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 第八十一章 ◇


    ◎躺平失败的第八十一天◎


    越到年底越发繁忙, 腊八那日南边三藩却突然传来捷报。


    自从纯亲王带着大批财富回到大清,朝廷的军队一下子腰包鼓鼓,有大批的钱粮支撑, 加上七月份地震时朝廷又大力度赈灾, 士气大振,又有孤幼院这几个月四处开花,朝廷的舆论之战也跟的及时,南边的汉民也知道了朝廷的态度, 难免起了消极情绪。


    上位者待自己是什么样的态度, 百姓心中自有一杆衡量的秤,朝廷既然能大肆在汉民集聚, 反动情绪最严重的的南边四处开设这等为民之所,说明上面的满人皇帝存着好生待他们汉人的心思, 那他们又何苦把脑袋提在腰上, 跟着吴世璠造反?


    他们原先也不过是寻常百姓, 求得也只是一家子安稳度日,若不是满人蛮横凶残的名声太过嚇人, 害怕屠城之举再现,他们何至于先下手为强。


    随着时间的推移,敌强我弱的局面慢慢成形, 原先还僵持着的吴世璠在这一个多月来节节败退,朝廷的军队一鼓作气, 彻底平了三藩。


    前线八百里加急传来的捷报给新年的喜庆又添上了一份热闹,康熙大喜过望, 紧急召见了亲信大臣, 在分析完朝廷军队剩余武力后, 康熙连发多道旨意。


    一是命大军修整几日, 一路转东,驰援施琅乘胜追击攻下台湾。


    二是命内大臣施琅即刻赶往福建,率领福建水军,收取台湾。


    施琅原是郑成功的属下,只是主臣二人之间颇有嫌隙,后来郑成功又杀了施琅的父亲和弟弟,也是因此,施琅死心塌地投靠清廷,一意与真实为敌,曾多次上旨主张□□。


    康熙从康熙十六年便已经命人恢复福建的水师体系,为□□做准备。


    其实这一次匆忙行事,并不是□□的最好时机。


    郑成功虽死,但郑经也不是好对付的人,虽然康熙三年时便因为家族内斗严重丢了金、厦两岛,但也死守台湾。这些年在陈永华的辅政下,郑经在台湾抚土民,通商贩,兴学校,进人才,定制度,境内大治。


    三藩之乱起,他与耿精忠勾结,西攻厦门、泉州,无奈三藩之乱中不敌清军,最后无功而返。


    正是因为郑经此人尚在,朝中对于康熙此等激进之举颇有争议,只是康熙十分坚定,“三藩之乱是我大清的肺腑之疾,朕早早便要行撤三藩之举,如今我大清心腹大患已除。台湾不过疥藓之疾,朕又何惧之?欲攘外必先安内,朕欲与众卿共拓我大清疆土。”


    果然,朝野上下再无反对之声,领会了康熙话中之意的大臣已经在思量下一步的举动。


    郑经这些年大权在握,难免迷人心智,日益声色犬马,虽然余威尚存,却也不如往昔了。


    施琅多年磨一剑,南面的军队???也是士气正旺,加上为了出海一事,朝廷的船只水平远胜往昔,一路竟势如破竹,不过两月余便拿下了台湾。


    消息传到京城已经是二月中旬的事了,待大军班师回朝康熙自然是大肆行赏,先前允诺李氏、王佳氏、董氏三家的封赏也毫不犹豫,按着军功又加了一层,赏了三家不大不小的一个三等轻车都尉,三家自然满意而归。


    从班师回朝的消息传进宫的第一天,乌希哈眼巴巴的盼着这一日了。


    她大哥海金和二哥阿克敦自十三年从军便少有相见之时,大哥还借着少时与皇上的情分见过两面,二哥是真的六年不曾见过了。


    乾清宫。


    大军回朝已经有大半个月了,前朝的封赏已经结束得七七八八,康熙也清闲了下来。


    趁着这日奏折不多,康熙偷得浮生半日闲,叫了海金这个少时好友加大舅哥进宫闲话。


    “时间过得可真快,朕总觉得日日和你们苦练步库麻痹鳌拜还是昨日的事情,仔细算来已经过去十年了。容若和曹寅之前跪着求朕想与隆禧出海,回来后又一心去地方做官,如今美滋滋地在江南当个县令,三五不时还寄信给朕,今儿喝酒了,昨儿诗会了,如今惬意的很。赤哈如今在善扑营干的极好,朕预备这几个月就将他调到兵部。黄昌顺如今在赤哈手里做事,到还需得磨炼一二。你和魏宝全两人在前线镇压三藩,都颇有功绩。”


    说着又话音一转,“不过魏宝全干的是监军的活计,虽说亦有战功,但比起你这实打实真刀真枪杀出来的功绩还差了些许,你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两人坐在棋盘前,神色温和,只一人姿态闲适谈笑间自有一种笃定,一人五官锋利,眉眼间透着一股子煞气。


    海金将手中白棋放至一处,棋盘上正是白子对黑子虎视眈眈的棋局。


    他笑眯眯地看着康熙,“奴才斗胆猜测,皇上心中早有打算。虎豹对我大清虎视眈眈,又有豺狼蠢蠢欲动,否则皇上也不会把赤哈调到兵部,归来的大军也还日日在校场上练着呢。”


    康熙开怀大笑,“知我者,海金也。”


    他的一双凌厉凤眼中透着势在必得的神采,“豺狼且不惧,不过只狐假虎威之辈,朕自可兵不血刃震慑于他,你可记得戴梓?他的研究已颇有成效。”


    海金想了想,戴大人从去年八月份便被皇上急召回京,如今看来倒像是皇上单独给戴大人安排了差事。


    “至于虎豹,朕再养精蓄锐两年,磨一磨刀刃,届时便是我大清扬威之日。”


    海金亦被康熙说得热血沸腾,从战场上夺回舒穆禄氏的荣耀,是他毕生不敢忘的初心。


    “奴才一切听从皇上吩咐,鞍前马后,莫敢推辞。”


    二人对视,这一对同龄人的眼里是灼人的明光,一如当年擒鳌拜的意气风发。


    待谈完了正事,两人的状态一下子松弛下来,看着倒也有了几分老友闲话家常的架势。


    “不知小妹在宫中可有冒犯皇上,她若有出格之处还请您看在奴才的面子上放她一马。”


    海金这些年在南边也不是于是隔绝,关于宫里的淑妃娘娘提议海运,又倡导孤幼院一事颇有耳闻,也曾听到旁人闲言碎语,说淑妃未免有牝鸡司晨之嫌,是个不安于室的女子。


    他并不在乎旁人怎么说自己妹妹,只在意皇上的看法,毕竟妹妹在宫里过得好不好还要仰仗皇上。


    康熙的面色有些复杂,若说乌希哈有没有什么冒犯的地方,按照正常规矩来说那可真是太多了。但这种事情谁看规矩呢?他若不在意乌希哈便是在老虎屁股上拔毛也没人能说她一句不规矩。


    只是他们两个目前的情况有些许的复杂。


    他其实也能够感觉到乌希哈对他有情,二人如今虽还没到你侬我侬的地步,但是也算的上彼此有意。只是自从去年七月底乌希哈跟他交代了自己的来历开始,所有的一切都不对劲了。


    谁见过皇帝跑去后宫和后妃聊天聊得都是国家大事?谁见过后妃夜里和皇帝浓情蜜意,白天就拼命催着人处理朝政?


    虽然他和乌希哈聊天聊得不是朝廷大事,而是一些后世的见闻,但是他真的很想和袭击的心上人谈情说爱,而不是因为什么封建观点和科学观点吵得脸红脖子粗,据梁九功的不完全统计,这八个月来他和乌希哈大大小小已经吵了十六次。没错,他一个月去永寿宫找乌希哈四次,八个月三十二次,吵一次歇一次,合计十六次。


    今天下午他又该去永寿宫了,又恰好是吵架的日子……


    ……不过他们吵架归吵架,一月四次的和谐生活必不可少,只是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每天夜里他们被翻红浪,身心俱合,总有甜言蜜语紧紧把他包围,然后第二天乌希哈就会叫人送来写好的各种后世的东西,然后就会催着他安排上行程。


    就连他偶尔思念她叫人去宣她伴驾都会被拒绝,说淑妃娘娘正在写计划书,还请皇上恕罪,不能去陪伴皇上处理朝政,还望皇上务必勤勉,莫要有负天下臣民。若不是他下令不许声张,只怕淑妃跋扈,抗旨不遵的罪名就要牢牢盖在她头上了。


    虽然他也觉得乌希哈送来的那些东西很好,但是总有不对劲的地方,他现在还没太想明白。


    “你……不用担心淑妃,她在宫里一切都好,朕甚是满意。”


    海金看着康熙支支吾吾想要说些什么,却吞吞吐吐了半天也没敢放出个屁来。


    还是康熙看他一副扭捏的样子,哼哼地冷笑一声,“看你那没出息的样,朕早就吩咐人等半个时辰就去宣淑妃前来觐见。”


    朕还是托你的福才能把乌希哈请到乾清宫来!


    乌希哈来的很快,自从海金大人觐见皇上的消息传到永寿宫,她就叫人梳洗换衣,明明康熙也没有答应她什么,但她就是笃定的收拾好了等着。


    其实她经过了那么久、那么多事情,早就认清了康熙对她的心意,虽然还抱着一丝警惕,但早已经不像一开始那样信誓旦旦自己绝不会和康熙搞感情。


    这个感情嘛还是可以搞一搞的,谈恋爱搞暧昧这个事情确实有一丢丢甜蜜,所以每次康熙想要挑破窗户纸她都会装痴弄傻地糊弄过去,这大半年来她逗康熙逗得非常开心。


    其实一开始和康熙坦白了之后的那段时间,她确实有一阵子热血上头想要搞出各种计划书推动大清繁荣发展,但是后来很快咸鱼之魂决心她就不太想一下子搞一堆了,主要是中间差的东西太多了,这些东西清朝一时半会儿吃不下,她也就不急着弄了。


    然后她就发现了那段热血上头时间她和康熙的相处规律,在康熙问她这样是不是有哪里奇怪的时候,她一开始确实没觉得,直到某一天她思想摸鱼的时候想起了古早言情小说的一夜情之后男主留下支票/卡/纸条。


    她恍然大悟,每次不可描述的一夜过去之后,她再派人给康熙送计划书,这不就是——送女票资!


    她承认这就是她的阿Q精神在安慰自己,但是这种模式真的很像,并且给她带来了好多快乐,尤其是每次康熙念叨着哪里不对又一脑袋问号想不出来的时候,她都要掐着自己的大腿才能不笑出来。


    不过,谁敢说康熙不是在被她包/yang呢?那么多计划书作证。


    而且每次和康熙吵架也很好玩,每次都会被她气到拽文,但她就会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当然也不是全装,毕竟有些她是真的听不懂啊。


    这种情况就好像你和人吵架,那个人全程听不懂你说什么的样子,是不是气死个人,康熙每次都会被气的团团转,然后就会把怒气发泄在夜里,又急又凶,她就更爽了。


    所以这种一边能气到他,一边又能给他输入一些后世的观念的机会她是绝不会放过的,什么时候他们能和平度过半年的思想交流日,那么她就可以允许康熙捅破窗户纸了。


    乾清宫兄妹二人见面自然是又眼含热泪,嘴巴不停地询问对方这些年的日子过得怎么样。临到走时,乌希哈还殷殷地嘱咐海金千万记得代她向家里人问好。


    等乌希哈回过神来就看见康熙幽怨地盯着她,然后就默默地转身一颗一颗收拾起棋盘上的棋子,也不和她说话,反正乌希哈就能看见他身上的黑气都要冲翻屋顶了。


    乌希哈也不问他,只是苦恼的自言自语,“前些日子我打了个络子,是个祥云盘龙结,也不知道该送给谁比较好?”


    果然就见康熙原本平平的嘴巴微微勾起,虽然面上还没露出笑意,却开口唤着乌希哈过去。


    乌希哈得意的扬了扬眉,走到跟前刚准备坐在旁边就被康熙一把拉进怀???里,然后就被狠狠地揉了脸蛋。


    就是那种两只手一起上的那种。


    乌希哈尖叫,两只手还拍打着康熙,“妆要发了,你快…唔…放手!”


    见人真的急了,康熙才讪笑着松手。


    “我决定了,那个络子我要私吞了!”


    康熙自然又是一番伏低做小,乐在其中地哄着被自己惹炸毛了的小姑娘。


    最后还透露了自己的计划,“朕准备七八月份的时候组织一场围猎,到时候去草原那边,也带上你散散心,不生气了可好?”


    乌希哈哼了一声,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嗯”,心里却在想着围猎的事情。


    这莫不是就是大名鼎鼎的木兰秋狝吧?她原本还以为木兰秋狝是满族的传统风俗,没想到这十几年根本没听说过这玩意,难不成是从这次才有的?


    “朕准备将这场围猎称作木兰秋狝,也是为了震慑蒙古诸部。”


    82  ? 第八十二章 ◇


    ◎躺平失败的第八十二天◎


    木兰秋狝的事情很快定了下来, 先有礼部安排各项事宜,通知蒙古诸部。又有兵部安排清理围场和护卫安排。


    海金则被康熙扔去了火器营,戴梓这半年除了不少成果, 虽据他说还能研究出更好的, 但是目前这些已经能够镇压蒙古诸部,这一回火器营是他的秘密武器。


    离启程去木兰围场还有半个月左右,康熙摆驾永寿宫。


    乌希哈没去过草原,她身边伺候的也都不清楚, 如今康熙来了, 正好被乌希哈当成了旅游顾问。


    “皇上快来看看臣妾的箱笼。”


    康熙探头看了看,嚯, 还挺齐全,就是, “这大氅你带着干什么?咱们就去一个月, 草原对比京里冷些, 但咱们七月底去,八月底回, 倒也还没到穿大氅的地步。”


    乌希哈挥挥手,立马就有人收走了半箱的大氅和带毛的披风。


    “这骑装倒不错,只是这颜色淡了些。”


    箱子里的是三套骑装一套蓝色的, 一套紫色的,还有一套月白色的。


    “朕那里有一匹大红色的蜀锦, 回头叫人裁了骑装送给你。”


    有人要送衣裳,乌希哈自然是美滋滋地收下, 虽说她知道即便自己做了红色的骑装康熙也不会不高兴, 但是到时候围场上那么多人, 总归有些僭越, 倒不如自己省了这些麻烦,但是康熙赏的那就是另一种说法了。


    “别的你就带些你用惯了的东西,内务府一应都会备齐的。”


    说完,康熙就想拉着乌希哈进内室。


    乌希哈无奈,手中用了点力气,“皇上您是不是还忘了些什么?


    康熙犹犹豫豫的开口,“忘了和你吵架,啊不对,是辩论?”


    噗,哈哈哈,见鬼的辩论!看来真是把他折磨的不轻。


    乌希哈把康熙拉到西稍间,胤禛洗完了澡,正穿着小小的寝衣盘腿坐在床上玩玩具。


    “胤禛怎么办?他还那么小又不能一块带走。还有一件事儿,不知皇上可把随行后妃的名单拟好了,这眼看着都该收拾行李了,您还没将名单给臣妾。”


    康熙抬眼看了乌希哈一眼,默默念了一句,“不解风情。”


    “朕一个都不带,只带你去。胤禛送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照看,也算是替父尽孝了。”


    乌希哈手背在身后,笑意盈盈地确认道,“果真一个都不带?”


    康熙扬了扬眉毛,这还有假?


    “好吧,”乌希哈走到床边坐下,点着胤禛的小鼻子,“额娘可怜的小胤禛,你阿玛要带着额娘私奔了,只能把你送到乌库玛嬷那里,放心,额娘会叫哥哥多去看看你的。”


    说完,一点也不顾胤禛瘪着嘴可怜巴巴的样子,欢快的哼着歌儿,拉着康熙去深入交流了。


    久违的单身生活,她来了!儿子这个时候就可以抛一抛了,太皇太后养孩子她还是放心的。


    临行前通嫔来看望乌希哈,语气中满是羡慕,但又看开了这些。


    “嫔妾倒不羡慕皇上独独带娘娘一人的荣宠,只是羡慕娘娘能出宫透透气,听说草原上的牛羊肉好吃,还有围着篝火跳舞的习俗,想来亦十分有趣。”


    “万黼也五岁了,待他再大些你也能脱开手,你又不像我,是个好玩乐的额娘,谁不知道你是一刻也离不开孩子的。况且这木兰秋狝也不是只办这一回,往后还有机会。”


    通嫔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您待六阿哥那是再好不过了,宫中谁没有眼睛看不出来呢?不过是您性子洒脱些,各人有各人的脾性,哪能这么一概而论。”


    乌希哈笑得高兴,“还是你懂我,就为了你这话我也得给你带些土仪回来。到时候给你牵一头牛两头羊回来,专供给你吃肉,好叫你解解馋。”


    “那感情好,嫔妾就好这一口。”


    通嫔走后,针线房送来衣裳,不是康熙说的一套骑装,而是两套。


    一套正红,一套明黄。


    满人对正红虽有些计较,但并不严格,穿了也只会说一句僭越,倒不会上纲上线地教训。


    明黄却不同,按礼制只有皇后和皇贵妃可穿明黄,康熙送来明黄……


    “这衣裳可是皇上叫裁的?”


    “回禀淑妃主子,是梁公公派人送来了一匹正红的蜀锦和一匹明黄的妆花缎,叫奴才们裁了给娘娘做两套骑装,奴才们并不敢擅自做主。”


    乌希哈手抚着那一套明黄的骑装,是祥云鸾凤的图案。


    待针线房的奴才走后,乌希哈松手让连翘把红色的那一套装进了箱笼,明黄的那套却摆在桌子上,心里犹豫着要不要带上。


    “连翘,把这套放衣柜……不对还是一并放到箱子里。”


    连翘接过衣服往箱子里放,乌希哈又急急补充道,“压在最底下。”


    康熙在乾清宫一边批改奏折,一边听着针线房嬷嬷回禀。


    “淑妃可喜欢那两套衣裳?”


    “回禀皇上,淑妃娘娘看着甚是喜欢,只那套明黄的,许是心有顾忌,奴才见娘娘看了好一会儿。”


    接着康熙便没再说话,那嬷嬷也被梁九功领着出去了。


    那日说了要送她正红色骑装的时候,他便想好了还要再做一件明黄色的。他知道妃位穿明黄乃是僭越,但是他心里将乌希哈视作妻子,不过是过不去自己心里的那道坎才迟迟没有动静。


    如今是七月底,乌希哈的生日与他御极是同一天,正月十九。


    他已经命内务府制作皇贵妃的朝服,准备册封大典,明年正月十九正好是乌希哈的二十岁生日,也算是他的一份礼物。


    第二天傍晚,康熙陪着乌希哈将胤禛送去慈宁宫,原本说得洒脱的乌希哈却一下子舍不得了,还异想天开地询问康熙能不能带上胤禛。


    母子两个一路上依依惜别。


    胤禛已经两岁了,说话也利索许多,牵着乌希哈的手慢慢走着,小嘴巴念念叨叨叮嘱乌希哈去玩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安全,骑马要小心,最重要的是别忘了想他,也不知他小小一个怎么会有那么些话。


    明明前些天说要把他送到慈宁宫待一个月的时候,他还会嘤嘤嘤地装哭不舍。没想到,等到正经八百母子分别的时候,却是嘴巴厉害的乌希哈难舍难分,小小一个的胤禛却像模像样地安慰她。


    这对母子两个活像倒了个个儿。


    出发去木兰围场那日是七月二十五,乌希哈一大早就起了身,等各色熟悉完毕也不过是寅时末,等了没一会就有乾清宫的人来寻她。


    这出发的时间都是钦天监算好了的,她起身的已经算是早的了,但是此时宫外已经有文武百官在候着。


    她上了内务府给她准备的马车,内里一点也不逼仄,除了空间略小些已经是个缩小版的房子了。


    等乌希哈感觉到马车开始动的时候已经是辰时一刻了。


    这次木兰秋狝康熙除了她谁也没带,太皇太后年纪大了受不得舟车劳顿,太后自然也不能抛下太皇太后独自外出享乐。


    保成和保清年纪还小,在那种场合也发挥不出什么,便也被拘在宫里读书。康熙还给他们布置了任务。


    一是每天去给两宫太后请安,顺便看看留守儿童胤禛。二是监督长生和万黼启蒙,倒也不要他们费时间去教,一人带一个担任的是康熙每次考察课业的角色,两人倒也迸发出满满的使命感,对此事兴致勃勃。


    乌希哈精神抖擞地准备迎接久违的自由开阔的空间,没想到除了出宫不久后见识到的有如山震的“皇上万岁”之外,竟没有什么能吸引她的东西。


    皇帝出行,往日接上热闹的叫卖也被肃清一空,除了请安声,偌大的京城竟然没有一点其他的响动。


    等队伍出了城门,乌希哈都不必推开窗户,也知道外面必是黄土满天的场景。也怪她久不出门,忘了这会儿没有干净的水泥路、柏油路。


    马车一经过,带起的必然是灰蒙蒙的尘土,再好的自然风光也抵不住灰头土脸的尘土滤镜。


    最后也只能闭目养???神。不过她今早起得早,如今走的又是人来人往的官道,虽然还是摇晃,但也并不过分。乌希哈就在这一摇一晃的节奏下昏然入睡。


    队伍冗长,走的就慢,还好有内务府安排妥当,每天都有地方打尖、宿住,倒也给人歇气的机会。


    这些日子,身边没有旁人,每日晚上康熙都适合乌希哈一起入睡,每日用膳也都在一处,若是康熙不召见官员,还会让梁九功把乌希哈带到御驾上。


    康熙忙得时候乌希哈就在一旁或小憩或看话本,有时候过分些会在御驾上吃东西,就这样生出一个空间陪伴着他。他不忙的时候,两个人就搂在一处,说些不着调的废话。


    御驾空间更大些,伺候的人都在外面,两人在马车里说些私房话旁人也不知道,到有一种别样的感觉。


    小半个月同吃同住,每天白日里还要腻歪,两人的感情迅速升温,行起坐卧见都有如胶似漆的缠绵。


    康熙对这样的结果十分满意,这次只带乌希哈来木兰围场也有他的私心。


    在宫里他总不好显得过分盛宠乌希哈,虽然她如今已是独宠,但是到底没有如干柴烈火一般,虽显眼却也不是风口浪尖。但在外面则不同,他尽可以大胆随心地将乌希哈绑在他身边,好好培养感情。


    这样每天一起入睡,一道起身用膳,他上午处理政务乌希哈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小憩,下午两个人会安静地待一会儿,分享一些吃食,聊一聊风花雪月。


    这小半个月的日子就像他梦寐以求的寻常夫妻的模样,两个人待在一起,就连枯燥无趣的赶路时间都变得美好而短暂。


    83  ? 第八十三章 ◇


    ◎躺平失败的第八十三天◎


    木兰围场搭了数百顶的帐篷, 康熙的帐篷自然是最大最华丽也是处于最中间的那一顶。


    按道理乌希哈作为后妃,她的帐篷应该安置在更往后的地方,但是这个安排被康熙驳回了。


    驳回的理由是此行只有乌希哈一个随行后妃, 不必再单独搭设帐篷, 太浪费了。与他同住即开,反正他的帐篷也不会有外人到来,在皇帐旁边就是用来处理政事,接待朝臣的议事帐。


    不提乌希哈知道这个理由的复杂心情, 就说内务府收到这个指令时内心万分羞愧, 他们皇上真是太感情用事了,想和淑妃娘娘住一顶帐篷直说就好, 觉得太浪费想省钱这个理由真的是太丢人了!


    皇上特别宠爱此次随行的淑妃的消息也很快传到参与木兰秋狝的所有人的耳朵里。


    像前来参加围猎的蒙古贵族,他们此行都带了自己的福晋之类, 还有从大清嫁到蒙古的皇室女子, 此次也都随行。


    除了前朝男人们在猎场上争锋, 后宅的女子也要做好夫人外交的工作,乌希哈既是唯一的随行后妃自然是众人眼中的香饽饽。


    刚一安定下来, 就收到了厚厚一沓求见的帖子,人员关系繁多复杂。


    这个部落那个部落,与大清关系亲厚的、疏远敌对的, 还有这个台吉、那个郡王,就要分一分爵位高低, 还得注意翻翻家谱,说不准哪个福晋与皇室还有七拐八拐的关系, 又或者她嫁的人又是哪一位公主的后代。


    总之为了完美解决这次木兰秋狝的夫人外交, 乌希哈和她的身边人从得知康熙决定举行木兰秋狝的时候就开始补课了, 她自己记的倒是不多, 主要是得注意和皇室有血缘关系的那一拨,毕竟她们也是大清抚蒙政策的重要一环,既要拉拢又要重视撑腰。


    说起来漠南蒙古对大清最为亲近,像太皇太后出身的科尔沁就是漠南蒙古的一部,这一类部落的女子,乌希哈自然要表示出足够的亲近重视,像关系差一些的漠北和漠西蒙古则要往后稍一稍,冷落一二以作敲打,但又不能让人感觉被羞辱,其中尺度亦要仔细把握。


    木兰秋狝开始的前几天,康熙和乌希哈两个人就好像现代的双职工家庭,早上出门各自上班工作,晚上回来后交流一下今日日常,然后睡觉,第二天继续,麻木又心累。


    和乌希哈想象中策马奔腾、散心游玩不能说完全符合,只能说是一场充满压迫与剥削的骗人加班的旅游骗局。


    直到八月十五那天,借着庆贺中秋的名头,康熙从一大早就浑身洋溢着兴奋,早上出门的时候特意让乌希哈穿上了十分端庄的朝服,自己也穿的十分正式,与之前的骑装、常服截然不同。


    “今日是中秋佳节,朕作为东道主也想尽一尽心意,已经安排今天上午邀请蒙古王公们观赏观赏朕火器营的英姿,下午再一起围猎,到时候你们女眷也一并去场上跑跑。朕记得你未入宫时也时常跑马打猎,到时候就穿那身你压了箱底的那一套明黄色的骑装。”


    说到那套压箱底的骑装时,康熙还意味深长地看了乌希哈一眼,他知道她不喜招摇,也不爱麻烦,但是那套骑装是他特意叫人做的,也早就打算好了让她在今天的场面上穿出来。


    之前虽然也有大场合,但是都没有女眷出面,正好今天是节庆,人齐全又喜庆,最适合乌希哈亮相。


    乌希哈察觉到他的眼神,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她是好心不给他添麻烦诶!既然他自己不领情,她又怕什么?反正天塌下来也有他这个个子高的挡着。


    要是有人说她僭越不规矩,可别怪她到时候拉着他这个始作俑者和她一起挨骂!


    火器营的展示选了一块有坳子的空地,周边早已被清除过。


    康熙带着朝中大臣和蒙古王公远远地站在一旁的高地上,乌希哈站在他的身边,心里亦十分好奇这个时代的热武器能达到怎样的杀伤力。


    其实除了电视上,她也不太了解现代热武器的杀伤力,就是知道很强,但具体多强也没有量化的概念。


    大炮发射前人群中传来阵阵私语,与大清关系清静些的也只是怀疑的话,对大清有敌意的则是不屑又嘲讽,毕竟谁不知道自从被前明的红衣大炮给了教训后,大清就一直将火器压在箱底,可从来没听说过大清还有火器的事。


    而且他们草原上的汉子凭的一向是马背上的功夫,这大清皇帝虽说地位崇高,可不像他的祖父是战场里杀出来的,如今只怕是被漠北和漠西吓到了,才想着拿这些东西来压他们的气焰。


    康熙自然知道这些人的心理,蒙古兵力强盛,比起入关后不在草原上谋生的满族,确实更骁勇善战些,这也是他为什么一心举办木兰秋狝的原因。


    八旗子弟有许多年轻一辈已经落下了骑射功夫,这是决不能允许的,借着木兰秋狝也是扬一扬大清的武德。


    康熙扭头看了看梁九功。


    “回皇上,还有半盏茶的时间。”


    一旁的科尔沁亲王好奇地询问康熙,“皇上,敢问这火器营要用的火器可是前明的红衣大炮?”


    康熙看了看周围纷纷投来目光的蒙古王公,十分满意这位科尔沁舅父搭的梯子,正好让他炫耀炫耀。这位亲王是太皇太后的侄子,算起来也能称一声舅舅。


    “前明的红衣大炮的都过去多久了,若是真有那么厉害,也不会被我满人推翻。朕既然敢如此大张声势,自然是对这新火器信心十足。此乃我大清一名官员结合前明的红衣大炮自行改进的,威力更胜十倍。除此之外,还有通过洋人的枪支改良的新枪,不仅射程更远、威力更大,亦是十分稳定,鲜少炸膛。朕倒更看好能随身携带的枪械。”


    在场的蒙古诸公亦不乏听过大清入关故事的,红衣大炮的赫赫威名是用人命填起来的。


    如今大清皇帝说他的大炮比红衣大炮更厉害,都无需十倍,便是只有红衣大炮的威力,他们许多人也得掂量掂量。


    漠北蒙古虽有自己的小心思,但到底无伤大雅。漠西和漠南那边则不同,如今沙俄那边对着大清也是虎视眈眈,他们未必没有分一口羹的想法。虽说如今还没有正式与她们结盟,但已经说好了,到时候会有沙俄提供武器,不过到底狼多肉少,若是大清自己有了威力更大的武器,那他们就要重新想想自己到底有没有这么好的牙口,能撕下这块肉了。


    说话间,也有蒙古王公询问康熙能不能将这些火器作为赏赐,康熙但笑不语,心里却在嗤笑。


    还想着赏赐?乌希哈都把他这种薄来厚往的大方行为嘲讽了个底朝天,说他就是冤大头,真正能展现大国风范的永远是强大的拳头。


    还说什么尊严只在剑锋之上,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其实这个话他听着也十分热血沸腾,但是这不是不太符合人之常情吗,他要是说以后咱们回礼人家送多少咱们会多少,肯定会被朝臣说不体面、太小气???。


    所以这些蒙古王公就别做梦了,还想要他的秘密武器?这回他还能把他们上贡的东西用差不多价值的东西还回去,他们就该谢天谢地了。


    空旷的天地间传来一阵嘹亮的号角声,只听南边的山坳下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虽然隔着好长一段距离,那声音却好像是在他们耳边炸响,听得人心脏骤紧。又有火光闪烁其中,坳地上尘土翻飞,有泥点甚至溅到了人群之中,引起了阵阵骚动。


    待到一切偃旗息鼓,原本还有星点绿意的草地上已经浑然不见植株的身影,入目可见是黝黑的泥土、冒着的烟气和一个能埋下许多人的巨坑,鼻尖萦绕着火药的硝烟味。


    先前还在絮语的人群寂静无声,待康熙率先鼓掌后才响起了稀稀落落的声音。恭维声、赞叹声、感慨声不断响起。


    康熙开怀大笑,这一场碾压一切的武力展示让他不必再去顾忌权衡满蒙之间的关系,也无需在意这些人的想法,他已然胜券在握。


    冠冕堂皇地说了一番什么满蒙多年情意,朝廷热爱和平,火器杀伤力太大有违天和之类的话表达了自己的震慑之意后。


    他就像一个抛下了鱼饵又不顾鱼群反应的人,浑然不顾这些人收到的巨大冲击,热情而友好地建议他们会营帐换一身骑装,咱们继续打猎去,晚上兄弟们再一起载歌载酒。


    饶是这些蒙古王公们个个都迫不及待地回去好好商量这件事,此时听了康熙的话也都个个端起了笑脸,纷纷应是。


    至于心里是怎么骂这小子仗势欺人、得志猖狂自然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马车里,乌希哈还在反复回味大炮冰冷而恐怖的暴力美学,心潮澎湃之下,又想起来晚清八国联军的坚船利炮。恨恨地想着这回总不会还要遭遇这种惨剧吧?只要他们敢来,就把他们统统轰死,给大海做养分吧。


    脑海是各种解气的想象,面上也不禁流露出一二,康熙在旁边看的好笑,猜到他的小脑袋瓜子里肯定又在想些不着边际的东西,便也开口问了。


    乌希哈回过神来,想起自己确实没跟康熙说过这件事,主要是那段历史太气人了,她自己也不太乐意提起,而且康熙也没问过她大清是怎么亡的。


    其实他知道大清亡了,但不知问什么也没问,他们就心照不宣地没再提过这个话题,她想可能是康熙还不太能接受他的大清亡了这件事情吧。


    想到这里,乌希哈又起了个坏心思,只是马上要去赴宴用膳,下午还要打猎,倒是不好这会儿就告诉他,等今天晚上回来后,她一定要告诉康熙他的大清是怎么亡的。


    他们爱新觉罗家子孙不争气造成的悲剧不能只有她一个人气得要死!


    回到营帐,两人梳洗了一番换了身常服等着压轴赴宴。


    宴席上,往日推杯换盏、觥筹交错的场景少了许多。


    蒙古王公酒量大,之前康熙好几次被灌的醉醺醺回去,今天倒是没人再敢灌酒了,康熙喝一口那些人就要喝一杯,表情还十分荣幸,整场宴会和谐万分,入耳尽是恭维吹捧之声。


    就连乌希哈也受了几回蒙古王公的敬酒,许是想从她这条路来讨好康熙。


    作者有话说:


    “尊严只在剑锋之上,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是南开教授艾跃进的话。


    后半句好像是出自俾斯麦的一次演讲。


    84  ? 第八十四章 ◇


    ◎躺平失败的第八十四天◎


    午宴后, 乌希哈穿着一身明黄色的骑装走在康熙身边,所见之人无不侧目,与他们行礼的人对她的态度也更加恭敬。


    自然不乏有些将礼教规矩视作人生信条的人看见她如此僭越儿心有愤愤, 但是康熙始终将乌希哈拘在身边, 无人敢在他面前提出质疑。


    也有人作态欲言又止,以期康熙垂询,但是早已明白这些套路的康熙根本不予分毫眼神,只做没看见。


    到了围场上, 康熙身下是一匹神骏非凡的玄色大马, 肌肉线条流畅,生命力磅礴。在他身边的乌希哈亦是难得的英姿飒爽, 她久未骑马,一时间也不敢驾驭烈马, 便选了一匹性情温顺, 格外美貌的白马。


    她与康熙两人一同穿着明黄色的骑装, □□的马又是一黑一白般配非常,任谁看了都要夸好一对璧人。


    “今日围猎非是为了比赛, 不过是作消遣之用,朕也不拘着各位,便先行一步了。”


    说罢弯弓搭箭雷霆万钧的一箭射出, 正中被放出来的雄鹿眼睛。


    然后哈哈一笑,带着乌希哈便握缰甩鞭, 两人很快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余下的人少不得和身边人感叹皇帝与淑妃情深意重,令人羡艳, 其实也不过是有意讨好之言。


    心里难免觉得皇帝到底年轻, 是个愣头小子, 英雄难过美人关。


    康熙可不稀罕知道后面的这些人心里是怎么想的。


    他正有意放慢了速度落在乌希哈身后看她策马奔腾的样子。


    其实从乌希哈十五年进宫到今天已经四年了, 他自认算的上是足够了解她了,毕竟就连她的身世秘密也对自己展露无疑。


    可就算是这样,他发现今天的乌希哈也是他从不曾见过的模样。他心里的乌希哈有些懒散,有些幼稚,喜欢撒娇,有时候还爱捉弄人。但又她心地善良,还有种忧国忧民的侠义心肠。


    可是今天的乌希哈策马扬鞭的样子有着喷薄而出的朝气与生机,她弯弓搭箭的时候眼神锐利,神色紧绷,有种强大而危险的气质。


    康熙看着射出箭去的乌希哈神色笃定,心头涌起一股兴奋,这样野性而强大的乌希哈是他从不曾见过的。


    内心的想法大概是,女人你还有多少朕不知道的惊喜?


    箭矢毫不留情地刺入了野兔的身体,乌希哈拽了拽缰绳,白马慢悠悠地走到跟前。乌希哈下马拎起那兔子,竟然是一直没有一丝杂色的白兔子。


    她将兔子举给同样走过来的康熙炫耀,“看,臣妾猎到的兔子,竟然不是常见的灰兔子。虽说臣妾箭法不精破坏了兔皮的完整,但到时候也能给保成做一双兔皮手套,剩下的给胤禛镶在衣领边上,肯定超级可爱。”


    康熙非常给面子地夸了这一发入魂的箭法,并且委婉表示自己冬日批奏折手有点冷。


    乌希哈闷笑,面上却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皇上说的是,这冬日天寒地冻,保成每日上课还有许多功课,一双兔皮手套想来不够,臣妾再看看能不能多猎些皮子,到时候试试给保成做些围脖耳护,最好能猎头鹿,给几个孩子都做双鹿皮小靴。”


    看她扯东扯西,就是不答应自己,康熙就知道这人又是在故意逗他,没好气地笑道,“朕倒要看看淑妃娘娘怎么大展身手,又是射鹿又是猎兔子的。”


    “嘿嘿,臣妾没有那个身手,但是臣妾的夫君有啊,皇上剑法高超,百步穿杨,肯定能给臣妾压好场子,不让臣妾吹的牛皮飞上天去。”乌希哈可是深知自己的三脚猫功夫的,射些兔子野鸡的还成,毕竟准头也有,但是那些大件的就不行了,力气不够,少不得讨扰拉拢帮手。


    这现成的大腿不抱她又不是傻,而且逗逗就得了,该嘴甜哄人的时候还是要好好发挥的。


    康熙哼哼了一声,面上很是满足得瑟,这个马屁听得爽啊。


    受了人的夸,自然要办事儿,接下来康熙就带着乌希哈找猎物的痕迹。


    中途也有遇见旁人,只是那些人有眼色的紧,看见皇帝在带着宠妃打猎自然不会没眼色的上去打扰,反而会一脸暧昧地识趣儿离开。


    两人说是要打一头鹿,但不知是围场里留的鹿少这些天被打完了,还是他们运气不太好,反正一路上都没看见有鹿。


    最后也只是打了些兔子野鸡之类的,倒是有两只猎物比较稀罕,一头狼还有一只猞猁,都是养的油光水滑的样子,倒也能满足乌希哈放言要做的针线活了。


    有趣的是好些猎物身上都有两支箭,大都是一支是致命伤一支在无关紧要的地方。


    其实是乌希哈故意使坏,两人本来就是借着打猎的由头出去约会,康熙自诩箭术高超自然要在乌希哈面前表现表现。


    但是乌希哈不愿意啊,她的骑射也是少时苦练出来的,只是实践少些,康熙表现完了猎物也没了,她哪里还有参与感可言?


    所以她就故意捣乱,然后蛮不讲理地在康熙射箭的同时也射出去,可以称之为大清版我的野蛮女友了。


    但是两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康熙巴不得把猎物方位都报给她,两个人玩的倒也十分开心,乌希哈还信誓旦旦地给出承诺,今年冬至前一定让康熙戴上她亲手做的围脖,也算不辜负两人一起打的猎物了。


    等众人陆续回去后,也有许多人带的猎物是些野猪、狼群???、还有猎了老虎的,相比起来乌希哈和康熙的收获就显得很微不足道了,不过倒也没人敢说些什么。


    毕竟下午打猎的时候康熙虽然一直带着乌希哈在一旁,但是他手底下的火器营却不是安稳待在营地的,那老虎正是火器营的收获。


    海金挑了几个好手,带了枪支进了林子,有不少人都看见他们轻飘飘的一枪下去,那骇人的老虎连身都没能进就轰然倒地了。


    见康熙带着乌希哈回来,海金带着人上前请安,恭敬地表示这老虎是为皇上和娘娘猎的,请求皇上收下臣子们的一番心意。


    海金先前都没怎么露面,这会儿冷不丁带着头老虎上献给皇帝,自然有人询问他什么来历。


    便有人细细讲了他的功绩,什么少年陪皇上擒鳌拜,这些年又一直在平三藩收台湾的战场上,是皇帝的心腹爱将,如今是火器营的头头。还有,看见没,皇上身边的淑妃就是人家的亲妹妹。


    这些自然也在康熙的算计之中,他想抬举乌希哈兄妹,自然要让人知道自己抬举的有理有据,否则他好好的一个心腹爱将万一被人编排成靠裙带关系上位的岂不是要把他呕死,也是把乌希哈强大的家世背景摆到明面上来,免得低调太久叫人觉得淑妃全凭他的宠爱才出的头,这份宠爱她自己担得住。


    晚上的宴会并不十分严肃正式,有点蒙古的风味在里面。


    乌希哈正津津有味地看着蒙古装扮的女子围着篝火跳舞,时不时再低头尝一尝草原养出来的牛羊,可以说是视觉与味觉的双重享受了。


    没想到,越是好时候就越有人想要煞风景。


    之间有一个舞女跳着跳着就脱离了队伍,动作大胆妖娆就往主位这边移动。


    乌希哈睁大了眼睛,一时间都顾不上这人是想勾引她男人,只觉得终于见到了耳闻已久的名场面——献美人!十本古代小说九本有相应情节,实不相瞒她心慕已久了。


    康熙正觉得此人放肆,公然行此勾引之举,正想开口发落,眼神不知怎么就瞟到了乌希哈的反应。


    这个人!这个人她竟然不生气不吃醋就算了,她还兴致勃勃地看好戏!


    康熙原本只有三分怒意,此事也被乌希哈气得有五分怒意,三分气恼和两分幽怨。


    他也不急着发落了,由着那人转啊转啊,妩媚放肆地斜倚到他的桌案前,然后端起酒杯朝他敬酒。


    康熙似笑非笑地转头看向乌希哈,“淑妃觉得此女行径该如何处置?”


    堂下一片寂然,没人想到遇上美人献身皇帝竟然要去问一个妃子的意见。


    乌希哈脑中的雷达高度警报,她非常真切地感受到了康熙笑脸下的咬牙切齿。


    遭了,方才的反应不对!都怪她好奇美人献身名场面又太过相信康熙的定力。


    没错,乌希哈之所以还能淡定的吃瓜看戏就是内心笃定了康熙不会接受,她甚至脑子里都没有出现过以为威胁感,这样的信任就好像自然而然地根植于心底。


    看着康熙仿佛要喷火的眼神,乌希哈也不敢皮了,她正了正声色。


    “不知这位姑娘是哪位大人带来的?还请这位大人自行认领回去,本宫总不好越俎代庖自行处罚。”


    乌希哈笑得端庄有礼,却没人敢觉得她温和。


    皇上都默许了她处置这位献媚的美人,想来淑妃不会放过这个在宴席上打她脸的人的。


    座下有位蒙古台吉的脸都白了,抖着腿就出来认错赔罪。


    “回禀皇上、娘娘,这丫头是奴才的女儿,一贯仰慕皇上,奴才耐不得这丫头歪缠这才带了来,她年纪小也是一时昏头才行此不雅之举,奴才恳请皇上娘娘恕罪。”


    这人倒也有些担当,话里话外承认了自己是知情的,倒也没都撇到那小姑娘头上。他好歹是个台吉,又是与大清一贯亲近的漠北蒙古,康熙和乌希哈少不得给他一个面子。


    乌希哈仔细看了看那姑娘,人长得精致可爱,这会儿恐是知道自己犯了错也蔫嗒嗒的,一点也没有刚才的神气,看来确实是个被惯坏了的小姑娘。


    “小格格年少一时行差踏错也是有的,咱们马背上长大的姑娘行事大胆、热烈奔放也不是什么好苛责的,台吉把小格格带回去好生教导便是,此事是皇上和本宫不欲计较,往后行事还需谨慎了。”


    那台吉自然是拉着女儿千恩万谢。


    乌希哈揶揄地看了看康熙,看,都是你的烂桃花。


    作者有话说:


    保护野生动物,人人有责!


    拒绝动物皮草,从我做起!


    85  ? 第八十五章 ◇


    ◎躺平失败的第八十五天◎


    康熙和那些蒙古王公们进行着利益协商, 乌希哈在开始几天的忙碌过后倒是清闲了许多。


    自八月十五中秋那日之后,来奉承她的人越来越多,营帐里的箱子也越来越多, 都是那些人送来的见面礼。什么各种珍稀皮毛、贵重药材、珠宝首饰应有尽有, 乌希哈还笑自己这一趟收获的加班费实在太过丰厚了。


    这一天天气晴朗,又是难得的清闲日子,乌希哈与康熙两人约着单独出去跑马。


    前一晚。


    “朕明日无甚事情要忙,不知淑妃娘娘可愿赏脸, 一同出去跑马?”


    乌希哈想了想明日的安排, 原是打算下午邀请几位蒙古王妃出去跑马的,但消息也没递出去, 倒是能抽出空来,这木兰秋狝都快结束了, 她也就中秋那天和康熙约过一次会, 想想也不对劲了些。


    “固所愿也。”


    康熙兴致勃勃地跟乌希哈介绍自己明天想带她去哪里玩。“朕听说往西北方向跑二十里有一片小湖, 那地方水草丰美,湖水清澈, 还能远远看见远方雪山,朕想着虽不是什么盛世奇观倒底也占了清净自然的意味,未尝不是一个散心的好去处。”


    乌希哈听着康熙的话也在脑子里想象着那里的景致, 远处雪山巍峨,湖水清澈见底, 映照着草原碧蓝的天空,这放在后世不是妥妥的一个纯天然网红景点吗?可惜这个时候没有照相机, 她已经能够想象出来在那里拍照片会有多好看了。


    “哎, 可惜有点远了, 不然的话咱们还能看一看日出, 天地空旷,山峦巍峨肃穆,就咱们两个人坐在湖边,身后搭着帐篷,一起赏日出日落,这可太浪漫了。”


    康熙有些疑惑乌希哈怎么会用浪漫这个词来形容,毕竟她说的这些也算不上放荡不羁,或许又是她上辈子的用法吧。


    不过她语气里的憧憬与向往康熙是听出来了。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太阳已经落得只剩下一个小小的半弧在外面,天空其实已经半黑,但是天边的残日将那一片渲染的极其绚丽,橘黄色的光芒透着无限的生命力。


    康熙好像被什么蛊惑了一样,猛地站起身子,语气平静地对乌希哈说,“换一身骑装,再披一件披风,咱们走。”


    乌希哈看着他的眼睛,心情十分不平静,却没开口多说什么,只是一下子展开了灿烂的笑脸,脆生生地应了句,“好。”


    两人当即唤人进来更衣,梁九功被主子的突发奇想支使得团团转。


    这皇帝出行哪是那么容易的,护卫、奴才,各种用具都得带个齐全,劝了两句丝毫没得到康熙的回应,只能苦着脸伺候着康熙换了一身骑装再披件披风,然后就马不停蹄地去各种安排调度。


    等他安排收拾好,却发现自家主子早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娘娘私奔了。


    老天爷哟,咱家的主子爷怎么一下子这么任性了,这出去哪能说走就走啊!


    又带着一群人急匆匆地追过去。点缀着繁星的夜幕下,有一道剪影飞驰掠过。


    那是一匹高大神骏的,黑色的皮毛让它融进了夜色。


    马身上坐着一男一女,女人娇小,那人高大,他们在马背上贴得极尽。这时节的草原夜晚其实已经有了几分寒冷,乌希哈被裹在两层披风里,宽大的兜帽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她紧紧缩在康熙怀里,身后传来男人身上的热气。


    她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星星,今天晚上没有月亮,可是星星极其明亮,前路都被星星照亮,心里不免觉得有些甜蜜。伸出手摸了摸康熙握着缰绳的手,有些冻手。


    他们出来的急,也不知道晚上会这么冷。披风宽大,乌希哈伸出手从披风里面将康熙的手覆在披风下面。


    “我们这样好像有点傻诶”,带着笑意地声音顺着风钻进康熙的耳朵里。


    他不免也在心里笑着点评自己今天晚上好像毛头小子一样的冲动行为。


    “可是我好高兴啊!”乌希哈用更大的声音毫不吝啬地表达着自己的喜悦,好像在宣誓什么。


    康熙紧了紧手中的缰绳,夹了一下马腹,笑得更畅快了,他也高兴得紧。


    虽然冲动又任性,可是兴之所起,情之所钟,即便三思亦不可阻挡。???


    为了那一片小湖,那一场日出,他们骑马跑了一个时辰,中间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寂静无声的,寒风刺人,乌希哈也不是傻子,可不想灌一肚子的冷风。


    她一路上依偎在康熙怀里,两人相互取暖,虽无言心中却十分滚烫。


    只是这一个时辰的骑行,虽说浪漫又疯狂,但确实有些遭罪。


    康熙从马上下来的时候都踉跄了一下,遑论皮娇肉贵的乌希哈,她根本不敢动弹,还是康熙把她抱了下来。


    乌希哈苦着脸冲着康熙傻兮兮地笑,康熙看明白了她的意思,揉了揉她的脑袋,“没事,难得你想看日出朕又有时间,梁九功他最多还有半个时辰就能带着人到了,到时候你泡个澡上点药解解乏,明儿就好了。”


    康熙又解开身上的披风准备铺在地上,被乌希哈拦住了。


    “用我的铺地上,我的披风小,只能裹住我一个人。”


    “行。”康熙笑了笑,转身解了马身上的水囊,放它在一旁吃草。


    “喝点水吧,这里头的水应该还热。”


    水囊是牛皮做的,中间又一直被披风挡着,喝进嘴里的时候确实还有几分热气。


    乌希哈已经坐在了地上,一手拍了拍地面示意康熙坐过来,一手接过水囊灌了一口,只觉得一股热气从口腔暖到脾肺,她从来没觉得喝口热水是件那么让人熨帖的事情。


    康熙坐在乌希哈身后,一把把她捞进了怀里,展开身后的披风裹住了两人,两只手紧紧地箍着乌希哈。乌希哈扭过身子,把水囊递到康熙嘴边,喂他喝水。两个人静静地坐在湖边,赶路时刺人的寒风仿佛也变得缱绻。


    乌希哈看着天上的星星,将这自己小时候关于黑夜、关于星星的奇思妙想。


    “……我们小的时候会有很多想象的东西,就像皮影戏一样会被展示出来,但是比那个更好看,那会儿我就会想说不定天上的星星某一天会变成可爱的小妖精来到我身边,又或者天上的星星就像神话里说的那样每一个星宿都有自己的化身,后来长大了才知道所有的星星都是宇宙中的一个球体,我们看到的光也跨越了几万个光年。”


    说着她又兴致勃勃地跟康熙科普起自己仅有的一些天文知识,不过碍于自己也是半瓶子水咣当,没几句就掏空了老底。


    许是夜色太过美好,又或许是那故事上头的劲儿还没过去,从不曾和人提过自己幼时事情的康熙,也开口向乌希哈讲述起自己小时候的事情。


    “朕第一次记着夜空和星星大约是三岁还是四岁的时候,那会儿阿哥不让养在生母身边,朕那时候生了病,皇玛嬷开恩叫朕回了额娘身边养病。大约是快要病愈那天,晚上朕想念额娘,便趁着奴才们都睡着了,悄悄跑去了额娘那边,就看见额娘看着天上的星星对着董鄂妃的宫殿方向流眼泪,朕那会儿不知事,也不敢打搅额娘,最后也只记得夜特别黑、天上的星星特别亮,照的额娘脸上的眼泪也格外的难过,便记在了心里。”


    所以他后来自己成了皇帝就想着皇帝还是不要动真情的好,不患寡而患不均。没想到他没栽在用情至深的赫舍里和钮祜禄手里,反倒栽在了这个对他无心的小丫头手里,真是世事难料。


    “后来再有对夜晚星星的印象就是朕继位后了,朕年幼登基,只有勤耕苦读,有时候读书读得晚了还要给太皇太后和太后请安,请完安再回乾清宫继续读书,那时候星星也都出来了,现在想起来那段路竟是朕未亲政前每日最松快的时候。”


    乌希哈听着也被他说的难受,回过头直直地看着他。从前只把他当做皇帝当做康熙的时候,她自然不会在意他这一路走来吃了多少苦,可是如今两人两情相悦,自然就再听不得这些。


    “没事儿,往后我陪你一块看星星。我的永寿宫里有两把躺椅,回头再做两把小的,等到明年夏天的时候,带上保成和小六,咱们一块赏星星。等回宫之后不行,天都冷了,不适合。”


    康熙不妨她听完后这么心疼他,说话就像哄小孩子一样,又不免感动又失笑。“我与你说这些又不是为了卖可怜,何况这些东西我又不记在心上,你忘了我是皇帝,这些东西对比我得到的不过是九牛一毛。不过你心疼我,我很高兴。”


    两人缠缠绵绵低声说了好一会儿情话,直到乌希哈窝在康熙温暖的怀里昏昏欲睡,能干体贴的梁公公才带着一大队车马姗姗来迟。


    梁九功瞥见主子们的动静后十分有眼色地挑了个远些的地方安营扎寨,叫人准备热汤热水留着主子们备用。


    自己十分有眼色的端了两个炭盆,又递了个水囊送到主子身边,便像个鹌鹑一样退下了,到了一旁又抖擞起来,端起了御前第一人的架子。


    等一切收拾妥当,乌希哈已经睡得酣然,康熙接过梁九功手里的毯子盖住乌希哈后才站了起来活动身体。


    同一个姿势保持地太久,身上已经麻了。


    直到缓过劲儿来才弯腰抱起乌希哈,神色温和,动作小心翼翼,仿佛在抱最重要的珍宝。


    康熙抱着乌希哈还没走两步,就见她懒洋洋地睁开眼睛,也不动,就乖乖地由康熙抱着,两颊还有刚刚睡醒的红晕,眼神到十分清明。


    康熙问她,“要不要自己下来走?”


    摇摇头。


    “要不要下来泡个澡?”


    摇头又点头。


    康熙笑了笑,只觉得她这般样子可怜又可爱,心中泛起万般柔情,对乌希哈的反应也都照单全收。


    回到帐篷亲手伺候着乌希哈脱衣泡澡,又细细地给她大腿内侧上了药膏。


    把她放进了被子裹好,又叮嘱道,“你先睡吧,我洗洗澡就回。”乌希哈窝在被子里乖乖点头,等康熙回来时果然睡得正香。


    康熙看了看她,脱鞋上床,翻身,将人拢在怀里,是他最开始觉得乌希哈不讲规矩的睡姿。


    乌希哈动了动,没醒,然后仿佛找到了舒服的位子,又安静下来。


    四野寂静,两个人就这样相拥着沉沉睡去。


    作者有话说:


    浪漫在古代也有,不过有两个意思。


    ①放荡不羁,无拘无束。例:苏轼《与孟震同游常州僧舍》诗之一:“年来转觉此生浮,又作三吴浪漫游。”


    ②烂漫。宋·张镃《过湖至郭氏庵》诗:“山色稜层出,荷花浪漫开。”


    86  ? 第八十六章 ◇


    ◎躺平失败的第八十六天◎


    翌日寅时末, 康熙如往日一般自动醒来,他动了动身子,夜里同一个姿势保持了太久, 身上有些酸麻。


    他轻手轻脚地从乌希哈脖子下面抽出手臂, 掖好被角起身下了地,去了帐篷另一侧准备梳洗。


    帐篷外的梁九功听见动静,也悄声地带着宫人进来伺候康熙洗漱。


    康熙漱了漱口,闷声清了清嗓子, “可是快卯时了?太阳还有多久能出来?”


    梁九功也小声回着话, “回主子,还有一刻钟的功夫就到卯时了, 外面已经灰蒙蒙地能看见了,差不多卯正的时候就能看见太阳了。”


    “再过个一刻钟叫人进来伺候淑妃梳洗, 昨儿晚上送来的奏折可带来了?”


    “奴才都收拾带来了, 都安置在旁边的帐篷里, 已经暖了炭盆,皇上可要过去瞧瞧?”


    康熙赞赏地看了梁九功一眼, 抬脚出了帐篷。


    等乌希哈睡眼朦胧地被连翘叫醒后,康熙已经在旁边的帐篷里批了小一沓的奏折了。


    “这会儿是什么时辰了?”


    “已经是卯时一刻了,皇上特意命奴婢这会儿来叫您起身, 差不多卯正的时候就能看见您说的日出了。”


    乌希哈发了发呆,是哦, 他们昨儿晚上折腾了一晚上就是想来看日出来着。


    这么一想乌希哈立刻精神了起来,她坐起身伸了个懒腰, “那就快点梳洗吧, 也不必收拾的复杂了。”


    等收拾到最后一步穿外衣的时候, 乌希哈招呼了一声旁边的小宫女, “你去和梁公公说一声,本宫已收拾好了,叫人上膳,请皇上快来用早膳。”


    梁九功收到了小宫女的传信,笑眯眯地转身进帐告诉了康熙。


    康熙正在批复一些请安折子,倒不费神,只是繁琐地狠,但是也能从里面看到些新奇的事,他记了几件打算回头说给乌希哈听听。


    “今儿的早膳你可看过了?这几天烤肉吃得有些腻了,可安排了清淡的?”


    梁九功跟在后面回话,“皇上放心,膳房那些人是伺候惯了的,奴才今儿早上去瞧了一眼,粥、面、饽饽都是有的。”


    康熙抬头看了看雪山的方向,太阳还没露头,倒是不着急。


    “你叫人去湖边收拾出一片干净地方,铺上毡子,回头朕和你淑妃主子看太阳去。”


    “奴才遵命。”


    梁九功想了想自己今儿早上的安排,不禁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什么叫体贴圣意,看看他梁总管,主子想什么、吃什么,他比主子的吩咐还早一步就猜到了,这等主子吩咐的时候不就妥当了?


    皇上和娘娘这些天同吃同住,每天进膳如何他最清楚不过了,今儿一早他就叫膳房那边做些清淡口的备着,还有那湖边,皇上和娘娘昨儿晚上做的那片他一早就叫人收拾妥当了,毡子也在烘着,就等主子们要用,立时就能铺上去。


    两顶帐篷间不过几步路,康熙进了帐篷就看见乌希哈脚步轻快地从里间走出来。


    一时眉宇间柔和下来,“昨晚睡得可好?”


    乌希哈想了想自己昨晚困得不济的模样,红了红脸,“一夜安寝。”


    有些不好意思地想扯开话题,“皇上几时起的,臣妾竟一点也没察觉到?”


    康熙走到乌希哈身边,伸手牵着她往饭桌旁走。


    “朕素日都是那会儿起的,你睡得香甜,便没有惊动你。”


    “还好皇上叫人叫了臣妾,不然要是照着臣妾平日里的习惯,恐怕只能等着晚上看日落了。”


    “那也很好,不过朕还想过你若起不来,就用被褥把你裹着抱你去外面看日出。”


    乌希哈想了想那样的场景,有点好笑,但又可耻地有一丝心动。


    经过帐篷口的时候,乌希哈想探头出去看看外面的天色,说起来她好久没看过早晨五点多的样子了。


    “这会子外面就已经很好看了,果然草原的清晨景色也是一绝。”


    康熙站在她身后看她兴致勃勃的样子,只觉得可爱,她怎么会看什么都那么好看。


    乌希哈看了看,确定太阳还要一会儿才出来,回头牵着康熙继续往饭桌边走去。


    “我听宫人说你一早起来就去批折子了,也不知道喝些汤垫垫肚子。胃里头是空的,人身上就不热乎,哪里有精神用脑子呢?”


    两人坐到桌边,外面候着的提膳太监拎着好些木盒子,一样一样地摆上来。


    也幸亏膳房的人手脚利落,掐着时间送了过来,毕竟昨儿晚上来的一队人可都离着中间这两顶帐篷有差不多四五十米的距离。若是按乌希哈叫人去递话的时间,恐怕还要等上一会儿。


    那小太监林林总总端了二十来个盘子,最后上的是两碗阳春面,汤清菜绿,还窝了一个黄澄澄的煎蛋。


    乌希哈看着眼睛一亮,她好些天没吃面了,在围场顿顿吃肉,她承认肉也很好吃,但早上的酥饼都是肉馅的确实有些油腻了。


    她招了招手,叫小太监把阳春面端到她跟前。


    康熙看见了也叫人上了另一碗面。


    “这面做的好,汤清味鲜,吃着也筋道,叫人五脏腑都熨帖。”


    乌希哈吃了一口面条,眼睛一亮,心情颇好地夸赞。康熙舀了一口汤,也点点头,叫了赏。


    两人唏哩呼噜地嗦了一碗面,带了些包子馅饼,一顿早膳吃得颇为满足。


    用完了饭,两人溜溜达达一路走去湖边,伺候的奴才远远地跟在身后。


    到了湖边,乌希哈深深吸了一口气,湖边的空气都更湿润清冽些,比之现代的一些天然氧吧也不差些什么。


    康熙看她无聊,便张口将今天早上看见的几张折子说给了她听。


    有治下一家为了自家的鸡去了别家的窝下蛋闹了一通又自动和好的,也有哪里哪里有人拾金不昧的,也有人今儿一封请安折子明儿又一封,说的都是自己如何如何思念君主的。


    听得乌希哈笑得乐不可支,可怜他,“皇上您每天都要看这些折子吗?那岂不是浪费时间又糟心。”


    康熙无奈,他也不想听那些人讲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但是给下面人放上密折的权力是他给的,为的是能及时掌握地方情况,也不能不看。


    笑着笑着,天光更亮了。


    雪山的边缘被染上一层黄色,又像是被晕了一圈的光环,太阳一点一点地出头,像是在挣脱某种束缚,最后仿佛一跃而起,身前的湖水也被镀上了一层金色的波光。


    两人相靠着坐在毛毡上,看这片草原在太阳的照耀下绿草更加挺拔,湖水更加灵动,雪山也更加巍峨圣洁,一切仿佛都被赋予了生机。


    心中升起莫名的感动,两人坐在那里久久无言。


    中午,两个人升起火堆,手上是他们上午自己去猎的兔子,膳房的人收拾妥当后,由他们自己动手来烤。


    康熙手里的卖相还好些,便胜券在握地嘲笑乌希哈手里烤焦了的兔子肉。


    乌希哈不相信,毕竟她上辈子也是征服过厨房的人,顶多是火候没掌握好,等烤好了把焦掉的地方割了就好了,便也信誓旦旦地不屑反驳,还给了康熙一个轻蔑的眼神。


    结果等熄了火,一个金玉其外,一个焦黑一团。


    总结,没一个能吃的!


    两人面面相觑,最后故作不在意地呼叫外援。膳房早就备着兔子十八吃了,想也知道主子们自食其力的可能性基本为零。


    桌上红烧的、干煸的、炖的、烤的应有尽有,两人吃的那叫一个尽兴,什么自己动手,那都是错觉,他们才没干过那么丢人的事情。


    他们下午原本是想往雪山那边再去一点的,已经叫侍卫探过路了,一个时辰也就能差不多到山底了。


    没想到天公不作美,饭后歇晌的功夫,外面的雨就落了下来,天一下子就暗了起来。


    乌希哈皱眉掀开了一点点帐篷的门帘,扭头对着康熙抱怨,“这天也不知怎么的,上午还天高气爽的,这会儿就开始落雨了,看这样子雨还不小。”


    说着又有几分愧疚,“要不是我想来看日出,也不至于困在这儿,恐怕今儿回不去了。”


    康熙握着书斜倚在榻上,闻言对乌希哈招了招手。


    乌希哈泄气地窝在他怀里。


    “若说错也是我的错,昨儿是我提议今天来这里玩的,要不是你说想看早上的日出,说不定咱们这会儿帐篷还没搭好,都得在外面淋成落汤鸡。”


    乌希哈想着一群人都变成落汤鸡的样子,心里松快了几分,只是还是担心不能早些回去,木兰围场那边还有那么多的蒙古王公,若是康熙和她一直不回去,难免人心不安。


    看她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康熙放下了手里的书卷,捏着她的脸蛋迫使她看向自己。


    “好了,别想那么多,朕原本就预备着最晚明天中午回去围场,不耽误什么,你别自己胡思乱想。再说了,海金还领着火器营在那杵着呢,没人敢乱动心思,安稳得很。”


    乌希哈松了口气,掰开康熙掐着自己脸蛋的手,搂着他的一条胳膊重新歪在他怀里。


    “那就行,只要不耽误事就好。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睡个午觉,正好趁着出来玩一身轻的功夫,好好歇歇。”


    康熙将她打横抱起,去了里间的床榻上,外面的这个榻有些小了,两个人睡午觉不舒服。


    外面是连绵不绝的雨声,两个人在黑沉沉的帐篷里陷入梦乡。


    晚上简单地用了顿晚膳,外面的雨稀稀落落下了一下午,傍晚的时候还小了些,待到就寝的时候雨声又大了。


    两个人下午歇晌了好久,这会儿听着外面的雨声毫无困意。


    帐篷中的两人听着屋外扣人心弦的雨声。


    云销雨霁情正浓,红烛点点意缱绻。


    87  ? 第八十七章 ◇


    ◎躺平失败的第八十七天◎


    第二日清晨停了雨, 被雨水浇灌了许久的草原仿佛被拭去了尘埃,道路也更加泥泞。


    不过不同于二人亲自策马的那一晚,今日自有万能的梁公公安排好马车将两位主子送回围场。


    车队回来的时候,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中间那一辆最豪华的马车上。


    心里是抓心挠肺的好奇, 谁不知道这一天两夜皇上和淑妃两人都没露面,想是不知去哪共度了良宵,未免太过恩爱了。


    只是到底没有人敢大咧咧地在两人跟前露出心迹,只能暗戳戳地观察。


    乌希哈被周围人别有意味的眼神看得脸红心跳, 这才反应过来, 她与康熙外出约会的事情在她看来实属情侣正常操作,可在旁人看来未免很是露骨大胆。


    仗着没人敢冲上来刺探帝妃的感情生活, 乌希哈也只能强作不知,刻意使自己忽略那些意味深长、欲言又止的神情。


    晚上, 在外面端了一天的乌希哈洗漱完后慵懒地躺在床上放松, 眼神飘忽之间突然看见了床榻边挂着的香囊。


    原本悠闲自在的人猛地一惊, 眼睛都瞪得溜圆!直挺挺翻身坐起,连声喊着连翘的名字, “连翘!连翘!”


    正在外面和人一起收拾行囊的连翘心里一惊,被乌希哈这般慌乱的语气感染,也一时间慌了神。


    放下手里的衣裳, 快步走进里间,就见她主子身板挺得直直地坐在那, 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床边的香囊,那是主子最爱的香囊, 不管去哪都要带着的。


    这样想着, 连翘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这香囊她知道主子喜欢, 一直没让旁人经手,她保证没出什么问题。


    乌希哈语气飘忽,“连翘,前天晚上你去寻我的时候,将这香囊带着了吗?”


    啊?这,她没有带啊……难道出什么事了?


    连翘眼睛也一直往那香囊上瞟,试图看出它是不是在她没注意到的时候坏了。


    “回主子,前儿晚上太过急促,奴婢只来得及带上主子素日里爱用的被褥帷帐、还有一些衣裳脂粉一类的东西,便不曾带上这香囊,可是这两日没注意被损坏了不成?”


    得到确定答案的乌希哈心里哀嚎一声,她就说感觉昨儿晚上的床边少了什么东西,她的神奇宝贝避孕药啊,怎么就忘记带了!


    忘记带也就算了,怎么还没扛住美□□惑,就色迷心窍了呢!


    乌希哈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了连翘最后一个问题,“本宫上次来葵水是什么时候?”


    日子过得太过潇洒痛快,她也不记得自己的经期,如今只盼着昨儿是安全期了。


    连翘快速回想了一下,非常痛快地给出了一个日期,“主子是月初的日子,奴婢记得是初七那日来的,十二那日结束的。”


    乌希哈掐指一算,好巧哦,昨天刚好不在安全期呢…


    有气无力地让连翘退下后,乌希哈在床上翻来覆去,试图计算出自己中奖的概率,最后只能灰心地叹口气,然后再祈祷祈祷别那么准,就一发入魂了。


    康熙发现乌希哈对他的态度又变了,明明两个人在小湖边还是那么浓情蜜意,怎么一回来他就是这个待遇了呢?(费解)


    乌希哈总是跟他说话说着说着就气呼呼地看着他,然后眼睛里都是“啊,狗男人!都怪你!”


    当然,康熙并不能那么准确地概括出这个意思,但他很微妙地感觉到了乌希哈的嫌弃、气恼、阴晴不定。


    康熙犹豫地回忆着自己这一天有没有那里惹了她生气而不自知,最后还是没发现端倪。只能接着思考乌希哈平日里说的那些话,什么男人惹女朋友生气的五个标志?女朋友生气重点?


    最后也只得出一个结论,女人心海底针,大概也只能像乌希哈说的那样“包”治百病吧?


    于是又有流水一样的礼物送到了乌希哈跟前,因着是在草原这边,康熙送的东西很多都带有草原风情,确实与宫里的端庄典雅,南边的精致文雅有不一样的风情。草原的饰品大多粗犷浓艳,由着别样的生命力。


    其实过了那个劲的乌希哈已经下意识把有可能中招的事情下意识地压在了心底,大概是抱着一种听天由命的摆烂态度,因此也有闲心来细细把玩康熙送来的礼物,她其实不喜欢带这些珠宝首饰,一来太重的,她觉得累赘,二来在她有一点点的收集癖,喜欢把这些东西摆成一排来观赏。


    有心情赏首饰的乌希哈也让康熙送了一口气,能和老婆贴贴谁还想水深火热呢?


    他们回来没两天,木兰秋狝的流程也走到了结束,大家伙都收拾了心里准备达到回府。乌希哈也忙活着叫人准备土仪,预备带回去送礼。


    她带了十头牛二十只羊回去,除了说要送给通嫔的,也是要分给旁人。还有蒙古风味的首饰也备了一些准备送礼。


    还给几个孩子准备了没开刃的蒙古刀,特意寻的小孩子也能用的大小。


    浩荡车队又悠悠行了好久,才回到阔别已久的紫禁城。


    乌希哈一回来,就叫人收拾了预备送给太皇太后和太后的礼物,洗漱了一番就去了慈宁宫,她的好大儿就在慈宁宫等着呢!


    听到宫人通报的太皇太后正和太后两人坐在暖榻上看着底下纯禧带着胤禛玩耍,闻言太皇太后笑了一声,“她对小六倒还着紧,一回来就眼巴巴地过来接孩子了。”


    再看底下那小不点,一听见淑妃的名头就竖着耳朵望过来,已经是迫不及待的模样。又不由得酸溜溜的笑骂,“你个小没良心的,合着这些天说喜欢哀家都是哄人,淑妃把你扔哀家宫里出去玩了一个多月,你也那么惦记着。”


    听懂了的胤禛装着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傻兮兮地笑着,奶生生得哄着老太太,“胤禛喜欢乌库玛嬷,喜欢皇玛嬷,喜欢额娘。”


    嗯,加上后面这句就是怕老太太喜欢他,把他留在慈宁宫。


    他可是额娘的心肝宝贝,生是永寿宫的人,死是阎王的鬼。


    得了传召的乌希哈吸了一口气,心里还有些忐忑,她知道太皇太后不太喜欢她,这会儿过来也是心惊胆战的,只是康熙在前朝,她也不好老支使康熙来代替她和太皇太后打交道,未免有些挑拨的感觉,太不体面了。


    希哈仪态端庄地附身行礼,一眼就看见那个眼巴巴盯着她的三头身,心头软成一汪水,悄悄地朝他眨了眨眼。


    胤禛咧嘴一笑,真好,额娘还是很喜欢他。


    “臣妾给太皇太后请安,太皇太后万福金安。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万安。”


    太皇太后客气地颔首叫她平身。


    乌希哈端着笑,叫奴才将礼物呈上来。


    “臣妾想着太皇太后和太后娘娘久未回草原,此次也是阴差阳错,错过木兰秋狝,难免思念家乡。便特意找了些科尔沁的风物带回来,又寻了亲王妃问了问家里的情况,也一并讲与太皇太后和太后娘娘。”


    那盘子上有首饰、衣袍、肉干……算不得贵重,但确实都是她们少时在科尔沁常穿常用的东西,淑妃有心了。


    “你有心了,这些东西哀家便收下了。”太皇太后心里有些感慨,纵是她不喜淑妃,也不得不承认这丫头做事细心妥当。


    乌希哈又将从科尔沁王妃那里得来的家长里短娓娓道来,末了,又说了些淑慧大长公主的事情。


    “阿图过得好就行…”太皇太后的声音有几分微颤。


    淑慧大长公主是太皇太后的第二个女儿,阿图是她的名字,也是太皇太后四个子女中仅存的一个了。


    待到乌希哈告辞离开的时候,太皇太后对她的态度肉眼可见的和缓了许多,胤禛也被痛快地交还给了她。


    胤禛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他虽说人小,不及记忆中的自己聪明沉稳,但到底比寻常这个年纪的孩子多了些见识,自然能够发现太皇太后对自家额娘的微妙态度。他看着额娘三言两语就安抚了太皇太后,只觉得自己额娘简直太厉害了。


    看着小崽子崇拜的眼神,乌希哈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感。


    小样,让你装大人,这不,你娘就是你娘,随随便便露一手就拿捏了吧!


    等乌希哈回去后永寿宫的宫人们已经把她要送往各处的礼物送的妥妥当当,只剩下前面阿哥所的四只小崽子,不知是该送往阿哥所还是送到各自的母亲那里。


    不错,在他们去木兰围场的一个月,保清和保成兄弟两个成功把只是开始启蒙的两个弟弟拐去了阿哥所安家,如今也是寄宿小学生一枚了。


    乌希哈想了想,今儿晚上保成肯定会缠着康熙带他过来的,到时候再给他吧,让他把东西带回去给兄弟们分一分。


    “先放着不必动,本宫自有安排。”


    乌希哈带着胤禛往久违了的快乐小天地一摊,只觉得天也蓝了,水也清了。


    总之,是身心畅快了。


    娘两个在小稍间带了一下午,嘀嘀咕咕交流了这一个月的经历,欣慰地得到了她(他)想我了这个结论后,气氛更加和睦了。


    当晚,康熙身后果然跟了个小尾巴。


    乌希哈亲亲热热地抱着保成一顿揉搓,看的康熙和胤禛两个牙酸不已。


    两人自得地靠在一起,放言,“你们就是嫉妒我们俩感情好。”


    保成还很得瑟地给了两人一个挑衅的眼神。


    一家子气氛和乐地用了一顿晚膳,叽叽歪歪地热闹了许久。


    用完晚膳保成也没有回去阿哥所,和胤禛挤了一张床,兄弟两个挤在一个被窝里窃窃私语了好久,直到支撑不住昏昏睡去。


    今天晚上的永寿宫,就像无数个普普通通的宅院一样,住着一家子人。


    父亲、母亲,哥哥、弟弟。


    88  ? 第八十八章 ◇


    ◎躺平失败的第八十八天◎


    回宫后的第十天, 乌希哈已经心头惴惴了两天了,再一次向连翘确认,“本宫的小日子可是初七左右?”


    得到肯定后, 再度问道, “每个月都是准的嘛?”


    连翘已经感觉到了什么,喜气洋洋地点了点头。


    乌希哈泄气地喃喃自语,“可是今天已经是初九了呀,怎么还不来呢?”


    不会真的这么准吧?这会儿叫太医来切脉能诊得出来吗?会不会是上个月出去玩的太嗨了, 这个月不准?


    纵然心里又无数的理由, 可是冥冥之中却仿佛有了一个答案…


    乌希哈将手放到小腹处,只觉得整个人仿佛飘了起来, 什么喜悦、茫然,她都感觉不到, 脑海中就???是一片空白。


    她的想法已经从是男是女, 叫什么, 长什么样快进到她要怎么教育这个孩子,总之心里乱的很。


    还是守在一旁的连翘看她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 有些担心,在一旁轻声唤她,这才将她唤醒。


    “主子可要叫丁香来诊个脉, 说不定是有小主子了呢?”


    后面一句话连翘语气很激动但又说得极轻,好像是怕惊到了不知存不存在的小生命。


    乌希哈下意识地点点头, 等连翘走后才反应过来,就算是有了孩子, 这回也还不到一个月, 丁香医术再精妙也把不出来的。


    等连翘带着神色激动的丁香过来的时候, 乌希哈听话地伸手让丁香给她把脉。果然, 什么也没看出来。


    “主子身子康健,许是时日还短,这才没能把出来。而且照情况主子的身子不会无故推迟小日子,奴婢有五分把握,再过个二十天左右应该就可以看出来了。”


    乌希哈点点头,和她想的差不多,“既然这样,就暂时莫要声张了,一切照常。本宫平日里注意些,待一个月后再说。”


    万一是她想错了,岂不是闹了一场乌龙,那也太尴尬了。


    连翘和丁香对视一眼,兴冲冲地应了是,摩拳擦掌地准备好生保护她们的小主子。


    期间康熙来永寿宫留宿,还被乌希哈想着法子绕了过去,最后是盖着被子纯睡觉。


    等过了一个星期,每月必至的大姨妈还没有动静的时候,乌希哈就基本确定了。


    她身体好得很,作息健康还有金手指庇护,迟个一天两天可能有,但是一个多星期这是万万不可能的。


    于是等康熙再来的时候,对上的就是乌希哈奇奇怪怪的眼神。等晚上想要进行成人游戏的时候,被乌希哈一把拦住。


    康熙诧异的看了看乌希哈,以为她是有那里不舒服,毕竟这种快乐的事情也不是他一个人喜欢,他们两个一向合拍的紧。


    两人穿着寝衣坐在床上,九月的天有些凉意,寝衣也不似以往轻薄,衬的乌希哈越发娇小。


    乌希哈认真地看向康熙,盘腿坐在他的对面,握着他的手从寝衣下面放到了她的肚子上。


    康熙的表情有些怔然,心里有了某种预感。


    他对上乌希哈的眼睛,黑色的瞳孔里似有千言万语。乌希哈看着他,咬唇点了点头,小腹上的手掌散发着热意,轻柔地覆在上面,她甚至感觉到了一丝颤抖。


    康熙的声音有些哑,“…多大了?”


    他其实很早之前就已经在期盼和乌希哈的孩子,只是一直没有消息,他原以为是他和乌希哈没有子女缘,虽心里失落却一直不曾说什么,也从不曾在乌希哈面前提起孩子的事情,只怕她听见了难受。


    不曾想他都已经不再想此事的时候,乌希哈又给了他这样一个惊喜。


    “小湖边那晚…”


    回答的时候乌希哈红了耳朵,先时还不觉,可是这会儿烛影长长,帷帐幽幽,两个人的呼吸声在这小小的床榻之间清晰可闻。


    小腹上的手掌存在感也越发明显,几乎能灼伤她的心脏。


    康熙看着她的眼神激动而热烈,她毫不怀疑若不是在这窄小的床榻之间,康熙一定会将她抱起来转圈圈。


    康熙也弯着眼睛笑的得意,显然是也想起了那一晚的雨声淅淅、流水潺潺。


    “如今把脉还诊不出来,不过是小日子一直没来,心里有几分猜想,待过些日子再寻太医把把脉。”


    康熙才不听这话,他已经认定了掌下平坦的小腹里已经孕育了他们二人的子嗣。他俯下身贴近乌希哈的腰间,丈量着掌中分寸之地,动作轻柔而珍惜。


    这一晚乌希哈都没有睡好觉,康熙的手始终覆在她的肚子上,一只手托在腰间。


    康熙睡在她身后整个人魔怔了一样,一会问她这个孩子是男是女,一会念叨着给孩子取个什么名字,一会又有几分咬牙切齿,念着臭小子。


    她被他烦的紧,转头凶了他一句,才得知他已经想到万一是个女儿,日后有人求娶怎么办了。


    乌希哈背过身去,翻了个白眼,凶巴巴地警告他不许再把他吵醒,这才能安静入睡。


    不过康熙睡没睡着她是不知道的,反正听伺候的宫人说皇上今儿早上比往常还在了一炷香起身,明明眼底下都有青黑了,人却精神抖擞的。


    两人默契地保守了这个秘密,只是康熙来的更加频繁,每次一来眼睛就钉在腰腹间,看的乌希哈又酸又烦。


    “皇上您没有朝政要处理吗?小阿哥们的课业您也要去盯一盯吧,再不然您也有些日子没见见公主们还有七阿哥了,要不也去关怀关怀孩子们。”


    听得康熙是幽怨又无奈,他虽说对后宫别的女子来说,是个薄情寡义的夫君,但是他自己的孩子还是十分关心的。


    已经住到阿哥所上学的四个小阿哥不提,每隔两天都要考校功课的。几个女儿在南三所学东西他也是隔三差五都要召到乾清宫问问话的。还有胤祉和胤祺两个小阿哥,也会随几个公主一并召见。


    乌希哈这般通建议,明明是厌倦了他,唉!


    康熙就这么看着乌希哈,眼神哀怨,看的乌希哈心虚又心软。


    她委屈巴巴的愤愤嘟囔,“往常也不见你见天地往永寿宫跑,还巴巴地盯着我的肚子,就恨不得眼睛钉在上面才好。”


    闻言,康熙无奈地笑笑,张手把人抱进怀里,“你啊,小孩子脾气。”


    “你知道这世上有个词叫母凭子贵,可还知道也有子凭母贵的?若不是你的孩子,朕固然重视欣喜,却万万不会如此失态。何况你头一回经历此事,朕亦担心,总想着时时伴你身边,你才不至于害怕。”


    乌希哈被他揽在怀里,闻言使劲往他怀里拱,声音有些闷闷的,“我才不害怕呢。”


    康熙意味不明的嗤笑一声,若有所指地说道,“是啊,也不知道是谁这不敢吃,那不敢碰的,晚上睡觉都要缩在我怀里。”


    “啊啊啊,你烦人。”被揭穿了的某人使劲地顶着面前的胸膛,恼羞成怒。


    康熙又叹了一声,声音里有几分自嘲和落寞。


    “朕从前总是深恨皇阿玛说荣亲王是他第一子,如今你有了孩子,朕才明白皇阿玛待荣亲王的心。”


    “保成是朕一手养大的孩子,朕对他寄予厚望,珍之爱之。若论重视,便是这个小的加上所有的孩子也不及保成一人。可是朕一想到这个幺儿,只觉得心头发软,如珠如宝。难怪人都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疼幺儿。”


    “承嗣之子和心尖肉真是捧在掌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乌希哈明白康熙的意思,他说的看似是保成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实际上却是在说这两个孩子之外的那些孩子。他偏爱保成,对他和她的孩子爱屋及乌,对其他孩子虽尽到了为父的基本职责,却没有更多,父爱有但是不多。


    从前只有保成一人的时候,他还能说服自己保成是储君,他偏心自己一手养大的储君是人之常情。可是有了这个小的之后,他知道自己的偏心,又没有保成储君的身份作掩护,便想起了自己幼时顺治的偏心之举。


    总结一下,就是偏心鬼认识到了自己的偏心和作为父亲的失职,现在在流鳄鱼的眼泪,反省愧疚来着。


    乌希哈都没开口安慰,她知道康熙这会子是情绪上头,主要是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事情。但他是个心志极其坚韧的人,是真正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的性格,他的喜恶极为坚定。


    他作为最终胜利者,皇位继承人,幼时和荣亲王在皇父眼中的地位之差早就不被他放在眼里,这会儿也只是意思意思感叹一下,对保清几个孩子也就是难得生出了几分慈父关怀,这种情绪要不了几天就会散去,他还是一样会继续偏心保成和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


    不出所料,皇上重视阿哥格格们的传言在宫里飘了两天就消失了,连着送给阿哥们的文房四宝和格格们的珠宝布匹也不过是两三天的劲头。


    他关注的中心点还是保成,每天必去的地方还是永寿宫。


    日子晃着晃着,就到了九月底,永寿宫叫了太医。


    没多久,永寿宫传出喜讯,淑妃娘娘有喜了!


    一时间满宫轰动。


    乌希哈却顾不得接受那么多的恭喜,她忙着和大宝和二宝沟通呢。


    89  ? 第八十九章 ◇


    ◎躺平失败的第八十九天◎


    对于乌希哈怀孕这件事, 已经有过经验的大宝保成同学接受良好,甚至还有一丝丝期待。


    但是胤禛却不同,上辈子的德妃给他留下了太深的阴影。他对于乌希哈的孩子又几分期待, 但更多的是逃避的心理, 甚至于破罐子破摔地想着。


    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做不被偏心的小孩了,反正…额娘曾经也很喜欢他的,而且他有过经验了,等???再被放到阿哥所的时候, 他也不会像上辈子一样过得不好了。


    总之, 不会比上辈子更差了,好歹没有一个视他如无物还一心想从他身上榨取利益的生母在旁边等着了, 也不会夹在生母养母中间两相为难了。


    这样的结果就是胤禛抱着一种孤绝又痛苦的心情,更加黏乌希哈了, 完全变成了一个小尾巴。


    于是这一天, 等乌希哈腾开手后特意空出了半天的时间, 准备和胤禛好好聊一聊,就发现这个小屁孩散发着浓浓的怨妇气息。


    唔…说聊一聊也不对, 他才两岁,能听得懂吗?乌希哈有些苦恼。


    已经进了十月,天气也有些冷了, 东侧殿的稍间里燃起了炭盆。乌希哈在肚子里盘算了两天的话,终于找到机会与胤禛说了。


    屋子里的气温很暖, 还有一丝甜香,地上摆放着形形色色的玩具, 有乌希哈亲手做的两个奇奇怪怪的玩偶, 有保成忍痛割爱传承给弟弟的玩具, 也有康熙偶尔想起叫人送过来的小玩意。


    乌希哈看着委屈巴巴还故作无事的胤禛心头发软, 这孩子往日里跟个小刺猬一样,张牙舞爪地和她斗得有来有回的,如今心里委屈了到自己死命地憋在心里,要不是她理论经验丰富还有过一次实战经验,岂不是就任他钻了牛角尖。


    “小六到额娘这里来,额娘有话要跟你说。”


    胤禛原本也正心不在焉地捏着手里的布偶,注意力一直在乌希哈身上,闻言一骨碌就爬了起来,冲到乌希哈跟前,然后又慢慢停下靠了过去。


    乌希哈自然注意到了胤禛的动作,心里感动孩子的贴心,一把将人圈在自己身前,母子两个面对面盘坐着。


    “现在让我们来开始一场成熟的大人之间的对话吧!”


    乌希哈拿出了往日与胤禛逗乐的语气,胤禛一直被她逗得跳脚,老是说自己是个大人,乌希哈想通过这种方式来营造一个胤禛熟悉安心的氛围。


    果然,胤禛的眼睛亮了亮,小脸上也绷出了成熟稳重的表情。


    乌希哈牵着胤禛的手来到自己的小腹处,眼睛直视着胤禛的眼睛,“现在额娘要像小六宣布一个好消息!小六要做哥哥了,也就是说小六以后就要有小跟班了,开不开心?”


    胤禛眨了眨眼睛,心里有些酸酸的,可是额娘很高兴。


    “开心。”


    乌希哈装作没看见胤禛可怜巴巴违心说话的样子,开始想象以后的情景。


    “等弟弟妹妹出生,大名就让给你阿玛取,小名呢就由小六还有保成加上额娘三个人一起取,然后我们举手表决选一个我们三个人都喜欢的。不过在给弟弟妹妹取小名之前,额娘决定先和保成还有你阿玛一起给小六取一个小名,一家子兄弟姐妹都要整整齐齐地,有大名有小名,这个都怪你皇阿玛疏忽,回头额娘罚他不许吃奶糕,都给小六吃好不好?”


    胤禛的主意里果然被转移到了乌希哈说的话上,他想着,要给弟弟妹妹取什么小名呢?他还没有启蒙,上辈子好像读了很多书也给人起过名字,但他已经想不起来读过的那些书了,等他回去想想再请教请教太子哥哥。


    还有…他都那么大了,额娘怎么还要给他取小名呢?这也太丢人了吧。


    想着,胤禛红了脸蛋,又有一点点期待。


    还有他已经没有那么喜欢吃奶糕了,他现在最喜欢吃的是额娘叫小厨房做的奶油小蛋糕了,只是额娘一旬才许他吃一回。


    胤禛舔了舔嘴巴,下意识回味着奶油小蛋糕的美味。


    “不过说起来你刚来额娘身边的时候,额娘也想过给你取个小名的,不过你四个大哥哥的小名都是你阿玛去的,小五和你一样都没有,额娘也不好擅自越过你阿玛,你觉得长寿这个名字怎么样?”


    乌希哈问的兴致勃勃,她那会儿看小六瘦巴巴的,一看就不是长寿之象,加上雍正也不是长寿的人,便有过给他取小名长寿的想法,不过那时候她还是恪守本分的谨慎人,就没敢出头,后来是小六、胤禛叫习惯了,加上他身体也健壮了,她也就抛了贱名好养活的念头。


    胤禛…胤禛觉得不如何,上辈子的他好像有一只小狗,他很喜欢,名字叫百福。如果额娘真的很喜欢长寿这个名字的话,他以后可以把这个名字借给他的小狗,满足额娘的喜好。


    发现胤禛心情变好了一点的乌希哈有点高兴,趁热打铁。


    “而且额娘已经不做小孩很久了,你太子哥哥也已经上学好久了,咱们家就只有胤禛还是个两岁的小宝宝,可能还记得自己小的时候说的话,等弟弟妹妹出生,我们大家都听不懂弟弟妹妹说话的时候,就要拜托小六帮忙告诉我们弟弟妹妹说什么了。”


    胤禛想了想已经开始焦虑了,好像是哦,大人都听不懂小孩子说什么的,他小的时候咿咿呀呀的,就是没有人听得懂,怎么办他好像也忘了小时候说的话了,那不是帮不上额娘的忙了?


    想着想着,又着急了起来,脑袋后面那一簇小卷毛都蔫嗒嗒的。


    “对不起额娘,胤禛也不会小孩子的话了。”这话回的颇有些丧气。


    乌希哈在心里尖叫,她怎么会养出这么乖这么可爱还傻乎乎的小孩子!她想把他rua秃噜皮,就现在!


    痴汉姨母笑的乌希哈上去就是嗷呜一口,亲的胤禛勾起了胖脚脚。


    “那没办法了,额娘只能把叫弟弟妹妹说话的差事交给小六了,额娘相信小六一定会完美完成任务对不对!不过为了配合小六的任务完成,额娘同意小六成为弟弟妹妹的启蒙先生,全权负责弟弟妹妹的成长工作好不好?”


    胤禛眼睛一亮,兴奋地应了是,已经完全没有先前担心自己失宠的样子了。


    他现在已经想起了太子哥哥跟他说的,叫万黼哥哥读书的事情了。


    太子哥哥说,万黼哥哥现在是他的学生,有事弟子服其劳,学生可以帮先生跑腿,学不好还要被加课业,特别快乐!


    他小心翼翼地大胆发言,“弟弟妹妹学不好的话,胤禛可以给他们加课业吗?是不是都要听我的话?”


    乌希哈赞同的点点头,“没错,弟弟妹妹是咱们家最小的,谁的话都要听的,家里只有额娘和你陪弟弟妹妹的时间最久,所以最要听你和额娘的话。”


    胤禛得意地笑出了小米牙,和额娘斗智斗勇已久的他已经有好多想法了。


    乌希哈松了一口气,最终总结道,“所以等弟弟妹妹生出来,你和保成作为哥哥,就要担负起教导弟弟妹妹的责任,额娘是不会管的,额娘只负责你们几个孩子吃饱穿暖,你和保成要教弟弟妹妹说话、吃饭、走路、学习,只有这样,弟弟妹妹才会最敬爱你和保成两个哥哥。额娘生小宝宝是很累的,大概要休息好久吧,真的没有精力管弟弟妹妹哦,你和保成都要变成额娘的保护伞,好不好?”


    胤禛极具使命感地接下了乌希哈的郑重委托,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一定会和太子哥哥一起保护额娘和弟弟妹妹的。


    说好了的母子两对视一眼,满满都是信任和亢奋。


    乌希哈如释重负地笑了笑,她自己不是多子女家庭,一个人在爷爷奶奶身边长大,这辈子是老小,又是成年人灵魂,所以对这种心理也不是很了解。


    但是她知道感情是处出来的,即便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也不是说一定能相亲相爱、相互扶持的。她所能做的,就是让孩子们自己磨合,加以引导。


    保成和胤禛都是赤子心肠的好孩子,她不相信在她和康熙这对做父母的做的到位的情况下,几个孩子能处不好?


    这件事之所以让她如此重视,最主要还是保成和胤禛两个孩子非她所出,保成早就知道的,胤禛还不知道(不,他知道)。


    她自认自己绝没有说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后就忽视两个孩子的想法,可难保有人在他们耳边挑唆,所以她就要自己先给够两个孩子足够的安全感。


    何况她在这两个孩子身上早不知投了多少心血,连给康熙都没做过两回的针线活,也都心痒难耐地给他们做了好多回,不是亲生也与亲生无异了,她又哪里舍得叫他们为这事难过呢?


    想起针线活她就想起来在木兰围场猎的那些皮毛,如今才都裁好了样子,针线最细密的内衬什么的都有宫女帮她作弊弄好了,她这两天缝缝好。


    正好再有八天就是保成旬休的时候,也好一并给他,还得再和保成聊聊天,这孩子心思纤细,从小就最是霸道,最怕有人和他抢她,她得好好抱抱他。


    初十那天,永寿宫聚了一群的孩子,荣嫔和通嫔果然如她们以前所说,长生和万黼上学之后就和惠嫔一样到永寿宫等孩子,加上四个小公???主,一向焦不离孟,宣妃还抱着胤祺来凑了热闹。


    几个小公主在外面已经很有些小淑女的模样了,可是团聚永寿宫的日子一向被默认为是大家可以肆意玩耍的日子,和婉带着姐姐妹妹和兄弟们打成了一团。


    那厢几个大人凑在一起,讨论的是乌希哈怀孕这件事。大家都对乌希哈有孕这件事表示了恭喜和惊叹,至于有没有旁的想法,她们没露出痕迹来,乌希哈也就当什么都没有,倒是也交流育儿经交流地热火朝天。


    结束后,乌希哈将保成和胤禛待到内室,献宝一样地掏出了两顶带护耳的小帽子和带活扣的手套。


    “这个帽子和手套的皮子呢,都是额娘亲手打的,这两天才做好。额娘箭术有限,所以都是兔毛做的,等天再冷些,保成就带着帽子去上课,也不会冻小脑瓜了,胤禛就可以带着帽子出去玩了。”


    说着乌希哈拿着帽子往两个人头上套,还怜爱地摸了摸两个小光头。


    两个孩子乖巧地站在乌希哈跟前,跟乌希哈观赏完后,伸手十分珍惜地取下来反复打量。


    他们知道额娘女红不太好,从那些奇形怪状的玩偶还有他们偶尔收到的长短不一的寝衣就能看出来了。


    明明后宫的娘娘们总是会送皇阿玛针线活,只有额娘是万年不变的络子。


    而且,额娘现在还怀着弟弟妹妹…


    保成眼睛红红地看向乌希哈,挨挨挤挤靠在她身上,“额娘,你现在有弟弟妹妹辛苦,不要做这些了,保成记得额娘养小六的时候和保成说的话。”


    乌希哈心里叹了口气,到底人小,还是露出了马脚。


    “额娘不是因为怕保成觉得额娘不爱你了才做这些的哦。和你阿玛打猎的时候,额娘就已经想好了,给你和弟弟都做帽子和手套,要是还剩了就给额娘和阿玛衣服上镶一圈毛边。”


    乌希哈又叫人拿来了针线篮子,“但是现在计划有变,我们家要多出来一个小宝宝,额娘决定把剩下来的这些兔皮镶在弟弟妹妹的襁褓上,这样的话别人一看就知道你们都是一家子孩子对不对?”


    保成擦了擦眼睛,这些天确实有人说额娘要有自己的孩子,以后就不会再喜欢他了,还会抢他的太子之位。


    虽然他已经命人狠狠打了那个小太监,可是心里还是好难受。他其实没有很喜欢太子的位子,可是他很怕额娘不喜欢他了。


    保成搂着乌希哈的脖子,抽噎着把那小太监说的话告诉了乌希哈,还剖白了自己的想法。


    听得乌希哈险些也落下泪来,恨恨地骂了一句,“打的好。”


    她把站在一旁的胤禛也搂到怀里,“别怕,额娘既然当初答应了养你们,就是真心将你们看作自己的孩子,弟弟妹妹来得很惊喜,额娘确实很高兴。但是你们也是额娘一手带大的孩子,在额娘心里你们一直都是额娘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多一个弟弟妹妹也只是多一个爱你们的人,绝不会变得更坏,相信额娘好不好。”


    康熙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三个人抱成一团,有心想要加入却被乌希哈断然拒绝。


    开玩笑,她们母子的感人时刻才不要他一起呢,这么煽情,被他知道了岂不是很丢人。


    乌希哈反手就是一个背刺,“皇上觉不觉得小六比上面四个阿哥少了个小名?”


    开口将和胤禛说的那些话又重复了一遍,康熙自然无有不可,四个孩子的小名也不是他特意起的,原本也是相当大名用的,既然乌希哈想给小六取小名,依了她便是。


    只是凭什么她肚子里的老幺不许他加入取小名的队伍!他要抗议了!


    乌希哈敷衍地同意了,看在他同意回去后给胤禛想一个小名份上。


    90  ? 第九十章 ◇


    ◎躺平失败的第九十天◎


    乌希哈这一胎怀得并不十分辛苦, 许是因为她身体好又有金手指相助的原因,像前期的孕吐后期的腰酸腿疼之类的苦楚都没有什么感受。


    不过虽然□□上没受到太多折磨,但情绪上却十分多变, 折腾得身边人人仰马翻, 重灾区就是康熙父子三人。


    康熙从不知道女子怀孕竟然是这么折腾人的事情!


    乌希哈平日里虽娇气些,但却一向很识大体,对孩子们的学业一向是很支持的。


    结果怀孕之后每天都要看见两个孩子,但是保成的作息时间和她完全合不上, 但她不依, 还哭闹着说他给孩子们安排的课业太繁重了,控诉他虐待孩子, 还说孩子们起得那么早,睡得还晚, 以后肯定长不高的。


    反正是闹着他改了上书房的规矩, 学五休二, 每天只学三个时辰。


    他打算这套作息用到乌希哈生产,就当给几个孩子放个假轻松轻松, 等乌希哈生完了他就立刻改回来。


    还有的时候看见他乌希哈就开始生气,还掉眼泪埋怨他叫她生孩子,结果白天还一副不乐意看见他的样子, 等到晚上的时候就哼唧唧地要他陪着睡。


    白日里她嗜睡,还喜欢把小六搂在怀里睡, 最好再有保成在另一边读书,然后也陪着她睡。


    总之黏人得紧, 他和两个孩子必是要有一个时刻陪着的。


    更不必说半夜里伤春悲秋把他叫醒, 这个苦倒是也只有他在受了。


    其他的折腾人的行为包括且不限于想吃不在时令的东西, 吃不到, 大哭!


    逼他和保成胤禛两个吃他们不喜欢吃的东西,他们犹豫了,大哭!


    怕孩子生下来太丑,大哭!


    ……


    最叫人好笑又无奈的是,她情绪不稳的时候折腾了一番他们还不曾有什么意见,等她自己缓过来之后,她自己就要羞愧的红了脸,一个劲道歉自己折腾人的行为。


    就这么折腾到康熙二十年六月二十八日乌希哈生产那天,保成和胤禛兄弟两个别说伤心失落担心额娘会不会不爱他们了,只恨不得这个小崽子立刻蹦出来,和他们一起同甘共苦。


    说回康熙十九年年节。


    乌希哈已经怀孕四个月,肚子倒还没显出来,只是比起前三个月,长得速度快上很多,胸部却有些局促。


    针线房来人给乌希哈量尺寸改胸围的时候,派的是两个有经验的老嬷嬷,她们量完乌希哈的肚子后对视一眼,有了数。


    “娘娘的吉服奴婢带回去抓紧改改,后日便命人送来,娘娘尽管放心。”


    乌希哈苦恼的低头看了看,“那边有劳两位嬷嬷了。”


    待两个嬷嬷离开永寿宫后,那个圆脸嬷嬷笑着说,“看来咱们还得改改那套衣裳,原先得到淑妃娘娘有孕的消息时,我就特意留了空,但今天再一看,还得再仔细改改。”


    那容长脸嬷嬷也称道,“难怪皇上独宠淑妃娘娘,就咱们两个经手了多少主子的衣裳,论身段,淑妃娘娘也是数一数二的了,那腰身,我打后面看了是一点没有怀了孩子的模样,一掌半了不得了。若是皇上,恐怕一掌就能得了。”


    圆脸嬷嬷唾了她一口,“你个老货,嘴里没个遮拦了还,主子也是你能编排的?不过你说的也是,但我觉得淑妃娘娘身段好、模样好、性子也好,这几年我可从没听人说过淑妃娘娘不好的话,就咱们针线房伺候了这几年,可从来都只听说人家客客气气的,也难怪皇上眼巴巴地从半年前就叫咱们瞒着娘娘绣皇贵妃的朝服。”


    两人又是一番感叹淑妃的得宠和康熙的用心。


    年节大宴,乌希哈既是妃嫔最高位,又深得皇宠,如今好育有子嗣,自然是全场最瞩目的焦点之一,尤其是皇上时不时嘱咐梁九功几句,淑妃的桌子上就多出几道菜。太子和六阿哥两个孩子也是时不时派身边伺候的小太监去淑妃身边转一转。


    叫众人不免有些酸言酸语,淑妃倒是好手段,笼络了皇上还不够,如今有了亲生子,竟然还将太子和六阿哥笼络在身边。


    亦有人打着算盘,用野心家的想法揣度着乌希哈和保成胤禛之间的关系,妄图寻隙离间,从中谋取功劳。


    殊不知早在自己确诊怀孕的时候,乌希哈就已经叫了她额娘进宫,带话给家里,莫要想些不该想的东西,只守着眼前有的,往后自然少不了一家子的荣华富贵。


    至于赫舍里家会不会又什么想法,自有她父兄去和索额图交涉。


    无奈她千防万防,防住了保成那一头的问题,胤禛这边却爆出个大雷。


    “启禀娘娘,奴才今儿跟着阿哥去梅林给您摘梅花,有两个小宫女说了乌雅废妃的事,叫阿哥听见了,只是阿哥就带了奴才一个,奴才无能,没能抓到人。”


    乌希哈难得沉了脸,却没追责小太监没抓住闲言的小宫女的事情,只是追问着“六阿哥可说了什么?”


    她一双眼紧紧盯着小太监,身子不自觉前倾,抓着椅子把手的手上也显出了青筋。


    那小太监想了想,“阿哥???倒是不曾说什么,仿佛没听见一样。”


    乌希哈松了口气,一手覆在小腹上,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情绪。“你再细细将那两个小宫女的话给本宫复述一遍。”


    那小太监迎了声是,一字不落地复述了一遍。乌希哈越听越气恼,这背后的人是想做什么,话里话外都是她想夺了胤禛,设计陷害佟妃和乌雅氏的意思,何况还明明白白地说了胤禛是乌雅氏的孩子。


    “你去将小阿哥带来。”


    乌希哈的脸色有些难看,她一手支着额头,一手覆在肚子上。


    没一会儿又叫连翘送了盏白开水进来,滴了一滴灵液喝了下去脸色才回转过来。


    胤禛过来的时候,乌希哈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他有没有听懂那两个小宫女的话,不料胤禛撇了撇嘴。


    “额娘,您别担心,我早就知道我不是你生的孩子了。”


    乌希哈大惊,她虽然从来没想过瞒着这事,但也绝不是在胤禛还这么小的时候,把这样的事情告诉他。


    她表情十分严肃,只以为是永寿宫出了吃里扒外的人,毕竟胤禛年纪小,大多时候都被她拘在永寿宫里。


    “胤禛,告诉额娘,是谁告诉你这种事情的?她就是在骗你,你就是额娘亲生的孩子。”


    胤禛心里暖暖的,摇了摇头,“额娘,您别骗我了,我早就知道了。”


    又用神秘兮兮的语气炫耀说,“我可是个天才好不好,我一出生就记得事情了,虽然那个时候小不懂事,但是发生过的事情我都记得。以前在佟妃娘娘哪里的时候,奶娘老是给我洗完澡后光溜溜地放在窗口,然后我就生病了,特别难受。”


    乌希哈没想到是这样的缘故,一时间有些怔愣。


    等听到胤禛说自己都记得小时候是怎么被奶娘弄生病的时候,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把胤禛搂在怀里哭得泣不成声。


    她的胤禛,他那么小,该有多害怕啊!


    乌希哈回想着当初听来的那个奶娘的招认,前前后后将近十次的迫害,当时她只愤恨佟妃不做人,心疼胤禛遭罪。


    可是今天,胤禛这么说,就是在往她心尖上扎针啊!乌希哈揽着胤禛,眼泪一滴一滴打在他的肩膀上。


    胤禛突然满心委屈,好像那些日子里的惶恐害怕、愤怒绝望都有人知晓,有人心疼,就好像找到了能为他做主的人。


    他一句一句向乌希哈告着状,并没有嚎啕大哭,可是每一句带着哭腔的话都叫乌希哈心碎。


    乌希哈恨恨地拍着他的后背,却舍不得使力,“你个死孩子,平日里和我作对机灵的很,早也不知道告诉我。”


    早些告诉我,我又岂能让佟佳氏在慈心庵里安然的受着佟家的庇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她逍遥自在的吃斋念佛。


    乌希哈的眼里闪过恨意。


    胤禛感受着后背和额娘语气截然不同的力道,明明眼睛还带着眼泪,却笑得弯弯的,像小猫一样蹭了蹭乌希哈。


    不过说到慈心庵,还有另一个人。“那你记得你的生母吗?”


    胤禛没说话,这辈子的他其实不该记得的,可是怎么能不记得呢?他也不是真的出生才记事的。


    那些年的冷眼相待,那些年的心酸痛苦,都是这个生了他的女人给的。


    胤禛闭了闭眼,一向幼稚的脸上浮现出了自打进入永寿宫后消失已经的成熟沧桑,头脑也前所未有的清明。“我不记得她,我只有额娘一个额娘。”


    乌希哈没有注意到胤禛语气的异样,她盘算着该怎么和胤禛说乌雅氏的事情。


    不管乌雅氏为人如何,至少对于现在的胤禛来讲,她给了他一条生命,又没做过什么切实伤害他的事情。小孩子对母亲总是抱有天然的亲近的,她也不愿意让胤禛知道她的生母是个不堪的人。


    “胤禛的生母她因为犯了一些错误,所以被你皇阿玛罚去和佟佳氏废妃一起念经去了。但是胤禛不用担心,从你被送到永寿宫,额娘就有让人照拂你生母。等你长大些,若是想见她,额娘就让你去见一见,现在你太小了,那个地方有点远,额娘不太放心。”


    让人照拂乌雅氏倒是真的,毕竟她的罪名是算计皇帝,谋取天家血脉。这对于乌希哈来说,反感的程度远不及佟佳氏对小孩子动手,所以考虑到胤禛,她还是让人对乌雅氏照拂一二,别克扣她吃穿用度,别刻意磋磨人。


    毕竟,甄娘娘的甘露寺之行确实很折磨人,她当年也有被狠狠虐到。


    胤禛没什么反应,只是等乌希哈说完后,重复了一遍,“我不记得她,我只有额娘一个额娘,我是额娘的儿子。”


    怎么会还想去看她呢?额娘已经帮他周全好了,不短她吃喝,不叫人磋磨,只是没有她心心念念的荣华富贵罢了,也算是他这个被放弃的儿子的一个小小孝心和报复了。


    乌希哈只当他对生母还没有概念,太过依赖她,只想着叫人照拂一二,若是胤禛长大后去看,也不至于太过不堪。


    至于佟妃,乌希哈叫来小夏子,吩咐一番,自有人明会上意,让佟佳氏虔心念经祈福。


    慈心庵是内务府和宗人府的地盘,有小夏子去给内务府传话,那些人精自然知道该给谁面子,至于宗人府那边,简亲王和她不熟,但是她可以请人和简亲王妃熟悉熟悉。


    91  ? 第九十一章 ◇


    ◎躺平失败的第九十一天◎


    很快, 原先只能眼看着裕亲王妃妯娌几个在孤幼院办差的简亲王妃西林觉罗氏收到了纯亲王妃的邀请,参观孤幼院,并被带着接触了一些基本事务。


    西林觉罗氏心中自然是十分不解, 但也只以为是自己王爷前些日子袭了简亲王爵位的缘故。因着自己本也十分向往参与孤幼院一事的缘故, 便也不再犹豫。


    渐渐地,也成为了尚佳氏和纳喇氏小团体中的一人。


    因着简亲王雅布与康熙乃是同辈人,家中行五,尚佳氏便唤西林觉罗氏一声五嫂。


    “五嫂, 弟妹也不瞒着你, 请您与我和五嫂一并打理孤幼院是淑妃娘娘的意思。”


    西林觉罗氏诧异地看了看尚佳氏,“怎么会如此?我与宫里的娘娘并不相熟呀。”


    尚佳氏笑了笑, “为母则刚。”


    又指了指慈心庵的方向,“那不正是你家王爷的地盘?”


    便将淑妃不忿自己儿子当年遭罪, 如今想还回去的意思告诉了西林觉罗氏。


    西林觉罗氏皱了皱眉, 她丈夫也不过是康熙十九年九月才袭的王位, 此前不过是个三等辅国将军,对宫闱内事倒是不太了解, 只知道佟家有个废妃被放逐到了慈心庵。


    便小声问道,“弟妹可否将其中内情告知嫂子一二,你也知道我这也是刚夫荣妻贵了没几天, 这些事情倒真不十分了解,还得向弟妹请教。”


    尚佳氏自然满口答应, 悉心将当初六阿哥那一桩事告诉了西林觉罗氏,听得她是大开眼界。


    “乖乖, 我从前也听着了些风声, 只是不知那废妃竟然如此过分。此事待我回府必定向王爷提起, 届时有没有消息我都告诉你一声可好?”


    “那是最好不过了, 只是最好能是过些日子有些成效了,嫂子亲自去拜见淑妃娘娘,与她亲说,也能与淑妃娘娘亲近亲近。弟妹记得嫂子有个小儿子如今四岁了吧,刚好可以与六阿哥玩到一起。”


    西林觉罗氏心里喜不自胜,她家虽是世袭罔替的铁帽子王,可是她自己家才袭爵不久,自然是交好的人越多越好。


    这段日子交好纯亲王妃和恭亲王妃已经是意外之喜了,谁不知道宫里头淑妃娘娘盛宠,只是不爱出风头,大家也不好亲近,若是能与淑妃娘娘相亲……


    晚间,简亲王府。西林觉罗氏将今日尚佳氏与她说的话细细地告诉了简亲王。


    雅布咂了砸嘴,“这事儿我前些日子翻卷宗的时候倒也看见了,淑妃娘娘生气倒是人之常情只是怎么隔了这么长时间才找人为难佟佳氏?”


    西林觉罗氏犹豫,“那不知王爷的意思是?”


    雅布握了握她的手,“福晋做的极好,爷才不管淑妃什么时候为难她呢。你可知道皇上前两天找我做什么了?”


    “妾身不知。”


    雅布附在西林觉罗氏耳边,小声说道,“皇上有意晋封淑妃为皇贵妃,衣裳凤冠都做好了,是召见我安排那天的排场,你可莫要告诉旁人,爷看皇上可是想保密的意思。”


    又起身笑着看向西林觉罗氏,“如此,咱们与佟家又没什么往来,何不顺了淑妃的意。”


    西林觉罗氏还沉浸在方才雅布告诉她的消息里,闻言笑嗔了他一眼,“王爷决定便好,既如此,妾身也只等着您传来好消息,届时带着雅尔江阿去永寿宫和淑妃请功了。”


    “雅尔江阿比六阿哥大上一岁,正好与六阿哥交好。太子极亲近永寿宫,但咱们儿子差了几???岁,如此能和六阿哥交好也是好事一桩。”


    既下了决定,雅布自然是雷厉风行地差人安排此事。


    原本在佟家照拂下的过得十分滋润,还能时不时欺负欺负乌雅氏的佟佳氏很快就经受了磋磨,这时节佟家送来的炭盆、棉衣、皮毛都被缴了去。


    原先庵里的人顾忌她是皇帝表妹,佟家虽说一时受挫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便也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上面传了话,她们自然是毫不姑息。


    什么捡柴、洗衣、挑水,庵中人是怎么做事的,便也怎么安排她做,甚至还要重上一两分。便是她叫嚣自己是佟家女儿、皇帝表妹也没人理睬她,一时间竟连先时被她欺负的乌雅氏的待遇都比她好上许多,毕竟乌雅氏还有乌希哈的照拂。


    佟佳氏自然不能忍,她身边还有佟家送来的人手,很快就被她送出去报信。


    佟家人收到消息自然是惊怒交加,他们家作为皇帝外家,旁人一向要给三分颜面,他们出手照拂佟佳氏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有所耳闻的人就更多了,怎么好端端的为难起来?


    佟国维很快意识到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大哥,云蕙虽说做错了事,但到底是咱们家的女儿,皇上的亲表妹。如今她好端端地在庵里念经都有人故意磋磨她,这是不讲咱们家放在眼里,藐视皇帝外家啊。”


    佟国维警告地看了一眼佟国维,“我当初就说过家族兴盛靠的是家中儿郎争气,你被妹妹的好运迷昏了头,我先前也是一时糊涂才被皇上冷落。这次你若还敢借着云蕙丫头的事情做文章,莫怪我这个做大哥的不饶你,云蕙丫头的事情我会去查,你别动小心思。”


    佟国维不情不愿地应了是,心里却嗤笑,大哥就是一根肠子不懂变通,出一个皇帝外甥已是如此,再出一个皇帝外孙岂不是更叫人得意。


    何况,妹妹当初的承恩公可是在你头上,我这个做二哥的可没落得什么好处,便是云蕙不成了他还有芳蕙丫头。


    转头,佟国维就回书房盘算着该怎么利用佟佳云蕙的事情来叫皇帝心软。


    那厢,佟国纲很快查到了是简亲王的意思,他瞪着虎目怎么也想不通简亲王那小子犯的什么混把手伸到他佟家身上,托人去问了话,也只得到一个“收人所托”的答复。


    还是一向与他关系不好的长子鄂伦岱嘲讽了一句,“人家只磋磨她,又没找我们的麻烦,肯定是她自己行事恶毒,得罪了人呗。”


    佟国纲瞬间惊醒,都没分出心思呵斥长子对堂姐出言不逊,还开口询问他有什么想法。


    鄂伦岱与佟国纲关系一向不睦,佟国纲行伍出身最重规矩,无奈这个嫡长子却是个行事嚣张为人张狂的性子,因此对他一向看不上眼。鄂伦岱为人骄傲,哪里能受得了自己老子对他百般嫌弃,因此一向不服管教,顶撞对骂也是有的。


    何况中间还有一桩旧事,佟国纲醉酒之时上了他母亲身边的一个婢女,还生下了一个庶子叫法海,佟国纲一贯爱说法海怎样怎样,叫鄂伦岱更是厌恶,心生反骨,对这个庶弟也是百般看不上眼,关系恶劣。


    哪料今天嘴贱了一下竟然没被老头子说,还被虚心请教,尽管还是和老头子两看两相厌,但是鄂伦岱心里又有几分得意,竟也说了出来。


    “前些日子简亲王妃老去孤幼院和纯亲王妃还有恭亲王妃在一块。”


    这下便明了了,既是后宅女人的手段,那数一数应该是宫里头淑妃的意思,毕竟纯亲王妃与淑妃交好的事情他们都是知道的。


    佟国纲摸了摸胡子,有些烦恼,“便是淑妃记恨,你堂姐都出宫那么久了,怎么忽然惦记上她了,还特意走了简亲王的门路。”


    鄂伦岱在一旁幸灾乐祸,“她自己做事霸道,在她手里受苦的六阿哥如今可就养在人家淑妃宫里头,叫她当初行事下作,对着个孩子出手,如今这般也是恶有恶报。”


    佟国纲吹胡子瞪眼就想教训儿子,奈何自家侄女持身不正,若不是看在亲戚情分上他也懒得管,倒也没呵斥鄂伦岱什么,只说了一句,“到底是你堂姐,她也姓佟佳。”


    难得佟国纲对他不是喝骂,鄂伦岱也不想破坏这个气氛,只说,“那你准备怎么救你的好侄女?”


    佟国纲拍了下桌子,一脸烦躁,“老子怎么知道该怎么救她,那死丫头身子又不好,只能想法子看看能不能找淑妃手下留情了。”


    他心里烦躁,再一看鄂伦岱十几岁的人了,大白天的在家杵在他眼前,又骂骂咧咧撵他去读书。


    鄂伦岱撇撇嘴,这老头子就是过河拆桥,用得着人脸朝人,用不着人屁朝人。哼着小曲儿吊儿郎当往后院去给他额娘请安,顺便再要些银子出去喝酒。


    那厢简亲王也把佟家人派人打听的消息传给了乌希哈。


    “你不用管,管他是找到本宫还是告到皇上跟前,凡事都有本宫担着,你们只看着叫佟佳氏别死了就行。”


    尚佳氏做个传话人坐在乌希哈跟前,心里也惊奇不知佟佳氏怎么得罪淑妃了,她认识淑妃大大小小快五年了,还不曾见过她这般行事,但到底心里头有数,也不张口多嘴。


    “对了,简亲王妃上手如何了?虽是为本宫私事拉了简亲王妃入伙,但若是她担不起事来,本宫想法子从旁的地方补偿她,孤幼院事情要紧,不能耽搁。”


    尚佳氏笑着点点头,“五嫂做得还挺好的,她也是掌了多年中馈的人,很快就能上手了,她们简亲王府人口也不多,简亲王忙着办差,府里也没什么不着调的糟心事,她儿子比六阿哥大一岁,不像昌全身子弱绊着二嫂的手,五嫂很能放开手做事。”


    “那就好,我看了前些日子你带进来的册子,如今盖好的孤幼院越来越多,只是人手不够了,我的意思是不仅下面的人手要增加,咱们上面总管的人手也要加上,如今正正经经算来也就咱们五个,裕亲王妃还不能全心加入,我也在宫里帮不上什么忙,这个得尽快理个章程出来,否则京城之外的孤幼院难免天高皇帝远,万一出什么幺蛾子就不美了。”


    尚佳氏愁眉,“妾身也想着这个事,只是不知该从哪里寻这个人手,只能慢慢寻摸,想把下面的人练出来,索性一时半会儿还出不了乱子。”


    “也是,你回去和恭亲王妃还有简亲王妃商量商量,再问问你家王爷的意思,本宫也会问问皇上,咱们总能解决的。”


    尚佳氏笑了笑,也撒开了这件事,“娘娘说的是,急也急不来。”


    作者有话说:


    1、简亲王雅布历史上是二十二年袭爵,文中小有改动。(主要是没查到雅布之前是谁管的宗人府)


    2、佟佳氏闺名云蕙,十五章提过。


    92  ? 第九十二章 ◇


    ◎躺平失败的第九十二天◎


    佟家四处托人想要与她搭上话的事情第一时间被人传到了乌希哈的耳朵里, 但她正在气头上,有心想让佟佳氏多受几天磋磨,起码要将胤禛吃的那些苦头吃个遍, 便也将这层意思透了出去。


    佟家人收到这消息时面面相觑。


    佟国纲狠狠地抽了口烟袋, “没法子了,人家摆明车马就是存心为难云蕙丫头,也只能叫她出了这口气,再另行打算。”


    二房的夫人, 也就是佟佳云蕙的额娘赫舍里氏却是不依, “大哥怎么能这么说,咱们家可是皇上的外家, 云蕙虽说做了糊涂事,可六阿哥不是没事儿。可怜我姑娘背着一大家子的期望进了宫, 最后却当了弃子。”


    赫舍里氏一顿唱念做打、不依不饶, 明里暗里示意佟国纲不尽心。在她看来佟家有权有势, 自家女儿到底没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被放到山上吃苦也就罢了, 如今被人这般磋磨,岂不是生生在打佟家的脸。


    佟国纲脸一黑,却不好和弟妹计较, 只看向不言语的佟国维,“你也是这么想的?”


    “不敢不敢, 弟弟知道大哥尽了心了,只是云蕙那丫头身子弱, 这天又冷, 我怕她受不住。”


    这话也是逼着佟国纲继续出力了。


    一旁的鄂伦岱冷哼一声, 这事他也被他家老头子指派鞍前马后的, 如今二房倒好,二一添作五都推到他们家头上了,也不看看是谁家姑娘造的孽。


    “二叔倒不必担心这个,小爷听说娘娘是下了令的,叫人万万保着你闺女的命。”


    佟国维却没个好脸,“鄂伦岱你一贯没心没肺的,平日里倒也罢了,如今你堂姐受着苦,你还这般风言风语的,大哥你倒要多管教管教。”


    鄂伦岱刚要捋起袖子和佟国维干起来,佟国纲心里却不舒服了。这个长子虽平日里不着调但是这回却也处处帮衬着他这个做阿玛的,???父子两也和睦许多,加上又有鄂伦岱的亲娘在其中转圜,早已不像之前剑拔弩张了。


    “你侄儿说的又没错,既然性命无忧,本来也是云蕙得罪了淑妃,如今人家报复也是应有之义,咱们家又没那个能耐叫人淑妃松松手。我看也只能等淑妃出了气再去交涉了。”


    佟国维猛地站起身来,脸上是羞愤恼怒,“大哥既然不愿意救你侄女倒也不必有这许多话,只盼大哥往后也别沾你侄女的光。”


    说完一甩袖子就大步离去,赫舍里氏怨恨地看了一眼也匆匆跟着佟国维离开。


    气得佟国纲在原地抖着手指着他们,半天“你,你,你”地说不出话。


    鄂伦岱在旁边看自家老子气得够呛的样子,摸了摸鼻子往后退了两步,倒不曾像以往一样去补刀子。


    等见自家老头子叹口气冷静了下来,才开口询问,“那咱们还管不管佟佳云蕙的事了?”


    一提起来佟国纲又是怒目圆瞪,“管个屁,老子又不是贱的,热脸贴他的冷屁股。”


    鄂伦岱没动,果然,没一会儿佟国纲又开口了,“你隔个三天,不,五天吧,云蕙顶多能撑上几天,到时候再托人问问淑妃的意思。”


    “知道了,您就等着吧。”


    鄂伦岱拍拍衣裳,笑了下转身出去了。这老头子就剩嘴硬了,还不是去贴人家的冷屁股了。


    这对父子想的好好的,连给乌希哈的赔礼都想好了。没想到出了个猪队友,把这事儿捅到康熙跟前去了。


    佟国维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在康熙面前哭诉,“云蕙那丫头自幼体弱,知道自己犯了错,就在庵里一心一意给皇上您和六阿哥祈福。也不知是得罪了哪一路人,竟然这么磋磨她,奴才知道那丫头犯了错该罚,只是到底是您的亲表妹,也不能叫她没了活路啊。”


    康熙闻言皱了皱眉,他却是气恼佟佳氏谋害小六,但是把她扔到慈心庵都两年了,平日里他都想不起来这号人。


    毕竟她是佟家女儿,有佟家看着,他清楚不会出什么大乱子,便也没多注意。


    “朕倒不知此事,会叫人去查查其中内情,若是佟佳氏无辜,朕自然给她做主。”


    佟国维心里暗喜,只要皇上查了此事,就会知道淑妃行事恶毒,云蕙丫头也能在皇上跟前露面,他不信皇上会纵容淑妃如此恶毒行事,到时候就是他女儿的机会。


    康熙开口要查,自然是一路畅通无阻,不过一个时辰,前因后果便摆上了御案。


    “淑妃下令为难佟佳氏?”


    心中大为困惑的康熙都没理睬还在他书房的佟国维,匆匆打发了他之后,带着写了前因后果的折子去了永寿宫。


    第二天是元宵节,永寿宫里的装饰十分喜庆,已经挂上了各式各样的灯笼。


    康熙小心翼翼地扶着迎出来的乌希哈,口中还责备道,“外面天寒地冻的,朕又不是不认识路,你只管在屋里面烤火。”


    乌希哈心里很是受用,只是她倒也不全是为了迎接康熙。“臣妾在屋子里捂了好些天了,难得能借您的光透透气,莫要再说我了。”


    康熙将人安置到暖炕上,也不再多念叨,只怕惹了人的烦。


    见乌希哈坐好后,才笑眯眯地从袖子里抽出那道折子,好奇地询问,“你怎么忽然想起来叫人去为难佟佳氏了?”


    见人不高兴地抬眼看着他,连忙举着两手讨饶似的,“我可不是兴师问罪,我就是单纯好奇,来求娘娘给我解惑呢。”


    见他一脸恳切,乌希哈才冷哼一声,“怎么你是心疼佟妃娘娘了?当初倒不见你那么心疼小六。”


    康熙也不在意乌希哈的阴阳怪气,反正她怀孕这几个月他就从没在这儿受到过皇帝该有的待遇,只是有些在意乌希哈的话。


    “和胤禛有什么关系?当初就是因为小六朕才废了她将她扔到慈心庵念经的。”


    乌希哈想着胤禛那日的话,又红了眼睛,自责又心痛地将事情告诉康熙。


    “我前些日子才知道,小六生而记事,当初在承乾宫遭的那些罪他都记得……”


    前面还能忍着,乌希哈说到后面崩溃大哭,声音哽咽。


    康熙也愣住了,给乌希哈倒水的手也停住了,开口有些艰涩,“你说小六都记得?”


    “…呜呜,我的小六,他多害怕啊,他那么小,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反抗不了,这是在剜我这个当娘的心啊。”


    康熙的手机械地抚着乌希哈的背,由着她在自己怀里哭,一只手垂在腿边紧握,暴起了青筋。


    “好了,不哭了,朕都知道了,你做的已经极好了,朕这个做阿玛的会给小六讨回来的,不哭了啊。”


    乌希哈泄恨地说道,“我也没她那么恶毒,几乎要了小六的命,我叫人保着她的性命,小六受了多长时间的罪,我就要她一点一点还回来。”


    康熙也回过神来,温声安抚着乌希哈,怕她情绪过于激动,对腹中孩子不好。


    “朕都知道了,自然不会放过她。你如今身子要紧,莫为这等不相干的人耗心神,小六也舍不得你这般气恼的,乖,听话,事情都交给我来做。”


    乌希哈闷闷地点点头,纵然心中气恼,却还是不情不愿地补充了一句,“我只是气恨想为小六报仇,没想害她性命。”


    她怕康熙以为她是个行事恶毒之人,毕竟他和佟佳氏之间还有血缘关系。而且这般报私仇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极致了,她是真的没有胆子害人性命。


    康熙失笑,知道她的小心思,“你是个坏女人朕也爱,素日里只怕你太过心慈手软。”


    又叫人将六阿哥带来,准备让那小子闹闹他额娘,也是惊奇这个儿子竟然还有生而记事的本事。


    胤禛正在捧着前些日子托保成给他带的三字经学着认字,准备在给弟弟妹妹起乳名的时候大展身手。只是这会儿苦恼的很,他明明觉得这些东西他好像学过的,但又隐隐约约有一层雾挡着,弄得他学字费劲的很,一天也学不会几个。


    康熙把皱着眉毛的小儿子提溜到跟前,左看右看也看不出来这小子又生而记事的天人之姿。


    “朕听你额娘说,你记得在承乾宫的那些事?”


    胤禛不解地看了看康熙,额娘不是都说给你了吗?干嘛还要来问我。


    看着胤禛懵懂疑问的眼神,康熙想着乌希哈刚刚说的小六趴在她怀里嚎啕大哭,抽噎着哭睡着了,心里又发软。


    难得地将人抱到膝头,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后背。


    这是胤禛第一次和皇阿玛那么亲近,他觉得有些别扭,和软软香香的额娘不一样,阿玛身上有点硬,后背的手很大,几乎能笼罩他整个身子。


    康熙也有些不适应,他唯一亲近的儿子是保成,就连如今除了保成之外头一份的保清也只是会被他拍拍肩头。


    “现在还害怕吗?当初没能察觉到你被欺负是皇阿玛失职了。”


    胤禛感受着背上的大掌,眼睛直溜溜地看着温声询问的皇阿玛,心里的委屈、不平、害怕一下子冒了出来,却没有像在乌希哈面前那样大哭出声。


    而是化作了无限的勇气,驱使着他大声对康熙说道,“我才不害怕了,额娘和太子哥哥会保护我。”


    顿了顿,又补充道,“皇阿玛也会保护我的,我是勇敢的巴图鲁,才不会害怕。”


    康熙仔细打量了这个没怎么被他看在眼里的儿子,在他七个儿子里,他对这个小子是第三熟悉的,因为他养在乌希哈膝下,但是他也没过多在意,毕竟在他的印象里小六是那个奄奄一息、病猫儿一样的小不点。


    今日一看,倒是不墮他爱新觉罗家的威风,有几分皇子的气魄。


    康熙拍了拍胤禛的肩膀,“好小子,不愧是朕的儿子,也不愧你额娘的教导”


    93  ? 第九十三章 ◇


    ◎躺平失败的第九十三天◎


    既然知晓了前因后果, 康熙也就不再追究,对佟国维几次上折也只当视而不见,还另派了人去慈心庵在一旁监督, 也是为了防止闹得太过, 损了乌希哈的名声。


    正月十九,是乌希哈的生日,康熙也送出了自己筹备半年的生辰贺礼——一道册封皇贵妃的诏书。


    内务府还送来了缝制了半年之久的皇贵妃朝服,雍容华贵之极。


    乌希哈有些惊讶, 她知道自己还会晋位, 因为她记得历史上康熙二十年还有一次大封六宫,却没想到康熙竟然会在她生日这天封她为皇贵妃。


    她倒没有什么不高兴的, 康熙多少还有些迷信自己克妻这件事情她是知道的,尤其她现在还怀着孩子, 恐怕他更不敢封她做皇后了。


    “今日是臣妾生辰, 但也是皇上登基之日呢, 咱们也算是同喜?”


    康熙想起了乌希哈入宫之前太皇太后与他说的那些话,“舒穆禄家的丫头正是你登基那天出生的, 可见是与你有缘。”


    康熙握???拳笑了一下,看着已经显出孕肚的乌希哈,可不是有缘?他的崽子都揣在这丫头肚子里了。


    乌希哈转了转眼睛, 一脸无辜得说道,“说起来皇上登基做了皇帝的时候, 臣妾才刚出生,倒也神奇的很。您看那, 您登基已经是做到了这辈子最顶峰的时候了, 臣妾却还是个刚出生的奶娃娃。您都开始担起一国重任了, 臣妾还在喝奶呢。”


    康熙咬了咬后槽牙, 气笑了,这丫头拐着弯在说他老呢。再一想,她初初进宫的时候还总是以海金的妹妹自居,一副小孩模样,他当初还别扭和兄弟的妹妹在一块儿呢。


    只是看着她那副可恶的样子却不好教训,主要是也没法辩解,到底他真的比她大八岁呢。


    最后只能气哼哼地将人打横抱起带到床上好一顿颠鸾倒凤,正月的寒天里都出了一身的汗。


    册封礼放在了秋天,这会儿子天正冷,待到往后天气稍暖乌希哈的肚子又大了还得坐月子什么的,便干脆放到了秋天,天气又好她也差不多恢复了状态。


    宫里是一番浓情蜜意,慈心庵的佟佳氏却是凄风苦雨。


    慈心庵得了令的人会做事,也不说克扣她衣裳炭火什么的,仍让她穿的暖暖地,当然什么皮毛大氅是没有的,反正正常的份例不少她。


    但却安排了许多活计,什么挑水、劈柴、守夜、洗菜,她自幼养尊处优哪里干过这些,没要几天便病倒了,一半是累的,一半是气的。


    她一病,佟二夫人哪儿还能忍,在家就和佟国维吵吵了起来,于是佟国维找皇帝做主的事也就传到了佟国纲耳朵里,气得他三尸神暴跳,当场就拉了人去康熙面前请罪。


    康熙看了看跪在跟前的两个娘舅,心里倒是称奇,没想到大舅舅倒是能拎清楚了。


    “这件事朕已经查清楚了,是淑妃要为朕的六阿哥报仇,她原先不知其中内情,前些日子才从宫人嘴里知道。你们也知道的,为母则刚,她心疼六阿哥,朕也不好阻止。”


    才怪,乌希哈早就知道了前因后果,还是他自己亲自交代的。不过他自己心里也心疼自己儿子,便由她出气去吧。


    佟国纲心里一咯噔,知道皇帝的意思是不会干涉,也是还记着云蕙做的错事,便更加气恼佟国维干的蠢事。


    皇上显然是偏爱淑妃的时候,本来佟家这几年便因为帮云蕙谋害六阿哥的事情失了圣心,正是该好好办差求得皇上转圜的时候,他偏要自持佟家是皇帝外家,意图叫皇帝心疼云蕙来补偿佟家,这不是痴心妄想吗!


    见佟国维还要说话,佟国纲连忙抢先开口,“奴才知罪,都是云蕙行事偏差,佟家有负皇恩。奴才愿等淑妃娘娘出气后再与淑妃娘娘交涉,对六阿哥略作弥补,以赎佟家之过,还求皇上给佟家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康熙暗自点点头,大舅舅虽然行事暴烈,之前也糊涂了一回,但人还是拎得清的。


    便也不看跪在一旁的佟国维,只说“朕会劝劝淑妃,若是她愿意了,朕会请大舅舅来商谈此事。”


    然后就令二人退下。


    乌希哈听了康熙的转述,哼了一声,“等到进了三月我就放了她,至于补偿…”


    “小六是您的阿哥,什么都不缺,我一时也想不到他需要什么?”


    乌希哈有些苦恼,人生在世所求无非钱、权二字,其他的一些也不是旁人能给的。可是胤禛已经是天底下顶顶富贵的出生了,他可不缺什么。


    想着想着,乌希哈眼睛一亮。


    “臣妾记得佟佳氏当初进宫和臣妾一样带了九十六抬嫁妆进来的,便叫她赔一半给胤禛好了,给咱们小六攒些家底。”


    她记得阿哥们长大都是要开府出宫的,到时候康熙虽然会给安家银子,但是这世上谁嫌钱多呢?


    不出意外的话这辈子应该是保成当皇帝,自然不缺银子,她肚子里这个比胤禛小三岁她还能再攒攒,到时候他们三个平分了她的嫁妆,就算她这个老母亲给他们准备的家庭启动资金了。


    康熙面色古怪地看着乌希哈,怎么也没想到她会提这么个要求,但想想又在情理之中。


    小六是他的儿子等他长大了差事自有他想着,倒是这银钱他肯定是要一碗水端平不好单独补贴哪个的,都是看各自母妃的家底,这会儿自然是能多攒一点是一点,皇帝家里也没有余粮啊。


    康熙闷笑了一声,“行,朕回头叫舅舅把佟佳氏嫁妆里那些钱买不着的好东西都赔给小六。”


    乌希哈赞同地点点头。


    这桩事最后直到三月初才结束,还是乌希哈不想把这个糟心事拖到康熙生辰。


    最后的结果是,胤禛喜得厚实家底,佟佳氏恢复了先前的生活水准,不需要干那些活计,也能继续和乌雅氏互掐。


    不过经了这一番折腾之后,佟佳氏的气质彪悍不少,也不似以往弱柳扶风的模样,和乌雅氏掐的热火朝天,据说两个人斗得热闹得很,而且因为慈心庵与世隔绝,没有空间施展以往在宫里的那些不见血的手段,两个人斗得很直白,就是上手。


    许是因为每天生活极有规律还无需多思的缘故,佟佳氏的身体比以前好上许多,倒是和乌雅氏两个人在山上斗了一辈子,不曾像上辈子那样早逝。


    等日子进了六月,宫里的气氛越发紧张——永寿宫的皇贵妃要生产了。


    自打进了六月,父子三人便每天忧心忡忡掰着手指头数日子,每天都要问三遍乌希哈好不好,三个人加起来就是九遍,惹得永寿宫的宫人也紧张不已。


    索性他们还有分寸,没问到乌希哈跟前,倒是竭力给乌希哈营造了一个安心的环境。


    已经七岁的保成难得地闹小脾气死活要睡在东次间的罗汉床上,胤禛原本住在西稍间,见保成要睡的地方那么近,也跟着闹腾。


    康熙严肃地和保成对视着,意图吓退他的念头,没想到日渐有储君风范的保成竟然不顾面子地哭了起来,“孤害怕,…皇额娘就是生孤的时候…,我担心额娘。”


    康熙神色复杂,拍了拍保成的肩膀,默许了此事。他心里又何尝不害怕,否则怎么会夜夜陪在乌希哈身边,就连白日里都要在永寿宫批阅奏折。


    六月十六的时候,乌希哈疼了一天一夜,终于在阳光正盛的午时生下了康熙最小的公主。


    康熙在产房外面看着一盆盆端出来的血水看的腿软,不敢想象屋子里那个那么小那么娇气的姑娘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血可以流。


    一旁的保成和胤禛因为怎么也赶不走就被拘在了东侧殿,结果兄弟两个趁着宫人没注意又偷溜了出来,吓得小脸煞白。


    保成害怕地手都在颤抖,他害怕老天爷会再次带走他的额娘。


    乌希哈无心想着外面的爷仨,实在是太痛了,好像身体在被劈开,下半身好像已经不是她的身体一样,剧烈的疼痛让她感觉五感尽失,耳边指导她生产的嬷嬷的声音、窗外康熙喊她鼓励她的声音仿佛都飘得很远很远。


    索性她心中还有一个念头紧紧地拽着她的心神——她在生孩子!


    对,她还在生孩子!


    乌希哈将手抬到嘴边,示意连翘取下她口中的软木塞。一旁伺候的连翘只以为是她太疼了想要咬着手,心里犹豫又受不住乌希哈的眼神催促,在旁边嬷嬷不赞同的眼神里,视死如归地取下了乌希哈嘴里的软木塞。


    乌希哈将手握着拳头抬到嘴边,一滴又一滴攒下来的灵液滴到嘴里。干裂的嘴唇被灵液划过得到了滋润,无力的四肢也得到了浇灌恢复了气力,乌希哈狠狠咬住手背一用力,下身滑出了一个肉团团,是她的小女儿。


    屋子里传来嬷嬷们惊喜的声音,不多久小婴儿嚎哭的声音也传到了院子里。


    守在外面的父子三人腿一软,齐齐跌坐在地上,院子里走动的宫人连忙看天看地,拼命憋着笑意。


    还是康熙急着看见乌希哈辛苦诞下的孩子,撑着起身还一手提溜了一个儿子。


    嬷嬷抱着大红色的襁褓喜气洋洋地出来报喜,“恭喜皇上,皇贵妃娘娘平安诞下公主,母女均安。”


    康熙不等嬷嬷走下台阶便急急走过去伸头看着这个小姑娘,她长得和其他刚出生的婴儿一样,皱皱巴巴,红彤彤地像只小猴子,可是在他眼里,这是世界上最美的小姑娘。


    “今日产房伺候的,一人赏赐百两,永寿宫和乾清宫发三个月月例,阖宫多发一个月月例,为朕的小公主庆生。”


    “传朕旨意,封小公主为固伦元安公主,赐名爱兰珠。”院中宫人齐齐跪拜恭喜,心里喜不自胜。


    康熙扔下手里两个傻儿子,凑到窗边喊着乌希哈的名字,“你先睡一会儿歇歇,朕去洗个澡再来看你。你产后虚弱,朕在外面待了???那么久,不好直接看你的。你乖乖睡一觉,醒来就能看见我了。”


    乌希哈没有力气回他,太累了,闻言抿唇笑了笑,示意连翘回话,想着女儿的名字很快就陷入了沉睡。


    94  ? 第九十四章 ◇


    ◎躺平失败的第九十四天◎


    乌希哈醒来的时候, 产房里已经收拾妥当,她的产床旁边还多了一张精致的摇床。


    康熙和保成还有胤禛父子三个已经换了一身衣裳,齐齐围在摇床旁边。胤禛人小, 脚底下还踩了一个绣凳。


    乌希哈一睁眼, 康熙就发现了。


    他坐在乌希哈的产床旁,扒着摇床看里面的小女儿,一只手还握着乌希哈掖在被子底下的手。见她醒了,连忙端起旁边的水杯让她润唇, 然后献宝一样把爱兰珠抱到她身边让她瞧瞧女儿。


    保成和胤禛兄弟两个也压着声音叫嚷着, 关心乌希哈的情况,又说他们觉得妹妹好小好小, 而且没有额娘好看,但是没关系, 他们做哥哥的会保护妹妹的。


    爱兰珠小小的手蜷着握在胸前, 乌希哈伸了一根手指叫她握着, 爱兰珠的小爪爪柔软、纤细,轻轻地覆在乌希哈的手指上, 明明轻似鸿毛,却仿佛有万钧之力。


    乌希哈抬头看向眼巴巴挤在床边的保成的胤禛,“你们要给妹妹取的小名可取好了?”


    “有, 叫妹妹小甜果,雅利奇。”


    这是胤禛, 说完他还得意地看了看保成。


    保成不屑与他争抢,“你说的还是咱们满人的名讳, 雅利奇是大名。”


    又摇头晃脑地掉书袋子, “妹妹生在夏日, 苏轼有句词‘琼珠碎却圆’, 不如给妹妹叫琼珠。”


    康熙撇嘴,“琼珠二字虽好,却未免俗气些。你这句出处便不对,这是写的初夏雨后,荷叶雨珠滚落。”


    “依朕看,爱兰珠乃是朕的掌上明珠,明珠生辉,宝光莹润。她八字又缺水,不若叫明润。”


    乌希哈听着不吭声,她俗气她承认,她其实是想叫女儿什么甜甜、乖乖、珠珠一类的小名,康熙取的这个哪里是小名了?还不如胤禛的小甜果呢。


    “…那什么,要不然就叫甜甜珠?甜甜、珠珠的随便叫?”


    又看向康熙,“我听说汉人家的父亲会在女儿及笄时取字,明润这个名字做小名不够亲昵,不如留着给爱兰珠当小字可好。”


    康熙有些不乐意,但是保成和胤禛举手赞同,额娘说的小名完美选取了他们的意见,表达了他们作为兄长的拳拳心意。


    “就叫甜甜。”


    “就叫珠珠。”


    兄弟两个活力十足地对视一眼,齐齐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乌希哈煞有其事地点点头,“额娘也觉得这个好,咱们可以叫妹妹好多名字,什么甜甜珠、甜珠珠、甜甜、珠珠、甜小猪,很顺口对不对?”


    看着乌希哈觑着他的眼神,康熙哼了一声,垂下眼睛,用指节轻轻碰了碰爱兰珠的脸蛋,“甜小猪,以后可别怪阿玛没救你。”


    母子三个得逞一笑。


    睡得正香的甜小猪呶了呶小嘴巴,哼唧出生,好像在应答什么。新鲜出炉的甜珠珠一日一日地褪去红皮,在经了洗三、满月之后,很快显露出了从父母那里继承来的美貌,白白嫩嫩地像只Q弹的小汤圆,头发乌黑浓密,一点也不辜负甜珠珠的小名,又甜又乖,整日里憨吃憨睡地又像只小猪猪。看得一双父母和两个哥哥爱得不行,但凡有空必是要抱在手里。保成的课业在乌希哈生产之后已经恢复了以往的安排,但是为了能多见见他心爱的小珠珠,每天硬是挤出时间,在傍晚的时候来永寿宫用膳,主要是为了rua一下小珠珠。“额娘,我总算知道为什么你以前老是喜欢亲我了,妹妹的脸好软,她的肉都是软软的,还香香的,我觉得我每天埋在妹妹的小肚肚上吸一口,我练骑射都有劲儿了。”乌希哈十分激动,终于有人理解她了!“对吧对吧,你小时候的肉也是软软的,捏起来跟棉花一样,我感觉我吸你一口都能多活一天。胤禛不行,胤禛小时候还是软乎乎的小奶包,现在长大了一点,身上的肉都是紧实的,吸起来不过瘾。甜珠珠奶呼呼的,就是太小了,而且有点偏瘦,等额娘加加劲,把妹妹喂胖些,到时候她那个小胳膊就会是一节一节的,像莲藕一样,超级可爱的。”胤禛抱着胸黑脸站在一边,额娘明明就是喜新厌旧,有本事之前别把他搂在怀里搓来搓去的啊!又不忿地捏了捏自己的胳膊,回忆了一下甜甜的肉肉,好像…是有点硬?哼,反正就是额娘的错,他明明也才是三岁的小宝宝!小孩子见风长,甜珠珠很快就满了三个月,按理说也该到会翻身的年纪,但是眼看着都快四个月大了,一点也不见翻身的动静,急得乌希哈天天守在床边念叨。这一天乌希哈在里间睡午觉,甜珠珠的小摇床被放在胤禛的西稍间,她的作息与乌希哈不大合得来,乌希哈午睡的时候,甜珠珠刚好是睡醒模式。兄妹两一个睡大床,一个睡摇床,往日里都是胤禛守在摇床边陪甜珠珠玩,今天胤禛叫奶嬷嬷把甜珠珠抱上了大床。胤禛坐在床边,甜珠珠被放在里面,小手和小脚一扬一扬地,嘴巴里还啊啊地叫着,好像在和胤禛打招呼。胤禛打量了一下空间,然后也躺了下来,像模像样地一步步示范翻身的动作给甜珠珠看,着急的时候还上手主动给她翻身。可怜胤禛三岁,力气也就那么大一点,甜珠珠又小,他又小心力气又不够大,折腾地自己脸红脖子粗。甜珠珠还以为哥哥在和她玩,倒是嘻嘻哈哈地笑得可乐,就是平躺着岿然不动。胤禛泄气地往后一倒,抓耳挠腮地闹不明白妹妹看着衣服聪明伶俐的样子,怎么翻身都没学会,他都听额娘说了,再过几天要是还不会翻身的话,就要宣太医来瞧瞧了。


    甜珠珠可不知道哥哥为她操碎了心,就在胤禛唉声叹气的时候,旁边突然发出了咕蛹咕蛹的动静。


    胤禛屏气侧头,甜珠珠笑脸憋得通红,翻身正翻到一半,一条小胳膊压在身底不知道往哪放。


    他又不敢乱动,害怕打扰甜珠珠的努力,在旁边也不敢大声呼吸,就怕惊着妹妹。


    终于,甜珠珠同学顺利克服翻身最大难题,抽胳膊,完美完成床上一周翻,看的胤禛极具成就感,眼睛亮晶晶地鼓励妹妹继续训练,争取熟练掌握,还自己率先示范,在床上滚一圈两圈……


    甜珠珠小公主不负众望,笑呵呵地跟着翻滚。于是,当天晚上用完晚膳,胤禛得意洋洋地把三人带进西稍间。


    甜珠珠已经被放在了大床上,只见胤禛一声令下,“甜甜,翻身!”


    乌希哈就看见她的宝贝大闺女就像被训好的小狗狗一样,非常乖巧地翻身,翻完后还冲着胤禛傻笑,好像在求表扬。


    而胤禛也非常配合地上前狠狠地亲了一口甜珠珠的小脸蛋,“甜甜真棒,甜甜好乖!”


    康熙被小闺女甜滋滋的笑容迷得五迷三道,傻奶爸海豹鼓掌,“甜小猪真棒!不愧是朕的闺女。”


    保成不甘示弱地凑上去亲妹妹,甜珠珠也乖乖地让人亲脸蛋。保成看了看得意的胤禛,寻思着今晚回去好好问问奶嬷嬷小孩还有什么要学的。


    胤禛这个臭小子趁他去上书房学习,教妹妹翻身,他这个当哥哥的岂不是落后一步?妹妹下一个学会的动作必须是他智勇双全的大清太子殿下亲自教授,决不能被胤禛这个臭小子独占鳌头。


    果然待到后面,兄弟两个你教妹妹喊哥哥,我就要叫妹妹学走路,你教会妹妹吃饭,我就要教她穿衣服,总之分毫不让。


    时间过得很快,等到康熙二十一年六月,甜珠珠过周岁的时候,她已经能够比较清楚地表达自己想要说的话了。


    不同于肢体动作发育的缓慢,甜珠珠说话很早,八个月的时候就能叫出阿玛额娘,大哥哥、小哥哥了。


    抓周的时候,甜珠珠被放到了长桌上,上面是琳琅满目的抓周物件,周围尽是皇室宗亲、朝中大臣。


    甜珠珠的周岁办的极为盛大,康熙为爱女开了太和殿,满朝皆知皇上对皇贵妃所出之女爱若珍宝,不仅出生就有赐名和固伦公主的封号,还有皇子也不及的周岁礼。


    这下子就连后宫的嫔妃们也看的眼红,皇贵妃生的还是个女儿,这般规模的周岁礼也只逊太子一筹,她们的孩子那是拍马也赶不上。


    还有固伦公主的封号,一向只有皇后所出才能封固伦公主,皇上宠爱皇贵妃,爱屋及乌便也罢了,可宫里还有好几位公主立着,可是都没有封号的,就连名字,这位小公主都与姐姐们不同。


    乌希哈察觉到了荣嫔等人的微妙态度,???纵然心中有数,却也不愿意稍作退让。


    若是她自己荣光太盛被人嫉妒,或许会愿意退让一二。可是涉及儿女,没有一个做母亲的,会愿意叫自己的孩子受委屈。


    她只嘱咐了宫人小心伺候甜珠珠,以防万一。


    甜珠珠是个安静的孩子,有些胆小,被放到长桌上后有些不安,她又还不会走,坐在长桌中间张望着。


    乌希哈和康熙站在旁边不断鼓励她找自己喜欢的东西,保成和胤禛在旁边也不断重复“妹妹找你喜欢的东西。”


    甜珠珠眼睛红红的坐在桌子中间,像只可怜无助的小兔子,就连很少见到她的保清还有万黼、长生几个都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她看,凑到保成和胤禛耳边说,“小妹妹好可爱,像只小兔子。”


    许是亲近熟悉的人都在周边,甜珠珠的情绪稳定了下来,她在桌子上慢慢地爬着,探头探脑地找自己喜欢的东西。


    最后竟然拿了一方羊脂玉的小印和一卷书册。那小印是保成放在上面的,他记得额娘和阿玛说要给甜珠珠取明润的小子,特意从库房挑了一块好玉给甜珠珠刻了一方小印。


    乌希哈有些惊奇,甜珠珠性子软又臭美,是个十足爱娇的小姑娘,她原以为女儿会选色彩艳丽的丝线、胭脂之类的。


    旁边宫人唱到,“元安公主抓羊脂玉小印一枚、《论语》一本。”


    便有人恭贺,公主往后必是才女,像了陛下。


    作者有话说:


    我承认,是我取名废物了(躺平)


    但是我无法抗拒甜甜、珠珠、乖乖这些小名…真的好乖!


    95  ? 第九十五章 ◇


    ◎躺平失败的第九十五天◎


    等到今年桂花飘香的时候, 甜珠珠终于在两个哥哥的左右护持之下学会了走路。


    她生的娇小,比起同龄孩子还要短了一截,穿着嫩黄色的小旗装像只笨拙的小黄鸭。


    跌跌撞撞地奔向保成, 又不敢停下来, 两只小脚倒腾着,像是刹不住脚一样,哼哼唧唧地叫着哥哥,胤禛像个小母鸡一样两手张开跟在身后。


    学会了走路的甜珠珠活泼了许多, 院子里冷清了许久的秋千、滑梯、沙堆又重新出现了小孩子的身影。


    乌希哈坐在连廊下的摇椅上, 秋日的阳光透过缝隙照在身上还有些清冷,一向不爱玩那些东西的胤禛带着甜珠珠玩的热火朝天。


    待到傍晚, 都不需人提醒,甜珠珠就会主动拉着胤禛往宫门口走去, 然后坐在永寿宫门口的门槛上。


    对于这种望兄石一样的行为, 胤禛最初是拒绝的。


    但是甜珠珠是个非常坚定自己想法的小孩, 她又知道哥哥疼她,就会自己一步一回头地一边往宫门口走一边转过头回来眼巴巴地看着胤禛。


    但是因为这种一边走路一边回头的动作稍微有那么一点点难度, 本来就是刚学会走路的小丫头掌握不好其中的平衡,还跌了两跤。


    跌倒的小丫头一只脚被压在屁股下面,甚至于还弹了两下, 甜珠珠懵懵地看着着急跑过来的胤禛,“哥哥, 珠珠走不了了。”


    小丫头被保护的好,从开始学走路就有两个哥哥全程跟随, 一有要摔跤的趋势就会被人捞住, 因此还从来没有尝试过跌倒的滋味。


    胤禛费劲巴拉地把人从地上拔起来, 还没来得及教训她不好好走路, 小丫头就把沾了灰尘的两只小手往哥哥面前一伸,“珠珠疼,脏脏。”


    这时候就轮到小丫头身边的奶嬷嬷遭殃了,别看胤禛年纪小,冷起脸来训人也十分像模像样。


    连忙就有人带着小丫头去洗手换衣服。等甜珠珠换好了衣裳,没等她继续纠缠,胤禛就主动拉着她的手往宫门口走去。


    门槛上的两个小娃娃一个穿着红色的袄子,一个穿着石青色的长袍,一大一小团在暗红色的门槛上,手还支在膝盖上托着肥嘟嘟的两腮,一眨不眨地盯着宫道的方向,来往的宫人看了不由得相视一笑,也不去打扰他们。


    从乾清宫过来康熙和保成父子两个远远就看见了门槛上显眼的两小坨。


    “肯定是妹妹带着胤禛过来等咱们的,胤禛那个臭小子可没干过这个事。”


    保成远远看见就想加快步伐,无奈康熙在前面,他也不好走在康熙前面,只能暗戳戳地催促着,“儿臣觉得这些天仿佛有些冷了,也不知道珠珠的衣裳穿没穿够。”


    果然,康熙的步伐快了些。


    走到宫门口的时候,甜珠珠已经在蹦跶着喊着“阿玛、哥哥。”


    康熙一把抱起小女儿,用脸上冒出的胡茬蹭着女儿的脸蛋,惹得甜珠珠两只小手不断推拒着康熙的大连,一个劲儿地往后仰。


    保成牵着胤禛,无奈地看着这一常见曲目,“皇阿玛,你再不放,妹妹又要有三天不让你抱了。”


    胤禛更矮些,被甜珠珠挡着身影,是康熙看不见的视野盲区。


    梁九功抽搐着嘴角看着六阿哥气势汹汹地踢着小腿好像要给皇上来两下子。


    乌希哈带着人站在两进院子的校门那里,看着门口父女两个的举动,神情温柔,恍惚间好像看见了自己幼时的情景。不过她玛法没有那么温柔,还好端端的抱着,玛法都是直接把他扛在肩膀上的。


    想到玛法爱星阿,乌希哈的神情中又多了一丝隐忧,前些日子家里传出信来,玛法的身子不太好了,今年一年便病了两场,还要寻个机会叫康熙派个御医去瞧瞧。


    待回过神来,康熙抱着甜珠珠已经走到了近前,方才还着恼的甜珠珠已经亲亲热热地搂着阿玛的脖子,父女两个要好的很。


    保成牵着胤禛走在后面,还不时地抽几句三字经叫他背出来,胸有成竹的胤禛头高高昂起,像只骄傲的小公鸡。


    康熙一手抱着女儿,一手牵着乌希哈,温声询问今天娘儿仨个在宫里都做了些什么,又问她一个人在宫里可是无聊了。


    “有他们两个猴儿闹我,哪里会无聊呢?”


    不过就是早上懒觉也睡不成了,一个人看话本子的时间也没了,可恶!


    孩子,躺平的最大拦路虎——乌希哈。


    “早上要带着给胤禛启蒙,甜珠珠乖巧,也坐着她的兔子小凳子在一旁听着。等到给胤禛的三字经讲完了,就要给甜珠珠讲故事,和胤禛一起陪她玩那些玩具。等到下午倒是清闲些,她和胤禛两个午睡起来就会乖乖地自己出来玩这些玩意儿,等我睡醒了,坐在一旁看着他们就是了。”


    甜珠珠不爱闹腾,却是个黏人的孩子,早上醒的早就会哒哒哒跑过来把乌希哈闹醒。胤禛上课的时候她也不闹腾,反正就要待在额娘和哥哥身边。


    小兔子凳子是她的专属小凳子,是因为她从胤禛那里继承来的玩偶里面有只小兔子做的特别可爱,就坚决要求自己用的东西最好都是小兔子周边。


    为了搭配上妹妹的兔子周边,胤禛不甘示弱地拥有了小狗周边,自诩是个大孩子的保成身上也多了绣着老虎的香囊。


    乌希哈也眼红儿女的动物周边,而且她可不像保成死要面子,拉着丁香的手,磨到了猫咪周边,她还发誓要赢过这三个小孩,做了顶猫咪耳朵的毛绒帽子。


    怎么说呢?对她一岁多的女儿来说可能有些幼稚了,但是对二十岁的乌希哈来说是刚刚好的程度。


    她带着猫咪帽子到甜珠珠跟前炫耀,羡慕得小姑娘眼睛都红了,晚上的时候甜珠珠哭唧唧地向康熙告了一状,皇帝阿玛非常给力。


    “珠珠乖乖吃饭,阿玛保证等珠珠明天早上睡醒了就能看见兔子帽子了。”


    “…真的吗?珠珠还想要喵喵帽子、汪汪帽子还有嗷呜帽子,哥哥也要有。”


    旁边的两个哥哥……


    我妹妹可真孝,但是大可不必呀!爷的巴图鲁形象…


    但是妹妹那么乖,还不吃独食,记得哥哥喜欢什么,怎么能怪妹妹呢?只能怨念地看着始作俑者。


    额娘,儿子不想戴!


    乌希哈大口咬着浓油赤酱的红烧排骨,嗯,可真香啊。


    毛绒绒的帽子什么的,和我乌希哈有什么关系呢?


    不过,不能小觑一个会欺负小孩的女人的恶趣味,在康熙吩咐下去的时候,乌希哈非常自然的提出了新的要求。


    “再做一顶灰色的,上面绣出一条龙来,花样在我小书房桌子上,叫连翘拿给你。”


    既然一家五口四个人都有了毛绒帽子,那么就不能容许有人做漏网之鱼!乌希哈非常有爱地给拆她台的男人安排上亲子毛绒帽。


    收到皇贵妃娘娘花样的绣房嬷嬷眼睛一黑,不成体统,不成体统!皇上的帽子上怎么能修这般、这般…没有风骨的龙?


    乌希哈画的是一条Q版小青龙,大大的圆眼睛,大头小身,可爱中又有一丝沙雕愚蠢。


    连翘是跟着御前传令的小太监一起去的御书房,她最知道自家主子的恶趣味,特意叮嘱了嬷嬷,“皇贵妃???娘娘说了,必是要一丝不差的,若是到时候收到的不是这个样子,嬷嬷可是要吃挂落的。”


    绣房嬷嬷闭了闭眼,从没那么艰难地应了主子派的差事。


    永寿宫里原本羞耻不情愿的兄弟两个安静如鸡,眼睛一瞟一瞟地观察自家阿玛的脸色,见他丝毫不为所动之后,不由得心生敬意!


    他们可都听见额娘叮嘱连翘姑姑了,皇阿玛的帽子也要做成额娘的猫耳朵形状,。


    胤禛也看见过额娘画的龙,那可真是青蛇渡了劫,大头蒜成了精,脑袋有多圆溜,身子就有多细。


    乌希哈解决完嘴里的排骨,抽出帕子擦了擦嘴,端的是一副贤惠端庄的模样。


    “这天也渐渐冷了,皇上是男人又不向我们这些女人家家的,还有头发护着脑袋,这帽子既是我们娘儿几个都有了,臣妾哪里舍得您一个人受冻呢?”


    康熙抬眼看了看她也不说什么,神色温和地提筷往她碗里夹了几只虾,又给自己夹了只螃蟹。


    “朕知道爱妃的心意,这虾子金贵不易得,你多吃些。”


    手里还干净利落地拆着蟹,一套蟹八件使得炉火纯青,褪下来的蟹壳摆在一边还是个螃蟹模样。


    秋天的蟹膏满黄肥,黄澄澄的蟹黄配着雪白的蟹肉摆在盘子里,鲜甜诱人得紧。


    乌希哈刚吃完碗里的虾,康熙就伸手将拆好的蟹送到了她身前,“尝尝。”


    看得一旁兄妹三个目瞪口呆,因为年纪太小不被允许吃蟹的小公主看了看阿玛,又看了看同样没有蟹吃的小哥哥,扭头拽了拽保成的衣袖,“哥哥,珠珠也吃,像额娘那样吃。”


    保成抬头看了看,额娘那一口蟹肉那么大一坨,还沾了蟹黄和姜醋。


    低头认真说道,“珠珠,哥哥也想吃拆好的蟹。”


    康熙撇了一眼儿子,慢条斯理地擦着手,示意一旁的宫人收起面前的一摊子家伙。


    这一顿饭,乌希哈总能收到来自康熙的爱的关怀,每当她犹豫减肥不能多吃的时候,康熙就会夹一筷子她无法抗拒的美食,并且配上一句,“朕觉得这个好吃,你尝尝,多吃些。”


    当晚,乌希哈幡然醒悟这个狗男人的险恶用心!


    每一句多吃些和尝尝都是这个男人的阴谋,呜呜呜!


    不就是故意给他做一顶绣了小青龙的猫咪帽子,至于这么哄着她吃饱喝足,然后翻来覆去地像拆蟹一样地把她细细吃干净吗!


    最可恼的是,还要逼着她带上可可爱爱的毛绒帽子…是不是还要给你这个禽兽配一条猫尾巴?


    96  ? 第九十六章 ◇


    ◎躺平失败的第九十六天◎


    待到冬至前一日, 乾清宫突然传了话来。


    “皇上请娘娘带上六阿哥和小公主一并去乾清宫候着,待皇上下朝便带您一块儿出宫。”


    乌希哈惊喜莫名,康熙可从来没跟她露过口风。


    “多谢公公传话, 还请公公稍等片刻, 本宫这就去收拾东西。”


    那小太监哪里敢在永寿宫不敬,闻言连忙客气地站到一边,十分恭敬。


    “娘娘尽管收拾,奴才自在一旁伺候。”


    乌希哈点了点头, 转身进了内室, 一旁的小宫女给那小太监上了盏茶还有一个荷包。


    “连翘,你去将阿哥还有格格的衣裳都收拾一套出来, 挑大红色喜庆的衣裳,披风帽子手套都带好了, 暖炉什么的也别忘了。”


    连翘推着乌希哈进了内室, “奴婢的好主子, 您可别操心这些了,奴婢们自然干的妥妥当当的, 您先叫奴婢伺候着给您换身鲜亮的衣裳吧。”


    乌希哈身上穿的是半旧的秋香色常服,在自己宫里她也不讲究。


    等一大两小收拾好了,也差不离是康熙下朝的时候了。


    乌希哈催着两个孩子动作快些。甜珠珠鼓着脸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帽子, “额娘,等等, 珠珠想戴兔兔帽帽。”


    说完也不等宫人去拿,自己就歪扭着从奶嬷嬷的怀里挣扎下来, 哒哒哒地跑进西稍间。等出来的时候, 手里却拿了三个帽子。


    胤禛求救地看向乌希哈, 额娘救命!他和太子哥哥都已经把这个帽子压箱底了, 甜珠珠是怎么找出来的!


    甜珠珠歪歪扭扭地走到胤禛跟前,小脸蛋红红的,水灵灵的大眼睛期待地看着他,“哥哥和珠珠戴一样的帽帽。”


    胤禛心绪沉重地摘下了自己脑袋上沉稳端庄的帽子,带上了甜珠珠眼巴巴递过来的兔子皮做的小狗帽子。


    见哥哥戴上了和自己一样的帽子,甜珠珠满意地点点头,慢吞吞地转身看向乌希哈,“额娘,你的喵喵呢?要戴…亲子帽。”


    后面三个字甜珠珠说的有些困难,秀气的眉毛皱了起来,是在回忆乌希哈是怎么命名他们一家五口的。


    乌希哈原本还有些不乐意,她在外人面前也是端庄沉稳的皇贵妃娘娘,怎么能让猫咪头破坏她的形象?何况,那帽子……


    乌希哈脸红了红,实在是太过了些。


    不过,她可以仗着甜珠珠的要求,给康熙戴上小青龙,这个诱惑可真是太大了!这就是传说中的母凭子贵吗?这可太爽了。


    说干就干,乌希哈又回头拆了头上的珠翠,盘了个简单的发髻垂在脑后,只用一只玉簪简单固定,戴上了那顶幼稚可爱的猫咪头。


    那小太监飞快抬头瞄了一眼皇贵妃娘娘的装扮,可真是…


    罪过罪过,他一个小太监竟然还敢非议皇贵妃娘娘!


    乌希哈走出房门的时候,从箱笼里取了小青龙,笼在袖子里,面上还是一副端庄模样。


    两个小的没来过乾清宫,甜珠珠好奇地这里看看哪里戳戳,只是她胆子小,还非得牵着乌希哈的手才敢到处转悠。


    胤禛皱着一双眉毛,一会儿抬头看看,一会低头沉思,这里真的好熟悉哦,可是他也没有来过呀。


    不过很快连个小的就无暇顾及乾清宫的样子了,御膳房得知皇贵妃带着六阿哥和小格格来了乾清宫,紧赶慢赶呈上了六道点心,样样精致,是乌希哈不允许他们多吃的甜食。


    两个小的眼睛都亮了,试探着伸出了爪爪,见乌希哈只是瞟了他们一眼没再说什么就一人捧了一块点心埋头苦干,吭吭哧哧地像两只屯粮的小仓鼠。


    乌希哈一撇头,眼不见心不烦,就这两个小东西干饭的姿态,搁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后妈呢,点心也不给吃。


    等了没一会儿,康熙没来,倒是保成过来了。


    “皇阿玛说要带额娘回公府看看,正好这两小的没出过宫,也带着他们出去见见世面。”


    乌希哈犹豫了一下,“只你一个人跟我们出去玩吗?保清他…”


    保成停下逗甜珠珠的手,转头看着乌希哈笑得无奈,“额娘不必多想,大哥和我平日里也是常有出宫的机会的,这回大哥是主动要求留下来看着万黼和长生两个的,您和阿玛带不了那么多的孩子。”


    乌希哈心里总有一些别扭,这宫里的孩子在她进宫的头几年都是十分亲近的,保清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但是人总要长大的,烦恼就多了。


    她与康熙两情相悦,后宫从孝昭仁皇后还在时便已经闲置,可以说她一个人霸占了康熙。


    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总有一种抢了后宫嫔妃丈夫的羞愧感,宫里的孩子总是敏感的,难免受各自的生母影响,不过是宫里平静太久,这才是一副各自安好的太平模样。


    而且人心有私,康熙钟情于她便偏爱她的孩子,保成且不论,就连非她所出的胤禛得到的关注也远远胜于其他孩子,更不说被康熙捧在手心的甜珠珠。


    皇父的宠爱是宫里每一个孩子都在争夺的资源,可康熙分给天下的心力太多,余下的九分给了她们母子四人,余下的一份才是其他孩子可以争抢的部分。


    她难免担心,其他孩子会因为康熙的偏爱心生嫉妒。


    保成走到乌希哈身边,小声安慰她,“额娘不用担心,大哥常常与我说他最想做统帅三军的大将军,我们晚上还常常像小时候一样睡一个房间。”


    保成知道额娘总是有意让他亲近手足,他也一直是这样做的。


    何况大哥与他关系一直最好,他们早就说过了以后他做明君,大哥做他的大将军,额娘不必担心他们会手足相残。


    大哥就像小时候一样爱护他,他也是一样敬爱大哥,他们两个从不曾忘记幼时的情谊,何况如今他们也是日日在一起读书骑射,除了晚膳的时间他会去永寿宫,其余时间他还是跟大哥在一起的。


    每天与他在一起时间最长的人是大哥。


    乌希哈看着保成坚定的眼神,心里松了口气。实在是他们兄弟夺嫡的结局太过惨烈,他们两个年纪大了,也不似小时候总在她眼皮子底下,她难免生出些担心。


    她笑着摸了摸保成的头,刚刚甜珠珠已经献宝一样给保成套上了老虎形状的帽子,“那咱们回来的时候???给保成还有其他的弟弟姐妹们带些礼物。”


    “好,大哥说他想吃百味楼的百味鸡和八宝鸭。”


    乌希哈笑得更乐了,保清还是她熟悉的性子,喜欢吃好吃的。


    “成,回头咱们多带几只,叫你们兄弟姐妹一块吃个痛快。”


    康熙跨进来的时候,就听见乌希哈说的话,一边伸手抱起冲向他的小女儿一边问道,“吃什么吃个痛快?”


    乌希哈便解释了一番。


    “这也简单,那百味鸡和八宝鸭最要紧的就是吃个新鲜,等带进来就失了味道,回头请百味楼的厨子进宫一趟,吃新鲜的。”


    保成挥了挥拳,欢呼,“皇阿玛威武,儿臣待大哥和弟弟姐妹们谢谢阿玛慈爱。”


    康熙翘了翘嘴角,有些得意。


    只是没能得意多久,就被甜珠珠啪一下戴到他头上的帽子粉碎了个稀碎。


    原来甜珠珠在给保成带上帽子后就来了兴致,从乌希哈手里讨走了康熙的帽子。康熙又稀罕闺女,一见面就抱在怀里,可不是给了她可乘之机?


    乌希哈偷笑,走在康熙身边小声嘀咕,“臣妾当初可是付了账的,好大一笔,您可别赖账。”


    出宫的马车有两辆,康熙带着乌希哈坐了一辆,三个孩子坐在后面一辆。


    “这不年不节的,皇上怎么想起来带我和孩子们出宫了?”


    “之前答应你带你出宫好好玩玩,再带你回家一趟的。十八年那趟被地震搅和了,之后又是木兰秋狝的时候见过了一回,去年你怀着珠珠,也不方便。正好朕今儿有空,珠珠也大了,便带你们出来转转,也算是兑现迟了那么多年的承诺?”


    乌希哈靠在他身上,闷笑,“皇上这承诺是挺长时间的。”


    又掰着手指头数,“我记得是康熙十六年的事了吧?是牛痘那回说的。”


    康熙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作为富有天下的皇帝,这还是他头一回给人的许诺隔了那么久才兑现。


    马车停在舒穆禄府的大门口,乌希哈掀起帘子撑着康熙的手跨下马车。


    这扇门已经有许多年不曾见了,从康熙十五年到康熙二十一年。


    门口的石狮子还是那样威风凛凛,大门上的铆钉还闪着寒光,就连门槛上的红漆也还像当年一样鲜亮。


    但她已经从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变成了三个孩子的母亲,如今带着夫婿和孩子回娘家,也算是荣归故里了。


    舒穆禄府的老门房揉了揉眼,慢吞吞地走出来,正打算喝去来人。


    他们府上如今可是京城数一数二的人家,府里的姑奶奶可是宫里的皇贵妃,大爷也是皇上心腹,已经是二品将军了,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上他们府上的大门的。


    没想到还没等他出声,刚刚下马车的那位福晋就喊了一声“福伯”,听着有些耳熟,只是他老人家年纪大了,眼睛不行了。


    “福伯可是不认得我了?”


    那老门房走到近前眯着眼看了看,猛地一拍大腿,声音高昂响亮,一点不见先时的老态。


    “小格格,是小格格回来了!”


    又大声吆喝门里的小子,“快把大门打开,咱们家小格格回来了!再去告诉老爷和太爷,咱们家小格格回家了!”


    福伯叫的是她未进宫时的称呼,那会儿她是舒穆禄家的小格格,常常央求福伯睁只眼闭只眼好溜出门去耍耍。


    福伯拍了拍自己的脸,“瞧老奴这记性,是咱们家皇贵妃娘娘回来了。”


    保成也牵了弟弟妹妹走到阿玛和额娘身后。


    乌希哈摇了摇康熙的手臂,眨了眨眼睛,“这是我夫婿。”


    又拽出三个孩子,“这是我们家老二、老六还有老幺。”


    福伯人老脑子可没痴傻,当即就跪下叩见,“奴才给皇上请安,给娘娘请安,给太子殿下请安,给六阿哥请安,给小格格请安。”


    福伯这一连串的请安里带了他的私心,他知道他看着长大的小格格只生了一个小公主,那是他们家小姑奶奶生的小格格。


    被叫起后,福伯小心地看了一眼那个穿了红衣裳,被两个哥哥护在中间的姑娘,和他记忆里的小格格一样漂亮可爱。


    甜竹竹眨了眨眼,对着福伯甜甜一笑。


    说话间的功夫,府里乌泱泱出来一群人,正是听到消息紧赶慢赶来得乌希哈的亲人们。


    97  ? 第九十七章 ◇


    ◎躺平失败的第九十七天◎


    由爱星阿打头, 领着一家老小跪拜行礼。


    乌希哈并没有哭,她笑意盈盈地扶起许久未见的亲人,询问着老玛法一日三餐可还尽兴, 夜间睡眠可还安稳。


    又问父亲肩颈可还会疼痛, 平日里饮酒可还是不加克制?


    再问母亲每日当家理事可是十分劳累,每逢阴天可还会腰酸腿疼。


    转过头笑问兄嫂,平日里可是一家和乐,教养子侄可是严格要求。


    而后弯身道谢, “妹妹久在宫闱, 不见家中长辈,多亏兄嫂奉养老人, 当受我一礼。”


    康熙走在最前面,富善和海金伴驾左右, 商谈着朝中正事, 保成是太子, 也随行在康熙身侧,听着那些对他来说晦涩的政务。


    乌希哈落后一步, 左手搀扶着爱星阿,右手挎着马佳氏的手臂,与他们说些平日里的稀碎琐事。


    胤禛走在爱星阿的另一侧, 由着这个长辫已经花白的老人打量着,甜珠珠怯生生地由马佳氏牵着小手, 张望着额娘。


    “珠珠莫怕,这是额娘的玛法和额娘的额娘, 你和哥哥都要叫翁库玛法和郭罗玛玛。”


    听见小孙女这般说, 爱星阿伸手拍了拍胤禛的肩膀, “六阿哥稳重内秀, 与你小时候有几分相像。”


    闻言乌希哈有几分得意,“玛法这话说的在理,人都说谁养的孩子像谁,我一手把小六养那么大他像我再正常不过了。”


    又对胤禛眨了眨眼,“可听见你翁库玛法说的了?额娘幼时就是一家子兄弟姐妹里最聪明的一个,你几个那克出可比不过额娘。二哥你说是不是这样?”


    跟儿子得意完还不够,乌希哈还扭头向跟在身后的阿克敦求证,挑眉得意。


    阿克敦还是像幼时一般是个憨厚性子,只是在战场磨炼了这些年眉眼间更多了几分煞气。不过看向乌希哈的眼神里是万年不变的包容神情,从他不曾移过的视线看的出来对妹妹的挂念。


    “对,妹妹从小就十分聪慧可爱。”


    他上前两步走到胤禛旁边,“可要那克出抱着你走?”


    胤禛惊讶地睁大眼睛,看了看乌希哈。


    “你那克出想抱你,你要不要接受?二哥的力气可大了,你要不要试试?”


    乌希哈看了看二哥,知道他的心意,特意开口鼓励胤禛。她知道她的家人在考量小六,只是她养的孩子她知道,二哥是在表明他会接受小六,将小六视作亲子侄的态度,这应该是也有大哥和三哥的意思,否则二哥不会这般干脆表态的。


    胤禛咧开嘴,张手由着阿克敦一把将他抱起,又有些羞涩别扭地支在那儿,也不靠到阿克敦身上。


    “那克出力气大,可以一起抱着珠珠吗?她人小走得慢。”


    甜珠珠听见哥哥的话眼睛一亮,她其实已经有些走不动了,但是大家都是自己走的,她就没有要奶娘抱,额娘又一直在和翁库玛法讲话,她都没有找到机会和额娘要抱抱。


    阿克敦当然求之不得,他一眼就看见了甜珠珠,和他的妹妹一样是个漂亮可爱的小姑娘,叫他看一眼就心软。


    只他生的高大,又有几分战场历练出来的煞气,府中的孩子都不太敢亲近他,便只是半蹲下身子朝着甜珠珠伸手,尽量露出和善的表情。


    谁知甜珠珠一点也不怕生,松了牵着马佳氏的手,一下子就扑进了阿克敦的怀里,还搂着他的脖子甜滋滋地娇娇叫着那克出。


    她是被娇宠大的孩子,平日里是被康熙抱惯了的,康熙不在也有保成抱着,小小一团就靠在阿克敦胸前,叫他心里生出难言的滋味。


    他小小的,古灵精怪的妹妹也有了这样一个小小的姑娘,明明形容样貌与他去战场前还是一般模样…


    前面伴驾的一对父子偶尔回头看见的就是高高壮壮的儿子(二弟),抱着两个孩子,他们却连和自己外孙女(外甥女)说话都没能找到机会。


    丑陋的嫉妒叫他们心有灵犀地准备回头找阿克敦“谈谈话。”


    这一日,舒穆禄府自是一番欢声笑语不谈,府中的下人走起路来都是一番虎虎生威的模样,头昂的都比平日里更高三分。


    午膳后,马佳氏便催着乌希哈带着康熙和三个孩子去歇一会儿。


    她未出阁时住的玉李院一如当年,只是窗前的桂树更粗壮了几分,就连她当初搭建的能睡人的秋千上的纱幔都是簇新鲜亮的颜色,不染灰尘。


    这个午后,一家五口并未休息,乌希哈很是兴奋,拉着几人一点一点介绍着院里的每一处角落,康熙几乎可以在她???的讲述中窥见她无忧快活的少年岁月,想想又有几分缺憾和庆幸。


    憾的是不曾参与,幸的也是不曾参与。


    他不曾参与她天真无忧的乐园,她不曾参与他晦暗艰难的战场。


    乌希哈搬出了自己幼时的玩具,“这些回头带回宫,给你们几个玩,算是额娘给你们的传家宝了。”


    甜珠珠很是喜欢那些玩具,充满少女心的各色玩偶,还有能换装的小衣服,完全击中了她的公主心。


    旁边的书房里还有乌希哈当年陪着阿克敦兄弟一起学习留下的书册笔墨,保成带着胤禛正在翻看。


    “额娘,您的批注好厉害啊,儿子想要您的笔墨。”


    乌希哈笑得畅快,手一挥非常大度,“都给你们,这些都算额娘给的传家宝。”


    带着男人和孩子看完了自己的闺房,乌希哈也没有多留,她还想与家人多相处相处。


    尤其是玛法她看得出来玛法的身体不太好,还是她幼时玛法病重垂危那次伤了根本,靠着灵液延了十六年的时间已经是侥天之幸,今日一别或许祖孙再无相见之日了。


    只是离开小院的时候,还是不舍地几次回眸,她的少女时光就此封存于旧院了。


    去到主院与家人简单叙话之后,便迎来了离别,家中女眷倒也罢了,还能时常进宫觐见,可是家中父兄、玛法真的是见一次少一次。


    乌希哈扬起笑脸,“玛法别舍不得孙女了,说不准我下次什么时候就又像今天一样来家了,您好好吃饭睡觉保重身体,下回我再来家的时候可是要检查的。”


    “阿玛、大哥、二哥也别舍不得我了,等下回皇上什么时候围猎的时候,咱们就又能见着了。”


    “额娘和嫂子们我就不多安慰了,咱们可是能时常见着的,叫玛法还有阿玛哥哥们羡慕去吧。”


    “丰盛额你是家中老大,可要带着弟弟妹妹们仔细读书,好好上进,别叫你阿玛额娘还有长辈们操心。”


    已经到乌希哈腰间的丰盛额握拳应诺,“姑爸爸放心,侄儿自当努力。”


    乌希哈转身扶着康熙的手上了马车,掀起了帘子催着他们回去,“外面天冷,你们早些回去吧,我这就回宫了。”


    马车吱呀吱呀前进着,马蹄声踢踢踏踏地响着。


    乌希哈静静地靠在康熙肩膀上,康熙只是轻轻揽着乌希哈的手臂,一下一下地拍着,安静地感受着肩膀上传来的颤意。


    叹气将人抱坐在腿上,“好了,再哭一会儿吧,可不能哭久了眼睛红,叫孩子们看见要笑话你的,仔细回头再眼睛痛。”


    像是得了敕许,乌希哈无声哽咽的声音越来越大,变成了委屈的嚎哭,“我…舍不得玛法,舍不得阿玛额娘,舍不得哥哥嫂子们,也舍不得丰盛额他们。”


    康熙便拍着她的后背轻声细语地附和着,“朕都知道,咱们下次再来看他们好不好?”


    乌希哈也不理,“我院子里的桂花树…特别香,我的床…和枕头也特别软,呜呜呜…”


    康熙听得失笑,便哄着她许诺,“咱们在永寿宫再种一棵桂花树,就有两棵了,肯定更香,还有床和枕头也叫内务府的人去学一学,换成你喜欢的,咱们在院子里再搭一个秋千,换成舒穆禄府里面那种能睡人的好不好,做大点的,能睡下你和胤禛还有珠珠那么大。”


    乌希哈静了静,吸了吸鼻子,闷声应了句“好。”


    过了会儿又开口说道,“我出宫的时候和保成说好了要去给保清他们挑礼物的,咱们去前门大街转一圈吧,胤禛和珠珠还没见过,保成那次和我一起出宫的时候也还小。”


    康熙自是满口答应,敲了敲车壁,叫人转道前门大街。几个孩子看的目不暇接,看见这个也想摸摸,看见那个也想尝尝。


    乌希哈促狭地买了一根糖葫芦,一家子分食一根,倒也别有一番争抢的意味。


    最后大包小框地带了许多东西回宫。


    马车驶向紫禁城,冬日天短,太阳已经西沉,却将天边的云彩照耀地绚烂华丽,照在紫禁城的红墙黄瓦上别有一番古朴和安心。


    当晚的晚膳是在乾清宫用的,康熙没忘记说要请百味楼的师傅进宫做膳,叫他的大儿子吃个够本。


    一回到宫里就派人去叫了各位阿哥格格,满满当当坐了一桌子。


    甜珠珠最小,还是第一次那么齐地看见自己所有的哥哥姐姐,一双眼睛都快不够看了。


    保清笑嘻嘻地就像乌希哈央求抱抱甜珠珠,“娘娘您不知道,太子殿下可嘚瑟了,甜甜在上书房炫耀小妹妹多乖多可爱,就是欺负我和长生万黼不能经常亲近妹妹,您可得让我们兄妹好生亲香亲香,不能偏心太子叫他得意。”


    乌希哈很是高兴,问了甜珠珠的意见就将她放到了保清怀里。


    保清今年十岁了,已经是个半大小子,抱着甜珠珠稳稳当当,甜珠珠好奇他,乖乖地窝在他的怀里就眼睛也不眨地盯着她看,保清一和她说话就甜滋滋的笑着喊大哥哥。


    叫旁边的哥哥姐姐们看的眼热,一顿饭下来竟像那击鼓传花的那朵花,在一种哥哥姐姐怀里赚了一圈。


    叫保成和胤禛两个吃了一顿好生滋味复杂的完善,看向保清的眼睛都嗖嗖地带着怨念。


    98  ? 第九十八章 ◇


    ◎躺平失败的第九十八天◎


    日子过得很快, 在甜珠珠三岁的时候,乌希哈第一次收到了来自亲人的死讯,爱星阿在睡梦中悄然去世。


    这时候的海金和阿克敦已经是战功彪炳的大将军, 去年率火器营在剿灭噶尔丹立下不世功勋, 一度带兵打到了背后作祟的沙俄边境,舒穆禄家一时声名赫赫。


    爱星阿的去世就好像是烈火烹油之时浇下的一瓢冷水,在哀荣已极的丧礼之后,关上了府门, 安静守孝。


    乌希哈收到消息的时候, 宫门才开启没多久。按照往日的作息,乌希哈本应当正在酣睡, 可那日不知为何,夜半凌晨突然觉得身心烦躁, 竟硬生生从睡梦中醒来, 睁眼至天明。


    直到看见传信的小太监连滚是爬地求见她, 形容狼狈,语气颤颤, “启禀娘娘,宫外传了信来,老大人于今晨丑时末离世, 如今已挂起白幡。”


    看见那小太监的一瞬间乌希哈就仿佛已经心有所感,听到这话时竟没有十分震惊, 好像平静无波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将宫里鲜亮的衣裳摆饰都收起来,在西侧殿收一间厢房出来, 布置个佛堂, 我送玛法一程。”


    吩咐的时候还与连翘笑了一下, “也怪我平日不虔诚, 如今竟连佛堂都要现拾掇。等胤禛和珠珠醒的时候将他们也带到佛堂,给他们翁库玛法烧几张纸。”


    连翘和丁香红了眼睛,擦了擦眼泪匆匆领命出去安排人手收拾宫殿。


    乌希哈在内室呆呆地坐着,面容并不悲戚,眼泪却不自觉地淌下。


    她起身坐到了梳妆台前,拆了头上的珠钗,又取了左手边的一个木盒,里面是一只红宝石的宝簪,是她及笄的时候玛法送给她的生辰礼物。


    “咱们满人不讲究汉人的及笄礼,但玛法寻思着那礼节也有几分意思,特意寻了私库里的宝石叫人给你打了这宝簪,也是玛法的一份祝愿。”


    乌希哈抬手将那宝簪戴到头上,极美,又放下。


    康熙一上朝就发现不对劲,一问就得到了舒穆禄府的老公爷去世的消息,心中一咯噔,匆匆走完了流程便赶紧往永寿宫赶去。


    一到永寿宫便发现往常挂在宫门口的红灯笼已被取下,门窗上的窗花也都被撕下,宫人静默无声,乌希哈贴身的连翘和丁香两个面色哀戚地守在西侧店门口。


    “你们主子可是已经知道了?”


    连翘匆匆行礼,“回皇上,您离开没多久主子便知道了,如今主子正在南边的厢房里带着阿哥和小格格念经呢。”


    康熙在门口停了一会儿,低声吩咐梁九功。


    梁九功愣了愣很快转身离开。


    “你去挑几件素色衣裳,给胤禛和珠珠都挑上。”


    说完便抬脚往殿内去。乌希哈知道分寸,并没有挂白戴孝,只是穿的十分素净,跪在神龛前念着《地藏经》,两个孩子年纪小,便在前面烧着黄表纸,都是些不犯忌讳的东西。


    康熙安静地站在一旁,等乌希哈一遍颂完才扶着她起身,“走收拾一下吧,朕带你出宫。”


    乌希哈头埋在康熙的胸前,声音颤抖,“我没有玛法了,我都没有多看看他。”


    康熙没有开口安慰,只是轻轻抚着她的后背,“那咱们再去看看他好不好?”


    从宫里出来了两辆马车,一辆停在正门,一辆则安静地驶向后门。


    前往舒穆禄府吊唁的人就看见在门口接人的富善和海金抛下了其余人径直迎向了新来的马车,三跪九叩,叩谢皇恩。


    方知舒穆禄府恩眷之浓,竟然皇上与太子亲来慰问。


    “???乌希哈已带着两个孩子去了后门,不好叫人看见她出宫为老大人送行的,待晚间人少的时候你们安排一下叫她去磕个头吧。”


    富善老泪纵横,小声道谢,“奴才叩谢皇上隆恩,皇贵妃是孝顺孩子,与她玛法十分亲近,今日皇上允她为阿玛送行,奴才一家感恩不尽。”


    康熙扶起富善,“朕视皇贵妃为妻,自该想她所想,忧她所忧,富善你不必如此。”


    富善引着康熙和保成往大厅而去,保成已经熟知流程,前两年他郭罗玛法噶布喇去世时康熙也曾带他前去吊唁。


    乌希哈带着两个在后门一下马车就有机灵的门房悄声回了马佳氏,带着她小心地去了爱星阿身前的住处。


    马佳氏心中也很悲痛,见女儿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公公身前的住处,“你玛法这一年来身子一直不好,你也常常派太医出来诊治的,寻医问药咱们这些子孙后辈都做了,他老人家这一年来也不好过但也没受什么大罪,如今夜里安静去了倒也和了他老人家的意思。”


    “额娘知道你玛法疼你,你和你玛法感情好,他也惦记着你呢,昨儿晚上咱们吃饭的时候他精神头还可好了,还念叨着你如今日子也好过只是不能常常见家里人,他心疼你呢,还说了他若是去了还有些体己你们兄妹四个一并分了,知道你不缺这些也留着做个念想。给你留的那一份还给你分好了哪些是给你留着给珠珠的,哪些是给太子和六阿哥的,都是他做翁库玛法的一份心意。”


    马佳氏絮絮念叨着,声音几度哽咽,乌希哈坐在幼时常常和玛法做的罗汉床上,只觉得这里处处都是玛法的影子,看这里是玛法盘腿坐着听她和哥哥们背书,看那里是他叼着根烟枪对着阿玛和哥哥们吹胡子瞪眼…


    “…我知道,我都知道玛法自己不忌惮生死,我其实接受玛法去世了,我只是舍不得玛法,我再也见不到他了,我再出宫的时候也见不到他了,额娘。”


    乌希哈埋在马佳氏怀里,像小时候一样寻着最温暖的的地方,哭得一颤一颤地,毫无形象可言。


    “额娘你和阿玛要好好保重身体,我不想做没有阿玛额娘的孩子。”


    马佳氏的手轻轻拍着乌希哈的后背,就像曾经无数个夜晚哄她睡觉一样,闻言鼻头一酸,仰头擦掉了眼角的眼泪,“额娘答应你,你和你哥哥们有阿玛和额娘在,就还是孩子,还有阿玛和额娘给你们撑腰。”


    没一会儿,乌希哈的大嫂钮祜禄氏找了过来,家里办丧事最是忙人,且离不得马佳氏这个主母。


    乌希哈擦擦眼泪,“额娘去忙吧,还劳大嫂给我和胤禛还有珠珠寻丧服来,我不好出去,便在这儿尽一尽心意。”


    钮祜禄氏看了看婆母,心中犹豫,小姑子已经是宫中皇妃,这世上能叫她穿丧服的也就宫里头的三位主子,自家可是不好逾越的。


    乌希哈见大嫂不动,也知她心中顾忌,“大嫂叫人送来吧,皇上都知道的,何况我便是嫁出去了也是舒穆禄家的姑奶奶,哪里有不许我给自己玛法戴孝的道理。”


    钮祜禄氏咂舌,这天底下是没有不许出门的姑奶奶给娘家戴孝的道理,可是你去的是皇家,那地方又道理可言呢?


    她一直知道自家小姑子深受皇上宠爱,也怎么都没料到会是这般爱重,她可听前院的小子回禀了,皇上正带着太子爷在前面吊唁呢,这与寻常人家的女婿带着出嫁的闺女回娘家又有什么不一样的?


    晚间。


    爱星阿停灵的地方是前院的大厅,来吊唁的客人已经走干净了,马佳氏带着乌希哈去了前厅。


    康熙带着保成候在门外,看见她穿着孝服也不曾变脸色,上前一步接过她的手,“保成已待朕磕过头了,他自己也磕了头。”


    他是皇帝,这天底下也只有太皇太后和太后去世才有资格受他磕头,便由保成代劳了。


    门是大敞着的,棺木盖到了一半,要等下葬那天再合棺。


    乌希哈顿了顿,一步一步走到棺旁,还有一种不真实感,一个鲜活的人,怎么会这样像一个假的人偶一样一动不动地躺在这四四方方的棺材里呢?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喊了一声玛法,直到久久没有人应答,才膝盖一软嚎啕大哭起来。


    胤禛和甜珠珠刚刚在大人的指挥之下磕完了头,被乌希哈的大哭吓得跟着一起哭了起来,两人一左一右拽着乌希哈的衣服,胤禛隐约还有上辈子的影响又大了两岁只是红了眼睛,甜珠珠则是害怕地哭得一抽一抽地叫着额娘。


    乌希哈摸了摸一双儿女,起身又抱了抱担忧看着她的保成,抬头对康熙说道,“我想给玛法守一夜,你带着孩子们先回去吧,明日一早我再回宫好不好。”


    康熙转身看着马佳氏,“还请福晋把他们三个安排到乌希哈的院子里睡觉吧,我再陪她一夜。”


    乌希哈没多说什么,只是抱着甜珠珠带着他们回了自己的院子,“额娘,我把珠珠哄睡着再过来。”


    第二天一早,马车混在内务府送东西的队伍里悄声回到宫里。


    舒穆禄府的丧事办的哀荣已极,慈宁宫的太皇太后也在说这件事情。


    “皇贵妃可回来了?皇帝真是胡闹!”


    原来康熙带乌希哈出宫的事情一点也没能瞒过太皇太后。


    “也罢,他纵容皇贵妃出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哀家倒是没想到他能稀罕皇贵妃那么些年。”


    苏麻在一旁劝慰,“知道的人也不多的,也就您手眼通天这才没瞒过您,这宫里宫外可都知道皇贵妃为了家里的玛法在宫里辟了个佛堂。”


    太皇太后哼了一声,便也作罢了。


    死去的人安然长眠,活着的人仍要生活。


    时间过得真的很快,在教养儿女,忙活宫务中,乌希哈甚至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她的日子过得顺遂,孩子孝顺,康熙体贴,待她情深不变,便觉得日子如流水。


    太子出阁读书,保清上朝听政,康熙给保清和保成赐婚……


    就连胤禛也是个小小少年模样,搬去了乾坤五所,忙于课业,与保成一样早晚来请安用膳。


    甜珠珠也不再是个三头身的小崽崽,跟着姐妹们学着琴棋书画,不过她有皇父偏爱,比姐妹们底气更足。


    每日里还与兄长们一起骑马射箭,学四书五经,还会央着康熙允许她出宫玩耍,满朝皆知皇贵妃所出元安公主乃是皇上和太子的掌上明珠。


    作者有话说:


    当大家看见没分段的更新时,没有意外,就是作者生死时速来不及分段了。


    这种情况只需要等个几分钟,就会看见分好段的章节,不出意外还能看见结尾处多加的更新和修正好的错字。


    最后一点,大家能感觉到要完结的味道嘛?


    99  ? 第九十九章 ◇


    ◎躺平失败的第九十九天◎


    到了后来, 随着大清在种种影响之下变得越来越好,乌希哈已经很少会对什么事情提出自己的想法,毕竟她知道的也很少, 一个国家的发展、历史的进程不是她可以去决定的。


    在这个时代她做了她所能做的事情, 以后会是怎样的发展她不知道,但是大清的坚船利炮再未停止过发展,只要没有那百年暗无天日的掠夺欺压,相信总不会更差了。


    不过大事上没有意见, 小事上还是有很多想法的, 想起来一件就提一件,比如这个时代过早成亲生子这件事情。


    在保清十三岁的时候, 康熙就琢磨着升级加辈了,乌希哈翻了个白眼, “他自己还是个孩子, 你做什么早早叫人家结婚生子?”


    康熙也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毕竟还有好些王室宗亲也都等着这一波给自家孩子挑个好福晋,那些孩子也都与保清差不多的岁数, 他可不就想着把最好的留给自己儿子?


    “对哦,朕一时昏了头了。说来我只知道你上辈子二十多岁还不曾嫁人,难道那个地方成亲都很晚吗?”


    乌希哈就将什么是法定结婚年龄、十八岁成年以及什么叫三年起步讲了个清楚。


    康熙的表情有些别扭, 照这么说乌希哈进宫的时候才十五岁,他岂不是…咳…禽兽不如了?


    乌希哈瞟了他一眼, 有点看好戏的心态。


    但到底是当皇帝的人脸厚心黑,也只不自在了一会儿就恢复了正常, 虚心请教, “这其中可有什么讲究?”


    “我是十五岁进宫的, 你看我比进宫的时候长高了许多, 人的身体要一直涨到二十岁左右,这个不一而足。但总归像现在十三四岁成亲生子,大人的身子还没长好,哪里能生出健康的下一代呢?保清也是你十九岁才长成的孩子。”


    乌希哈举了个例子,也点到为止。


    康熙神色黯淡下来,也是想到了那些早夭的孩子,再想想自己知道的,二哥福全家的昌???全也不是夭折了几个孩子才长成的,身子也不太好。


    他敲着椅背喃喃自语,“只是满人稀少,实在推不到二十来岁成婚。”


    何况清朝人的平均寿命也不过三四十岁。


    乌希哈也有些为难,现代人平均寿命七十多岁,二十岁不过是人生的四分之一左右的进程,可对清朝人来说却是差不多一半的寿命了。


    康熙停了手,“这样,先下令女子不满十五不许出嫁,世人少有娶年长女子,这样便能将婚育年纪往后拖一拖,若只规定男子,只怕效果不大,何况生育之苦伤的是女子。”


    “而后再慢慢移风易俗,便从保清开始,待他十七岁的时候朕再与他赐婚,届时六礼走一遭差不多也一年了,皇家宗室子弟都拖到十八岁再成婚。公主们朕留到二十岁再说,想把夫君给她们选好了,留着便是。”


    乌希哈点头赞同,又故意问道,“咱们珠珠也二十岁便嫁出去?”


    果然方才还因为想出好主意而松开的眉毛皱得更紧了,难得对乌希哈没好气,“你自己二十岁都不曾出嫁,还惦记着朕的珠珠。”


    乌希哈也不生气,她只是怕康熙不太能接受女儿晚嫁,这样她便放心了,她是要把女儿留到至少二十二岁的,差不多是大学毕业的年纪,至于到底什么时候还是要看甜珠珠自己的想法。


    不过既然已经提出了成婚太早的问题,乌希哈就不得不提表亲结婚的事情了,也怪她平时看不见便想不起来,唯一在眼跟前的佟佳氏还早早被放出宫去了,她便也忘了。


    果然这个消息对康熙来说更加震撼,毕竟前者在医书上也有些零星记载,但后者却是颠覆认知的事情。要知道人们最爱的就是亲上加亲,要不怎么公婆还叫舅姑?就是这个道理。


    除了堂亲不婚,什么姑表、姨表可都是结亲的热门选择。


    “这事情太大了,这个朕得派人去找证据,一时半会儿的还办不好。”


    乌希哈很是理解,不过这事也容易查证,皇帝要查户籍实在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将事情挑个头交给康熙,乌希哈又缩回了永寿宫,摆弄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这些年来,孤幼院的规模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正式,参与其中的人也越来越多,大头就是各地地方官的家眷和地方富商,只是人越多的地方就越少不了藏污纳垢。


    人治社会,监察体系也不是那么好用的,乌希哈也只能和在京城的骨干人员尚佳氏、纳喇氏、西鲁特氏她们不断自咎在派人各处寻访,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康熙三十年的时候,是选秀制度更改后的第二次选秀,康熙将选秀的年纪调到了十五岁到十七岁。


    或许是缘分,保清的福晋还是科尔坤家的女儿,应该还是历史上的原配。


    小两口婚后来拜见的时候,乌希哈看了,是个温婉和气的姑娘,一向大咧的保清竟然也会在细致处照看附近一二。


    保清待乌希哈很是亲近,到了永寿宫先行了大礼后也不拘束,带着福晋便坐下听乌希哈训话,捏着桌子上的桂花糕便说道,“娘娘您不知道,福晋她来见您前可紧张了,儿臣都告诉她您是顶和善的长辈她还是一直碎碎念,吵得儿臣头都大了。”


    乌希哈刚在心里夸了保清也知道体贴,就被他这番操作搞得心梗,没见伊尔根觉罗氏被他说得脸都白了。


    赶紧虚拍了一下保清的胳膊,又安慰大福晋,“好孩子,你别听他瞎说,这孩子说话不中听,本宫和你额娘都是知道的,如今你们成婚了,正好你多管管他不会说话的毛病。”


    又招了招手叫连翘送东西过来,笑着看着大福晋,“你怕本宫也是常理,多少比你年纪大的人要见本宫时也心里害怕紧张呢。不过你多来永寿宫坐坐就晓得本宫好相处了,咱们往后且有的时间在这宫里处着呢,叫你额娘多带你来永寿宫坐坐就知道了。”


    “这是本宫给你们的新婚礼,一对同心玉佩,只盼你们夫妻和乐,万事顺遂。”


    大福晋感激地起身行礼,她在宫外早听说皇贵妃娘娘独宠十多年,便一心觉得是个厉害角色,她额娘还忧心她怎么在皇贵妃和亲婆婆中间周旋,没想到真正见着皇贵妃竟然是这么和善大度的一个人,和她们家爷的关系仿佛也很亲厚。


    乌希哈见人被安抚好了,便开始撵人,“保清带着你媳妇儿去给你额娘请安去吧,本宫就不多留了,只怕你额娘三更头就准备着喝媳妇茶了,再不放你们走她该等急了。”


    保清嬉皮笑脸地行了礼就带着大福晋离开了。


    宫道上,大福晋小心翼翼地看着保清,欲言又止。保清捏了捏福晋的手,笃定地问道,“是想问皇贵妃额娘的事情?”


    大福晋点点头,期待地准备听。


    “宫里头的关系也没有外面人想的那般复杂,你乖乖孝顺长辈,打理好后院,照拂弟妹就成了。我们兄弟都服太子,你没嫁进来之前我们兄弟晚上有时候还一起睡觉,你守着做长嫂的线再敬着他些就行了,下面的弟弟们你平日里注意着些,到底都住在乾东五所,你照看起来比母妃们在内廷方便。”


    “至于皇贵妃额娘,她一进宫就深得皇阿玛喜爱,爷也不记得是从哪一年开始,反正这么些年皇阿玛就和娘娘过日子,反正这是他们长辈的事,皇阿玛宠谁都是他的事,咱们做小辈的不必管。至于额娘和其他母妃们,酸归酸,但娘娘待她们或是有恩或是多有照拂,因此也没什么坏心思,有的母妃早在娘娘进宫前就失宠了,也没什么好计较的,加上娘娘为人和善,我们兄弟姐妹幼时不少都是在永寿宫玩的,也多受娘娘照顾,反正对娘娘都很亲近尊重,你记着就行。”


    大福晋听得肃然起敬,受夫君喜爱,家中子女亲近,其他妾室还不作妖,这不就是她梦寐以求的生活吗?她一定要好好向娘娘学习。


    这厢乌希哈送走了保清和大福晋便回了内室坐在镜子前面,心有戚戚,“本宫才三十岁就已经是婆婆辈的人了,这可真是太可怕了。”


    旁边的连翘、丁香发笑,“娘娘可一点也看不出年纪呢,大阿哥是惠嫔娘娘的儿子,娘娘可比惠嫔娘娘小许多呢。”


    乌希哈叹气,“本宫的冤家都在毓庆宫呢,保成过两年也该大婚了,胤禛和珠珠晚些,只怕到胤禛成亲的时候本宫已经抱上保成的孩子了。”


    今日一大早胤禛和甜珠珠就跑去了保成的毓庆宫,等着一块儿和大嫂见礼呢。


    保成的福晋康熙考察了许久,终于在三十三年的时候定下了钮祜禄家的一个姑娘,乌希哈还很惊讶,她不曾对康熙安排的儿媳妇做任何影响,怎么保成的妻子竟然换了。


    只是在见过钮祜禄家的小姑娘后,乌希哈也不得不赞一声选的好,她倒不在意家世背景之类的,只看那小姑娘长的甜滋滋的,性情也是像小太阳一样,打听来的消息还是家中长女,当家理事一应手到擒来。


    最叫她惊喜的是,这个准太子妃在闺中时还月月与闺中好友去孤幼院帮忙,大约是现代的当义工。


    召见了几次后,乌希哈对这个太子妃实在是再满意不过了,还打趣保成,说他这个矜贵储君可正好配一个甜妹太子妃。


    太子的大婚流程比起其他阿哥当然是更加盛大繁琐,只是在举办太子大婚之前,康熙还准备办一件大事。


    他挑了一个春光明媚的日子,乔装去了大相国寺,不曾告诉任何人。


    100  ? 第一百章 ◇


    ◎躺平失败的第一百天◎


    大相国寺还有早春的几分寒意, 云游归来的弘远大师已经在静室等候许久了。


    弘远大师是大相国寺辈分最长的师傅,素来一签难求,是出了名有道行在身的人, 只是常年在外云游, 卜卦算签都要看运气。


    这次回来也不过三五天的功夫,宫里就传出话来请弘远大师空出一天出来,有贵人要见他。


    弘远大师须发皆白,生着一双长眉, 一双眼睛通透慈悲, 丝毫不见老人的浑浊,听到传话后念了声“阿弥陀佛”, 正是一副平和仁善的样子。


    康熙将梁九功留在门外,独自一人进了静室去见弘远大师。弘远大师起身行礼, “贫僧见过皇上。”


    康熙抬了抬手, “大师不必多礼, 朕今日不过寻常香客,有事相询。”二人对坐与蒲团之上, 面前的茶壶缭绕着雾气,使人神情气爽,只是康熙却没有心情去品尝这难得的好茶。


    倒是弘远大师倒了两杯茶, 笑呵呵地推荐,“贫僧这也不是什么名茶, 只是这次云游时山间所得的一株野茶树,受天地滋养, 倒也有几分野趣, 皇上不妨品尝一二, 也静一静心绪。”


    康熙端???起茶盏, 抿了一口,确实清冽动人。


    “朕今日前来是想询问大师一事,朕…可是克妻之人…”


    问的有些艰难,没有人愿意自己是个克妻的不详之人,何况他还有自己的心思。


    弘远大师放下茶盏,正色道,“皇上此言何处?您乃真龙天子,自是四角俱全的好命格,岂有克妻这等凶煞命格!”


    “这人生来便有命,有命方才有运。功业、姻缘、子女这是都是命之所在,只是有了命还要有运去受。皇上您命格强大,人间天子之命已是世间一等一的好命,再看历朝历代的天子,您也是不逊于人的明主,就像那月亮有圆便要有缺,您缺在父母亲缘上,妻子并不在其中。两位皇后之所以芳华早逝,实乃凤命压不住您,虽是真凤却少了运,自然受不住。就像太极图,黑白各半、水火相济才能圆融,龙强凤弱自然只能成为憾事。”


    康熙听得认真,虽欣喜自己不是克妻之人,却还是忧心忡忡,“那照大师看来,皇贵妃可有凤命?实不相瞒,朕有意册封皇贵妃为后,只是仁孝皇后与孝昭皇后早逝,朕心中总有几分后怕。”


    弘远大师摸着长胡笑了,“人间龙凤,总以龙为主,先有龙而后有凤,先有皇上才有皇后。皇贵妃娘娘的命格原是五福俱全、上天眷顾之人,贫僧观之颇有神异之处,是于世道有助之人。一朝为宫妃,几度襄助皇上,有功于社稷,其功德与皇上相交,加上凤命已去,早有雏凤轻鸣之象,又有皇恩化雨泽,便如木助火势,如今于副后之位上已有十年,早便成了凤命,皇上不必忧心。”


    康熙心喜莫名,已经迫不及待想要颁发封后圣旨,但担忧乌希哈安危,还是反复确认,“大师您确认皇贵妃命运相称,不会如仁孝二人一般?”


    “皇贵妃的凤命并非生来就有的,是几番因果纠缠而成,您的心意亦是重中之重,太极图的黑白并非一成不变的,您多了也是可以转给皇贵妃的。”


    皇上登基之时他便看过了他的面相,是夫妻缘薄、子女缘浅的命,子女缘倒是罢了,前期微薄、后期茂盛,倒也不算大事,但确确实实是个没皇后的命,头一个仁孝皇后占了元配凤命的运倒还有几年活头,后面一个比一个短。


    不料皇帝登基大典的时候,星象瞬息而变,不过也只是和大清国运有所交缠,并没有凤命的苗头。


    谁知前两日他收到消息再掐算的时候,竟然凤命已成,就连皇帝的子息缘都变了,不过国运倒是越发强盛了。


    说来说去,这是皇帝自己求来的皇后,他们二人原是有缘无分的,这样成就的凤命天生与皇帝的龙命交缠一体,只要两人同心同德,二者就像那太极图一样圆融平衡,自然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康熙听完眼角眉梢都是高兴之色,就连原本安分盘坐的双腿都变换了个姿势,“那一事不烦二主,还请大师顺手帮朕算个日子,哪天最宜封后大典?”


    弘远大师合掌一笑,“贫僧之幸也。”


    梁九功不知道皇上问了弘远大师什么事情,反正自打出了那静室,皇上就是走路带风、春风拂面的样子,叫人一看就知道心情极好。


    他作为身边伺候的,主子心情好自己心里也乐呵,只是心里就像那小猫挠痒痒一样的,叫人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想到前脚刚回乾清宫,后脚就知道了原因。


    梁九功捧着新鲜出炉的圣旨,心神恍惚,又有意料之中的感觉,就好像另一只脚终于落地。


    他早知道皇贵妃娘娘前程远大着呢,果不其然在这宫里一路高升,只是这十多年一直在皇贵妃的位子上坐得稳稳当当的,皇上也没提过要在立继后的话茬,他就以为皇贵妃的造化就到这儿了,谁想到呢,皇上心里可一直惦记着呢。


    他可得赶紧带着这宝贝去加印,再照皇上的吩咐把内务府的人叫来给主子娘娘赶制新衣裳,皇上这是想亲自交代内务府的人怎么做主子娘娘的衣裳,可真是上心啊,可从没有哪位主子能叫皇上废这个心。


    这般心思虽不大,却细致,这才是真正要紧的东西。


    颁封后圣旨的日子是二月二龙抬头,这个日子何其微妙,但凡听到消息的人都能知道皇上的心意,然后第一万遍感叹永寿宫那位娘娘真是盛宠优容,叫人羡艳。


    乌希哈事先并不知道此事,只是康熙前一天晚上叫人送了衣服过来,特意叮嘱她要认真打扮,她还以为是因为二月二龙抬头他们要出宫,康熙想叫她在朝臣百姓面前多挣些体面。


    收到圣旨的心情非常复杂,大约是一种拿了转正证明的感觉?开个玩笑,反正高兴、惊喜、感动都是有的,她还特别好奇康熙怎么突然下定决心封后了,不是害怕他克妻伤着她吗?


    晚上,两个人窝在被窝里的时候,康熙才吐露了自己的心事,原来是他看乌希哈在副后的位子上做了那么久也没有身体不适的样子,加上保成大婚定在了明年三月,他想让乌希哈以正正经经的皇额娘的身份受保成和太子妃的礼。


    巧的是之前出去云游十年不见人影的弘远大师正好回来了,他又去算了算命,发现两人天作之合,这才有胆子封后。


    “最要紧的是,朕想和你做夫妻,淑妃、皇贵妃虽说尊贵,可到底是妾室,朕知道你们那里讲究一夫一妻,讲究彼此忠贞,是朕遇见你太晚,叫你受了委屈。这些年咱们两人有实无名,你虽不说什么,朕却不能视而不见。”


    “若是大师算出朕克妻,朕便也放下这个心思,只等朕去的时候留到旨意给保成册封你做太后,百年之后咱们也能死同穴。但是朕运气好,求来了你,便想亲自让你做皇后,亲自叫世人知道舒穆禄氏乌希哈是爱新觉罗玄烨的妻子。”


    “你知道吗?虽然大师没有明说,但朕听出来了,你和朕原本没有夫妻之缘的,你是朕一心求来的皇后。”


    乌希哈被康熙抱在怀里,安静地听他絮絮叨叨说着自己的心意,她眨了下眼睛。


    “你明明学了西方来的书,知道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神神鬼鬼的,你连喇嘛都不信,还信那些人说的什么劳什子克妻做什么?”


    “我不在意皇后不皇后的,我不曾见过仁孝皇后,你待孝昭皇后不过有如待熟人的态度我也看见了。你没遇见我的时候后宫三千、左拥右抱也与我无关,我知道你从我进宫时就对我颇有优待,你明白心意后便不去别的宫,这便够了。我不曾插足别人的爱情,我们相爱之后,哦,不对,是你爱上我之后也没有别人,这就已经足够了。”


    “至于死同穴,我其实不想住皇陵,万一有摸金校尉把咱们的墓室当成自助银行来去自由呢?这不是给人坟头蹦迪的机会吗?说不定再往后就变成了旅游景点,大伙买票就能看康熙皇陵,这多可怕。”


    康熙听前面的时候还满面笑意,耳朵发红,什么爱不爱的,不成体统,只是叫人听的心都软了。


    可是听到皇陵的时候就不对劲了,越听越不像样,脸都黑了,他的皇陵随人参观?这丫头能不能说点好的!只是听着听着心又软了。


    “其实我也有私心,你的皇陵里面肯定还要有仁孝皇后和孝昭皇后的,我只想与你两个人住一间屋子,四个人太挤了,我也不会打麻将。我想和你埋在一个无人打扰的地方,最重要的是不能招盗墓贼。”


    “算我最后坏一回,把你抢走。”


    康熙摸着她光滑的后背,在她耳朵边闷笑,“那你想有多坏?要带朕去哪里私奔?”


    乌希哈的脸贴在他的胸膛上,感受着震颤的感觉,身后的大掌越来越向下,一时间什么氛围都没了,被摸得发软。


    气得咬牙,“带你一起烧成灰,就埋在永寿宫的桂花树底下。”


    作者有话说:


    我竟然写了一百章!


    我可太牛了(叉腰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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