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惦记
等一个澄清。
不管是粉丝还是网友都在等程津予的回应, 但是直到热搜被撤下去,都没有看到他发任何声明。
倒是某瓣有个帖子底下盖起了高楼。
原因是一位自称是程津予高中同学的人出来说话了。
【照片里面的那个女生我就简称为L吧,cjy高中的时候其实和班上同学关系都不算很亲近, 他和L是同桌来着,所以接触会多一点。但是我敢确定他俩没谈恋爱,我和他俩同班那么久,就没见过什么越界的亲密举动,而且cjy高三下学期就出国了, 走得可洒脱了, 就算他说的那个真是初恋女友,那也应该也是在国外谈的,不是L】
但是网友都各执一词,管你是不是真的和程津予做过同班同学, 那些照片那么好嗑, 我为什么要信你的鬼话。
当然还有很多人对L好奇, 底下有上百条的留言都是让帖主展开讲讲L的。
【那我就说说L吧, L是个性格很好的女孩子,我还问过她不少题, 她后来高考考到了top3的名校,一路绿灯到保研。很优秀, 但是家世不太好,和cjy家没法比, 印象中好像住在学校旁边的老小区。多的就不说了, 暴露人家隐私。】
……
易舒芃这几天在外地出差,忙得连轴转, 到晚上才知道这些事情, 还没回酒店就给梁音打了一个电话。
“音音, 你看到网上的那些照片没?”
梁音也刚刚下班没多久,回她说看见了,“没事的,我在医院每天都戴着口罩,现在还没有影响工作。”
都过去这么久,她怎么会一点变化没有,头发留长,本来以为不会再长的个子,也在大学的时候长了几厘米。医院的病人和医生每天来去匆匆,不对着照片辨认五官,大概率是认不出来的。
梁音语气轻松,“而且,谁会把我和程津予联想在一起。”
“那就好那就好。”易舒芃放心一些,“真不行,你就说只是长得像而已。”
梁音笑一笑,“好。”
那边易舒芃支支吾吾一会儿,问她:“音音,你还记得程津予吗?”
她问得隐晦,生怕让梁音伤心。
梁音没有那么在意,轻声地坦然道:“当然记得啊。”
“舒芃,我不觉得他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至少他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是真的很开心,而且越往后我越觉得他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梁音想起自己刚上大学没多久,被社团里的一个学长追求。
她那时候不想谈恋爱,追她的学长也不是她喜欢的类型,所以就婉言拒绝了。
后来有人看见了她的档案资料,可能是想卖个人情吧,跑到那个学长身边说梁音那样的乖乖女,还是离异家庭,跟在母亲身边生活的大都缺少父爱。你多花点心思,对她稍微大方点关心点,她肯定死心塌地跟着你,到时候还不是任你拿捏。
这些话又被人传到了梁音的耳朵里。
她第一次听到时,微微怔了一下。
倒不是因为被这句话伤到,就是突然想起来自己高中时确?????实是别人口中说的这样的。
梁音那时有点迟钝还有点傻,因为能汲取到的温暖很少,因为无枝可依,所以会轻而易举被打动,总是习惯性的对别人的示好感恩戴德。
程津予对她很好,好到她经常在想该怎么报答他,很多时候都被那样的贴心感动到想落泪。
她几乎是全身心地信任他。
跟着他回家过夜,放心的让他进出自己的出租房,升高三的那个暑假,甚至还被他带着去了邻市的海边玩了两天一夜。
如果程津予稍微有一点坏心思,说几句好听话哄哄她,把她往床上带,她肯定也会答应。
可是他没有,他好像从没有想过要从她这儿得到什么作为回报。
梁音想,程津予出现在她身边的意义大概就是,让她不再羡慕被人重视,也不会耽于异性居心不良的示好。
“不过舒芃,那都是高中的事情了,不提了。”
易舒芃却不甘心,“为什么不提,我听说程津予回来定居了。音音,你这么多年都不谈恋爱,真的不是为了……”
她突然打住,意识到自己说的多了。
梁音抿唇,“已经很好了,在我需要的时候,他给了我很多陪伴和温暖。”
几年前的那些破碎画面涌现,让她一瞬间又有点难过。
她和程津予之间的差距太大了。
十几岁时不懂事就算了,现在都出来工作了,总不能还做着不切实际的梦。
“前些年不谈恋爱是我自己放不下,和他没关系。至于现在。”梁音停顿一下,“舒芃,我可能要结婚了。”-
“你不管?”房奇满脸疑惑,看着从工作室出来的程津予。
他微微偏头,左手搭在后颈上,那里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僵硬发酸,右手端着喝了一半已经冷透的咖啡。
程津予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汇报工作一样慢慢说:“热搜已经全部撤完了,那些涉及到她信息的帖子法务部联系了平台删除,至于照片,太多了,删不干净。”
热度刚压下去一点,他现在不能出面发声。
“要过段时间再解释,现在不管说什么都只是往上添一把火。”
房奇抓抓头发,抱怨说:“这帮人怎么这么能扒?”
乐队合照就算了,那是薛恺发在社交平台上留作纪念的,那个账号好几年没用,他也忘记锁起来,只要有心,找出来并不费事。
其他照片真的有点过了,除去外人抓拍的,还有很多是从房奇很多年前的朋友圈翻出来的,都是很私人的东西。
源头出在房奇那儿,他觉得有点对不起梁音,在程津予这儿呆了一天盯进度。
程津予冷嘲,“你那列表好友多得都能直接转行做微商了。”
房奇举一下手机,“我给设置成三天可见了。”
突然想到什么,房奇低头解锁点开微信,他嘀咕一句,“还要问问梁音她那边的情况。”
听到他说的话,程津予轻咳一声,起身走到他旁边坐下。
程津予缓声说:“找个时间,大家聚一下吧,正好我现在回来了。”
房奇没意识到什么,一边打字一边说行,“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聚一下了?”
程津予向后仰躺着,看起来很累,半晌才说到:“想见见她。”
空旷安静的客厅里,这句话显得格外突兀。
房奇猛地转过头看他。
“不是,程津予,这么多年了,我以为……”他有点说不下去,“你还惦记着呢?”
之前程津予打邰振那回,房奇就当他是冲动,是看在和梁音相识一场的份上,替她出口恶气。他在采访里说到的“会想起她”,房奇自动理解成了一种遗憾。
但他没想到程津予竟然真的还没死心。
几年前程津予被家里人强制送出了国。
在国外的第一年,他和废人没什么区别。日夜颠倒着过,抽烟酗酒,整日就呆在房子里。
房奇是为数不多的见证者。
因为两家认识,他中间去看过一次程津予,刚一进那里就被吓一跳。房子里头黑压压的不见天日,程津予浑浑噩噩,也不和他说话。
都到这种程度了,程津予他爸都没有允许他回一次国。
房子外面站着好几个一米九朝上的彪悍保镖,24小时看管,就差把他当犯人。
程津予没有让步,最后是他爷爷出面,才撤下了那些人。
之后程津予回国去梁音的大学里远远看了她一次,再出国就慢慢变正常了。
按部就班的恢复学业,还游刃有余地玩起了音乐,阴差阳错的爆火。
他是从国外火到国内的,第一张正式专辑就斩获了金曲奖,顺利成为人人争相吹捧的歌坛新星。
至此,他和梁音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成为不相交的平行线。
那之后,房奇还以为程津予彻底放下了。
不是他的事,他先发起愁来。
他唉声叹气,“不是,这算怎么一回事啊,现在又来,你是之前的生活没过够吗。”
程津予说,“不一样了。”
房奇点头如捣蒜,“对对对,不一样了。人家梁音马上要结婚了,是和以前不一样了。你再去找她又怎样,还能把她跟高中一样放眼皮底下看着?”
他从他妈那里听到一些消息,梁音最近还在相亲,依蒋家的想法,估计明年初就能定下来。
房奇暗暗道,可别把人家害了,梁音和程津予不同,她哪能承担起那么多的差错。
程津予淡淡开口,“不和别人结婚不就行了。”
房奇要说的话被堵回去,匪夷所思:“你又疯了?”
“你还能像打邰振一样,把每个和梁音相亲的对象狂扁一顿?还是去把她婚礼砸了?”
程津予沉默一会儿,然后说:“我和她结。”
房奇彻底无言,低头退出和梁音的对话界面,疯狂打字说是要找周霁林说话。
程津予面无表情看他在那儿翻,而后将胳膊搭在眼睛上,仰靠着,眼不见为净。
本来就烦,身边还没个能帮上忙的。
“我让他劝你,我是劝不动。”房奇百思不得其解,“我直说了啊,你是觉得你爸妈变成善茬还是觉得自己真脱离程家了?”
一想到程津予他爸那个狠辣的手段,房奇都怵。
“你这样……你还不如给她婚礼砸了。”
房奇打不过就加入,满嘴跑火车,“然后你俩私奔吧,路上别被粉丝堵住了,我来打掩护,谁让你是我兄弟呢。”
“不对啊,人家梁音愿不愿意跟你还另说呢。”
程津予气笑了,指指门口让他快滚。
房奇举手投降,“那请问你有什么高明方法?”
“答应了爷爷跟在他后面进公司。”程津予一脸漠然,“直接跳过程石赢。”
程石赢是程津予他爸。
房奇错愕,好半天都不知道说什么。
程家这样的大家族,旁系众多,盘根错节,每个人都想多握点实权在手里,程石赢四十多岁,正值壮年,不可能早早退位。
房奇咂舌,他没理解错的话,程津予这是跟他爸站到了对立面上,要直接从他爸手里夺权的意思。
他一脸为难,“没必要吧,程哥,这样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程津予不以为然,轻飘飘说一句,“是他先开始的。”
作者有话说:
晚上有二更,能写到重逢~
第26章 重逢
房奇建了个群, 将乐队成员和易舒芃几人都拉了进去。
操办好一切之后,他毕恭毕敬将手机捧到程津予面前,“您看, 这样安排还合适吗?”
想到程津予之后要面对的血雨腥风,一种肃然起敬的感觉就从房奇心底油然而生。
房奇的烟摆在前面的茶几上,他瞥见,抽了一根作势要给大佬递烟。
程津予偏过头避开,“戒了。”
“又戒了?”
房奇啧啧称奇, “你怎么戒得掉的?”
程津予把他的烟盒又甩回台面上, “想戒就戒了。”
刚出国的时候又染上烟瘾,靠着烟续命,抽了将近一年,连说话都疼, 嗓子就是那个时候弄坏的, 到现在说话太多还会哑。
他不说房奇也知道, 还不是因为梁音不喜欢他抽烟。
“你说你都回来了, 还不找她?”
程津予难得敛去一身恣意,低低说到:“没理由找她。”
是他先离开的。
曾经对她说过的承诺, 全部变成了轻浮的谎言,大言不惭地说会永远陪着她, 结果还是把她丢在原地了-
周四一早,梁音和往常一样, 提前半个小时到办公室, 坐在办公桌前看文献,只是今天注意力格外不集中, 才看两行, 就把放在手边的手机拿起来查看消息。
同事邬婧坐在梁音对面的工位上, 观察了好一会儿,跟她说,“你今早看手机的次数比你平时一整天的都多。”
梁音刚点开群,闻言又默默将屏幕按灭。
邬婧哎一声,“你看呀,我就是说着玩。”
梁音摇摇头,“其实什么都没有。”
聚会的时间还没定下来,因为潘也航毕业后留在了外省,易舒芃还在出差,凑不到一起,所以时间只能往?????后推。
房奇说时间确定下来了,会在群里说。
想到会在聚会上见到程津予,梁音工作时难免有些心不在焉。
“第一次见你这么魂不守舍。”邬婧关心道:“不是遇上什么麻烦事了吧?”
梁音想了想,“应该算是好事吧。”
只是见面了也不能怎样,这么多年没联系,连还是不是朋友都没法确定。
除去这些不想,他还有个念念不忘的初恋女友。怎么算,都和自己没关系。
早晨八点,住院部开始查房。
梁音站在科室主任身边,手里拿着自己的查房记录。
查完一个病房出来,下一个要看的是前几日刚转过来的败血症患者。
主任问:“那个患者现在情况怎么样?”
梁音:“之前初步诊断是万古霉素导致的血清肌酐过高,前天刚做TDM,结果显示确实是体内万古霉素浓度偏高引起的肾功能异常,今天是停药观察的第一天。”
周主任点点头,朝后面几个她今年带教的学生招招手,让他们几个凑近点听分析。
她继续和梁音讲,“肾功能指标恢复正常之后就再重新转回去,那边估计要开个会诊,商量一下替换药的事,到时候你和我一起去。”
梁音点头说好。
很快就查到最后一个病房,梁音走进去的时候,看见一个小女孩趴在床边画画,用的是护士站的姐姐们送给她的空白病历本和普普通通的水笔。她已经把自己穿戴整齐,细瘦的小手握着笔,乖巧可爱。
这一层的病房都是双人房,中间一道帘子将两张病床分隔开。
另一家与小女孩形成鲜明对比,一个孩子身边围着三个大人嘘寒问暖,连早饭都是喂到嘴边。
小女孩名字叫童伊伊,看见医生进来,很有礼貌地问好,然后眼睛亮亮的看向梁音。
每次查房查到童伊伊,都很快就结束,因为她身边没有大人照看,所以就少了几个家长轮番发问的环节。
“孩子病情恢复得怎么样了?”
“指标正常了之后是不是就算治疗成功了?”
“孩子奶奶给炖了骨头汤,能喝吗?”
……
诸如此类的问题,都不会发生在童伊伊身上,医生每次只问她,有没有感觉身体哪里不舒服,剩下的都由他们分析血样结果自行判断。
查完房,主任去门诊部,梁音留下替她给见习生解疑。
等上午安排好的工作全部完成,时间已经不早,梁音去办公室用消毒液洗手,然后从抽屉里拿上自己之前陪易舒芃逛商场时买的小发夹。
等走到病房的时候,才发现童伊伊不在病床上躺着。
梁音的心一下子提起来,她记得今天上午童伊伊是没有任何检查项目的,怎么会不在呢。
她去问旁边那张床的家长,“你好,请问童伊伊去哪了?”
“哦,那个小姑娘啊,我刚刚看到她在电梯间那边玩呢。”
梁音立刻去找。
医院走廊没有暖气,越往电梯间走越冷。
找到童伊伊的时候,她就只穿了件单薄的毛衣,一个人站在窗户边,小小一个。
六岁的孩子,个头不高,眼睛堪堪能过窗沿,她就扒在那里往下看。
梁音过去,轻轻地拍拍她。
童伊伊转过身,看到是梁音后惊喜地叫道:“音音姐姐!”
梁音被她感染,弯唇笑起来。
她把童伊伊拉到自己身边,叮嘱道:“最近几天降温了,出来玩要记得添衣服。”
童伊伊用力点头,然后慢吞吞把自己的手从梁音手中抽出来。
梁音一怔,柔声问:“怎么了?”
童伊伊腼腆地笑,小声说:“我的手太冰啦。”
梁音心里一软,她摸摸小朋友的头,“在这儿看什么呢?”
童伊伊指指窗外,“从这个窗户正好能看见楼下的大门哦。”她像是发现宝藏的语气,依旧保留孩童的天真,“我在看今天是爸爸来还是妈妈来。”
也许是她父母曾经承诺过今天会过来。
顺着她指的方向,梁音也看过去。
从这个角度的确能看见住院部大门,入口处不断有人进进出出。她进医院也有不少时间了,这还是第一次注意到这个细节。
梁音不由自主地想,是不是在每一个等不来父母的日子中,童伊伊都是这样慢慢等着的呢。
要跑遍几个窗口,才能发现这个正正好的观察位置。
今天是周四,从周一算起,这一周到现在梁音还没见过童伊伊家里来过哪个家长。
每次都是医院打了无数个电话之后,才能等来一个不情不愿的大人。陪护照看,更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梁音没打破童伊伊的期待,而是回去帮她拿了件外套,然后站着陪她等了一会儿。
最后是童伊伊先放弃。
一张小脸满是落寞,她回握住梁音的手,摇一摇,“音音姐姐,我们回去吧,我有点困了。”
梁音不忍,手放进口袋时突然摸到那几个未拆封的发夹。
她屈膝,蹲在童伊伊面前。
“正好我也要回去工作了,那在这之前,伊伊能不能给我留点时间试试发夹呢?”
梁音的手掌摊开,里面放着三个小巧的发夹,上面的装饰物是毛线勾出来的水果。
童伊伊知道这是送给自己的,可是她不贪心,只指指其中一个,“我喜欢这个西瓜。”
梁音点头,替她顺顺头发,将小西瓜别在刘海上。
“音音姐姐觉得哪个最好看?”
梁音纠结地比较一会儿,“我觉得草莓更好看。”说完,她把草莓图案的也递给童伊伊。
“可是这个苹果孤零零的还怪可怜的。”
童伊伊咯咯笑出声,“音音姐姐,这是樱桃吧。”
梁音错愕,抬起手掌仔细分辨果种。
余光中有人从电梯中走出来慢慢朝她这边靠近,然后梁音听见一道低沉的男声问:“请问,护士站在哪儿?”
她站起来,抬手给他指方向,“左转直……”
话音在看到他的正脸后戛然而止,梁音脸上的错愕几乎是乘以十倍的放大。
面前的年轻男人挺拔高挑,戴着鸭舌帽和口罩,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
梁音最熟悉这双眼睛。
程津予的眼睛很有特点,双眼皮前窄后宽,从眼头慢慢延伸,到了眼尾的褶痕明显些。因为眼尾微微下压显得整个人都有点乖张,但是偏棕的瞳仁又中和了一下,减少了第一眼望过去的凶厉,保留着淡漠。
她一面陷入怎么会偶遇他的诧异中,一面又在犹疑是不是他。于是在这样的茫然中,梁音滞在了原地。
可能因为太过于猝不及防,面对时隔多年的重逢,梁音产生的情绪反而很单一。
程津予看着她,却概不由己的百感交集。
梁音穿着白大褂,高中时只及脖的头发现在已经很长,低低地绾起来,睫毛纤长,细窄的鼻梁没入蓝色的口罩里,眼睛却和高中时一样,干净澄澈,此时正望着自己,满是讶然。
他伸手把压低的帽檐往上抬一些,露出浮现笑意的眼睛,眉头却皱着,开口时照旧是先前那样随意的语气,“梁音,你怎么还这么瘦,不吃饭的吗?”
程津予站在她面前,总是给梁音一种两个人才分开没多久的错觉。
就好像高三那年的大雪天,她站在小区楼下,最后还是等到了他。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碰壁
这个重逢和他离开一样毫无预兆, 她连寒暄的话都没准备好。
梁音轻轻拍一拍童伊伊,让她自己先回病房。
对面的人熟悉又陌生,她说不出客套话, 于是直接跳过久别重逢的生疏问候。
看看他,问道:“你是生病了吗?”
“不是我,来看望爷爷的朋友。”
只是淡交,他爷爷懒得出面,要他过来替自己走个过场, 听到是在这家医院时, 程津予想到梁音就在这儿上班。
程津予知道她在肾内科,就想着能不能来碰碰运气。
挺幸运的,刚出电梯,就看见了她。
“哦, 这样。”
梁音没想过会冷场。
这几年里的无数个时刻, 她都有很想对程津予说的话。
我长高了, 是不是有你送的牛奶的功劳?
有个男生在追求我, 可是我不喜欢。
我听了你新出的歌,很好听。
今年又是我一个人过年。
骗子。
……
这些话放到此时来说都不合时宜。
医院人来人往, 实在不是个适合聊天的地方,程津予不想打扰她工作, 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要跟她加个微信。
还未开口, 一个同样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就匆匆忙小跑过来, 看着年纪不大。
“梁师姐你在这啊,主任要我和你一起去门诊部。”
梁音听了他的话, 从白大褂口袋里拿出手机一看, 才发现十分钟前主任给她发了两个消息都没得到回复。
那边有急事, 她抬脚就要走,但是程津予还在这儿,她不放心地回头看看他。
程津予将手机放回口袋,“你先忙。”
来找梁音的见习生也看一眼那边捂得严严实实,但瞧着就气质不凡的人,好奇问她:?????“梁师姐认识的人?”
梁音怕他看仔细了认出程津予,否认说:“不认识,只是问路。”
留在原地的程津予听得一清二楚。
他将自己的帽檐重新压下来,掩去眼中的失意,拐进楼梯间很快离开。
出了医院,程津予坐进车里,有点烦闷,降下半扇车窗,放任冷风灌进来。
房奇在群里发的消息正好跳出来。
【暂定的聚会时间就是这周日下午六点,具体地点我订好之后再发位置共享。】
可能是考虑到梁音在医院上班,房奇特意问了她一句那天有没有空。
梁音回得很快:有空的
程津予盯着她的头像看了很久,没有点下那个申请添加。
他们彻底断联,是因为梁音把他的一切联系方式都删除了。
他被送出国时,没有任何能力和他爸抵抗,完全被掣肘,更何况他爸还用梁音威胁他——如果不出国,他会直接去找梁音。
当时想得很好,觉得出国只是权宜之计,到了那边再和梁音联系。
只是程津予能想到,程石赢当然也不会疏漏。
飞机刚落地,他身上的所有通讯设备都被强硬地收走,人身自由也被限制。
程津予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要靠绝食这样的蠢事来达到目的。
可是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陆陆续续耗了大半个月,程津予才重新拿到部新手机。
他给梁音发消息,发不出去,后面跟着红色感叹号。
给她打了无数个电话,那边显示关机。
他眼眶涩得发痛,盯着屏幕一遍遍看,看是不是自己输错号码了,把她的电话在心里念了无数遍。
程津予当时就在想,她在干什么呢,会不会哭。
可又不敢想,她那样信任自己,她被抛下好多次,她一遍又一遍对他说程津予,谢谢你。
也是那个时候,程津予才意识到是他太自大了,总觉得自己什么都能做到,事实上离了程家他什么都不是,连给梁音的承诺都无法兑现-
周日,梁音和同事调了班,一整天都有时间。
她下午还有一场相亲。
“那你结束后直接去聚会?”
易舒芃还在律所加班,事情不多,中午摸鱼的时候溜出来给梁音打了电话。
“对,你要是下班得早就先去吧,别等我。”
易舒芃说行,“音音,真那么急吗,上周不是才相过亲?”
梁音:“还好,就是见个面吧,我不急,只是我妈妈比较急。”
梁芝蔓在蒋家两头都想兼顾着,既想帮自己的丈夫稳固事业,又想给这个亏欠了很多的女儿找个不错的归宿,可能心急了一些。
“不用担心我,即使没有最好的结果,我也不会再勉强自己。”
又和易舒芃闲聊几句后,两人挂断电话,梁音从家里出发去相亲地点。
今天的相亲对象叫谭文池,她妈妈早几天就把照片和大致信息发给了她。
家世比不上邰振,但胜在本身比较优秀。
梁音到了那家茶餐厅时,比约好的时间早了二十分钟,但是进去才发现谭文池比自己更早。
这家茶餐厅在北潭很出名,港式风格,一座难求。
听她妈妈说谭文池提前几天就为这次的见面预约好了地点。
诚意满满。
谭文池在梁音还未推门走进来时就已经注意到她。
毫不夸张的说,梁音是他见过的唯一一个,素淡又夺眼的女孩子。
全身的穿搭不着一处亮色,但是人群中一眼就能被她惊艳到,细软的长卷发被风往后吹,走路快而不乱,气质出众。
梁音抽出复古风的木雕椅坐下。
她浅笑说:“不好意思,久等了吧。”
对面的男人斯文儒雅,相貌俊朗,一身黑色挺阔大衣,银框眼镜恰如其分遮住他眼中几分精明。
“只比梁小姐早来几分钟。”
相亲无非就是谈谈自己,再聊聊对方。
梁音向来不与人随意交心,况且这只是第一次见面,说到自己时只挑些无关紧要的介绍。
对面的谭文池也丝毫没有显露出拘谨,谈吐不凡,游刃有余问出自己想要知道的。他大她六岁,今年刚到而立之年,不用想都知道阅历丰富,情场高手。
因为晚上都有饭局,两个人只各自点了一杯热茶。
聊到没话说的时候,谭文池将话题牵向自己在澜江的事业重心。
“我前些年接手了家里的分公司,一直在澜江发展。听说梁小姐本科是在澜大读的,那应该听过那边的诺瑞制药吧?”
“诺瑞吗?”
谭文池在她脸上看见了预期中的惊讶。
梁音说:“我本科在诺瑞实习过。”
他温和笑笑,“我知道。”
梁音有些没明白他这话的意思,还没等她问出来,谭文池就说:“我在诺瑞见过你。”
他第一次见她是在公司楼下,也像今天一样,第一眼就被吸引住。
谭文池理所当然的起了些心思,但他那时有个感情稳定的女朋友,还从部门经理口中听说她早就保研,来这边只是单纯实习,不然肯定要把她招进来。
所以只能作罢。
之后他交了几个女友,都是梁音这种类型。
也许是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今年被家中催促着要结婚,他又想起几年前偶然看见的梁音,索性找出她当时实习时留下的资料,稍稍调查,就知道了她是蒋家的人。
才有了这次的见面。
谭文池故作坦诚,“说实话,梁音,我对你很有好感,也很欣赏你这样努力上进的女孩子。而且都过去了好几年还能遇见,是不是也说明我们之间有些缘分?”
他目光柔情似水,惯会揣摩人心,换成其他涉世未深的女孩,或许真的就被蛊惑,误认为对方是自己的真命天子。
梁音不会。
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总觉得面前的谭文池有些用力过猛。
她这些年也遇到过不少追求者,比他年轻,比他真诚的比比皆是。另一方面,缘分还分好坏呢,能说明什么。
想是这样想,面上当然不会表现。
梁音客套说:“是有些缘分。”
谭文池将她的认可当作好感的信号,继续自信说出自己的想法,“其实我的事业心不重,还是想把精力放在享受生活上。这段时间在北潭是为了谈合作,之后还是要回澜江,我的想法是想让你婚后和我一起在澜江生活。”
他想的也太远了些。
梁音还停留在如何与他不远不近地相处时,他已经跳到谈婚论嫁的层面上。
她比他更坦诚,“我们彼此还不了解,合不合适都另说。而且,我在这边有稳定的工作,我的朋友,家人也都在这边,怎么可能全部丢下然后去澜江生活,不好意思,我做不到。”
谭文池不以为意,“梁音,工作在哪里都有,甚至你婚后呆在家都可以。现在科技发达,有手机还怕联系不上朋友家人?”
梁音点头,她的习惯就是很少和别人争论不同的观点。
她清凌凌地说到:“其实是我觉得我们不合适,也没有想发展下去的想法,可能今天是最后一次见面,所以,说这些是不是有些太早?”
谭文池顿住,半晌,露出个轻笑。
“梁音,我觉得你比我想象的有意思。”
是他以貌取人,自作主张以为她和以往女伴一样,是会攀附在自己身上的菟丝花,没想到竟然极有想法,让他硬生生碰了个壁。
第28章 白月光
聚会的地点定在了酩粤园。
房奇找的地方, 闹中取静,隐私性极高。
程津予到得很早,推开包间门却看到里面坐了不少人, 熟悉的不太熟悉的,都朝他看过来。
他又合上门出去。
迎面碰上不知道从哪儿回来的房奇,程津予面露不耐,“你办酒席?”
房奇也有点心虚,他前几天喝酒的时候说漏嘴了, 被圈里的其他人听到了程津予也要来, 都嚷嚷着好见他一次不容易,借这次机会聚一聚,联络感情。
他还没法拒绝,那些人家里的企业多多少少和他家有联系, 勾勾绕绕的, 被落了面子, 回头告个状, 他还得被他爸拎回家教训。
“哎,又不是没一起聚过。 ”
程津予拧眉, 指指包间门,“来这么多人, 梁音能自在?”
“还有易舒芃呢,再说还不是你招来的, 我平时喊都喊不齐, 一听有你,那几个那他妈都恨不得竞选入场名额。”
这是实话, 前些年程津予大多数时间都在国外, 没时间也没心思维系之前一块玩的几个不远不近的朋友。
之前不联系就算了, 他当明星,他们也沾不上边。但是自从他回国后,圈子里的小道消息都传疯了,说程津予这次回来肯定要退圈进公司的。
总之,和他走近点,没有坏处。
见程津予表情松动一些,房奇说:“你就当也帮我个忙行吧,我也迫不得已啊。”
“你倒是不吃亏。”让他帮个忙还能给自己赚提成。
程津予没说别的,推开包间的门重新进去。
包间空间大,分为两块,一边是用餐的长桌,一边用于娱乐?????,放着牌桌和台球桌。
里面薛恺也已经到了,房奇提前和他们几个都打过招呼,这会儿他正和几个人一块打台球。
那边几个见到程津予进来,样样球杆,“程哥,玩一局?”
程津予回拒了,“你们先玩。”
这次来的人中有两个女生,其中一个就是宋明伊。
从程津予进来,她就开始偷偷往他那边看。
他穿得休闲,黑色长裤,圆领的藏青色卫衣,手上拎着一件冲锋衣,进来时随手搭在一个椅背上。
正偏头和房奇小声说着话,没有把目光分给任何一个人。
宋明伊听他问了一句,“菜是谁点的?”
牌桌上一个人举了下手,她记得是程津予的高中同学。
潘也航问:“我点的,怎么了?”
房奇立马会意,替程津予说:“梁音喜欢吃甜口,你点了没?”
潘也航直接把手上的牌递给身后围着看牌的人,起身过来,“好像点了吧,你看看,要不再加一份。”
他往程津予后面看了眼,“梁音人呢?”
“她有事耽误了,这会儿在路上了。”
宋明伊的朋友和她坐在一起,小声问,“梁音?是谁?”
宋明伊有些走神,她看着程津予走出去,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点单的平板,倚在门边低头仔细看着。
在朋友第二次问她“梁音是谁”时,宋明伊回答不知道。
她确实不知道。
但是直觉告诉她,这个房奇口中自然提到的人,很有可能是个极大的隐患。
这边的程津予按照梁音的口味又加了两道菜和几份甜点,他把平板放到一旁,和房奇说了几句话就又打开包间的门走出去。
有人离得近问了句,“程哥怎么又出去了?”
程津予说:“接人,一会儿上来。”
……
这边的梁音和谭文池虽然出现了分歧,但都是成年人,不至于吵架,场面没有太难堪但也没有多愉快。
谭文池认为这只是小事,还可以在日后的接触中再商量。
他说:“也许我们还能找到一个更好的解决方法。”
梁音摇摇头,白净秀丽的脸上浮现失望,“谭先生还是觉得问题出在这儿吗?”
是正常男人太少还是她有些倒霉,一共只相亲两次,不偏不倚全部遇上这样的人。
以自我为中心,不懂得尊重人,装也装不像。
梁音最后朝他笑笑,起身离开,“我后面还有事情,要先走了,谭先生结完账之后把账单发给我,我会A掉我的那一半。”
她没有受影响,很快走出餐厅,在路边坐上出租车,往房奇发过来的地址赶。
留谭文池错愕在原地。
车子在目的地停下,还未下车,梁音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程津予。
这么冷的天,他就穿一件卫衣,却因为肩宽背直而完全感觉不出单薄。
担心会下雨,梁音带了雨伞,手上有包还有围巾。
她还在后座慢慢收拾的时候,另一边的车门已经被走过来的程津予打开。
他俯身靠近,身上还带着外面湿冷的寒气。
程津予不用香水,一凑近梁音就闻到他身上洗衣液的香味,还有夹杂着的极淡的烟味。
车内空间密闭,程津予也闻到了自己身上的烟味。
两人靠得很近,他一抬眼,目光便直直撞进梁音的眼里。
梁音突然不适应,低下头堪堪错开交汇的眼神。
程津予愣一下,轻声和她解释:“没抽烟,烟味是别人染上的。”
说完,他已经帮梁音拿好东西出去。
她的包和围巾被他拎在手上,另一只手勾着她的雨伞。
前几天邬婧出去买咖啡,借了她的伞忘了带回来,之后又给她买了一把新的,鲜艳的水粉配香芋紫,极具少女心。
在程津予手上显得格格不入。
梁音下车,站在他身边,程津予帮她把车门关上。
他先告诉她,“这次来得人有点多,你要是不想认识就不用理,坐在我身边就好。”
闻言,梁音眼底有点疑惑。
她抬头看他,“不是只有房奇他们吗?”
程津予立马拉出罪魁祸首,“房奇,大嘴巴到处说,把人招来了还没本事赶走。”
梁音听着觉得好笑,说自己不介意,“那也都是你的朋友,没事的。”
她笑起来,眼睛还是弯弯的。
程津予借着机会仔细地看她,发现她好像一点没变。
皮肤很白,脸侧靠近左耳垂的地方有一颗小小的褐色的痣,除此之外干干净净,离得近些能看见小绒毛,深棕色的瞳仁很清透,仿佛什么都藏不住。
发现这一点的时候,程津予有点自欺欺人的欣慰。
他在想,还好,也没有错过很多。
“舒芃跟我说她也快到了,我想在下面等她一会儿。”
程津予自然顺着她,“那我和你一起等。”
外面温度低,两个人进到里面的前厅,在圆沙发那里坐下,侍应生很有眼力见的上前,询问需要什么热饮。
梁音要了一杯热水。
她感冒还没好全,嗓子很干,鼻子也没完全通气。
热气氤氲,梁音拿在手上握了一会儿觉得有点烫,想先放到前面的木制茶台上,程津予坐的位置离茶台更近,顺手接过杯子准备帮她放过去。
一道清脆的女声插进来。
“程哥。”
程津予和梁音一起回头看过去。
看清站在程津予身边的年轻女人的正脸后,宋明伊一下子呆愣住。
五分钟前。
程津予刚刚离开包间没多久,留在里面的人就吵吵嚷嚷的,讨论着他要接的人是谁。
宋明伊偷偷将程津予的外套拿起来抱在手里,趾高气昂地和朋友说着要下去见见是哪个女人。
她朋友委婉制止,未果,眼睁睁看着宋明伊走出去。
五分钟后,宋明伊的朋友又看着她狂奔回来,表情却失魂落魄。
她朋友紧张问:“怎么了?程哥凶你了?”
宋明伊摇晃面前朋友的肩膀,“我完蛋了,我彻底没有机会了。”她夸张地反手掐人中抢救快要晕厥的自己,缓口气继续说:“佳佳你知道吗,程津予的白月光,她竟然又出现了。”
让程津予念念不忘七年,且七年间从未找过替身的,货真价实的白月光。
第29章 般配
宋明伊是为数不多知道程津予那时候为什么会匆匆出国的人。
她家的企业和程家也有些合作, 过年前她父母去程家拜访,回来时就听她妈妈说,程家今年可能过不成年了。
当然这种家事, 程家人也不可能会透露得清清楚楚,只隐约知道是程津予他爸爸不允许他再玩乐队,派人跟着他时发现他还跟一个女孩子走得很近。
宋明伊见过程津予爸爸程石赢,喜怒不形于色,也经常听自己爸爸在家念叨着程石赢雷厉风行, 手段强硬。
程津予出国后她还听她妈妈说, 程家人去找了那个女孩子。
第二年宋明伊也去了程津予在的国家留学,之后的几年里都没再在他身边看见过那个女孩子,她还以为这两个人已经断得干干净净了。
“我早就应该想到的。”宋明伊忿忿念叨着:“程津予那个采访说的就是她,他回国肯定就是为了那个女生!”
她朋友佳佳一头雾水, “你在说什么呀, 明伊。”
宋明伊告诉她:“还记得前几天程津予被爆出来的那些照片吗, 今天来的那个女生就是照片里的人。”
话音刚落, 包间的门就被推开。
宋明伊嘴里念叨着的两个人出现在那里。
她和所有人的目光一起投过去,不少人都想看看能让程津予亲自去下面当门童一样候着的是什么大人物。
于是就看到了程津予身旁站着的年轻女人, 一头长卷发,杏眼弯眉, 温温软软的,是不带攻击性的好看, 穿着藏青色的大衣, 搭一条及膝直筒裙。不知道是不是约好的,色调竟然和一旁的人出奇般配。
程津予站在她身边, 将人衬得娇小, 两个人的气场很不相同, 却又微妙的融洽。
梁音大大方方和这些人打了招呼。
她看着面善,像是个好说话的,有几个没眼力见的跃跃欲试着准备凑上来搭讪。
程津予凉凉看一眼,一群人又识趣地收回视线。
薛恺在台球桌前隔着很远就问梁音,“易舒芃不是早就说下班了吗,怎么还没到?”
“她刚刚给我发消息了,路上有些堵车。”
所以她也没再等,先和程津予上来了。
程津予知道梁音不喜欢这样的场合,易舒芃又还没来,于是带着她先去中间的沙发上坐下。
周围人多,也说不了什么,他就安安静静坐在旁边,帮梁音倒了杯热茶,手背试了温度不烫手才端给她,还递了盘甜点。
不忘跟她说:“少吃点,有点腻。”
他做起这些事情得心应手,像是了然于心,仿佛早就不知道做过几遍。
宋明伊看得眼热,一下子明白了什么。
她想起自己刚刚出国时,在那边人生地不熟,入学时还因为学生信息出错无法入校。
她哥哥宋明晖托周霁林帮忙过去解决,不知道什么原?????因,最后来的却是程津予。
那天还下着雨,他撑把伞穿过雨幕来到她身边,接过她手上的入学文件过去处理。
他口语说得流利,有条不紊帮她走完程序,冷静又淡然,好像让她慌不择路的大事放到他面前根本不够看。
顺利解决完之后,天已经黑透,他没有答应她请吃饭的要求,跟她说晚上外面危险,要她早点回去,临走前还把伞留给了她。
当时宋明伊就在想,为什么程津予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却比她哥哥对她还细心,照顾起人来这样熟练。
现在才知道,这些微不足道的关照不及他花在梁音身上的千分之一。
一直到易舒芃姗姗来迟,程津予才起身离开,去台球桌那边开了一局。
他一过去,周围几个人都以他为中心,扎堆一样聚在台球桌那块儿。
留在沙发这边的只剩下梁音和易舒芃,还有宋明伊和她朋友。
宋明伊主动坐过去和梁音她们说话。
她一脸无害,假模假样问:“你们是程哥高中同学吧?”
易舒芃看她一眼,好像有点眼熟,但是又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梁音回她说对。
宋明伊开始自己疯狂加戏,“程哥好久没回来了吧,我哥他们都说好几年没见到他了,一直盼着聚会。我倒是还好,大学和他在一块读的。”
梁音不知道她想说什么,点点头表示了解。
对面打扮靓丽的年轻女孩子很自来熟,几句话将自己的家底全部和盘托出,吧嗒吧嗒的嗲声嗲气说了好一会儿,终于说到她想表达的主题,“我和程哥是青梅竹马来着,我们两家一开始就约好要去一个国家留学了。”
她朋友佳佳听了这话都替她尴尬,默默将头转过去。
易舒芃也早就听得意兴阑珊,歪在一边玩手机。
也就梁音脾气好有耐心,不烦她,听着她慢慢说,还不时给点回应。
到最后,宋明伊都有些不好意思。
她清清嗓子,“你知道吗?程哥要结婚了。”
梁音闻言,微微怔住,轻轻摇摇头,“我……不知道。”
宋明伊小声说:“我也是听我哥哥说的,说是程津予爷爷催得急,要他要么明年初把婚事定下来要么退圈,他们家都已经在选对象了。”
这事倒不是她编的,只是宋明晖跟她说时还告诫了她不要往外乱说。
宋明伊才不管,一股脑全抖出去。
易舒芃斜她一眼,“哟,怎么不找你啊?”
宋明伊脸僵了一下,继而叹口气,煞有其事的为自己圆谎:“真是可惜,程哥只把我当妹妹。”
“不过,就算不是和我,也肯定是找个门当户对的啦。”-
洗手间的灯柔和透亮,弥散着淡淡的香氛味。
易舒芃在律所加了一天班,有点脱妆,到这来补妆,梁音站在一旁陪她。
她补完口红,没有旋回去,而是递到梁音手里,“你涂点添添气色。”
梁音扬起眉,照照镜子,“我看着没气色吗?”
她皮肤白,唇色浅倒也不难看。
易舒芃说:“不是没气色,就是看着蔫了吧唧的。”
“可能因为感冒吧。”
她拿着口红凑近面前的镜子,认真给自己的唇上添点红。
易舒芃抱着胳膊,“你要结婚了,程津予也要结婚了,你俩这还真是……”
说不可惜是假的。
梁音把口红旋回去还给易舒芃,弯弯唇,“我以前也想过和程津予在一起,可是就像宋明伊说的,他那个家庭最看重门当户对,就算他没离开,结局和现在也没太大差别。”
两个人往回走,易舒芃的高跟鞋在地毯上几乎没声,整个走廊都很安静,暗色调的灯光,富丽堂皇,到处都透着浮靡味。
再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布好菜。
程津予身边空出了一个位置,梁音进来时,他朝她招招手。
易舒芃牵住梁音的手举一下,“不好意思啊,今晚音音坐在我这边。”
程津予没说什么,点点头,招呼房奇过来他那边坐下。
房奇在包间里面的酒架旁边挑酒,眯着眼笑,“我是planB是吧。”
没人理他。
梁音坐的椅子和程津予隔得远,说话不方便,他索性直接下座,走到她身边站着。
她坐着,程津予个子高,一只手搭在她的椅背上,还要弯下腰问她想喝什么。
“我在吃感冒药,喝不了酒。”
大家都在看着这边,听到梁音不能喝酒,宋明晖问,“热的柳橙汁行吗?”
没等梁音说不喝,程津予已经替她回答,“那个酸,她不爱喝,让送一扎椰汁过来。”
他说完,侍应生立马安排上。
程津予一边和人说话,一边帮她倒好,亲自将热的椰汁递到她手里,他才坐回去。
梁音有些出神。
如果这次重逢,他们单单只是不远不近的疏离着,那她还不会这样纠结。可偏偏程津予仍旧没将她的那些喜好忘掉,仍旧自然地处处照顾她。
他的一举一动与她的情绪挂钩牵线,起起伏伏。
整场下来,程津予同样滴酒未沾,和梁音一样喝着椰汁。他不喝,也没人敢死皮赖脸劝酒。
饭局结束之后,只有程津予和梁音没喝酒。
易舒芃少喝了一点,因为家的地址和薛恺的很近,所以准备直接和他一块等代驾过来。
梁音看她晕晕乎乎的,不是很放心,拉着她在走廊外小声商量着要送她回家。
易舒芃没让,整个饭局下来,她也在看着。
她趴在梁音耳边催促,“程津予不是说送你回去嘛,你和他去,仔细问问,到底是不是要结婚了?”
不然现在像什么样子?
程津予那个态度,像是要和梁音撇清关系做回单纯老同学的样子吗?
易舒芃直言不讳:“我是不懂,既然他要结婚,为什么还要像以前一样对你?我觉得,你俩还有可能。”
梁音认真看着面前的好友,心中也燃起了微弱的火苗,她抿抿唇,“那,我就试探一下?”
易舒芃狠狠点头,“勇敢点。”
程津予被人拖住说了几句客套话,迟一些才从包间里出来,手里拿着梁音的东西,包括她的大衣。
他站在梁音后面,说一句“外面冷”。
梁音急着和易舒芃说话,只穿一件毛衣就出来。
易舒芃见状,飞快说了声再见就拽着薛恺一起走了。
程津予把衣服递给她,“不急,先穿好衣服再出去。”
他是一个人开车过来的,走的时候也只载了梁音一个。
看着两人走远的身影,还留在原地的一个人问宋明晖,“这姑娘是那个照片上的人吧?”
宋明晖比了个嘘,“别往外传啊,今天聚会来的都有谁,程哥心里都有数,漏出半点风声,你就等着吧。”
“不是我说,还挺般配的。”
宋明伊踩着高跟鞋气冲冲从旁边挤过去,“般配什么啊!”
宋明晖脸一沉,“宋明伊你耍什么酒疯。”
他跟旁边的人道歉,“我妹妹被家里人宠坏了,不是针对你。”
……
程津予的车是辆黑色的宾利欧陆,只能坐两个人。
车上,他问梁音现在住哪儿,梁音报了个地址。
程津予有印象,记得那条路就在她工作的医院附近。
“不住在蒋家了?”
“高考完就没回去住过了。”
她本科时进了早期科研小组,寒暑假都要留校跟着学长学姐每天去实验室测数据,后来项目结束后,她没地方去,就找了家教,在校外租了短租房。
澜江市不比北潭,那边学生们的升学压力也大一些,很多高三生的整个寒假,可能也只有除夕和春节两天能放松一下,之后又要投入学习。
梁音学历高,态度又认真,不愁找不到兼职。
程津予点点头,她短短一句话什么也没抱怨,可是他已经能想象出有多辛苦。
又是一个红灯,他偏头看了一眼前面的路况之后索性松开方向盘,微微向后靠在座椅上。
梁音低头在手机上回消息。
程津予等了一会儿,见她把手机收回去的时候才问:“易舒芃?”
梁音摇头,“我妈妈。”
只犹豫一瞬,她再次开口,“她问我,下午相亲的情况。”
作者有话说:
宋明伊是助攻来着,蛮可爱的其实
第30章 领证
梁音想去看程津予的眼睛, 想知道他的情绪是否和自己相差无几。
只是指示灯跳成绿色,程津予比她先一步转过去,目视前方。
程津予的表情隐于晦明变换中, 车开出一段距离后才回她的这句话,“聊得来吗?”
“还好。”梁音轻声说:“他想让我和他去澜江生活。”
“你想吗?”
“不想。”
梁音想起程津予对自己说过的话——“至少在我这,你不需要有顾忌。”
她记了好多年。
她继续说:“我不想结婚,也不想相亲。”
梁音感觉自己的心脏悬停了,好像因为过度期待而失去跳动的能力。
然后她听见程津予淡声说:“结婚, 也不一定没好处。”
心随着这句话无尽下沉, 碎成冰片,无声?????无息消融,失重感将她裹挟住。
梁音好半天才回一句,“可能吧。”
车子在梁音住的小区门口停下, 她下车, 冷风把她出门前精心卷好的头发吹乱, 她只草草掖到耳后, 向程津予道谢之后说再见。
恍惚间回到高中时晚自习放学的晚上,只是这次他不再陪她回家。
梁音无奈笑笑, 她向来拎得清,可怎么在程津予这儿次次都没有长进。
不过也好, 他回来给两人之间划上一个彻彻底底句号,她也不用再像个小女孩一样时不时的异想天开了。
就像衣服上的线头, 不剪掉的话总是会心心念念惦记着, 同样,即使是留有一丝余地, 期待都会无限放大。
梁音攥紧包带, 没再回头的抬脚往小区里走。
只是没走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车门被打开又合上的声音, 没多久,她的胳膊突然被握住。
她回头,看见了追上来的程津予。
质感冰冷的寒冬夜里,梁音的呼吸都慢下来,雾气凝成形再缓缓消散。
在她开口前,程津予先问:“音音,你愿意和我结婚吗?”他声音很低,目光沉沉看着她。
梁音迟迟未说话。
可能是怕她不同意,程津予继续说:“我不会勉强你做任何改变,不会干涉你的生活和工作,你也不用相亲了,只要和我结婚就好。”
梁音想起宋明伊说的话,她压下怦怦跳动的心,“可是你家里面……”
“我只想和你结婚。”
因为他的话,梁音纤长的睫毛颤了颤,而后一眨不眨地看着程津予,有些难为情地问,“你是喜欢我吗?”
是喜欢才结婚,而不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吗。
这对梁音很重要。
在感情方面,她有这样的执着,不想总是因为猜忌而患得患失。
程津予稍俯身,将梁音被风吹乱的头发理好,缓声说:“音音,你知道我向来不会勉强自己,不喜欢怎么会想和你结婚。”
“那你,”梁音话没说完就想哭,吸一口冷风,喉间凉透了,还是压不下去哽咽,她咕哝着埋怨,“怎么才说啊。”
反正开弓没有回头箭,她接着问,声音却越来越低,“怎么能说走就走呢?我那个时候等你好久好久。”
她那段时间想起来就会哭,后来就告诉自己不能再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别人身上。
程津予最怕她哭,用手指帮她揩掉眼泪,他指腹粗粝,将她眼角都弄红。
她流泪,他也不好受。
程津予慢慢向她解释,把那时遇到的事情全部说出来。
“我不是自愿走的,当时被逼着出国,我只能答应,想先找你说清楚,让你等我半年,那天晚上刚出门就被押着去了机场,十一个小时的航程,落地之后手机就被收走,耗了一周才拿到部新的,我找过你,但是消息发不出去,电话也打不通,后来手机又被收走,人也被关着。”
听起来难以置信,可程石赢就是这样,不允许任何人违逆他,哪怕是他唯一的儿子。
梁音听他继续说:“过了大半年,我能出来了,还是在我爷爷的帮助下。我去看过你,你那时候过着正常的大学生活,我没敢和你见面,怕被家里人知道,要是你被为难,那时的我什么都做不了,还会打乱你的生活。”
“再后来,隔得越久越不敢见你。”
程津予声音低哑,“对不起,音音,我知道你怪我。”
梁音摇头,“我一开始是怪过的,后来不怪了。我就是很难过,我以为自己又被抛下了。”
她没有说的是,即便在那样的情况下,她还是给程津予打了无数个电话。
连半夜惊醒,都会摸出手机给他打电话,试试能不能打通,厚着脸皮给他发一条又一条的消息,问他是不是不要自己了。
直到她的电话被拉黑,他妈妈主动找到梁芝蔓让她告诉自己女儿别再缠着程津予。
梁音才彻底死心。
程津予:“今年回来,本来是想等解决完手头上的所有事情再去追求你,可你相亲不断,我才想,要不直接和你结婚吧。”
“当然,如果你愿意。”
“我愿意的。”
因为是他,所以一百个愿意,迟到也没关系。
“音音,不后悔?”
梁音反问他,鼻音还很重,“你会让我后悔吗?”
“我不会。”他又问:“那找个时间,我们先领证?”
梁音点点头,而后慢半拍的小声问:“这么快吗?”
“领完证,就让你妈妈别再给你安排相亲了。”
梁音这才想起蒋家那边还有借她来联姻的心思,她纠结道:“我不知道怎么和我妈妈开口。”
“没事的,我来说,包括蒋成山,我出面解决就可以。”
眼前令她为难的事情全都有了着落,梁音一下子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皎月高悬,月色弥漫在各处,她莹白的脸又挂上浅浅的笑,早已止住泪,“程津予,我觉得你真的很神奇。”
她的形容词很特殊,程津予失笑,“怎么个神奇法?”
梁音不说清楚,“就是神奇。”
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冷隽的眼中漫出笑意,“要不交换个联系方式,跟我详细说说?”
说出来都好笑,都已经到谈婚论嫁的步骤了,两人竟然还没有联系方式。
梁音将从包里翻出手机,从群里找出程津予的微信,添加为好友。
程津予很快通过。
他抬眼,“音音,这次别再把我删了。”
梁音顿一下,“那你也……”
“不会再走了。”
以后都不会再走了,这次不会再食言-
领证的时间定在了下周三。
前一天下午,程津予带梁音去见了他爷爷。
中式的园林别墅,环山傍水。
进去之前,梁音突然打起退堂鼓。“门当户对”这个词深深刻在她脑海中,这样的落差感在走进这座森严的庭远别墅时变得越发明显。
她伸手拽住程津予的衣角,停在原地,“我还是有点担心。”
程津予让她放心,“爷爷人很好,不会为难你的,他也知道我有多重视你。”
当时程津予和他父亲僵持大半年的前因后果,他爷爷后来全都知道了,只跟他说,羽翼未丰时就只能仰仗程石赢,除非自己独立。
天还是很冷,梁音的手从下车开始就慢慢变得冰凉,因为紧张而感官失灵,直到被程津予牵住才发现手都冻僵。
他的手很暖,包裹住她的手。
梁音渐渐感到安心,跟着他慢慢穿过白墙黑瓦的偌大庭院,来到里面的会客厅。
她在来之前曾听程津予说过,他奶奶很早就离世,但他爷爷仍旧不与家中任何一个晚辈同住,常年独居。
到了会客厅,程爷爷已经坐在那里。他看起来不怒自威,少了这个年纪的老人常有的和善,可开口说话,就一下子让人放松下来。
梁音最担心的家世,他全程都没有提,听到梁音是在北潭大学医学院读的研究生,还连夸了好几句。
能看出来,程津予在他爷爷面前很放松,但也同样坐的端端正正,只时不时在桌下捏捏她的手。
临走前,程爷爷还送了梁音一个红色的锦缎盒。
因为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梁音不好意思收下,又不知道该不该推辞,只好抬眼去看程津予,用眼神求救他。
现在的梁音已经很少会朝他露出这样的神情。
程津予看着好笑,他摸摸她的发顶,伸手替她接过来。
他说,“得要着,里面是好东西。”
梁音一听是好东西,立马猜到价格不菲,可是程津予已经塞进自己的外套口袋,她只能忙不迭向面前的程爷爷道谢。
换来耳边程津予闷闷的笑声。
直到坐上车,梁音耳尖的红才慢慢消散。
“看吧,爷爷人挺好的。”
程津予坐在她旁边,替她打开锦盒。
里面是一个翡翠镯子,下面还压着一个红包。
算是见面礼了。
程津予一点不客气,倒是没拆红包,而是拉过梁音的手,说要先试试镯子的尺寸。
梁音耳尖才消下去的红又染到脸上。
镯子大了一点点,松垮垮的垂在腕关节那里,不过还是好看的。
她皮肤白,很适合这样的翡翠镯子。
梁音很小心地抬手仔细看,她不太懂行,但也能猜出价格不会低于六位数。
她和程津予小声说到,“感觉太贵重了。”
一想到价格,梁音就顿时觉得手腕上沉甸甸的,动作都不敢太随意,生怕碰碎了这样的好东西。
程津予安慰她,“没事的,是老人家的心意。”
梁音是程津予第一个带到他爷爷面前的女孩子,他爷爷自然知道,她对他来说,有着不一样的意义。
他的注意力没分给镯子太多,用拇指摩挲几下她突起的腕骨后说到:“音音,以后多吃点吧,真的太瘦了。”
指腹的灼热温度,在她那处的皮肤上放大,梁音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看看自己的手说,“我吃的不算少了。”
程津予将她的衣袖理好,“那就是营养没跟上,要吃好点?????。”
他说话起承转合的,一句铺垫一句,“我那边有阿姨,做菜很好吃。”
梁音还在低头打量玉镯,没怎么在意地回:“真的吗?”
“真的。”程津予去握她的手。
“不然领证之后就搬来和我一起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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