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 第二十八章 ◇
◎躺平失败的第二十八天◎
保清重阳节后便出宫了, 今天只有和婉姐妹三人带着长生和万黼在东次间的罗汉床上玩,一旁还有乳母看着。
因着保成重阳节后一直在这张罗汉床上午睡的缘故,乌希哈在上面摆了许多动物玩偶。
近些日子因为讲《西游记》的缘故, 还陆续画了Q版图叫针线房做了孙悟空师徒四人和白龙马的玩偶。
和婉姐妹并没有听过《西游记》, 只是拿着玩偶在玩过家家的游戏,正好一旁还有两个弟弟助兴。
乌希哈她们进屋的时候,床上的玩偶被从小到大铺了一床,长生和万黼被摆在中间做个买玩偶的摊贩。
几个姐姐欺负人家还不会说话, 嘴里问着你的玩偶多少钱, 一边自问自答,不要钱啊, 那我就拿走了噢。
长生稍大一点,还试图拽着玩偶不让姐姐们拿, 当然是被武力镇压了。
马佳氏进来的时候刚好看见和婉仿佛女土匪一样的无本买卖, 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已经习惯小儿子生活在女儿的威严下了, 只是微微正声叫了和婉的名字。
“妃娘娘要邀请你和弟弟妹妹们用些晚点,快点收拾一下, 带着妹妹们去西次间吧。”
正聚精会神等着姐姐结束游戏自己好继续上的和敏跟和雅听见声音也连忙转头,果然看见自己的额娘也正笑吟吟地看着她们。
手拉着手在床上站起来便想扑进额娘怀里,吓得张庶妃和兆佳庶妃飞步上前才接住了两个小祖宗。
两人抱着女儿抚着胸口坐下, 示意奶娘给她们穿上鞋袜,强压着怒气, 只等着回宫再教训她们。
站在后面的马佳氏和小纳喇氏也吓得不轻,连声唤着乳母上前伺候小主子下床。
小孩子完全读不懂大人们的愤怒, 仍像百灵鸟一样叽叽喳喳, 前言不搭后语地讲着自己玩的游戏。
正在这时, 守门的小太监进来通报太子来了。
众人赶忙出了里间, 有孩子的还得牵着孩子。
刚出了正屋的门,就看见小小一只的小太子学着康熙的样子,努力把手背到身后,结果因为不平衡整个人走的摇摇晃晃的。
身后跟着的小太监一脸紧张地半蹲着身,两手张开护在他身后。
众人蹲下行礼,保成一边扑进乌希哈怀里,一边挥着小手,嘴里嚷嚷着“免礼免礼。”
乌希哈跟着一并起身,顺手将保成掐到怀里,先是扭头吩咐鸢尾,“你去小厨房叫林御厨多做一份晚点。”
然后招呼着众人进了西次间坐下。乌希哈先是摸了摸保成的小肚子然后才像连珠炮一样问着问题。
“保成你怎么这会儿过来了?小肚肚饿不饿?课上完了吗?阿玛知不知道你过来了?”
一连串的问题问的保成发晕,只能一个个数着,“阿玛知道,课上完了”,又伸手摸了摸肚子,“肚肚饿了,想吃鱼蛋蛋。”
最后看着旁边坐了那么多人,不好意思地把手挪到眼睛上,凑到乌希哈的耳朵边小声说话。
“嘟下课找阿玛,探到阿玛翻了绿牌牌,说要来永寿宫,保成就跟阿玛说嘟也要来灰娘娘介里,就过来了。保成想听灰娘娘讲大圣的故事。”
乌希哈耐心的听着保成的童言童语,一旁坐着的庶妃看着乌希哈与保成亲密无间的样子却都各有心思。
旁的人还好,死过儿子的马佳氏和大纳喇氏是真的心绪复杂。
她们是帝后大婚前特意选进宫的,对赫舍里氏来说她们就是在她新婚期与她抢丈夫的人,特别是后来马佳氏生了长子承瑞,纳喇氏的三阿哥承庆又和嫡子承祜前后脚出生。
她们二人如今想想那段时间赫舍里氏看着她们的模样都觉得心绪难安。
尤其是马佳氏的连夭三子,纳喇氏的承庆养到一岁多眼看着要立住了,却因着一场风寒也去了。
纵是有皇上给赫舍里背书,她们又怎么能不怀疑。
不管赫舍里氏是不是真的没害过她们的孩子,但那些年她善妒狭隘如斯,她们都没少吃派头。
如今赫舍里虽死了,她儿子却做了太子,被皇上亲自抚养,还找了个出身高贵,真心待他的养母。
即便知道乌希哈并不知道当年的那些恩恩怨怨,马佳氏和纳喇氏的心里依然有几分芥怀。
勉强维持着脸色,安静地坐在一旁。
最早伺候康熙的张庶妃和同是康熙四年与她二人一同进宫的董氏则又有不同。
因着她二人生的是女儿,本身又不甚得皇帝喜爱,赫舍里氏对她们的态度则是漠视,只有怀孕期间艰难些,不过有太皇太后看着后宫子嗣,赫舍里氏到也不敢放肆,只是对她们没个好脸色。
因此,她们虽然对赫舍里氏仍有芥蒂,对太子却没什么意见。
尤其董庶妃,二格格是生来体弱,才没熬过去。也是为着这个她看见脸色健康红润的孩子总是忍不住怜爱一二,也是移情的心理。
张氏和一旁的兆佳氏则思量着是不是有机会让女儿和太子经营手足之情,有太子重视的和亲格格可比不受重视的日子好过多了。
另外的三人心理就平静多了,一来她们进宫晚,康熙十年才进宫。二来她们三人出身不错,赫舍里也不好一上来就为难她们。
后来嫡子承祜去世,赫舍里先是沉浸在丧子之痛里,后来又怀了保成,也分不出心思为难她们。
因此,除了有儿子的小纳喇氏心里会惦记着自己儿子没有太子受皇上喜爱而时有愁思,李庶妃和王佳庶妃则是一种全然无所谓的态度。
等保成叽叽咕咕地说完自己想听大圣的心愿后,他终于注意到了坐在他对面的和婉姐妹三人和被抱着坐在桌边的长生。
显然他还记得之前一起玩耍的小伙伴,扭过头雀跃地向乌希哈数着自己记得的人。
“灰娘娘,是介介、妹妹还有弟弟。”
说到弟弟的时候,保成眉毛一皱,又转过头来仔细搜寻,当看到被裹在蓝色襁褓里还对着他傻呵呵笑着的万黼时,面露惊恐。
手脚并用地钻进乌希哈怀里扒拉着她,紧闭着眼尖叫着,“是胖弟弟,保成不要口水,灰娘娘救救保成,呜呜呜。”
乌希哈笑得无奈,歉意地看了一眼正尴尬微笑的小纳喇氏,低头拍了拍保成的背,把他从怀里拨出来。
“弟弟那么小,他是喜欢哥哥才会一直亲你呀,只是小孩子都会忍不住流口水的呀。”
坐在一边的???和婉也像小大人一样地点头附和着,“就是就是,小孩子都是这样,长生小的时候也会亲我一脸口水。”
保成红着眼眶,鼻子也红红的,看了一眼坐在乳母怀里的长生,迟疑地问道,“长生小的时候也会吐口水吗?”
他记得上次玩的时候长生没有吐过口水。
乌希哈温声安抚,“对啊,每个人笑得时候都会控制不住流口水的。所以弟弟不是故意欺负保成哥哥的,妃娘娘抱你去看看弟弟好不好,弟弟白白胖胖很可爱的。”
一边说着,乌希哈就起身抱着保成走到了万黼的边上。
保成两只手紧紧地搂着乌希哈的脖子,脑袋靠在她的脖颈处,眼睛打量着万黼。
万黼见有人抱着小哥哥过来,兴奋地在乳母怀里上下蹦跶着,露出了上下的四粒小牙,晶莹的口水也不受控制地从嘴巴上流出来。
保成看见口水又忍不住往乌希哈怀里缩了缩,但是这个胖弟弟好像真的很喜欢嘟。
而且虽然没有保成可爱,可是胖胖小小的,好像灰娘娘给嘟说的小雪人哦。
见万黼被乳母控制在怀里碰不到他的样子,保成壮着胆子,直起身试图和胖弟弟交涉一下,“嘟…嘟知道你很喜欢嘟,但是你一定不可以把口水弄到嘟的脸蛋上,只有灰娘娘才可以亲嘟。”
说着说着又神气起来,“如果你听话嘟的话,哥哥就带你一起玩,还给你讲孙悟通的故似,灰娘娘只给保成一个小孩讲了这个故事,那边的床上还有嘟的孙悟通玩偶,超级好玩哦!”
这么复杂的条件显然万黼没听懂,只是看着哥哥吧嗒吧嗒地讲话,手一扬一扬地想要往保成身上扑去。
倒是在一旁坐着的小姐妹几个听懂了保成的话,面露渴望。
和婉与和敏胆子大些,牵着和雅就走到乌希哈腿边,示意她弯腰想要和保成说话,一旁的马佳氏拦都拦不及。
乌希哈抱着保成蹲下身,询问她们可是有什么事情。
几个人还有些不好意思,和婉捏了捏衣角才鼓起勇气看着保成。
“太子弟弟,我也想听孙悟空的故事,他是哪一个玩偶呀。”
和敏也跟着叽叽喳喳,“对啊对啊,我们今天看到好多玩偶,都有故事嘛?太子弟弟,我也想听故事。”
和雅在两个姐姐身后,也探出头来,露出两个羞涩的小梨涡,“太子哥哥,和雅也想听故事。”
保成从没有被那么多同龄人央求过讲故事,心里有些紧张,耳朵后面都在微微发红。
乌希哈就听到保成磕磕绊绊地回应着,“嘟…嘟都答应给胖弟弟讲故事了,你们就一起听嘛。”
然后几个人就开始小声嘀咕商量着什么时候是讲故事的时间。
就听见保成这边否定了上午的时间,那边就说下午要上课。
几张小脸皱巴着,苦恼找不出合适的时间。
最后,保成一咬牙,“嘟去找阿玛,都是阿玛给保成上那么多的课。”
乌希哈在一旁为康熙默哀,看他这个鸡娃第一选手要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坐在窗边的马佳氏看着女儿围着太子,心中憋闷却也不能当众阻止,只能静静看着。
见太子与姐妹们一派友好的样子,也只是心里想着赫舍里生的儿子倒不像她。
几个孩子约好了下次见面讲故事时间,就被长辈们叫回了餐桌,抓紧用了晚点。
众人都心知肚明皇上一会儿就该来永寿宫了,她们都不是没脸没皮,会不择手段争宠的人,掐着时间点纷纷向乌希哈告别。
众人走后,乌希哈揽着保成坐在东次间的罗汉床上,将曾经看过无数遍的齐天大圣降妖除魔的故事娓娓道来,手里还带着他摆弄着床上的玩偶。
当讲到唐僧又一次给孙悟空念了紧箍咒的时候,保成嘟着脸很不高兴。
“齐天大圣那么厉害,他可以打天上的那么多神仙,为什么一定要保护唐僧?保成不喜欢齐天大圣变成唐僧的徒弟,我想他在花果山做齐天大圣美猴王,本来猴子就是生活在山里的,他跟唐僧取经的时候一点都不开心。”
听着保成稚嫩愤怒的话语,乌希哈神情恍惚,这个问题她曾经也问过吧。
大圣离开了花果山学着做一个人,紧箍磨平了他的桀骜,驯服了他的野性。
她是不是也在被所谓规矩礼仪、所谓阶级尊卑死死压抑着,学着安静、学着谨慎、学着接受……
来这里十多年了吧,她好像很久没有尖叫奔跑过,也很久没有坚定过自己的意愿。
在家里下意识地乖巧顺从做一个乖女儿,讨家人欢心。
亲情是真,规矩分明的大家长高于一切也是真。
接受命运进宫后面对不同的人也得仔细思量周全。她知道康熙和太皇太后是因为她阿玛兄长得用,又要制衡佟佳氏,才选她进宫。
佟佳氏心仪康熙嫉妒她,昭妃也忌惮她得康熙重视看顾保成,对她隐有敌意。
几个庶妃,有的无宠是想与她结一份善缘,有的有女是想求一份照拂。
毕竟想交时间那么短,只是倚仗着彼此之间并没有什么利益之争,算不得交心,倒是也能一起吃茶闲聊。
她尽心尽力地扮演着一个合格的大家闺秀,一个后宫妃嫔,还不断地用自己只是知情识趣,只是想要躺平安稳,来粉饰不能肆意欢笑的生活。
曾经自由热烈的灵魂被她一点一点用这个时代的生存准则蒙上尘埃,游离于世界之外,看着她将做戏变成生活。
她喜欢保成是因为看到他的时候,她还能记起曾经和朋友为看小说争执太/子/党和四爷/党的青葱岁月,还能记起看到那个二废二立的太子的生平时的那个口中唏嘘、心绪复杂的自己。
见到康熙时,她只觉得被他的权势压得喘不过气。可是见到保成时,她突然有了一种我正在经历历史的荒谬错乱感。
九龙夺嫡的成员才出生了两个,一个还说不清楚话,一个虎头虎脑还不认字。
和敏和长生、万黼这三个注定早夭,在史书上只有轻飘飄一行生卒年记载的孩子如今也还在稚嫩而快乐地生活着。
而紫禁城之外,三藩正乱,台湾省孤悬于外,倭寇寻衅沿海,沙俄蠢蠢欲动,蒙古心存歹意。
亚洲之外,欧洲正在资本主义革命,这片土地正处在从领先到落后的拐角点。
乌希哈怔怔的抚着自己眼角不知何时凝出的泪珠,叩问自己。
“苏星,你真的甘心这样浑浑噩噩,将自己视作过客,带着端庄贤淑的面具走进坟墓?”
她读过许多年的书,也游玩过很多秀丽河山,了解过华夏历史的辉煌灿烂,也感受过祖国落后挨打的的悲愤耻辱。
你真的不想改变嘛?也许…星星之火真的可以燎原!
保成抬头,疑惑地看着久久没有回答自己的乌希哈,伸手拽了拽她的衣袖,担忧的看着她。
“灰娘娘,你好难过呀,不要哭了好不好,保成给你亲亲。”说着抬手擦了擦乌希哈的眼睛,将脸凑到她的唇边。
乌希哈回过神狠狠地亲了保成一口,将他紧紧搂在怀里,嘴里喃喃念叨着,“那就从你开始好不好。”
保成不解,但是看着灰娘娘眼眶红红的样子默默咽下了疑惑,只乖巧地把脸蛋贴在乌希哈心口,手绕在乌希哈的背后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
戌时初,外面的天色已经暗淡,殿里燃起了蜡烛,院子里也挂起了灯笼。
康熙带着梁九功匆匆赶来,一手抱起保成便朝屋里走去,嘴里还解释着自己姗姗来迟的原因。
“南边战况胶着,今儿你哥哥和戴梓的信才送到,所以在前面耽误了一会儿。”
原本不必跟后宫解释自己的行踪,但康熙想着送信的也有眼前人的哥哥,而且听海金说漏嘴的话,他这个永寿宫妃也是正经读过四书五经的,并不是无知的后宅妇人。
乌希哈果然很感兴趣,“是三藩要打赢了吗?那南边的将士岂不是能早些回家了。早些平叛了,南边的百姓日子也能好过些,不必成日里饱受战乱之苦。”
康熙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哪有那么容易打赢,只是有了转机。”
想起后宫不能干政,康熙也不多言,只是话头一转,“对了,你哥哥年底要和戴梓一块回京述职,到时候你们也能见一面。”
乌希哈惊喜地站起身给康熙行了礼,“多谢皇上恩典,臣妾铭感五内。”
自己的心意被接受感激的康熙内心还是十分高兴的,叫起的声音也带着笑意。
坐在康熙腿上被两人忽略的保成两手环胸,气鼓鼓地叫了一声“阿玛、灰娘娘”,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两人旁若无人的对话被打断,康熙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宝贝儿子。
莫名感到心虚的保成故作镇定,结结巴巴地把今天答应给姐姐和弟弟妹妹讲故事但没有合适时间的事情复述给康熙???。
乌希哈在一旁果然看到康熙的眉毛慢慢皱起,一脸反对的样子。
眼看着康熙就要开口,乌希哈在旁边不紧不慢地转述起保成见到万黼前后的反应和对万黼说的话。
见他的脸色慢慢变得犹豫,又提起了上次景山之后,保清和保成的关系突飞猛进。
康熙知道舒穆禄氏是为了提醒自己保成需要多和兄弟手足相处,但到底保成是太子,他对保成的要求和其他儿女不一样,学业岂能拉下这样落下。
乌希哈见康熙的表情又渐渐坚定,不得不下一剂猛药。
“臣妾见四格格和五格格与太子年纪仿佛,说话却已经十分清楚流利,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姐妹两人同居一宫,常常说话才如此。”
康熙一愣,他没养过孩子,所以其实对保成说话不够清楚流利是没有什么认知的,只觉得这孩子最近小半个月说话的句子长了不少,也流畅许多。
原来,保成说话是慢的嘛?他记得五格格是在赫舍里去世后生的,比保成还小几天。
康熙面色凝重,紧紧盯着乌希哈,“保成这么大的孩子说话应该更清楚吗?”
乌希哈也慎重地回答了这个问题,“对。主要是保成聪明,他会说很多话,但可能是因为平时在乾清宫皇上比较忙,宫人也不敢和他聊天的原因,很多话他会说但是说不清楚,这个是需要多说话练一练的。”
看康熙还是担心的是不是低头看看保成,乌希哈笑了笑想要缓解一下气氛。
“不过皇上不用担心,保成如今说话比第一次刚来臣妾永寿宫的时候好许多了。皇上难道没觉得如今保成时常在您耳朵边一直叽叽喳喳的说话嘛?”
康熙回忆了一下,好像是这样,每天晚上睡觉前,保成能自己一个人在他耳朵边吧嗒吧嗒大半个时辰。
涉及到保成的身体,康熙犹豫了,“可是保成上午得学满语和蒙语,下午得学说汉文,这两个都不能拉下。”
乌希哈气沉丹田,表情严肃。
背了一段《三字经》。
竟然背这么简单的东西,自己都忍不住笑了一下,“皇上觉得臣妾教一下太子殿下学说汉文如何,若是不放心也能每日检查太子的功课。”
康熙敏感的神经在听到舒穆禄氏自荐教导太子时高度紧绷,垂下的眼睛里是一闪而过的凌厉。
她是想做什么?太子岂能长于妇人之手!
康熙努力保持冷静之后又仔细思量了一番。
舒穆禄家根基深厚,不比赫舍里家已经渐渐衰落。而且还不是正经的太子母族,日后也辖制不了太子,正好可为保成的臂膀。
再有海金曾说漏过嘴,他妹妹是与他两个弟弟一起学的正经科举的书,倒是也勉强能教教保成说说汉语。
帝王城府深似海,不过脑子里一转的功夫,便已做了决定,完全看不出前一秒脑子里还在狂风暴雨的样子。
乌希哈完全不知道自己自以为是的莽撞行为带着全家人在深渊的边上徘徊了一瞬,只觉得康熙答应的十分干脆。
“好,既然你这么有信心,那太子往后下午便在你这里和几个格格阿哥玩耍,再由你教导他说汉话。”
对两个大人之间的拉扯毫不知情的保成则是十分激动,他听懂阿玛的意思了!
坐在康熙的腿上就开始蹦跶,尖叫着宣告喜讯,“灰娘娘,保成下午不要去学习了。我要和姐姐妹妹还有弟弟们讲齐天大圣的故事。”
康熙被他晃得整个人都坐不稳,无奈地按住保成的手臂,把他束在胸前。
“好了好了,朕的意思是叫你在永寿宫学习,不是叫你一味疯玩的,每天晚上回乾清宫阿玛是要检查的。”
被紧紧约束着的保成才不担心,“嘟这么聪明的小孩一定不会学不会的,哼。”
保成在康熙怀里扭股糖似的想要转向他,嘴巴里嘟嘟囔囔地讲着自己明天讲故事的伟大计划。
直到康熙翻来覆去地听了三遍,乌希哈看见他的神情越发越崩溃,终于受不了叫来乳母。
“你明天上午还是要跟着大学士学满语和蒙语的,再不回去睡觉,明天就会学习也学不好,故事也讲不好。快点跟着乳母回乾清宫睡觉吧。”
保成依依不舍地乖乖被乳母抱着离开永寿宫。总算送走了保成,康熙长吁了一口气,满脸都是烦人的臭小子终于走了,耳朵清净了。
乌希哈坐在一旁噗地笑出了声。康熙者才意识到自己被保成念的都忘了旁边还坐着自己的妃子。
故作镇定地重新端坐好,先发制人地开口,“有什么可笑的事情吗?”乌希哈憋笑摇了摇头,“臣妾是觉得皇上待太子真是十分耐心慈爱,很少见到有做父亲的对孩子那么有耐心。”
乌希哈并不是刻意奉承康熙,她是真的觉得他亲自带着太子,对小孩子车轱辘一样的话还有不错的忍耐度,即便嫌他闹腾也只是委婉地哄着他,算得上是个比较负责的慈父了。
毕竟有句话叫,地球上的雄性没有喜欢带孩子的。
康熙心里感到骄傲但面上不显,只是手握拳抵在嘴边清了清嗓子。
“天色不早了,咱们也进里间洗漱吧。”
第二日一早去慈宁宫前,乌希哈先是命人搬了原先摆在院子里的鱼缸,叫了造办处的人搭了个秋千,还沟通了一下木制滑梯的可行性。
造办处的太监心里忐忑,带着图纸就回去研究了。
乌希哈昨晚特意在男人最好说话的时候征求了康熙的同意,今天就开始在院子里布置一些小孩子喜欢玩的游乐设备。
当然她院子里的东西,作为主人玩一下也没有问题吧。
等收拾齐整了就往太皇太后的慈宁宫出发,刚拐进慈宁宫旁的宫道,便迎面瞧见了刚进宫的纯亲王妃。
二人见了礼,便停下寒暄了几句。
“前儿接了王妃的牌子,原是应该立时派人出宫告知王妃的。只是这几日昭妃姐姐筹办颁金节派了差事给我,实在是手生忙得焦头烂额,一时竟忘了这回事,本宫得给王妃道个不是。昨儿想起来这茬,正巧本宫许久没来叨扰太皇太后,想着今儿来给她老人家请个安尽尽孝心。想着您今儿也该进宫来给太皇太后请安,正好顺路请王妃到永寿宫一坐。”
乌希哈表情歉意,拉着纯亲王妃喜塔腊氏的手,言辞恳切。
“娘娘客气了,原本递牌子也是想给娘娘道谢,哪里有叫您迁就的道理。既然娘娘不弃,臣妇自然恭敬不如从命。”
两人相视一笑,知道对方都各有所求,默契的搀着手进了慈宁宫。
一进慈宁宫,便见太后已带着纯禧公主坐在了殿里。
二人给两宫太后行了礼,又受了纯禧公主的礼才坐下。
太皇太后好奇地看着她们,“你们二人怎的一并来了?哀家知道纯亲王妃今儿要来请安,舒妃你今儿怎么也来了,哀家不是说了不必常来请安,你们伺候好皇帝哀家便一切都好。”
“太皇太后慈爱,臣妾心里不胜感激,只是也有一旬不曾来给您请安了,您也体谅体谅臣妾这一腔孝心只擎等着孝敬您呢。”
乌希哈有意说的俏皮,她还记得上次在景山太皇太后说的那句意味不明的话。
“你啊,哀家体贴你们小姑娘家,你竟还惦记着我这个老太婆。难怪皇帝也说你心底纯稚,和太子玩得到一起去,放心把保成交给你照拂。”
乌希哈闻言笑意真诚许多,康熙也太靠谱了,这么有效率就解决了太皇太后的潜在危险,也太让人有安全感了吧。
“许是臣妾讨孩子喜欢,未进宫时家里的小侄子也喜欢臣妾这个姑爸爸。”
“可不是么,重阳那日孙媳瞧着太子殿下和纯禧待舒妃娘娘都十分亲近。纯禧,你告诉婶婶可是喜欢舒妃娘娘?”
喜塔腊氏有意帮乌希哈暖个场子,便逗着坐在一旁的纯禧说话,她知道两个老太太都很喜爱这个自小养在身边的小公主。
纯禧没料到小婶婶突然叫她说话,但想起那日在景山体贴叫她去见阿玛的舒妃娘娘,她微微羞涩了一下,对着太皇太后娇声应道,“孙女儿也觉得舒妃娘娘看着好亲近,送给孙女的玉牌每日里都戴在身上呢。”
很显然这个小孙女说的话比乌希哈和喜塔腊氏两个人都叫太皇太后高兴,就连坐在一旁的太后对着乌希哈的脸色都真心许多。
乌希哈没想到纯禧会替她在太皇太后面前说好话,看着纯禧看过来的羞涩眼神,莫名想起那日她转身去见恭亲王前的那个眼神。
只能在心里感叹这宫里的孩子果然早熟,纯禧恐怕是记着那日她叫她去见恭亲王的情。
毕竟她如今名义上的阿玛是康熙,总是不方便主动提出去见自己的生父,难免叫人说闲话。
等太皇太后微微眯眼向后靠在引枕上的时候,乌希哈和喜塔腊氏会意地???告辞。
出了慈宁宫,喜塔腊氏歉意地一蹲身,“娘娘有请,臣妇自然该立时跟去的,但是难得进宫请安,臣妇还得去宁寿宫与老太妃请安。还请娘娘包涵一二,臣妇稍后再去永寿宫叨扰您。”
乌希哈连忙扶起喜塔腊氏,“王妃客气了,这事是本宫思虑不周,原本也该备礼去拜见老太妃,只是如今这两手空空实在不好上门,还请王妃替本宫描补一二,等王妃月底进宫的时候本宫才敢再厚颜跟着你这个亲儿媳去求见呢。”
巳时一刻,喜塔腊氏进了永寿宫的大门,二人坐在正屋客套地寒暄几句才步入正题。
到底是喜塔腊氏心系丈夫身体忍不住开了口,“说来还要多谢娘娘那日赠药,王爷一喝便爱上了,每日里都要喝上两壶,这些日子竟也不怎么咳嗽了,请了太医都询问王爷是不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
乌希哈哪儿能说那是自己特意熬给自己和家里人喝的,材料倒是寻常,只是不惜成本放了三滴灵液,言辞上也只能推脱。
“哪里就是那瓶子枇杷膏的效用了,都是王爷自己争气,王妃照顾得当。若说那枇杷膏有什么特别之处,也只是加了些健脾益气、平实滋补的陈皮、党参、白芷之类的药材。这哪一味药起了效用本宫还真不知道,王妃若是不嫌弃便将这方子带回去给太医瞧瞧。”
喜塔腊氏一听舒妃列举的那些药材心便凉了半截,这些药材她也不是没在王爷的药方子上看过,从前都没起过效果。恐怕还是如王爷所说舒妃的枇杷膏别有隐秘,否则皇上也不会光赐枇杷膏。
只是心里还抱着一丝希望,“本不该受娘娘的方子,只是臣妇实在担心王爷,便冒昧收下了。”
想了想又咬牙张口,“不知娘娘那枇杷膏可还有多的,臣妾厚颜想向您再求一点。”
乌希哈为难地皱皱眉,“实在不是本宫不愿,只是进宫时只带了一坛子,如今已用的差不多了。”
喜塔腊氏难掩失望。
“不过,本宫娘家倒是还留了几坛子。说起来便是不从皇上那儿论起来,本宫和纯亲王也算得上是拐着弯的表兄妹。”
峰回路转,喜塔腊氏心神一松,喃喃地跟着附和。
“可不是这么回事儿,方才额娘还跟臣妇说王爷与您的长嫂那是嫡嫡亲的姑表姊妹呢。”
乌希哈笑吟吟的应声,“可不是这个理儿,本宫下午便叫人出去递个信儿,叫家里把东西备好,明儿就能叫王爷去拿了,也正好跟大嫂他们姐弟两人也叙叙旧。”
喜塔腊氏心里便有了数,恐怕是有事情要托王爷,得让王爷亲自去舒穆禄府里谈一谈。
两方目的达成,喜塔腊氏便心领神会地告辞了。
喜塔腊氏走后,乌希哈便命人进了书房伺候,沉吟片刻提笔写了一封信,郑重地交代桂嬷嬷找可靠的人今日便送出去。
下午刚到未时,几个孩子便陆续来了永寿宫。看得出来带着和婉和长生的马佳氏十分不情愿,但到底拗不过孩子,牵强地挂着笑最后一个到了永寿宫。
昨日结束后,桂嬷嬷便向她提了马佳氏的脸色,还普及了一番早些年她和仁孝皇后的恩怨。乌希哈心中有数,对马佳氏也多了几分防备。
刚进屋几个孩子就凑到一起拉着手转去了圈圈。
看保成想要把人带到东次间,乌希哈连忙阻止,笑着将他们拦住。
“昨日妃娘娘知道你们要坐在一起讲故事故事,特地命人收拾了西稍间,在地上铺了羊毛地衣,方便大家一块儿坐着,咱们去稍间吧。”
由于今天是几个孩子约好的聚会,因此只有马佳氏、小纳喇氏和长春宫的张庶妃和兆佳庶妃带着孩子来了。
刚一打开西稍间的,就看到地上铺着一大块去岁理藩院进贡的黄地雪山狮子马鞍毯,门口候着捧着足袜的宫女。
马佳氏记得去年理藩院一共就进了三条毯子,这一块的另两块都是鸾凤一类的纹样,一看就是进献给两宫太后,她不敢有想法。
但这一块纹样吉祥又没什么避讳,论大小也比不得那两块,皇上当时充进了内库,显然不是留着准备自用的。
她去年生下长生,本以为凭着自己的生育之功,除了昭妃娘娘也算得上是宫里拔尖的。因此也曾试探着向皇上讨过赏,结果被皇上拒绝了,原来是在这儿。
见几人都盯着地上的毯子,乌希哈一边换着罗袜一边笑着解释道,“这是我进宫的时候,宫里赐的添妆,想着如今天冷了,便铺在这里面,再在四角燃个碳盆,几个孩子在这里面玩在暖和不过来。”
几个孩子看见满满一地毯的玩偶尖叫着换了鞋袜便冲了进去。
马佳氏听到解释后只是在心里暗叹人与人的差别,她费劲心思想得到的,别人却能凭着家世轻松得到,都是命。
小纳喇氏心中感慨,永寿宫妃对太子看来也是真心,理藩院进宫的西藏地毯,说是价值千金也不为过,不知攒了多久才进贡了这几条,竟然为了叫太子玩得开心,就这么铺在地上。
几个孩子坐在厚实的地摊上,大人们倒是为着自己的形象坐在了一旁乌希哈特意叫人做的简易沙发上。
见众人都安坐好,保成开始了他的讲故事大业。
乌希哈就听着他把从她那里听来的西游记讲的七零八碎,她讲了十多天的内容被他一会儿就讲的七七八八。
不过几个孩子没见过世面,还没接触过这么奇妙的故事倒也听得如痴如醉。
乌希哈甚至看到几个庶妃也目光炯炯地听着保成词不达意、吐字不清的故事。
尤其是马佳氏,手里捧着的汤羹都已经好久没动过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入V了!好激动啊啊啊!
带一下预收《清穿之四福晋只想母慈子孝》
一朝苏醒前世记忆,身为当朝四福晋的苏灵是无奈的,毕竟她是一个历史文盲。
她对清朝的了解只有三点:
1、康雍乾是爷孙三代;
2、雍正,江湖人称四爷;
3、清朝只有一位嫡子继承皇位的皇帝;
那么问题来了,她怀里这个好大儿怎么回事呢?
29 ? 第二十九章 ◇
◎躺平失败的第二十九天◎
直到保成感觉口渴, 跑到乌希哈身边捧起自己的幼虎形状的吸杯开始“吨吨吨”喝牛奶解渴。
马佳氏才反应过来,慌乱地看了看身边人,见没人注意到自己, 才掩饰般地舀起手中的甜汤送进嘴里。
乌希哈不着痕迹地撇开了视线, 端起茶盏挡住自己的笑意。
保成还带着一圈奶胡子,就忙不迭地捧着吸杯回了自己的座位,继续自己的故事大会。
牛奶香甜温暖的气味吸引了还在喝奶的长生和万黼,他们两个原本也只是坐在旁边凑数。
有了更吸引他们注意力的东西出现, 小哥俩顿时就坐不住了。
保成聚精会神地盘腿坐着讲故事, 一双眼睛紧紧看着眼前的观众,突然觉得腿上一重。
低头一看, 就发现长生弟弟正在嘬着他的杯子,万黼趴在他的腿上, 盯着长生在流口水, 而且弟弟的口水马上就要滴到他的衣服上了。
保成嘴巴下意识地停住, 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崩溃地叫着乌希哈, “灰娘娘,救救保成,弟弟的口水。”
众人的注意力一下子集中到保成的腿边, 原来两个小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了保成身边,长生已经喝上了保成的牛奶, 万黼口水涟涟地盯着吸杯不放。
小纳喇氏哭笑不得地上前抱起自己的胖儿子,“实在对不住, 弟弟他可能是馋太子殿下的牛奶了, 庶妃母这就把弟弟抱走。”
看着庶妃母在弟弟的口水就要滴下来之前抱走了他, 保成小小的脸蛋流露了大大的成熟, “没关系,庶妃母把弟弟放在旁边好了,把他的口水擦掉。灰娘娘告诉嘟了,小孩子就是会流口水的,因为他们在长牙齿。”
保成这话一说,小纳喇氏和乌希哈都很惊讶,没想到之前那么抗拒万黼口水的保成竟然会那么体谅弟弟。
小纳喇氏给万黼围上了口水兜,乌希哈也在旁边补充,“保成看到弟弟要流口水就用兜兜擦擦弟弟的嘴巴就好了。”
保成认命地点点头,又不能让弟弟不流口水,只能擦擦了,难不成把会流口水的脏弟弟扔掉吗?
这边的万黼是搞定了,但是那边还在吨吨吨地抱着保成的牛奶不放的长生却是马佳氏跟和婉两个人也没能抢出来吸杯。
保成看看两个弟弟,叹了口气,“让长生弟弟喝吧,这个牛奶真的很好喝。”
说着说着就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一下,抬头见大人们都看着他,还不好意思地躲到了乌希哈的身后。
马佳氏尴尬地当场就想逃回钟粹宫,但是心里又蠢蠢欲动,想知道这牛奶到底有什么魅力,叫她这个从小就不肯喝???奶的儿子,像个小馋鬼一样抱着不放手。
尽管心里尴尬,对太子还十分介怀,但出于一份爱子之心,马佳氏还是硬着头皮向乌希哈开口询问。
“不知舒妃娘娘给太子殿下准备的牛奶可是有什么不一样的?长生他打小就不爱喝奶,三天两头就要病一回,换了多少乳母也不肯多喝点。”
乌希哈没想到长生都一岁多了还没断奶,虽然马佳氏对太子心有芥蒂但到底没做过什么,况且稚子无辜。
思量了一下便把自己知道的挑挑拣拣告诉马佳氏,“本宫也不曾养育过孩子,只能把自己知道的说给姐姐。”
“这牛乳味甘,微寒无毒。润肠胃,解热毒,补虚劳。治反胃噎膈,补人各脏腑。所以其实很适合小孩子和老人饮用。”
“太子喝的牛乳,本宫都是当日中午让人现挤了送进来,确保不会放坏了。然后再让人煮的时候放些杏仁粉,核桃粉去去腥增增香,再加一点点蜂蜜增些甜味。”
“确实十分香甜,本宫时不时也会喝一盏。”
马佳氏若有所思,“那妾回头便让乳母把乳汁也这么煮一下再让长生喝。”
乌希哈噎了一下,“这牛乳比人乳补人,马佳姐姐不如让长生阿哥每日里喝些新鲜的牛乳,而且长生阿哥牙已经长得差不多了可以跟着吃饭了。”
“可是这宫里的孩子都喝到三岁,这人乳多补啊。”
马佳氏皱了皱眉,有些迟疑。
倒是小纳喇氏好奇,“娘娘您说的可是真的,那万黼什么时候能正常吃饭?您都不知道,如今每天两三个乳母都不够他喝的,愁死我了。”
乌希哈也不知该怎么说,毕竟此时人们的观念就是能多喝奶就多喝奶,有许多成人也会喝人乳。
只能把太子拉过来举例子,“保成原先没在我宫里用膳的时候也是大多数喝奶,但是现在已经不喝了,每日吃饭香的很。”
保成也在一旁大声应着,“嘟也觉得灰娘娘这里的饭饭比较好吃,奶娘吃不饱不好喝。”
马佳氏还在继续端详打量太子的脸色犹豫着,小纳喇氏已经开始打探乌希哈的食谱了。
“本宫丑话可说在前头,我只这么一说,姐姐还得问问太医能不能这么喂养。”
“那是当然,妾一定仔细着,还请娘娘赐教一二。”
小纳喇氏心中已有定论,她可是记得小太子原先养在皇上身边听说也总不爱吃饭,偶尔宴会上瞧着也是蔫蔫的。哪有这小半个月来瞧着红润健康,即便是说话也活泼许多。
可见这舒妃娘娘虽然自己年岁小没生养过,但是养孩子还是有一套的。再说了,她这也就是取取经,总不可能自己什么都不查就听人家的养孩子。
见小纳喇氏看着靠谱,乌希哈只能把自己小时候的那点子经验讲给她听一听,毕竟作为一个成年人,真的很难喝的下去母乳。
“听我额娘说我小时候就不爱喝奶,勉强喝到第六个月,就开始死活不要乳母。最后我从六个月开始喝米汤、牛乳,还有蛋黄拌成糊糊,还有把大米打成粉也兑成糊糊,防止上火还会吃些果泥之类的。”
旁边的人听得一脸惊讶,一等公府上也不是贫寒人家,竟也让家里的嫡小姐就吃这些。
看身边的人表情讶异,乌希哈停下解释了一下。
“因为小孩子没长牙的时候最好是吃一些不用嚼的东西,品种要慢慢地加。像万黼其实就可以吃些蛋黄、米糊糊之类的。”
“等慢慢长牙了,就可以尝试加一点点盐、糖、酱油之类,吃一点肉沫、鱼泥之类的,要开始使用他的小牙。”
“也不知道是身体原因还是什么,总之我额娘说我讲话、走路之类都比我几个兄长要早一点。”
这倒不是假话,她十个多月的时候身体就已经能够支持她说出话和扶着走路了。
说的兴起,乌希哈和小纳喇氏便顺势坐到了毯子上,原本坐在一旁伸着耳朵听的张氏和兆佳氏也默默坐在了旁边。
马佳氏心里已经被隐隐说服,搂着长生也挤了进去。
那边小孩子们在讲着故事,这边唯一一个没生过孩子的给一群生过孩子的传授育儿经验。
等聚会结束,两方都意犹未尽地打道回府。
当晚,膳房就发现钟粹宫、启祥宫、长春宫几个宫殿都要了白水煮蛋,还都叫他们挑了鱼刺做肉泥还只加一点点盐和葱姜水去腥。
晚间保成回了乾清宫,睡觉前又开始今天的睡前演讲,康熙听他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通,只想尽快把他哄睡。
结果就在保成声音越来越小的时候,康熙听到了保成嘟囔了一句,“保清哥哥怎么不和我们一起讲故事啊。”
说完这句,保成就彻底进入了梦乡。
留下康熙在欣慰自己的宝贝儿子如今和其他孩子之间的感情好像真的越来越好了,并且思量着什么时候接回保清。
乾清宫的父子二人沉沉睡去,宫外的纯亲王府和舒穆禄府可都不平静。
“舒妃娘娘果真这么说?”隆禧有些惊讶,他与舅舅家的表姐年岁差的大,其实并不熟悉,娘娘怎么会叫他去和表姐叙个旧。
“不错,妾身听娘娘的意思应该是东西都写了信,恐怕是有事情向拜托王爷,您看这到底去不去?”
“自然要去,先不说那枇杷膏确实是咱们真心相求的。再来与舒妃娘娘结个善缘也无不可,若是小事爷就给她办了,若是大事,反正你家爷如今还没领差事,心有余而力不足。”
隆禧心中自然也有想法,他如今十六岁了,早该入朝办差了。上半年皇兄还说想让他去内务府看看,把里头清一清,没成想身子不中用,耽误到今儿。
舒妃一看就得皇兄看中,就连太子也放心让她带出去,与她结交准没坏处。
思量了一番,又嘱咐喜塔腊氏,“明日既是咱们上门拜访,王妃可备了礼?万万不能失了礼数。”
喜塔腊氏娇嗔一眼,“王爷便这般不信任妾身,这人情往来妾身何时出过错,自然是备了重礼才好上门求药。”
那厢舒穆禄府里也拿着封信在书房商讨。
“妹妹今儿下午递了信出来,提了好些事,孙儿做不了主,还得祖父您看看。”页博肯毕恭毕敬地把信件递给了爱星阿。
爱星阿瞪了他一眼,“那是宫里娘娘,还成天妹妹妹妹的,没一点规矩。”
低头捋着胡子一样一样地数着。
“这枇杷膏倒是小事儿,回头富善你叮嘱一下你媳妇。倒是央着纯亲王去查一查皇庄和内务府采买的账这事不好说,明儿稍提一提,若是不成咱们自个儿想法子看能不能办了。”
等看到下面,爱星阿手一抖,扯下了一根胡子。
“富善你来瞧瞧,我是不是眼花了看错了。”
“明朝旧书有数处记载不同村庄全村爆发天花,只有零星几个放牛娃和几个老人无事,乌希哈觉得或许和牛痘有关。”
富善抬头看向老父,两人面面相觑。
页博肯初看到时也很震惊,但是他突然记起了一件事,此时看父祖一副这孩子是不是傻了的表情,心急帮妹妹解释。
“娘娘她的猜测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我和大哥还有阿克敦带她去庄子上玩的时候,也听有佃户说过这个事儿,还看了那个长了牛痘的牛和被牛传染的放牛娃,和天花确实很像。只是我们到时都没放在心上,娘娘今日传话想必是心里有几分计较才让咱们家去查查。”
一听儿子还带着小女儿去瞧过得了牛痘的人,富善顺手就卷起了旁边的书就要打他,“你们简直是胆大包天,什么都干敢带着你妹妹做。”
“诶诶诶,儿子错了儿子错了。咱们不如继续讨论妹妹的信。”
“哼,饶你一回。”富善横眉重重地掸了掸袖子。
爱星阿沉吟片刻,“这个事关重大,不管能不能成都得保密。页博肯你过几天亲自去庄子盯着,就说是去庄子上静养闭关读书,带着你齐叔一起去,他以前也得过天花。”
页博肯肃言,“是,孙儿必定小心行事。”
“行了,那便都回去吧,富善你记得交代你媳妇,再叫她叮嘱一下海金媳妇儿。”
第二日,纯亲王夫妇便拜访了舒穆禄府,富善上朝不在家,是爱星阿和页博肯接待了隆禧,喜塔腊氏则被马佳氏带着儿媳引去了后院。
“本王今日冒昧拜访,实在是叨扰了。”
“王爷客气,不过是自家亲戚走动,王爷能来,自当扫榻相迎。宫里娘娘也传了话,东西已经备好了。”
爱星阿辈分高,这些寒暄的话便由页博肯代劳。
“本王也听王妃说了,娘娘心善不忍王妃白跑一趟,特意送了信给贵府说明情况。”
“正是如此,说起来王爷和我那大孙媳妇儿还是姑表亲,都是自家子侄,哪有一瓶枇杷膏也舍不得的。听说王爷???如今身体好了许多,可想着什么时候上朝当差?”
隆禧心中明了,这是要说正事了。
“原先皇上有意让本王做个内务府总管,奈何身子不争气,辜负了皇上的信任。如今身体虽好转了,但还不知皇上可有什么吩咐。”
爱星阿心中暗喜,难怪孙女废那么大的劲儿要托纯亲王办这事,这不是过河的碰上了摆渡人——巧了!
30 ? 第三十章 ◇
◎躺平失败的第三十天◎
“不知王爷可还有想为皇上分忧内务府诸事?听说内务府采买那帮人油水大得很, 如今三藩吃紧,国库空虚,就连皇上都命令后宫俭省, 颁金节一应筹办都削减了开支。就是这样, 内务府那帮人还敢伸手拿钱呢。”
隆禧明悟,原来是这事儿。
听说前儿昭妃才将采买食材的差事交给了永寿宫那位,这么快就已经想法子找他削内务府那帮人了吗?
不过,这位小嫂子的梯子给的好, 他也正需要找个机会从皇兄那里讨个差事。
“果真如此, 内务府那帮人简直放肆,竟敢如此欺上瞒下、贪赃枉法, 一群国之蛀虫,本王回头就去禀报皇上处置了他们。”
隆禧震怒, 猛地拍了下桌子站了起来。“老大人, 本王便不多留了, 有此等蛀虫吸血敲髓,本王只想除之而后快, 还请转告王妃本王先行进宫了。”
隆禧坐进轿子就一改盛怒的姿态,从袖子里掏出方才页博肯塞在他袖子里的纸条,上面记录了一些从信上抄录的证据。
敲了敲轿子的门, “进宫去。”
乾清宫,隆禧拎着装着枇杷膏的坛子就走了进去。
“皇兄, 看弟弟给您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康熙抬头一看,有些熟悉, “你这是从富善家才出来就进宫了, 可是有什么事儿要寻朕。”
“嘿嘿, 皇兄料事如神, 就知道瞒不过您。这不上次您赐的枇杷膏喝着好,弟弟的咳疾好了大半,寻思着再弄一点喝喝,正好您新娶得小嫂子有事求弟弟,这就得了一坛子。”
“你是说舒穆禄氏有事求你?她有什么事不来找朕求你做什么。”康熙诧异的看了看隆禧,脑子里转了一圈也没想到舒穆禄氏能有什么需要求隆禧的。
隆禧靠上前去,嘿嘿一笑,“这您就不知道了吧,后宫女人相争,哪能随便找您插手啊。”
康熙神色莫名地看了他一眼,“就你,去年刚娶了福晋,院子里多的一只猫都没有的人,什么时候懂女人的心思了。”
直白鄙视的话噎得隆禧一顿,“那弟弟不懂不是有福晋在吗?喜塔腊氏都跟我说过了,这叫女人之间的战斗,这回昭妃娘娘想要为难永寿宫娘娘,特意下的套子,绕了一圈来求弟弟那是两方过招呢,自然不能把您扯进来,那多没意思。”
隆禧省略了送信那一茬,只说是托他王妃传的话,絮絮叨叨地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讲了一遍。
康熙越听眉毛皱得越紧,“你是说昭妃为难舒妃,舒妃又托你王妃传话给你想叫你查一查内务府采买的手干不干净?”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弟弟想着拿人手软吃人嘴短就叫人大致出去探访了一下,结果您都不知道那帮人有多过分。”
隆禧的声音越说越大,康熙表情一凛,示意梁九功清场。
“内务府手伸得长这件事朕之前也有所耳闻,从八年前就换了海拉逊、噶禄和吐巴三个人,但这几年仿佛又不太安稳。朕才想着叫你去看看,但是内务府包衣盘根错节,这事不宜声张,舒穆禄氏这事儿找你倒也算找对了人。既然你如今身子有所好转,从明儿起就去内务府瞧瞧吧。”
隆禧心喜,没想到这么轻松就讨到了差事,这回的差事他定要好好办也叫皇兄看看他的能耐,知道他也是能干大事的!
梁九功就看见纯亲王出宫后,皇上已经坐着不动沉思了许久。
“你说昭妃如何?”
“奴才惶恐,岂敢置喙昭妃娘娘。”梁九功诚惶诚恐地弓着腰。
康熙嗤笑一声,“也是,叫你能说什么,朕自己心中都有数。”
昭妃性烈,不会是因为嫉妒舒穆禄氏得宠才为难她,那么就只能是因为他让舒穆禄氏照看保成一事叫她警觉了。
毕竟他和太皇太后有意立她为继后的事情彼此都心照不宣,照料太子的事情按理应该交给她,只是因着他诸多顾忌最后又出现了舒穆禄氏,他才会将保成交到永寿宫。
倒是舒穆禄氏,她想法还挺奇怪的,竟然不是想着向他告状,反而自己找人帮忙想抓到蛀虫,还真是……出乎意料。
话说隆禧领着明日走马上任的旨意出宫,第一件事就是带着自己的哈哈珠子按着纸条上写的几处去查探,比如皇庄的产出,沿海的一些海货收购,还有菜市场的菜价之类。
乌希哈特意强调了这些事情要避着太监和包衣这些人,防止他们上下串联。
宫外隆禧的查探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宫里乌希哈对内务府报上来的账册条子照批不误。
采办处的副总管暗里嘲笑朱福贵,这新进宫的永寿宫娘娘好糊弄得很,一点也不懂市场上的行情,他还特意试探过。
那个怂包,白给他送好处都不要,倒是他的副手王有寿识时务,他们的账不是也平了。
乌希哈看着账册上动辄翻了几倍几十倍的报价,再看着下面采办处副总管的暗喜的样子,心里冷笑,早晚有你连本带利吐出来的时候。
许是乌希哈的态度给了他们妄想,她特意拟定的较往年更显简朴的菜单最后支出的采买费竟比往年还高出一筹,昭妃支给她银钱完全不够。她去寻昭妃时,也只得到了“心有余力不足,还请妹妹多想想办法”的回应。
乌希哈一狠心自掏腰包,只是在康熙来时还深明大义地说是自己的一番心意。
康熙看着眼前人拙劣的表现一时无言,若不是纯亲王一五一十告诉了他,他说不定就相信了。
但是即便知道她是在撒谎,看着她心虚地耳朵都红了还故作大方的表情,康熙莫名生不起气来,只能忍着笑安抚道,“朕记得你的心意,待国库充裕了朕再补偿给你,明儿朕叫梁九功给你送副头面过来。”
看着眼前这个小丫头的脸色越发心虚,康熙笑得越发大声。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颁金节。
这次出宫去接保清的是康熙,他决定这次之后就把保清留在宫里。
纳喇氏欣喜若狂,在听说先是几个孩子讲故事时提到保清哥哥,然后又有太子跟皇上提了这件事后。她忙不迭地给每个人都送了一份礼,保成的那份送到了永寿宫。
颁金节一如往年热闹而累人,倒是膳食许多都是带着小炉子一起送上来的,不像往年吃着还是冷的,这叫众人赞不绝口。
颁金节第二日,皇上下朝后留下了纯亲王,正当众人疑惑时,内务府传出了大动静。
隆禧跪在御书房,特意挑了个偏一点的位置,他怕皇兄待会儿控制不住自己。
“启禀皇上,臣奉皇命监察内务府,寻访多处发现内务府采办处欺上瞒下,谎报价格,中饱私囊。以寻常菜场价格为例,百姓所售鸡蛋两文三枚,内务府自称所用鸡蛋是用参喂养的鸡所产,但臣询问过太医,此法不可行,几遍以参喂养也只能是无甚效用的碎参,陈本均摊下来也是在二到四文。”
康熙的面色随着隆禧的陈述越发阴沉,他记得内务府的鸡蛋是半两银子一个。
“继续说。”
“是,又比如寻常菜蔬比照普通百姓都翻了三番到五番不止,如燕窝鲍鱼熊掌一类的山珍海宴其中利润就更大了。”
“据臣估计,内务府贪污的银两约不下于数百万。”
“放肆!”
滚烫的茶水随着杯盏四溅,康熙气得两手发抖。
“海拉逊三人是死人嘛?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让这些蛀虫中饱私囊!”
隆禧不敢动弹,旁边就是飞溅过来的瓷片。
“臣命人查访了一番,海拉逊总管倒是没有什么贪污之嫌,也一直紧抓手下人。但是噶禄总管自从五皇子入住之后行事就越发荒唐,他与吐巴二人在内务府只手遮天,是贪污的大头。”
说完便呈上了一应证据。
康熙翻看的动作越发快速。
“梁九功,传朕旨意命善扑营兵分两路一路围了噶禄和吐巴家里,给朕抄了他们,全部下进大狱。”
“另一路将所有内务府办差的都给朕押到内务府,命慎刑司亲自审问,你去盯着。”
隆禧暗暗叫苦,下面还有别的事,这到底怎么说啊,他害怕了。
“这次查内务府,臣发现包衣旗里面也有猫腻,但是差不下去。是臣无能,恐怕要皇上再派人查看。”
康熙沉声,“查不出来?是有猫腻查不出还是没东西可查?”
隆禧咬牙,“臣确定是有猫腻???查不出来。”
康熙怒极反笑,“好啊,好一个内务府,好一个包衣奴才。一个贪得比朕的国库还多,一个叫当朝亲王查不出猫腻。”
“这件事你就跟到这里为止,下面事有点大了,你身子不好,别牵扯进来。等朕明年抽出手来亲自会会他们,你先退下吧。”
下朝不过半个时辰,众人就发现皇上亲领的善扑营出现在内城各处,而噶禄和吐巴府上都被紧紧围在了一起。
然后京城百姓就被开了眼,从两府抄出来的金银财宝足足排了三条街,这头刚进宫门,那头还没出府。
宫里打扫宫道的人就看到御前的太监抬了好几台箱子往永寿宫方向去了。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在周四晚十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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