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玲浑身疼痛,耳边依稀是一叠声的喧闹呐喊声,随即就陷入黑暗。
当清醒恢复意志,鼻端最先闻到的是熟悉的消毒水气味,她马上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在医院。
艰难地睁开眼睛,入目是头顶的天花板,头痛难忍,太阳穴一跳一跳的,恶心欲吐。
她试探地摸了摸脑袋上被包扎严实的绷带,猜自己应该是脑震荡。
再动了动手脚,有些酸痛,那是滚下楼撞击造成的,没有实质性的损伤,易玲不由松了口气。
耳边有‘呜呜呜’地哭声传来,她困难地转过头去,就见自己旁边还有一张病床,床边坐着一个老妇人捂着脸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
易玲大惊,这不是自己寡居的婆婆吗,难道朱志高和自己一个病房?
想到昏迷前朱志高做的好事,她就怒火涌上心头,这个贱人。
“别哭了,又不是死了,哭什么哭!”那哭声听得人烦躁,易玲忍不住打断她。
俩人一起滚下楼的,自己都没事,朱志高一个大男人还能比自己更严重不成?
“你终于醒了,”见易玲睁开眼,婆婆激动地站起来冲过来破口大骂,“你这个丧门星,到底对我家志高做了什么害得他瘫痪,我打死你,打死你。”
猝不及防就受了婆婆几巴掌,易玲本来受伤的脑袋更不舒服了,嘴一张‘哇’地吐了出来。可是难受之中,她还是听清楚了婆婆的骂声,挣扎地道:“你,你说什么?呕,你说,呕,说谁,瘫痪了?”
朱家婆婆被吐了一身,不顾身上的酸臭,她赖在地上捶胸大哭:“志高啊,我的志高啊,你是走了什么霉运啊,怎么就摊上这事了,你以后可怎么办啊?”
在婆婆的哭诉声中,易玲搞清了一件事,就是朱志高好像是跌下楼梯的时候撞到了腰椎,就是这么倒霉地引起了下肢瘫痪成了残废,还是最严重几乎没有恢复希望的那种。
易玲当即脸色惨白,她仓皇地抬起吐得天昏地暗的头,就见隔壁床上婆婆让开的位置,露出了丈夫的头脸。
他比自己醒得早,此刻麻木地瞪着眼珠子直直望着上方,像是死了一样。
易玲先是酸楚心痛,可是随即想起这个狗男人背叛了自己,随即狠下心肠骂了一句:该!
他背叛了自己找别的女人,还想离婚,如今又残废了,难道还要自己照顾她一辈子?
离婚,必须离婚。
自己还有儿子要顾,不能被这个渣男拖累一辈子。
她在医院工作十几年,最是知道照顾一个瘫痪病人的艰辛,那真的是能活活消磨掉一个好人的心志。
没得在医院累死累活不算,回家还要照顾一个病人,何况还出轨,凭什么照顾他?
“妈,我不要瘫痪,我要治病。妈,”朱志高像是从打击中醒来,嘶声道,“你让她拿钱,我们找医生,找高明的医生治病,我不想一辈子躺在床上不能走路,我不想当废人。”
“儿子啊,好好,我们拿钱,我们找医生。”朱婆婆见儿子开口说话,忙从地上爬起,一叠声地答应。
“我没钱。”易玲一听‘钱’,立即敏感地竖起眉头,连恶心感都减轻了。
“不,你有。”朱志高此刻也顾不得颜面了,阴测测地道,“你是不是想甩了我,我告诉你没门。别忘了你手里的钱是哪里来的,就算是离婚也有我的一半。你敢丢下我,我就去派出所举报你,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朱志高,你这个丧良心的,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被自己的丈夫威胁,易玲眼泪唰地掉了下来。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丈夫没有什么能力,但胜在老实巴交,虽然有时候嘴贱,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好歹比别的男人强点,结果一下子变得面目全非。
“我不管,反正你要治好我的病。”朱志高无赖地道。
就在病房里剑拔弩张针锋相对之时,病房门被推开了。
先是护士,惊叫了一声:“人醒了怎么不按铃啊,啊,病人吐了!”
她们忙忙地收拾易玲吐出的秽物,又问她感觉怎么样?
等整理好病房,一堆人涌了进来,带头的面色严肃地盯着易玲他们。
“你们是什么人啊?”易玲莫名其妙。
其中一位穿着工作服,打扮精致的女人代表上前道:“你好,这位女士。我们是安琪儿珠宝店的工作人员,因为你和你丈夫在店里引发的纠纷,导致我们店的一款钻石手表摔下地,被人踩踏损坏,报废不能修复。我们要求你们赔偿一切损失,这是物品的赔偿价格表,请你过目。请在三日内交付赔偿款,否则将采取法律手段。”
“什么钻石表?什么叫我们弄坏的?”易玲又气又急,加上脑袋晃荡晕眩,又想吐了,再一看价目表,不由惊叫出声,“两百万,你们讹诈抢钱啊,什么表这么贵?”
“这是世界品牌手工钻石手表,全球限量一千只,全身镶嵌一千多颗顶级钻石,我们绝对没有虚报价格。如果不信的话,你可以查证。至于是不是你们的责任,我们带来了店里的监控视频,你可以看看。”珠宝店工作人员带出携带的电脑播放店里的监控录像。
钻石手表是放在店里的展示台上的,后来朱志高和易玲扭打起来,撞倒了展示台,混乱中钻石手表飞了出去,落于人们的脚下。
那时候大家忙着拉架,这么多错落的脚步,就将手表给踩坏了。
后来没能顾得上朱志高夫妻,就是店员忙着抢救手表。易玲后面听到的喧闹声,就是店员反应过来追他们发出的动静。
“因为顾客的主观过失造成的损失,需承担赔偿责任,请尽快交付赔偿款。”工作人员严肃地道。
“不赔,我们哪有这么多钱,将我们卖了也赔不起啊!”易玲心惊胆战地抚着胸口,这时候恨不得吃了朱志高。
你说你骚包什么,去这么贵的地方,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不赔的话,我们将采取法律手段通过法院强制执行,不管你们是卖房也好,动用存款,还是管别人借也好,不想坐牢的话,还是请支付赔偿款。请不要让我们等太久,先告辞了。”留下账号和电话号码,工作人员干脆地带人就走。
“不赔钱,我不赔。”易玲哭得稀里哗啦,“我的钱啊,不要啊!”
她的三百万啊,还没有捂热,难道就赔出去两百万,她不活了呀!
朱志高和老娘惊呆了,鸦雀无声,双眼发直。
老天爷啊,要赔这么多钱。
“朱志高,都是你撩骚,是你害的。”易玲哭着道,“就当是赎罪,为了儿子着想,你去坐牢吧,把钱留给家里,求求你了。”
朱志高的脸色变了又变,到底是自私的念头占了上风,咬牙道:“不行。又不是没钱,你手里的钱不是够用吗?先赔了钱,然后给我治病。阿玲,我发誓,只要治好病我以后一定努力赚钱养家,再也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了。就当是为了给儿子一个家,你忍心儿子有一对坐牢的爸爸妈妈吗?”
他到底再语言威胁了易玲一下。
易玲只觉得心口发冷,她以为的老实男人也许从来都是伪装。以前怂地缩在家里是因为没钱没本事,所以只好‘老实’。这才刚有了钱就原形毕露,出轨,离婚,自私的本性暴露无遗。
现在他宁愿拖垮整家,将他们都扯下泥潭,也不愿牺牲自己让他们过好日子。
易玲脸色灰败,整个人精气神都失去了,喃喃道:“我真是瞎了眼。”
就为了这个男人,她使劲地捞钱,想让他出门光鲜亮丽,想听他夸奖自己能干,她真傻啊!
是出钱赔偿,还是被逼得鱼死网破俩人一起坐牢,自己还有别的选择吗?
在朱志高的威胁下,易玲心不甘情不愿地拿出两百万赔给了珠宝店,剩下的七七八八只有七八十万了。
看着手头的‘巨款’一下子没了大半,易玲的心在滴血。
然而一切还没有结束,朱志高不甘心成为残废躺在床上,仰老婆鼻息过活。
想也知道,经过这一遭后夫妻感情断绝,彼此之间只有互相嫌恶,易玲又怎么能照顾好他呢?
朱志高也不想这样,如果一辈子没钱,他会老老实实地当个好丈夫好爸爸,远远地看一眼梦中情人就好。
可是有钱了,心里就活络了,生了妄想,哎,都是‘钱’惹的祸。
而且撕破了脸皮,他还怕易玲狠下心来杀了自己呢,愈发不敢呆在她眼皮子底下,硬是逼她拿出钱来治病。
因为朱志高拿着她的把柄,易玲生怕闹开了落入霍峥的耳中,祸及自己的儿子,只能听话地掏钱。
可是朱志高的病却不是容易治好的,于是越治钱越少,越不甘心。
慢慢的,就像个无底洞一样,不但把手头剩下的钱都花了,还花起他们的老本。
家里彻底败了,除了房子没卖有个栖身之处,易玲肉眼可见地老了,过早地有了白头发。而儿子见着家里乌烟瘴气地,无心学习跟人学坏了,变成了小混混,连家也不回。朱志高则是整日喝酒骂人,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在日复一日的折磨下,易玲后悔了,这是不是自己的报应啊?
如果当初没有被这笔钱诱惑,老公不会因为家里有了钱就生了花花心思,也就不会有后来的事。
他们虽然不富有,可是如同城市里大多数普通的家庭一样,虽然困囿于产米油盐,却有着平凡而琐碎的幸福生活,平平安安按部就班地到老。
早知道,她就不做昧良心的事了。
对着满目疮痍的家,以及躺在床上病鬼一样的老公,易玲失声痛哭!
她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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