白白浪费时间,既然让他找,就说明钥匙一定在这里,在某个地方又或者是某只虫的身上。


    *


    温特昏迷的时间太长,当他双脚落地的时候,差点就忘了路该怎么走了。而这个别墅里到处是他不熟悉的角落,借着复健的理由,温特让达伦带着他四处走了个遍。


    等到第三天的时候,温特已经可以不依靠达伦搀扶而自主行动,宿卿和路然为他再做了一次检查,对于结果松了一大口气。


    在宿卿和路然针对他的情况作出大段的医嘱之际,温特把达伦摁到了椅子上替他听,自己则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宿卿:“……”


    路然:“……”


    宿卿求助地看向路然,后者回他一个“你习惯就好”的眼神,然后继续嘱咐达伦。


    温特刚一出门就迅速集结了他的小分队,他们围成一个圈坐在莱安的房间里,义正词严地说道:“我有一个十分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你们去做!”


    维恩双手抱臂,怀疑地挑了挑眉,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想当场散伙。


    但双胞胎和莱安显得很兴奋,赶忙问道:“是什么重要的事?”


    温特向前倾了倾身子,一脸的神秘,“我要找一把钥匙!”


    尤景:“一把钥匙?”


    尤灿:“什么样的?”


    温特摸了摸下巴,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然后给出了他的线索,五个大字。


    ——“我也不知道。”


    双胞胎对视一眼,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不对劲。但莱安显然还沉浸在“十分重要的事情”这几个字里,他激动地攥紧了拳头,“保证完成任务!”


    好耶,他的偶像又需要他了!


    温特欣慰地点了点头,摸索着找到了莱安的肩膀,轻轻拍了拍,鼓励道:“莱安,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莱安“腾”地站起身来,哒哒哒往外跑,“我现在就去找钥匙!”


    双胞胎看着莱安的背影,被点燃了斗志,也倏然站起,迅速往外冲。管它什么样的钥匙呢,只要把别墅翻个底朝天,把所有钥匙都搜刮来,总有一把是温特想要的!


    第86章 86


    达伦听完医嘱后, 并未直接离开诊疗室,他一边开启终端的防窥模式,处理坎贝尔家的事务, 一边自觉地伸出手腕, 让路然给他检查身体。


    这并不是达伦主动想这么做的, 而是温特要求他这么做。不交给路然来医治, 那就得让温特动用精神力,达伦分得清利弊,也就爽快应了下来。


    等仪器上各项数值浮现的时候,宿卿简直惊呆了, 他愕然地望着那显示出来的结果。不过很快,路然就把他想说的话给说了出来,“命真硬。”


    但这话换来的不过是三只虫的沉默, 达伦丝毫没将路然的话听进耳朵里, 对于他来说, 只要死不了就行;路然无奈垂眸, 萨尔维厄家的虫一只比一只难搞, 真是上辈子杀虫放火, 这辈子给萨尔维厄家打工;宿卿则是不明所以地给路然打下手。


    没过多久,诊疗室外忽然传来了激烈的响声和追逐声, 宿卿好奇地竖起耳朵, 不明白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达伦和路然就像什么也没听见似的,专注地做着手上的事情。


    达伦看着下属传来的资料——帝国对于埃比尔的审判将在后日举行。阿兰恩带兵驻守在了圣塔, 他将和安格斯一起去往审判庭。法院那边递交了不少关于埃比尔这些年的“不作为”行为, 但安格斯一方至今还未提交任何文字、图片证据。


    只不过,达伦稍加思索, 就明白了安格斯的用意。雄虫一定掌握着什么关键性的证据,并且可以当庭使用,他从不会打无把握的仗。


    达伦将已方收集到的关于麦斯威尔·克莱蒙的恶行,打包后加密发送到了阿兰恩的邮箱里。


    比起安格斯那边,显然温特这家伙更令虫担忧。


    “这个药剂,每隔三天注射一次……我说,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没听。”达伦如实答道,而后他起身走到门外的位置停下。路然和宿卿也跟着走到门口。


    整个别墅仿佛进了什么强盗似的,到处都是一片狼藉。两只长得一模一样的雌虫飞檐走壁、四处乱窜,身上挂着一大串钥匙,在他们身后紧紧跟着四五只雌虫,气愤大喊道:“把钥匙还来!!”


    “那个钥匙我还有用啊——”


    达伦&路然:“……”


    宿卿往楚越的方向凑了凑,小声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还不是我们老大的好雄主。”楚越头痛道,“说是要找什么东西。”


    下一秒,当事虫坐着轮椅缓缓地从拐角出现,银发雄虫听了听声音,正准备往他们的方向移动,结果没挪几步,就察觉到了什么,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像只做坏事被抓到的小猫。


    温特放轻了动作,就好像这样能不被发觉似的,他猫猫祟祟地控制着转椅往后退。


    盲虫独自坐轮椅,这种分分钟把自己作死的搭配宿卿想都不敢想。


    而如宿卿所想,糟糕的事情很快就发生了,温特压根没意识到他后退的方向正是楼梯口,轮子很快就触及到了台阶,眼看着就要往下翻倒——


    宿卿的身旁倏地掠过两阵风。


    他再反应过来时,达伦和路然一左一右抓住了雄虫轮椅的扶手,咬牙切齿道:“温特!”


    轮椅上的雄虫无辜地睁圆了眼。


    不一会儿,温特淡定地从轮椅上站了起来,双手下意识地往前探,试图抓住点什么东西,然后他抓住了达伦主动伸来的手。既然身后是楼梯,身侧是药物储藏室,面前是诊疗室,那么他大概知道自己所处的位置了。


    离他不远处站着的大概就是宿卿和楚越,像双胞胎他们那样无脑搜刮所有钥匙显然是行不通的,他温特可是有脑子的虫。他决定先探一探这锁长什么样子。


    可是……


    直接上手去摸会不会不太好?


    温特再回过神来时,已经察觉到了两只雌虫的怒气满满。他心里暗道一声不好,正打算撒腿就跑时,达伦的手强势地揽住他的腰,而后直接把他扛在肩上,往楼上走。


    “放我下来!”温特使劲蹬了蹬腿,险些没把自己弄得吐出来,他顿时蔫了吧唧地软在雌虫的肩膀上,“……我的护卫队呢?”


    楼下,双胞胎被特殊材质而制的绳子结结实实地捆了几圈,扔出了别墅外。


    片刻后,莱安也被“请”了出去。


    护卫队一败涂地。


    抢来的钥匙也全被夺了回去。


    雄虫被扛回房间“折腾”了好一通,老实了不少。温特懒得再把衣服套上了,整只虫钻进被子里缩成一团,可恶的雌虫,他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


    温特伟大的计划将在佩雷斯星深夜两点钟执行。


    他偷偷潜出了房间,然后找到了宿卿所在的房间,在拧开门锁的那一瞬,温特在心里给自己做了好一番建设——他进的是雄虫的房间,虽然这只雄虫正在装亚雌。他绝不是变态,对宿卿也没有任何一星半点的非分之想。


    想通之后,温特悄悄走进了房间里,整只虫蹲了下来,小心地前进。可恶的雌虫往他手上扣了新的精神力抑制手环,他还不知道该怎么解开。


    温特走到床边,试探着伸出了手,找到宿卿小腿的位置。


    他真不是变态啊!!


    温特的手指终于触碰到了宿卿的脚环,他不解地摸索了一阵,没找到锁眼。困惑之际,手指摸到了一块粗糙的地方,下一秒,一道机械声响彻房间里——


    “指纹解锁失败。”


    迅速低头的温特:“………………”


    他发誓自己绝不会放过达伦的!


    宿卿顿时僵住,他感觉自己这会再装睡是不是有点奇怪,他求助地看向那只躲在墙角的雌虫。楚越绷直身子,伸出手朝他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房间里一片死寂。


    三只虫连气也不敢喘一下。


    过了好一会儿,温特再次探出头来,竖起耳朵确认宿卿没醒后,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房间。


    宿卿的房间在二楼,温特的房间在三楼,他上了楼以后,若有所思地停下脚步。他能确信刚才宿卿并未睡着,通过呼吸的频率很好判断,而且,宿卿的房间里还有其他虫在。


    温特抬起手腕,手指摩挲着精神力抑制手环,假如宿卿要逃跑,刚才应该借着那个机会制服他才对,如果不是逃跑,那么深夜孤雌寡雄的……


    等等——


    温特眼睛微微睁圆了些,他改而单手扶着身旁的墙壁,只觉得整只虫如遭雷击。他记得达伦向他承认过,楚越是喜欢宿卿的。那么他刚才岂不是,当着宿卿对象的面,碰了宿卿的脚踝?!


    他知道宿卿是只雄虫,但楚越知道吗?


    雄虫恍恍惚惚地回了房间。


    而此时的房间内,达伦明白装睡对于温特来说是很拙劣的技能,他通过别墅里的监控,确认雄虫已经平安地回到了门口,于是打开了床头柜上的台灯,等待雄虫重新躺回到他的身边。


    只是让达伦没想到的是,他会看见这样的温特——宽大的睡衣套在雄虫的身上,领口歪斜到了一旁,露出了白皙的肩颈,那上面还留有他的吻痕,雄虫柔顺的银色长发披散在肩头,半掩去不少痕迹,那双湖水蓝的眼睛此时正无神地望着虚空,雄虫的整张脸由里至外地透出淡淡的粉意,耳垂更是染了玫瑰花瓣似的通红。


    达伦立马得出结论,温特在害羞,并且是在进门以前就出现的反应。


    结合监控里,温特离开宿卿房间后的动作来看,雄虫害羞的情绪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温特摸索着走到床边,他的脸颊烫得厉害,一想到自己都干了什么,就觉得尴尬得要命。


    他怎么能在别虫偷情的时候干这种事啊?


    温特脱了脚上的毛绒拖鞋,与日耀星不同的是,佩雷斯星正是寒冷的季节,尽管开了暖气,但他较寻常的虫还要怕冷一些,所以达伦给他准备的都是一些厚实的衣物。他忍住想打喷嚏的动作,倏地钻进了温暖的被窝里,在达伦即将伸出手来抱住他的时候,温特抬起脚来踹在雌虫的小腹上,把该虫踢下了床,“走开!骗子!”


    “发生什么了?”达伦丝毫不在意地又躺回到了床上,雄虫这回两只脚都踩在了他的小腹上,出去一趟,雄虫的体温被寒气侵袭,变得冰冰凉凉,达伦握住温特的脚踝,用自己的体温给温特暖一暖脚。


    他很在意地又问道:“你为什么害羞?”


    温特:“……”


    温特避开了第二个问题,只是反问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是指纹锁?”


    “我也没说是什么锁。”达伦表示很无辜。


    温特生气地想要抽回自己的脚,可雌虫握得很紧,他挣扎了没两下就累了,困倦地眨了眨眼,声音也变得愈发地轻,“明天再找你算账……”


    “等等,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害羞?”


    三秒之后,达伦听着雄虫趋于平稳的呼吸声,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第87章 87


    第二天醒来, 温特就为宿卿解开了脚环。雄虫做完这件事情之后,就撇下一脸茫然的医虫,在别墅里四处晃荡。


    达伦近来要处理的事务很多, 威弗列德·坎贝尔凭借一己之力, 整垮了半个坎贝尔家, 在达伦雌父死后的不到半年时间里, 这只雄虫就娶了洛里的雌父,还和麦斯威尔·克莱蒙的雌侍偷情,生下来莱安·坎贝尔。皇室的脸面就代表着帝国的脸面,即便这事被压了下去, 也依旧有不少贵族不耻于威弗列德的行为,更何况不久之后,威弗列德更是把家族产业拱手相让。


    坎贝尔先前能够在军事领域上占据一席之地, 不仅仅是因为历代雌虫的高等级、骁勇善战的体格, 更因为他们占据着一条轻甲生产链。而现在, 达伦打算把这条生产链收回来, 转入萨尔维厄的名下。


    温特见达伦有要事在身, 便将雌虫推入了书房, 自己下楼活动活动。他当然也不愿意自己走路,便又拾起了他的轮椅, 在路然和宿卿的双重注视下, 叫来维恩, 推自己下楼,两位医虫这才放心地回到实验室, 继续研究解药。


    别墅里没什么可逛的, 转了一圈之后,温特就让维恩推着他去院子里吹吹风。佩雷斯星即将进入冬季, 再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会下雪,这会儿寒风呼啸,别墅外围了一圈密林,树叶沙沙作响,维恩不太想执行这条指令。


    但双胞胎对雄虫溺爱得很,温特想去,他们就要推着雄虫出去。只不过在那之前,两虫找来了厚厚的衣服给温特穿上,又配备了猫爪手套和猫耳朵毛绒帽子,再给雄虫裹上一条厚厚的围巾。


    只剩一双眼睛露出在外面,并且这双眼睛还看不见任何东西的温特:“……”


    他艰难地抑起头,把自己的鼻子和嘴巴从围巾里解救出来,“太厚了!”


    只是刚一出门,寒风往温特的脸颊一扫,他又迅速缩回了围巾里,剩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他们推着他来到了院子的中央。


    温特静静地坐着,仔细分辩着风带来的味道,他感觉自己很久没出过门了。双胞胎担心他会觉得无聊,就在他耳畔叽叽喳喳地描绘着他们的所见。


    与日耀星的贫瘠、首都星的繁华都不同,佩雷斯星有百分之七十的绿植覆盖。但这并非说明,佩雷斯星的科技就落后于其他星球,论起科技发展,佩雷斯星排得上前五。


    这是一个十分宜居的星球,起初,阿兰恩就很想把安格斯拐来安居,但雌虫的想法最终没能落实下来。安格斯的事业心强得可怕。


    尤景半蹲下来,从他的角度往他们身后看去,能瞧见三楼阳台上一边打通讯,一边时刻关注着他们的达伦,也能望见另一边被关在房间里做精神力练习但翘掉练习正趴在窗户上可怜巴巴看着他们的莱安。


    他收回视线,重新看向轮椅上的雄虫,后者的眉眼染上了些许疲惫之色,但依旧努力地睁着眼睛不肯睡去。尤灿不知疲倦地给温特描绘着他们的眼前有什么,雄虫只是偶尔给出回应,但他们都能看得出来,雄虫有在认真听,只是没什么力气说话。


    关于雄虫的症状,最明显的除了眼睛会时不时疼痛之外,就是嗜睡和浑身乏力。要是换作以前,温特一定会很乐意给他们回应,雄虫本也不是什么很安静的性子。


    片刻后。


    温特动了动唇,轻声道:“想看下雪。”


    他以前见过下雪的佩雷斯星,很漂亮。尽管首都星也会下雪,但总是很薄的一层,没几天就消散得一干二净,不如鹅毛大雪来得惊艳。


    “会看到的,宿卿和路然会治好你。”尤景抬手揉了揉雄虫帽子上的猫耳朵。


    尤灿则是抓住雄虫围巾上挂着的毛绒小球,晃了晃,“今年我们可以在佩雷斯星一起过年。”


    温特轻轻点了点头,“好。”


    由于双胞胎幼年丧失双亲,进入特优班结识温特后的每一年,都是在萨尔维厄家过的年。雄虫喜欢热闹,开口邀请他们来家里作客,既非可怜同情也并非别有所图,压根不清楚自己给他们的生活带来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以及怎样明亮的色彩。


    但一想到雄虫那占有欲极强的雌君,双胞胎轻叹一口气,感觉嫁入萨尔维厄家希望渺茫。他们分别趴在雄虫的两侧,一个玩着雄虫的帽子,一个玩着雄虫的围巾,没过多久,两道无形的精神丝抽了过来,两只雌虫被抽倒在草地上,疼得骂骂咧咧。


    温特听到这动静,忍不住低笑一声。他将脸埋得更深,柔软温暖的围巾使他困意沉沉,最后再也支撑不住,睡了过去。


    等他再醒过来时,达伦已经解决了手头上的事情,将一副眼镜戴到了温特的脸上。那是坎贝尔名下的影院特制,专供盲虫使用的投影镜片,可以使盲虫看到配套荧幕上所播放的影片,本质上与终端的脑内成像功能类似。


    温特很满意这个礼物,连轮椅也不坐了,踩着毛绒拖鞋坐到了三楼的小客厅里看电影。达伦就坐在他的身边,将毛毯盖在雄虫的身上,而后连毛毯带雄虫揽入自己怀中,陪温特一起看,偶尔也会抽时间回复下属的消息。


    期间,莱安完成了温特交给他的作业,也兴冲冲地凑了过来,但达伦不许他靠得太近,他只能可怜地独自一虫坐在单虫沙发上。


    看完一部电影之后,温特就趴在达伦怀里,又睡着了。宿卿三次“路过”小客厅,第四次才忍不住开口问道:“能不能……借一下温特……阁下?”


    “他睡着了。”达伦抬眸看了宿卿一眼,随后又将视线重新落回怀里的雄虫,“等他醒了,我让他去找你。”


    “好……好的。”得到答案后,宿卿脚底抹油一溜烟跑回了实验室。


    温特醒后,就从达伦口中得知了这件事。雌虫又补充说明道:“路然带着双胞胎到中心区购买药材,实验室里只有宿卿一只虫在,你要过去吗?”


    “要。”温特不假思索地答道。


    他等的就是宿卿的这句话。


    雄虫缓了一会儿,将手腕伸向达伦,示意对方解开自己手腕上的精神力抑制手环。达伦迟疑了好一会儿,“……你该不会又偷偷记下密码吧?”


    “我是那种虫吗?”温特感到很冤枉。


    达伦捏了捏雄虫的脸,“你是。”


    但不解开手环,达伦也不放心让温特和宿卿独处。他思考片刻,还是当着温特的面,解开了手环。


    雄虫得了“自由”,毫不留情地脱离他的怀抱,下楼去找宿卿了。


    达伦:“……”


    一旁的莱安偷偷地打量了一下达伦的脸色,心里感叹道:好阴沉的一张脸啊。


    而另一边,温特凭借着自己摸索,找到了实验室的位置,他抬手敲了敲门,“我能进来吗?”


    宿卿放下手里的试管,诧异地看着独自过来的雄虫,他小跑到温特的身边,握住了雄虫的手臂,将对方扶了进来,“小心。”


    他引着温特坐下,“我……我和路然制出了第四期的解药,经过实验,确认不会产生副作用,想让你试试。但是,路然现在不在……”


    “没关系。”温特挽起袖子,朝着宿卿递去自己的胳膊。


    雄虫的皮肤本就脆弱,一点小伤都极易留下伤口,哪怕最微小的针孔,都会留下一小块青紫的痕迹。而这样的痕迹,温特的手臂上有一大片。


    宿卿心情复杂地看着温特手臂上的伤痕。


    因中毒而下降的精神力等级,会使得温特自身的愈合力更差。宿卿小心翼翼地将仪器连接到温特的手腕,他需要检查一下雄虫的身体情况。


    等待的时间里,实验室除了仪器运转的声音之外再没别的声音。


    宿卿看了看面板,又看了看温特,最终还是没忍住问道:“温特阁下,你……为什么给我解开脚环?”


    “我觉得不该用那种方式对待你,你对我来说有救命之恩,待遇不该低于路然。”温特顿了顿,“不过我要说抱歉的是,我不怪达伦会那么做,我知道他很担心我,而你也许是我唯一的‘生路’,所以他对于你的自由会很在意。”


    “我不会逃跑的……”宿卿轻声道,他的视线久久地停留在雄虫的手臂上,“他救了我,我现在所做的一切,是回报。我听说达伦先生把伯里斯的非法实验室炸毁了,我明白他是只好虫,而且,你也是。”


    温特读取着空气里的精神波动,宿卿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善良。


    仪器发出“滴”的一声,表明检查结果已出,数值表明能够给温特进行注射。宿卿依旧犹豫着,想等路然回来,他担心会出什么意外,尽管他们已经测试了不下十回。


    “温特阁下……”


    “叫我温特就好。”


    “温特……”宿卿张了张口,他注意到雄虫的神色柔和,给予了他很高的信任。可他不是一只合格的医虫,展露给患者的,通常是他的不自信,“我们还是等路然回来吧,我担心……会出什么意外。路然行医的经验比我丰富,有他在,我会更安心一些。”


    说到最后,宿卿的声音越来越小。


    宿卿有些不敢去看温特的脸,怕雄虫会为他的胆小而感到失望,但很快地,一只手握住了他搭在椅子扶手上的那只手,雄虫的手指柔软而微凉,几乎瞬间抚平了宿卿内心里的所有不安。


    当然他也明白,这根本不是握个手就产生的效果,仪器上的数值表明,雄虫正在使用精神力安抚他。宿卿一方面觉得自己应该“生气”雄虫不听医嘱,一方面又在雄虫温柔如水的神色中败下阵来,安慰自己说只是一小点精神力,不碍什么事,不要去责备雄虫。


    银发雄虫睫羽轻颤,朝着宿卿弯了弯眉眼,声音里带着浅淡的、又直击虫心的安抚力,“有我在,你不必紧张。”


    “假如药物真的出了问题,凭借我的精神力,能为你争取半个小时的时间。”


    宿卿眼神微动。


    一分钟之后,他将药剂注射到了温特的体内。他总算明白路然提及温特时,为什么经常一脸的无奈又宠溺。


    雄虫忽悠虫的本领使在让虫无法拒绝。


    好在一切正常,药物很好地发挥了作用,宿卿松了一口气之余,又不免地,有了一点自信心。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路然回来的第一时间里,告诉了他一个事实——“假的,他根本不能为你争取到半个小时。”


    路然拍了拍宿卿的肩膀,同情地望着腿都软了的亚雌。


    而另一边,温特伸手抱住了达伦的腰,整只虫靠在雌虫的怀里,为自己小小的恶作剧感到心情很好,他将脑袋埋到雌虫的胸口蹭了蹭,忍不住感叹道:“我好坏哦,欺骗无辜纯良的小亚雌~”


    达伦咬了咬牙,“……你管给他练手,叫做欺骗?”


    温特“唔”了一声,不解地歪了歪脑袋。


    雌虫伸出手,报复性地把雄虫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


    第88章 88


    埃比尔被当场宣布无罪释放。


    安格斯总共提交了三个证据。


    一是一箱子的船票和车票, 上面有着十年间,他的雌父跑遍六个星球寻找他的证据,证明他的雌父在死亡之前都没有放弃过寻找他, 故而遗弃雄虫罪并不成立;


    二是他失踪时所乘坐的星舰, 恰是克莱蒙名下的产业, 星舰失事共计造成三只雄虫、七十二只雌虫死亡, 一只雄虫和三只雌虫失踪,皇室当时发了大量的抚恤金给伤亡虫员的家属,却在这些年来从未动用虫力搜寻失踪虫口,更是在安格斯雌父死后, 试图抹去一切雌虫寻找雄子的痕迹,抹去那场虫为灾难留下的所有痕迹;


    而最后一个证据,是安格斯的验伤报告。他之所以能在一众伤亡中存活下来, 正是那三只雌虫。他们以性命相护带着安格斯降落在α星, 当时安格斯头部受到重创, 失去了所有记忆, 身上多处擦伤、骨折, 奄奄一息。


    造成这一切伤害的虫, 却并未及时地做出救援行动,导致雄虫觉醒精神力失败, 本该六岁完成的一次觉醒, 直到安格斯十岁那年才真正完成。


    由于分化未完成, 当地雄保会拒绝提供帮助,只分发了少量的雄虫补助金。但谁也没想到的是, 安格斯在十岁时完成了分化, 当地雄保会上门求和,被拒之后, 为掩盖事实,杀了安格斯的养父。而当时,安格斯不过是个F级的雄虫。


    此后,安格斯离开α星,伪装成亚雌躲避追捕,流浪了三年,直至考入军校。


    也幸亏这不是公开法庭。


    安格斯每说上一句话,就足够让很多虫冷汗直冒。


    但远不止于此。


    这短短的三份证据还不足概括安格斯受过的伤害,包括他还没提及的,二次分化。


    庭审结束后,埃比尔无罪释放,不日将返回日耀星重新掌管第一军团。法院派虫将当年失事星舰的监管者,以及其他相关虫员抓捕,除此之外,法院将以谋害雄虫罪起诉α星雄保会分会。


    当日下午,安格斯声称身体不适,向皇室递交辞呈,表明自己愿意辞去圣塔院长一职。


    消息一经传出,圣塔陷入有史以来的最大骚乱,结合温特遇袭案件,他们很难不将这次起诉看作是针对萨尔维厄家而做出的行动。上百名高等雄虫乘坐飞行器去往皇宫,要虫帝给个说法,安抚安格斯,同时向全虫族解释,温塞斯和温特究竟是不是同一只虫。


    读完这则消息的时候,温特正跟着达伦去往三楼的小餐厅,一阵疲乏感袭来,他感觉到浑身的力气被突然抽走,整只虫不受控制地向下栽倒。


    在他将要倒在地上之前,达伦眼疾手快地把他抱住,“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


    雌虫转头对着一旁的下属说道:“去叫宿卿和路然过来!”


    三两句话的功夫里,温特其实已经缓过来了一些,他握住雌虫的手,“我没事。”


    随后赶来的路然和宿卿,给温特检查了一番,没发现什么大问题。两只虫正要收拾东西离开的时候,被温特叫住,“一起吃顿晚饭吧。”


    路然没有推辞,宿卿自然也就跟着去了。


    等吃完饭后,路然又收到了拍卖场发来的物品清单,他和达伦商量过后,带着双胞胎离开,前往拍卖场。


    温特则是跟着宿卿去往了实验室。


    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温特几乎都随着宿卿、路然泡在了实验室之中。有了温特的全力配合,药物的升级十分明显,温特近来没再出现双眼疼痛的症状,只是嗜睡依旧得不到解决,他总是会在实验进行到一半,又或者是说话说着说着,就突然睡着了。


    就比如现在,宿卿看了一眼已经进入梦乡的雄虫,无奈地轻叹一口气。他取来一旁的毯子,轻轻盖在温特的身上。


    雄虫手臂上的伤口愈发严重,总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宿卿取过药膏,坐在温特的身旁,小心地给雄虫上药。


    实验之所以那么顺利,不仅仅是因为温特的配合。宿卿感受着那枚挂在自己脖子上,触感温热的玉佩,这是温特送给他的礼物,这不单是一块价格昂贵的玉佩,雄虫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往里面锁住了一丝精神力,能够起到安神的作用。


    宿卿自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就一直过着胆战心惊的日子,这种环境对于雄虫的影响力极大,不仅会使雄虫产生严重的心理问题,更会使得他们无法正常分沁雄虫素。


    他并非本土雄虫,心理上不会在意环境的影响,但生理上会控制不住地产生不安、焦躁以及害怕的情绪。在药物的作用下,他伪装成了亚雌,他虫自然也不会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胆小”,但温特从一开始就察觉出来了。


    温特不但没有戳穿他是只雄虫的身份,反而解开了束缚着他的脚环,不动声色地安抚着他的情绪。在宿卿为温特解开身上的毒素时,温特也在治疗宿卿的心理疾病。


    宿卿觉得,自己也该给予雄虫更高的回报才对。


    就比如说,先让温特恢复视力。


    两缕透明无色的精神丝线悄然探出,没入温特的眉心。


    雄虫的精神力浩如烟海,宿卿控制着精神丝轻触海面,平静被倏然打破,层层巨浪翻涌着朝他袭来,但奇怪的是,在巨浪将要把他吞噬之际,又倏然退了回去,海面复归平静。


    宿卿忍不住抹了一把汗。


    有些担忧地看向路然所在的方向。


    但很快,宿卿就看到一道精神触手抽了过去,直接把路然抽昏。实验室里的灯光闪烁了一下,对角的两个监控倏然爆裂。


    雄虫闭着眼睛对他说:“我睡着了,我什么也不知道。”


    宿卿:“……”


    宿卿看了看“案发现场”,不安地问道:“我一会儿会不会挨上一顿打?”


    “有我在,谁都不能伤害你。”


    此刻,宿卿才终于想起,坐在他面前的是那个战场上杀伐果断、赢取无数胜利的温塞斯阁下,而非他险些被欺骗了的纯良无害小白花。


    他是不是上贼船了?


    *


    路然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想要找温特算账,他无非就是前两天往雄虫的饭菜里下了点健康的药,以至于把雄虫苦到不停掉眼泪而已,他有什么错?


    但就在他转过身之际,一眼就看到银发雄虫坐在椅子上,单手支着下巴,望着他所在的方向,那双星蓝色的眸子里有光在里流转,仿佛阳光照耀下璀璨夺目的蓝色汪洋,对方的唇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路然哥哥,我错了~”


    一瞬间,路然心跳如鼓,脑子里空白一片,完全忘记了要找雄虫算账的事情。


    温特收回视线,重新看向一旁的宿卿,对方有着和柏郁一样的黑发、黑眸,这总令他感到莫名的亲切。他握住宿卿的手,真诚地感谢道:“谢谢你,宿卿。”


    “不……不用谢。”


    宿卿“腾”的一下红了脸。


    雄虫恢复视力之后,眼神变得好深情,声音也莫名地蛊惑虫心。


    就在这时,门“砰”的一声从外面被踹了开来,达伦的视线停留在温特的身上,自然也没错过雄虫眼睛里的“深情”,他当即眉心下压,周身散发着冷意,对着温特沉声道:“再不松开,我把他手砍了。”


    温特松开了手,笑着问道:“怎么不砍我的手?”


    “舍不得。”达伦走了过去,注意到温特的眼睛,怔了片刻,随后将雄虫一把抱起,带回房间。


    宿卿:“……”


    看出来了,他是play的一环。


    第89章 89


    宿卿为他做了一个“小手术”, 将视觉神经上沾染的毒素,通过精神力的引导,转移到别处。但这个所谓的小手术, 只是听起来简单而已, 稍有不慎, 宿卿就会遭到反噬, 变得精神失常,更何况他是越级给温特做手术,其中的艰难可想而知。


    温特苦恼地皱起了眉头。


    他直接送一套房子给宿卿,会不会显得太庸俗?


    不过, 一套房子也太少了。


    他要不要先转阿兰恩的一亿星币给宿卿?


    “你在想些什么?”达伦将门打开,把雄虫放到了沙发上,他半跪在温特的身前, 温柔地注视着那双蓝宝石一样的眼睛。


    雌虫的声音拉回了温特的思绪, 他的目光落到达伦紫罗兰的那双眼睛上, 系统成像的世界会有颜色偏差, 整体带上一层灰色调, 比不上用自己的双眼来看。


    温特朝着达伦伸出双手, 后者心领神会地抱住他。


    他将脑袋埋在达伦的颈侧,而达伦也顺势调转他们二虫的身形, 坐到了沙发上。过了许久, 温特才轻声说道:“我现在很开心。”


    他不是不在意自己失明的双眼, 否则他上一世也就不会成为大家口口相传的那只“暴戾雄虫”。温特讨厌什么都看不见,也不想接受自己失明的事实, 他宁愿被抱着走, 也不要柱着拐杖,他在熟悉的环境里可以自如地行走, 他房间里的陈设也十年如一日,达伦知道他接受不了,所以总会默默地将自己能做的事情做到百分百的好。


    这世上再也不会有比达伦对他更好的虫了。


    “温特,你会好起来的。”


    达伦一手揽着雄虫的腰,另一只手摸了摸雄虫的脑袋,片刻后,他的肩膀湿了一小块,这个认知使得达伦的心脏漏了半拍,喉间泛起一阵酸涩感,忍不住将雄虫抱得紧一些,再紧一些。


    在他看来,雄虫在做着正确的事,温特从不是为了什么荣耀加身,只是觉得应该去做,想要去做,所以做了。可他的努力,换来只是对雄虫致命的毒素。


    中毒到了后期的时候,温特不止是眼睛会疼,雄虫的耳朵、脑袋,乃至全身的每一处骨头都像车轮碾过般疼痛。而这样的痛苦,就像一日三餐似的频繁,他清楚地记得,无数个清晨,雄虫受不了地趴在他的怀里,疼痛使温特的浑身绷紧、微颤,生理性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淌。


    有时候他真恨不得替雄虫来受这份苦。


    每每回忆至此,达伦就觉得将克莱蒙家的每一只虫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他捧住温特的脸颊,小心翼翼地替雄虫拭去眼泪。哭过之后,雄虫的眼尾泛着薄红,鼻尖也染了些许红意,看起来可怜且令虫心疼。


    “我其实不是特别想哭的……”温特小声地解释道,“是雄虫的本能反应。”


    他感觉有些丢脸,毕竟自己已经成年了,动不动就哭哭啼啼,显得他需要被虫捧在手心当明珠似的。他发誓下次哪怕是在床上进行运动的时候也绝不流一滴眼泪。


    温特吸了吸鼻子,“我不委屈,我也不难过。”


    但在说出这话的同时,雄虫的眼泪依旧不受控制地啪嗒啪嗒往下落。达伦安慰无果,只能凑近,吻上了那些眼泪。


    柔软的唇瓣触及温特的脸颊,一点一点地将那些眼泪吻去。温特震惊地瞪圆了眼,没想到还能这么做,而且在意识到他的眼泪止住之后,雌虫便更加得寸进尺。


    温特抵着达伦的肩,“唔!别舔。”


    大概是雌虫还没适应他已经恢复视力的事情,所以当达伦停下,注视着温特的时候,眼睛里涌动着强烈的占有欲,一瞬间,温特几乎要误以为,他是被达伦藏在山洞里的珍宝。


    但这样的神色,温特不是没有见过。达伦在精神域里的化身,就总是这样望着他。


    “温特……”


    “我凿个山洞,把你藏起来吧。”


    温特:“?”


    温特推开雌虫,明显地表示拒绝,他皮娇肉嫩的可住不了山洞那种鬼地方。


    *


    恢复视力的当天夜晚,宿卿又为温特做了一番检查,雄虫的双眼状况趋于稳定,即便毒性再次发作,也不会导致失明。


    只不过,自温特能看见以后,他们再给雄虫做检查时,总要直面雄虫那双亮晶晶湿漉漉的眼睛,他们走到哪,雄虫的视线就追到哪,这简直让虫压力巨大。


    好在九点一到,雄虫就被达伦接走带回卧室,宿卿和路然也结束了当天的研究,回房休息。


    达伦还有事要忙,温特就裹着被子在床上刷了一会儿的星网。安格斯辞职一事,打得皇室措手不及,旧贵族自然恨不得安格斯交出圣塔的控制权,但绝非眼下,要真同意了安格斯的辞呈,那些贵族雄虫不得把皇宫夷为平地。


    关于温特的身份,皇室拖延至今,也总算给出了确切的答复——温特就是温塞斯。至于为什么公布温塞斯的死讯,他们给出的解释类似于雄虫天生娇弱,不适合上战场,温塞斯受了重伤导致精神力等级下降,更应该在家中休息,而温特休养期间的一切权益,都由雄保会全权负责,温特带伤回到日耀星因而遇袭,全都是雄保会监管不力。


    雄保会内部夹杂着多种势力,并不像圣塔那般,说话权都由安格斯来主导。希尔·劳德虽然总是一副学者作派,遇上事情总笑意盈盈地开导,但事实上他也不是个软柿子。


    皇室将黑锅甩到雄保会头上,希尔先是痛斥一番此事的负责虫,为此还气出了“病”——希尔也是一只雄虫,也是受帝国法律所保护的“娇弱雄虫”,于是他回家休养,让副会长全权负责这个烂摊子,调查清楚之后给出让大众都满意的答复。


    老滑头,温特暗道。


    温特关了星网,他掀开被子下了床,目光落在床边那双毛绒拖鞋上,他套上一只,抬起脚来看了看,是可爱的白猫,耳朵还透着淡淡的粉色。虽然和兽族处于敌对的关系,但没虫能抵抗可爱的小毛绒绒,一些小规模战争的爆发,通常也是因为他们想要驯化兽族,带回家养。


    星球上的大部分雄虫,都很喜欢这种可爱的小玩意儿,温特也喜欢。但这不代表他乐意被打扮成一只小猫。


    可恶的雌虫不知道趁他看不见,都给他穿的什么东西。


    不过温特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什么可替代的拖鞋,就干脆穿了。反正也就是在房间里穿穿而已,不影响自己在他虫眼里高冷伟岸的光辉形象。


    温特一路小跑进了浴室。期间,达伦的视线就没从雄虫的身上离开过。


    没过多久,雄虫又踩着拖鞋哒哒哒地往外跑,不忘对着起身欲跟上的达伦说一句,“我去借个东西,一会儿就回来。”


    达伦不放心地又坐回了沙发上。


    他一刻也不想让雄虫离开他的视线。


    好在温特确实很快就回来了,手里还带着一个卷发棒,然后又进了浴室。达伦眼神微动,很想进去看一看雄虫在弄些什么,他的精神丝线比他更快,先一步搭在了浴室的门把手上,在他将要打开浴室门之前,忽然一道“咔嗒”声响起——雄虫把浴室门反锁了。


    达伦:“……”


    也许温特是想给他一个惊喜,达伦安慰自己说。


    半个小时之后,雄虫不紧不慢地打开了浴室大门,他的银色长发经过一番细致的打理,柔顺而有光泽,发尾处用卷发棒微微卷了卷,额前以及两侧,也卷出了好看的弧度,衬得雄虫面容精致小巧。达伦有些挪不开眼。


    他之前也不是没给温特打理过头发,但雄虫经常不是歪倒在他身上,就是钻到被子里在床上滚来滚去。精心打理后的银色长发,与温特的适配度超过百分之百。


    “怎么样,好看吗?”温特问道。


    达伦点了点头,他直勾勾的眼神就已经说明了一切——他现在很想把温特拉到自己的腿上坐好,将雄虫禁锢在怀里,吻到雄虫喘不过气,只能拿一双无辜、可怜且湿漉漉的眼睛瞪着他。


    他刚起身,又听见温特说道:“那就好,我给伯里斯打个视频通讯。


    达伦:“………………”


    哦,原来是给伯里斯惊喜。


    温特左望右望,把单虫沙发挪了挪,好让一会儿的视频里出现什么昂贵的东西,就比如身后那幅价值千金的画,虽然伯里斯不一定能懂这幅画的价值,但用来裱画的纯金相框,伯里斯一定懂。


    他坐在沙发上,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和衣襟,给伯里斯打去了视频。


    伯里斯显然没注意到这是一则视频电话,他错愕地望着终端投放在他面前的,加大版美貌,看到雄虫笑意盈盈地看着他,“晚上好啊伯里斯殿下,您看起来精神不错呢!”


    如果雄虫指的是他那快掉到地上的黑眼圈的话,确实还不错。伯里斯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少在那里小虫得志!”


    温特往沙发上一靠,唇角噙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过了一会儿,他又苦恼地拉下唇角,委屈巴巴地说道:“我把殿下当朋友,殿下把我当小虫,真伤心。”


    伯里斯:“……”


    伯里斯:“你吃错药了?”


    温特眨了眨眼睛。


    伯里斯这才意识到不对劲,他神色一敛,注意到温特的眼睛灵动而明亮,不像受了伤的样子。他下意识地攥紧了双拳,“你的眼睛……”


    “哎呀,被发现了!今天打这个视频呢,就是想和殿下分享我的喜悦。”温特将终端靠近自己,嘴角微扬,笑着说,“多亏了伯里斯殿下,我的眼睛才能被治好呢。”


    “你!”伯里斯气得要挂了通讯。


    “诶,别急。我还没说完。”温特敛了笑意,眉目间的冷意便悄然浮现,这是继承自阿兰恩的气质,他继续说道,“伯里斯殿下,我似乎记得,帕特里克殿下有一只七岁的雄虫弟弟。对吧?”


    伯里斯像被戳中痛处,顿时眉毛倒竖,恶狠狠地瞪着光屏上的温特。他刚要开口,视频就“啪”地一下熄灭,温特很没礼貌地挂断了通讯。


    伯里斯:“……”


    想到伯里斯被气得无能狂怒,温特心里就一阵高兴。伯里斯厌恶像虫帝那样被困在皇宫里,但这并不代表,伯里斯不想要那个皇位。


    温特迫不及待地想要和达伦分享他的喜悦,一转头,就对上了达伦危险的目光。雌虫站起身来,走到他的身边,双手搭在温特两侧的扶手上,将他困在了沙发上,“你打扮了四十三分钟,就是为了给伯里斯打视频电话?”


    温特心里警铃大作,试图从达伦的臂弯下逃走,然后被雌虫一把捞了回来。雌虫的手指捏住了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由于常年握枪,达伦的手上有一层茧子,轻轻地摩挲着雄虫娇嫩的皮肤。


    存在感太强,温特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呜咽。他下意识地躲避达伦的眼神,可雌虫捏着他的脸,不让他往别处看。


    “为什么不敢看我?”


    雌虫的气息笼罩在他的上方,空气都变得滚烫起来。温特往沙发缩了缩,眼睛泛起了一层水雾,“……我会被你玩坏的。”


    闻言,达伦喉头一滚。


    本来他没打算做点什么,但听了雄虫的话之后,就忍不住想狠狠做点什么了。


    第90章 90


    温特其实明白, 他说出那句话会引来什么样的后果,但他本身就有点“见了棺材都不落泪”的无畏感,反而会在雌虫真的把他欺负来欺负去的时候想上一句:果然如此。


    这会儿, 雄虫抱着膝盖, 坐在三楼小客厅的沙发上, 他面前的荧幕正在放着他看过一遍的诺亚主演的纯爱电影。


    这个别墅里每只虫都在忙忙碌碌, 宿卿和路然为了研制解药每天忙得焦头烂额;双胞胎接了任务,在佩雷斯星各大拍卖场里转,寻找合适的药材;莱安每天都要完成温特给他的作业,几乎到了傍晚才能堪堪完成, 得到出来玩的机会;达伦就更不必说了,他不仅要忙着收回轻甲生产链,还要给安格斯、阿兰恩那边搭把手, 时不时还得应付一下坎贝尔家的老顽固。


    唯一清闲的, 只有温特和维恩。


    但维恩最近总是避着他, 一副不愿与他多交流的模样。温特猜也知道, 这个系统在酝酿着离开的事情, 故而想在感情上和他多疏远一些, 这样在分开时也许就不会那么难受。不过维恩做得实在差劲极了,温特总能看见, 对方躲在角落里偷偷看他, 眼神悲切, 带着不愿离开又不能不离开的矛盾感。


    电影放到中段,主角又开始了他们的海誓山盟。温特将下巴抵在膝盖上, 指尖触亮终端, 小光屏还停留在他和诺亚的聊天界面上。


    [温特]:诺亚,你说喜欢到底是什么?


    诺亚还没回复, 温特猜到对方大概正在拍戏,没办法回复他。


    突然提出这个疑问,是因为雌虫将他压在身下进行某个运动时,对方眼睛里的爱意浓郁到快要溢了出来。这不由地让温特思考起了一个问题——达伦愿意为了他而殉情,那么他呢?


    假如受伤的是达伦,假如将要面临死亡威胁的是达伦,那他也会为了雌虫而精神域破碎吗?


    ……他也像达伦不能失去他那样,不能失去达伦吗?


    温特被这个问题困扰住了。


    结果就是达伦不满于他的走神,将他“折腾”得更厉害。温特的胸口现在还隐隐作痛,残留着雌虫反复吮-吸后的不适感。


    就在这时,终端发出“叮”的一声轻响,没一会儿又接连响了两声。


    [诺亚]: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诺亚]:我刚刚在拍戏。


    [诺亚]:喜欢……很难说清楚吧。


    隔了好几秒,诺亚又回复道——


    [诺亚]:很抱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界定喜欢的含义。


    温特盯着那几行字陷入沉思,斟酌过后,回复道——


    [温特]: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爱一只虫,爱得愿意为他去死?


    [诺亚]:??


    [温特]:我的雌君愿意为我去死,我是不是也得……为他死一下?


    [诺亚]:……


    对话框里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但温特等了许久,也没见诺亚发来一个字,正当他怀疑亚雌是不是打了一篇小作文的时候,诺亚干脆拨来了通讯,把温特劈头盖脸一顿骂,最后叮嘱他要健康恋爱,别一天天整那些“死来死去”的畸形恋爱。


    温特诚恳发出疑问,“什么是健康恋爱?”


    “……”


    “他对你好,你对他好。”亚雌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这就是健康恋爱!”


    温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懂了。”


    但紧跟着他又发出另一个疑问,“可我要怎么样对他好呢?”


    诺亚:“……”


    他到底为什么会欠这个臭直雄的虫情啊。


    诺亚深呼吸一口气,给出了最简单的方案,“亲手给他做点好吃的。”


    但诺亚显然没意识到,从小被伺候到大的温特压根就没下过厨房,温特对自己的厨艺也没有什么数,不过诺亚的提议,让他十分心动。


    他没下过厨,可他玩过做饭类的小游戏啊,好吃的食物,简直手到擒来。


    温特兴冲冲地站起,准备去往厨房,下楼的途中被路然拦住,灌了一瓶极苦的药,他当场被苦到泪眼汪汪。不过做饭的兴奋劲还是高过找路然算账的劲,温特往嘴里扔了一颗糖,继续往楼下走。


    他赶走了厨房里的所有雌虫。


    比起完整地观看“新手指导”,温特更喜欢自己一点一点地摸索,他将厨房门关上,不许别虫来打扰他干活。


    一个小时之后,身心皆疲的温特端着他的大作,乘着电梯上了三楼。他累得一点也不想爬楼梯了,天知道他做饭的途中忍了多少回,才没有直接席地而睡。


    他进到书房的时候,达伦刚挂了通讯,主动接过雄虫手里两个巴掌大的砂锅,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


    “爱心下午茶?”温特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下,给这道爱心下午茶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莓莓煮什锦西米汤!”


    达伦:“……”


    一听就是很不妙的东西。


    可一想到这是温特为他准备的爱心下午茶,达伦还是硬着头皮打开了这锅汤,黑褐色的汤汁裹在各种水果切块上,间或夹杂着西米露,甜到发腻的气味扑面而来,其中最浓郁的,当属汤底——草莓营养液。


    达伦后背都冒汗了,“怎么是黑色的?”


    “唔,我加了点酱油?做菜不是,都要放点调味料吗?”温特坐在达伦对面,趴在书桌上睁着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望着达伦,“它是液体,营养液也是液体,混在一起,应该很搭。达伦,这是我专门为你做的。”


    温特不好意思地低垂眉眼,他自己都不舍得喝一口,全给了达伦。这应该是对达伦很好了吧?


    达伦僵硬地点了点头,“看起来不错,我试试。”


    也许它只是卖相差,说不定尝起来味道还不错呢?


    达伦深呼吸一口气,然后拿起勺子,舀了一口放进嘴里,复杂的味道瞬间涌入口腔,又甜又咸的味道简直让虫想死。达伦抬眸,对上温特充满期待的眼神,他艰难地把这一口莓莓煮什锦西米汤咽了下去,并违心评价道:“很好吃。”


    温特望着他,眉眼弯弯,神情温柔到足以使虫丧失味觉。


    达伦一口接一口地喝完了这锅汤,丝毫没有浪费。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喝到后面竟真的品出一丝丝甜蜜的味道,他猜测到这碗汤大概是雄虫对他爱意的回应——温特在试着回应他的感情。


    想到这一点,达伦自认为没有什么食物是他吃不下的了。等他喝完汤放下勺子时,温特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达伦走到雄虫的身边,轻手轻脚地将温特抱起,放到书房里的沙发上,又取过一旁的毯子给温特盖上。


    雄虫迷迷糊糊间握住了达伦的手,呓语着什么。达伦低下头去仔细听了听。


    “达伦……”


    “汤,你……喝完了吗?”


    达伦手指抚上雄虫光滑白皙的脸颊,柔软的触感使虫爱不释手,他答道:“都喝完了。”


    雄虫满意地哼唧了一声,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达伦捂了捂胸口,强忍着胃部的不适,缓了一会儿之后,还真让他缓过来了。他拨开遮挡在温特眼睫上的碎发,柔声道:“非常非常好喝,我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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