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所有遗产均由配偶继承。”
陈璟礼手上多了一枚婚戒的事很快在集团内部传开， 众人议论纷纷，猜测是已婚还是订婚，但戒指在无名指， 应该是结婚了。但什么时候结的婚？女方是哪家名媛千金？
众人一无所知，连离陈璟礼最近的秘书和助理也忍不住私下八卦， 偷偷打量那枚戒指——是素圈戒指，没有任何钻石点缀， 十分简洁低调。
大家恍然：原来他们的上司喜欢这种风格。
关于集团大公子是否已婚， 结婚对象是谁的问题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一天上午工作结束时，陈璟礼没有让助理离开， 而是给了他一个手机号和名字。
助理低头看：楚烟， 手机号xxxx……
助理心中疑惑， 不敢问的太明显。陈璟礼低头翻阅文件， 淡声道：“我太太。”
助理：“！”
助理心中万马奔腾， 这段时间在集团传播最久的八卦竟然有了真相！太太？这位楚小姐就是他们上司的太太！
我的天……助理深呼吸，不断回想自己的职业守则，努力控制面部表情。
“好的，陈总。”助理和接受其他工作任务一样，态度毕恭毕敬。
“如果我有事，第一时间通知她。”陈璟礼语气不急不缓，“包括出意外、受伤进医院等紧急情况。”
这个内容……助理心中又是惊涛骇浪， 但他还是维持住了表情。
“好。我会第一时间通知陈太太。”
“联系秘书办， 下发这条消息。”陈璟礼仍旧没抬头， 意思是秘书办也接受同样的任务， 他有任何意外， 率先通知这位叫楚烟的女人。
助理说：“是。”
陈璟礼低头在文件上写什么， 仍旧没让他走。助理不明所以， 但没有多想，以为是刚送上去的文件内容有问题，过会可能要吩咐新任务。
办公室里安静肃穆，工作时的陈璟礼更加冷漠，甚至冰冷。
助理不敢打扰，安静地站在办公桌后。
过了五分钟，陈璟礼笔尖停了一下，墨水在纸上留下一个黑色的点。
陈璟礼扣上笔帽，看着助理，“帮我查一下楚烟的背景资料。从小到大……家庭背景，学业，工作……全部。”
助理已经对这个八卦免疫了，只是稍微惊讶了一下，便恭敬地说：“好的。”
“去忙吧。”陈璟礼下逐客令，接着低头重新看文件。
助理几乎同手同脚地走出去，出了门以后靠在墙上，心中的问题像炮.弹一样噼里啪啦地冒出来，他眼冒金星，低头看看手里写着他们老板娘名字和联系方式的纸，感觉自己在做梦。
谁能告诉他，他们的小老板几年前突然消失，音讯全无，现在又突然回来，不止结婚了，还要查自己老婆的背景资料？
这……
助理拍了拍脑袋，脑补了一通豪门狗血大戏，去通知秘书办这个消息了，可想而知会引起多大的轰动。
秘书办的确炸.锅了，纷纷在网上搜索楚烟的信息，一无所获。众人面面相觑，皆在对方眼里看到茫然。
网上查不到信息……说明楚烟既不是名门千金，也不是社会地位高的职场女性。
他们的老板娘……似乎身份很普通啊。
大家没聊多久就各自工作去了，助理开始查楚烟从小到大的所有资料，没多一会又被叫进办公室，陈璟礼让他联系私人律师，因为工作太满，所以约到明天中午吃饭的时间。
一边吃饭一边谈事情是不可能的，他们的工作狂老板大概是取消午饭和午休了。
助理也习以为常，去安排了。
第二天中午，陈璟礼忙了一上午，没有任何休息的时间，见了私人律师。
律师姓刘，是他成年后就一直在合作的律师，帮他处理所有法律相关的事宜。
陈璟礼回公司的第一天就联系了刘律师，所以对方对他目前的情况基本了解。两人没有过多寒暄，陈璟礼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意愿。
“帮我重新拟一下遗嘱，”陈璟礼手里端着咖啡，虽然没吃饭没休息，但眼神清明，神态自然，没有明显的疲惫。
律师确认他的要求，“重新拟遗嘱？”
陈璟礼点头，缓缓说：“我的所有遗产均由配偶继承。”
律师不比助理，他们的职业让他们见过更多不可思议的事，所以对陈璟礼改遗嘱并没有太惊讶，只是根据法律规则询问了他一些必要问题，记录下重点内容，最后再确认一遍新遗嘱的内容，等回去重新拟遗嘱，陈璟礼签字就好了。
谈完后，陈璟礼神色犹豫，似乎还有话想说。
两人合作多年，律师自问对他还算了解，倒是极少在他脸上看到犹豫。这位集团的少东家一直都是沉稳、冷静、淡漠的。
律师也不免好奇了起来，几分钟后，陈璟礼说：“给我列一份合同，把我名下资产的一半赠予我的太太。”
律师惊讶，“一半财产吗？包括您的不动产和投资？”
陈璟礼嗯了一声，律师意外，改遗嘱他不惊讶，这在律师行业很正常，但对于陈璟礼这样的背景和身家，还不到30岁，可以说正值壮年时，就把所有资产的一半无条件赠予配偶……这在他的职业生涯里，几乎是闻所未闻。
律师克制住好奇他与神秘妻子的感情，笑着说：“好，不过要费一些时间，你的个人资产太多，转赠手续会花费些时间。”
陈璟礼淡声道：“不急。”
律师离开前，还是没忍住调侃道：“陈太太一定是位很优秀的女性。”
优秀？
陈璟礼默念这两个字，平静回应：“是的，很优秀。”
在他被陈家抛弃以后，来到他的世界，给他温暖和爱。虽然他对那三年的自己很抵触，并不想过多的去回忆，但楚烟是意外，因为她，他时常不可避免地想到他们共同生活的那一年。
像陈正祥所说，那几年的自己就是一个废人，呆傻，愚笨，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的废物。楚烟却形容他：可爱，善良，单纯。
她记得他为了摘花扎了一手的刺，记得他愚不可及的撒娇和各种“蠢态”
………陈璟礼很难接受那样的自己，楚烟却十分怀念，喜欢。
甚至超过了对现在的他的喜欢。
陈璟礼闭了一下眼，呼吸突然乱了一瞬。律师关切道：“你的脸色不太好，还没吃午饭吧？等会记得吃啊，再忙也要注意身体啊！”
陈璟礼点头，律师又好心地叮嘱了两句便离开了。
陈璟礼缓缓靠进椅子里，闭上眼，抬手狠狠揉了揉太阳穴，头有些疼，不知是因为没吃饭还是因为刚才和律师的谈话。
半分钟后，他没有通知秘书订餐，打开电脑面无表情地继续工作。
……
一周后，陈璟礼拿着律师整理好的资料，只需要楚烟签字，这些财产就都是她的了。
最初楚烟还不明白，笑眯眯地看资料。她本来是漫不经心地，却越看越严肃，慎重地翻到最后一份资料，说：“璟礼，可以解释一下吗？”
陈璟礼表情沉静，却没有立刻说话。
楚烟只能主动问：“这些是……你要赠予我的？”
陈璟礼点头。
楚烟：“这么多？占你原本资产的多少？”
陈璟礼表情犹豫，嘴唇动了动。
楚烟：“不要撒谎。”
陈璟礼：“……一半。”
楚烟倒吸一口凉气，陈璟礼转赠她的这些财产可能比整个楚家所拥有的还多。
楚烟好一会说不出话来，勉强开口：“你……我……”
陈璟礼沉默，楚烟按了按眉心，说：“我不要。”
陈璟礼皱眉，突然想到之前送楚烟戒指的那一幕，对方也是毫不犹豫地拒绝。
此时此刻，陈璟礼说不上什么心情，平静地问：“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又？
楚烟捕捉到这个字眼，一时有些茫然，但陈璟礼肯定不会解释。她忽略心头的疑惑，没有多纠结。
“我不能要，也不想要。”楚烟说，“没有特别的原因，不属于我的东西我不能接受。”
陈璟礼抬头，目光看着她，“因为想和我划分界限，所以不要我给你的东西？”
楚烟愣了一下，哭笑不得：“你这人……你给我的是无关紧要的小物件吗？是上亿的资产，我能要吗？我敢要吗？”
“为什么不能？为什么不敢？”陈璟礼目光沉沉，竟一时有些咄咄逼人。
楚烟懵逼，“我……”
“因为不在意，因为无所谓，因为把我当做你怜悯心发作养的一条小狗，随时可以离开，可以抛弃，所以不想要，不能要，对吗？”陈璟礼不知是怎么回事，语气越来越冷，表情也逐渐慑人。
楚烟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看了陈璟礼好几秒，突然叹了口气，柔声说：“为什么会这么想？我什么时候把你当小狗了？”
陈璟礼表情不变，楚烟抬手摸了摸鼻子，承认道：“好吧，我有时候的确把你当小狗。但和怜悯心无关，你不明白只有觉得一个人很可爱、很喜欢时，才会用毛茸茸的小动物来形容吗？”
陈璟礼怔住……他的确不懂。
楚烟声音温柔，“因为你整天眼巴巴地看着我，要吃的要玩的。我出门时堵在门口不让走，我回来时在门口等候……每一次我外出都担心你在家好不好，担心你吃没吃饱，这些……都只是把你当做小狗吗？”
陈璟礼眨了眨眼，一时忘了维持冷漠的表情。
“因为你可爱，很像软萌乖巧的小动物，所以我说你是小狗，”楚烟想摸他脑袋，但克制住了，“仅此而已，不是因为什么想离开，随时会抛弃你。”
陈璟礼突然觉得耳朵有些热，但他还是不说话，他既不说话又没表情，楚烟实在无法判断他的情绪。最终还是没忍住在他头顶轻轻揉了一下，笑着说：“你现在的心思怎么这么重？我说一句你想十句，明明不是那个意思，非要想歪。”
陈璟礼感受头顶温柔的触感，没有躲开。
“心思太重不好，容易生病，”楚烟认真地说，“我明白你现在的处境，你回公司了，你有很多工作，每天都很忙，但是……”
她顿了顿，“但是这样对你的身体不好，太累了。如果可以，你要适当放松自己，不要把每一个人都当做你工作上的对手或员工。”
“我不是你的员工，也不是你的商场对手，”楚烟声音轻柔，表情和煦，“至少在我面前，你不需要这样紧绷，不需要对我防备这么深……我们……我们朝夕相处了一年，不是吗？你记得之前的事，对我应该还算了解吧。”
陈璟礼情绪波动很厉害，但多年的家庭教育和生活环境让他没办法回应对方。
陈璟礼抿了抿唇，说：“我……”
他是有一瞬间想在她面前卸下伪装的，但理智还是阻止了他。
陈璟礼没再说下去，楚烟柔和道：“没关系，慢慢来。但是刚才那种话不许再说了。”
陈璟礼低低应了一声，楚烟笑着说：“真乖。”
这句话一出口，两人都没有像之前那样反应大。楚烟重燃了一点希望，或许……陈璟礼将来可以接受曾经呆傻的自己，接受两人共同生活的那一年。
楚烟轻声地问：“为什么突然想到赠予我财产？”
陈璟礼抬头看她，不知为何，眼睛有点红，有很多红血丝。楚烟愣了一下，自己竟一直没发现。她立马忘了刚才的问题，想问他是不是没休息好，又过度工作了。
几秒的沉默后，陈璟礼说：”感谢你过去一年的照顾和帮助。“
楚烟心里想着他眼里的红血丝，耳旁回荡着他的回答。半晌，她笑了笑，说：“啊……不用在意，也不用特意感谢我。你很乖，也很听话，我其实也没照顾什么，也就是一日三餐，要是没有你我也是随便吃呢，加上你以后倒是每天按时吃饭，饮食健康不少。”
陈璟礼嗯了一声，楚烟起身伸了个懒腰，“你的眼睛很红，昨晚没休息好吗？还是今天太忙了？”
陈璟礼不想说工作上的事，只是说：“可能没休息好。”
楚烟没有追问，“我去看看晚餐送来没有。”
“好。”陈璟礼仍旧红着眼，神色淡淡的样子。
楚烟脚步停了一下，语气轻松：“这些资料你拿回去，不要再给我了，我不会签的。”
陈璟礼愣神，楚烟微笑：“不是你说的吗，我们是夫妻，其实你现在的财产也算我的吧？这些资产给不给我都一样啦。”
陈璟礼想说不一样，但他现在心里很乱，便没有和对方争论。楚烟摇了摇脑袋，快步往门口走了。
第四十二章
刚才……有点可爱。
赠财产的事不了了之， 两人都没再提，不过陈璟礼看起来好像还在生气，楚烟有点好笑， 哪有因为对方不接受财产赠予而生气的啊……楚烟偷偷吐槽。
他们家璟礼……即使正常了，脑回路也和正常人不太一样啊。还扯到什么抛弃、离开。楚烟有时候也非常不解， 她偶尔觉得陈璟礼很冷漠，仿佛那一年时光不存在， 偶尔又觉得他似乎是在意自己的， 楚烟根本猜不透他的心思，只能茫然地走一步看一步。
那天过后， 陈璟礼好像更忙了， 甚至早晨起来都看不到人影， 问佣人才知道已经吃过早饭去公司了。楚烟这才放心， 第一千遍吐槽陈璟礼捉摸不定的性格。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好几天， 陈璟礼突然在楚烟休息前回来了。一身黑色西装，冰冷肃穆，如果不是场合不对，他看起来像是要去去参加葬礼。
楚烟感觉他有话说，便没有上楼。陈璟礼走过来，隐约可见眉宇间的疲惫。
他皱眉沉默了几秒，问：“这个周末有时间么？”
楚烟看了一下手机， 说：“可以有时间。”
陈璟礼知道她的工作性质， 时间弹性大。
陈璟礼：“我外公想见你。”
楚烟惊讶：“外公？”
陈璟礼点了下头， “嗯。”
楚烟犹豫， “你外公还……”
她想说对方外公竟然还在世， 但不礼貌， 便没说完， 陈璟礼大概看出了她的想法，淡声道：“外公身体不好，我出事前就在医院，这几年……”
关于陈璟礼失去自我的那几年，两人还是有点默契的。楚烟立刻明白了陈璟礼的话——外公身体不好，陈璟礼出事前大概就在住院治疗，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外公大概不知道他发生的意外，或者知道了也无能为力。算起来老人应该70多了，如果陈正祥刻意阻拦隐瞒，外公的确没办法帮陈璟礼。
从陈璟礼的口气和态度可以看出，外公对他意义不同，至少和陈正祥于曼等不一样。
楚烟没有多思索，笑着说：“好啊，周末是吗？我会把那天空出来，和你去探望外公。”
说到外公，陈璟礼眉眼似乎柔和了一些，他低低嗯了一声。
楚烟又问：“第一次见长辈，我是不是要准备一份礼物啊？”
她对此没什么经验。
陈璟礼表情还是淡淡的，声音微微软了一些，“我会替你准备。”
楚烟瞪大眼睛，“是要送的……”
陈璟礼颔首，楚烟想了几秒，说：“不用了，我自己准备。”
陈璟礼征了征，“你准备？”
楚烟抬头，装作不满，“不可以吗？”
陈璟礼恢复平静，“可以。”
楚烟小声嘀咕了两句，陈璟礼觉得像是有一根羽毛在心里挠，十分想知道对方在说什么。
楚烟低头在手机上搜索什么，问：“外公喜欢什么啊？”
陈璟礼想了想，“喜欢喝茶。”
楚烟点头，若有所思，陈璟礼还想说礼物他来准备，楚烟不用操心，但楚烟仿佛提前预料，开口道：“我知道你们的习惯是吩咐给助理秘书，只要花钱就能买到昂贵合适的礼物。”
“但我不想，”楚烟单手托着下巴，声音懒散，表情认真，“我想诚心送礼物。虽然比不上你准备的，但是我的心意。”
楚烟哪里不明白这种豪门家庭送礼物是什么过程，但她猜测外公对陈璟礼不一般，陈璟礼既然主动带她去探望，那外公肯定和陈正祥不同。至少……她要表现出真诚。
说完后，楚烟心里又没底，犹豫道：“不过我也送不了太昂贵的礼物，外公会不会喜欢……”
陈璟礼已经被她方才那一番言论说服，并没有被拒绝的恼怒，他甚至是有些开心的。
楚烟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她很聪明，知道他来准备礼物，用她的名义送长辈是最稳妥，也不用操心的，但她扔要自己送礼物。
他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对方重视这件事，因为重视，所以不想敷衍，要真心送礼物。
为什么重视？
陈璟礼心里有答案，他的唇角勾起一个很小的弧度，在楚烟发现前收了回去。
陈璟礼回答：“不会，只要是你送的，外公会很喜欢。”
楚烟后知后觉地焦虑起来，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通废话，拿着手机跑上楼了。陈璟礼站在原地等了一会，接受了对方突然让他看不懂的行为，松了松领带，长长吐了一口气，也回房间休息了。
接下来的几天，楚烟神神秘秘，陈璟礼反而没之前那么忙了，每天都会回家，而楚烟手机不离手，吃饭时还在看屏幕。陈璟礼皱眉想阻止，还没开口，楚烟就放下筷子，丢下一句“我吃饱了”，然后跑了。
陈璟礼：“……”
谁能告诉他，一向沉稳冷静的女人怎么了？
……
去看外公的前一天，陈璟礼终于明白了，楚烟这几天忙忙碌碌、神神秘秘是在选礼物，他看到了包装精美的礼品盒，问：“买的什么？”
两人正在吃饭，楚烟嘴里嚼着菜，含糊地说：“不告诉你。”
陈璟礼愣了愣，楚烟又笑：“保密。”
她摇了摇头，低头喝汤。
陈璟礼盯着她看了半晌，楚烟以为他还想知道，便眨了眨眼，用轻松俏皮的口气说：“明天就知道啦！”
陈璟礼低头，安静用餐，心跳比正常情况下快一点。
刚才……有点可爱。
陈璟礼在心里评价，脸上面无表情。
第二天两人出发去外公家，虽然各方面都证明陈璟礼外公是一位很和善的老人，但楚烟还是不可避免的紧张了。具体表现在车上坐着不舒服，时常变换姿势。
陈璟礼思索她的心理，开口：“不用紧张，外公很……”
“我不紧张！”楚烟飞快道，转头看他，“我哪里紧张了，我一点都不紧张啊，哈哈。”
陈璟礼沉默几秒，“嗯，我有点紧张。”
楚烟松了一口气，也松开抓着礼物盒的手，关心道：“你为什么紧张？”
陈璟礼淡淡道：“很多年不见，担心彼此陌生了。”
他撒谎了，事实是出院的第三天就见了外公，恢复工作后也保持着一周至少见一次的频率。
楚烟点头，赞同：“是有这个可能。不过没关系，我会帮你。”
陈璟礼微微挑眉，楚烟一脸自信，看不出刚才的紧张了。陈璟礼总结：自己示弱，会打消她的紧张和焦虑。
原来是这样。
陈璟礼记下这一点，车辆均速行驶，因为堵车等原因，两人到达目的地时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
外公许宏在门口迎接他们，和楚烟想象的差别不大，是一位慈眉目善的老人，身材中等，肩背挺直，除了手里拄着一根拐杖，看起来状态不错。
两人问好，许宏慈爱地笑笑，不断打量楚烟，目光是温和善意的。陈璟礼代替佣人扶住老人，楚烟关心他的身体，许宏爽朗地说：“刚做了手术，走路还不太顺畅，所以用了拐杖，过段时间就可以丢掉了！我可不会当瘸子的！”
他的话让众人笑起来，连陈璟礼也不可避免地无奈摇头。
楚烟对这位刚见面的老人有了初步认识——性格爽朗大方，不拘小节。
的确是位很好相处的长辈。
两人又围绕老人的身体聊了几句，楚烟也上前扶住他，和陈璟礼一左一右，扶着许宏进屋。
许宏的嘴角从见到楚烟的那一刻起，就没有放下了。此时更是满脸笑容，一脸幸福。服侍他的佣人忍俊不禁，捂着嘴偷偷笑。
在沙发上坐下后，楚烟把自己的礼物拿出来，是一套青瓷茶具，价格一万左右。对现在的楚烟来说，已经是她能承受的最高价格了，青色的杯壁，上面有很淡的山水勾勒……只看外表，其实也很赏心悦目。
楚烟有点紧张，陈璟礼突然看向她，楚烟眨了眨眼，陈璟礼没有像以前一样移开目光，而是一直看着她。
楚烟愣了愣，心情竟慢慢平复下来。她温声地和许宏解释茶具的制作和花纹，许宏面带微笑，不住点头，放在手里轻轻抚摸，接着吩咐佣人：“用这套茶具给我们泡茶！”
佣人笑着应好，楚烟和陈璟礼对视一眼，陈璟礼大概很了解自己外公，表情没有意外。
楚烟也温和地笑，佣人去泡茶了，许宏重新打量楚烟，楚烟大大方方由他看。
许宏突然感慨地说：“我念了好久要见你，璟礼就是不让，我只能看看照片，现在见到真人了，比照片上还漂亮，璟礼啊……”
他啧了一声，语带嫌弃，“不配。”
楚烟和陈璟礼同时怔住，接着笑死了。陈璟礼无奈地说：“您刚出院，医生要您静养，我说过，等您身体养好了，会带楚烟来探望您。”
许宏轻轻敲了一下拐杖，不满地说：“我见烟烟怎么影响身体了？”
“我……”陈璟礼卡壳，被堵住了话头。
楚烟解围道：“你的身体最重要，只要您愿意，我随时可以来看您的。”
“哇——”许宏笑，“烟烟你怎么帮这小子，不帮外公啊？”
他亲昵自然的态度让楚烟再次愣住，许宏笑容温暖，眼神揶揄，没有一丝一毫刚认识的陌生和尴尬。
楚烟只楞了两秒，就恢复如常，用同样自然亲近的声音说：“在您的健康上，我自然是和璟礼站同一条战线的，您的身体最重要啊。”
许宏捂胸口，一脸悲痛。楚烟憋笑，陈璟礼面无表情，眼里有一丝笑意。
“好哇，你们夫妻两人联合起来欺负我一个老人，”许宏手指点点，指楚烟，又指陈璟礼，“你们良心过得去吗！”
陈璟礼表情淡定，“过得去。”
楚烟笑的快维持不住仪态，许宏：“你们……你们……”
“别生气，他乱说的。”楚烟打圆场，“等一下我替您教训他。”
许宏哼哼两声，得意地看向陈璟礼。陈璟礼单手抚额，长长叹了一口气。
外公就像一个老小孩，童真逗趣，完全超出楚烟的想象，一开始她以为对方只是慈祥和善，没想到这样平易近人。不知是性格本来如此，还是因为和她见面做出的改变。楚烟不得不承认，她是感动的，老人的一言一行，完全不像初次见面，仿佛他们认识了很多年，她是他的后辈，他是和蔼的长辈。
佣人端来了茶，许宏热情地给楚烟介绍，两人气氛其乐融融。许宏还教楚烟斟茶倒茶，讲茶具的种类和他收藏的珍贵茶叶，楚烟听的认真，不时点头，发表自己的看法。
陈璟礼完全被当成透明人，一句话都插不上。他无奈地坐在那里，看着他的外公和楚烟交谈，不自觉放松身体，轻轻靠向椅背，安静又认真地看着他们。
突然，他手机响了，聊的火热的两人同时抬起头，许宏面带嫌弃，楚烟竟然也和他一样，嫌弃地看着他。
陈璟礼愣了愣，叹道：“我去接电话，你们继续。”
陈璟礼拿着手机往外走，一只耳朵听手机里下属的工作汇报，一只耳朵听到一大一小同时吐槽他。
许宏：“璟礼是工作狂，为了工作可以三天不吃饭！”
楚烟惊讶：“真的吗？太过分了吧！”
许宏：“他就是个小机器人，工作就是他的命，说多少遍也不听，哪天猝死了都没人管。”
楚烟：“我可以管的……可以帮他收尸。”
陈璟礼：“……”
下属：“陈总，陈总——您在听吗？这个合同您看……”
陈璟礼捏眉心，走远了几步，“我在听，继续。”
客厅里楚烟和许宏还在吐槽陈璟礼。
“他有一次得胃病，吊瓶还没打完，拔了针就去公司开会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公司出什么大事儿了呢。”
楚烟：“太不懂事了，应该把他关起来，打完吊瓶再放他走。”
许宏赞同：“烟烟，你觉得什么样的笼子比较好？”
楚烟呆了一秒，很快跟上老人思路，“铁的吧，焊的牢牢的那种。”
“不错，”许宏点头，“可以提前打一座牢笼，璟礼不听话就把他关起来，嘿嘿。”
“嘿，”楚烟低笑，“还可以给他戴手.铐，网上有卖，把他锁在房间里，不让他去公司，急死他。”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两人大笑起来，没有发现陈璟礼打完电话已经回来了，此时正站在两人身后。
楚烟和许宏正要继续编排他，就听到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
“我没有三天不吃饭，也没有拔掉输液针赶去公司，”陈璟礼冷冷地说，“还有，把我关铁笼里是违法的。”
楚烟和许宏呆滞，同时大喊：“你怎么回来了？”
陈璟礼维持面无表情，“我不回来，就听不到这么精彩的言论了。”
说完他竟然还幽默地鼓了鼓掌，如果不是脸上没表情，看起来真像捧场。
楚烟咽了咽口水，轻推许宏，“外公您说句话啊。”
许宏低头喝茶，“什么？我们刚才聊了什么？不好意思啊，我记不清了，老喽……年纪大啦。”
“烟烟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楚烟：“……”
我们的革.命友谊这么快就破裂了吗！太脆弱了吧！
楚烟欲哭无泪，艰难解释：“我们只是在聊……聊你爱岗敬业，商业天才，岱安的未来有你，一定可以成为世界第一的商业帝国！”
陈璟礼深吸一口气，不管他外公心虚的表情和行为，盯着楚烟：“哪里知道可以网上买手.铐的？”
楚烟不自觉往许宏身边退，外公很不讲义气，竟然跟着她一起后退。
楚烟眼神谴责，许宏一脸老年痴呆的表情。
楚烟无奈，解释：“网上刷视频看到的，我并没有实际操作过，你不用担心，我不会那么做的。”
陈璟礼若有所思，“把我锁在房间，不让我出去……”
楚烟飞快摆手：“只是说着玩，开玩笑的。”
许宏终于想起来他可怜的孙媳妇，附和道：“是的是的，只是开玩笑。璟礼你别怪烟烟嘛。”
“还有您，”陈璟礼话风一转，“让您住院不肯，手术后也不听医嘱，倒是说我坏话很精神，还——”
还带坏了楚烟。
陈璟礼闭了闭眼，“半年内您都不能喝酒了。”
许宏一脸天塌了的表情，楚烟不明所以，小声道：“外公您怎么了？”
许宏握住她的手：“烟烟你可要帮我啊，你老公太欺负人了。”
老公？
楚烟身体立刻僵住，陈璟礼也忘了要说的话，两人看了对方一眼，又飞快移开目光。
陈璟礼板着脸：“再胡说就加一个月。”
许宏立马闭嘴，陈璟礼淡淡道：“我还有几个电话要打，你们……”
“不许胡说八道。”
说完这一句，陈璟礼再次拿着手机离开。
许宏一脸茫然：胡说？胡说八道？哪一句？还是所有？
楚烟不知为何耳朵有点热，她努力表现正常，和许宏继续聊他的茶具，当然，不敢说陈璟礼的坏话了。
第四十三章
“一直邀请我一起休息，没想过我睡哪里吗？”
一上午的时间很快过去， 楚烟和许宏相见恨晚，越聊越火热，许宏激动地说：“给我约律师， 我要认烟烟为干孙女！”
陈璟礼面无表情，“她当不了你孙女。”
许宏不满， “怎么当不了？你是不是嫉妒？嫉妒我又认一个孙女，你不再我唯一的外孙了？”
陈璟礼按眉心， 深呼吸。楚烟忙说：“外公您忘了， 我是您孙媳妇啊！”
许宏呆了一下，拍脑门， “不好意思， 我忘记了， 嘿嘿。”
他的外孙黑着一张俊脸， 如果不是楚烟在， 大概是要好好“教育”他一番的。
许宏心虚的转过头，楚烟悄悄道：“没关系，等我和璟礼离婚了，我再做您孙女，到时候您可别反悔啊！”
许宏瞪眼：“我是会反悔的人吗？不行，还是把律师给我叫来，我现在就写个合同， 等你们离婚了， 烟烟就是我孙女了！”
楚烟点头， 陈璟礼忍无可忍， “……你们够了。”
两人同时抬头看他， 陈璟礼先说许宏， “八个月内您都不能沾酒了， 我会把家里的酒都带走。”
许宏张大嘴，楚烟小声安抚，“等您身体好了，我带您去喝。”
许宏委屈点头。
陈璟礼又看向楚烟，“你想什么时候离婚？”
楚烟呆滞，“我没想啊……”
虽然知道他们是闹着玩，但陈璟礼听不得这种玩笑，“刚才不是商量的很开心？”
楚烟也心虚：“开玩笑的嘛，是吧，外公？”
这次许宏没有抛弃她，附和道：“是的是的，开玩笑，不要这么小气嘛。”
陈璟礼火气噌噌噌的又上来了，真奇怪，他一向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今天却三番两次被这一老一少挑起情绪波动。
“不许开这种玩笑。”陈璟礼冷冷道。
“真小气，”许宏嘀咕，“他生气了，小心眼。”
楚烟不敢再开玩笑，只能悄悄地点头。
陈璟礼转过身，决定眼不见为净。好在马上吃午饭了，这场“闹剧”才停止。
午餐很丰盛，楚烟和许宏还是嘻嘻哈哈地聊天，陈璟礼安静地用餐。
“烟烟尝尝这个，”许宏用公筷夹了一块小羊排，放楚烟碗里，“外焦里嫩，味道很不错。”
楚烟呆了呆，接着说：“嗯嗯，谢谢外公。”
“你太瘦了，要多补补，”许宏絮叨，“多吃点肉呀。”
“好，”楚烟微笑，正要夹起羊排，旁边一双筷子伸了过来，夹走她碗里的羊肉，声音冷冷清清，“她不吃羊肉。”
接着放在自己碗里，面无表情地吃了起来。
许宏和楚烟都呆了，许宏被自己外孙夹别人碗里食物的举动震住了，好半晌才说话：“烟烟不吃羊肉啊？”
“我吃的，没事外公，你别在意。”楚烟立马说，还准备去夹新的羊排。
陈璟礼按住她的手腕，皱眉：“你在干什么？忘记之前吃羊肉吐了？”
楚烟尴尬死了，“那只是意外，那天我胃不舒服。”
陈璟礼不赞同，按着她手腕不动。楚烟看着许宏笑的一脸揶揄，耳朵发烫，“放开我啊，璟礼！”
“不放，不许吃。”陈璟礼态度强势。
楚烟又傻了，外公笑够了，解围道：“没事没事，吃不了羊肉很正常，我也有很多吃不惯的食物呢。璟礼你快放开烟烟，把人家手腕弄红了。”
陈璟礼一惊，立马松开手。楚烟收回手，低头揉手腕。
“我……”道歉的话还没出口，再次被许宏打断了。
“是我的疏忽，我忘记问璟礼你的忌口啦。来来，我们继续吃，不要客气啊。”
楚烟重新露出笑容，陈璟礼捏着筷子，表情有些懊恼。许宏看在眼里，笑容越发灿烂。
中途楚烟也给陈璟礼夹了几筷子菜，就像以前他没恢复正常时，氛围轻松温馨。快吃完时，楚烟看着刚吃饭时就盛好的一碗汤，她食量小，喝了汤就吃不下饭，所以打算先吃食物，最后喝汤，结果许宏太热情，她被劝着吃了不少，这碗汤是怎么都喝不下去了。
许宏虽然平易近人，但碗里剩食物总不是礼貌的，楚烟为难，捏着勺子不知该怎么办。
陈璟礼说：“给我。”
楚烟：“啊？”
陈璟礼重复：“把汤给我。”
楚烟眨了眨眼，“我喝过了……”
陈璟礼没什么表情，“我知道。”
楚烟张嘴，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陈璟礼已经拿过她的汤，汤里还有几块肉，陈璟礼慢慢地吃，把汤也喝干净了。
楚烟看着他，一时不该是什么样的情绪，只能发愣。
“璟礼你怎么回事啊，又抢烟烟的食物！”许宏嚷嚷。
楚烟、陈璟礼同时征了一下，楚烟率先解释：“不是的，是我……是我吃不了，璟礼帮我吃的。”
许宏勾起唇角，大声道：“原来是这样，璟礼你特意帮烟烟呀？”
陈璟礼不知道他外公又在打什么鬼主意，还是无奈地应了一声。
许宏眼珠转了转，“你怎么不帮外公吃？以前给你夹菜都不要，嫌弃外公的口水，公筷都不可以！”
“我帮您吃，”楚烟飞快说，“您有啥吃不了的，我帮您！”
“哼，”许宏挑眉，“你看人家烟烟，多贴心，哪像你。”
陈璟礼不说话，楚烟的耳朵已经要烧红了，她听到了什么啊！陈璟礼连夹菜都不让？可是以前他们……
楚烟想捂脸，又想起对方刚才不止吃了她的羊排，还喝了她动过的汤，不禁一脸呆滞，目光茫然……
两个年轻人，一个淡定，一个脸红——许宏目的达到，敲了敲桌子，“吃饱喽，收拾一下吧。”
这句话是对佣人说的，佣人应下，准备收拾餐桌。
许宏撑着桌子站起来，狡黠地眨了眨眼，“烟烟过来，我带你看好玩的。”
楚烟顶着一张发烫的脸，不敢看陈璟礼，飞快走到许宏身边，搀住他胳膊。
陈璟礼也站了起来，跟在两人身后。
许宏笑的一脸开心，轻轻拍了拍楚烟的手。楚烟不明所以，一脸呆愣的样子难得带了几分稚气，没有平时表现出来的冷静和成熟。
许宏越看越喜欢，越看越满意。
三人来到一间卧房，陈璟礼一看这间房就脸色变了，立马想阻止，许宏却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说：“不许说话。”
陈璟礼：“……”
许宏拿出一本厚厚的相册，和楚烟在床边坐下，愉快地说：“给你看看璟礼小时候的样子。”
楚烟惊喜：“好呀！”
陈璟礼在不远处的椅子上坐下，长长叹了一口气。
两人谁都没理他，许宏一边翻相册一边爆料：“璟礼三岁还尿床呢，哭着来找我说被水淹了，他要死了，哈哈哈。”
“噗，”楚烟忍俊不禁，“看不出来呀！”
许宏嫌弃地看了陈璟礼一眼，“他现在就像个机器人，能看出什么？小木头一个。”
老人这张嘴……陈璟礼还没法反驳。
“还有他小学时开家长会，他父母都没去，我一个老头子去开，他还不乐意，小嘴翘得老高了，你看就是这张照片。“外公指着一张陈璟礼的单人照，笑容温暖。
照片上陈璟礼一身黑色学生制服，脖子上戴一枚小领结，面容俊秀，目光冰冷，仔细去看，嘴巴的确是微微撅起来的。
好可爱……楚烟在心里说，忍不住摸了摸照片上小人的脑袋。
陈璟礼目光不善地盯着两人，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被气死。
“还有还有，”许宏压低声音，“他高中时有次物理竞赛拿了第二名，结果一整个学期都不睡觉，天天熬夜做题，最后所有的比赛都拿了第一。”
楚烟笑的腮帮子都疼了，也小声说：“好厉害！”
许宏点头，虽然喜欢吐槽外孙，但还是要给外孙树立正面形象的。
“他从小就这样，好胜心很强，认定的目标，一定会达到。”
楚烟赞同，“有魄力。”
许宏得意地看了陈璟礼一眼，陈璟礼无奈道：“您夸张了，我那时只熬夜一个月，并没有整学期关注这件事。”
“没区别嘛。”许宏大大咧咧地说。
陈璟礼无言，楚烟赞同：“嗯嗯，差不多。”
许宏又继续翻相册，是一张陈璟礼穿着白色西装的照片，看年龄大约十多岁。
“我和你说啊，”许宏笑容揶揄，“璟礼以前还经常被当成女孩子呢，你看这张照片，除了头发短，是不是看起来和女孩子一样漂亮。”
他指的正是楚烟看的那张陈璟礼穿白西装的照片，五官和现在相比，的确秀气许多，没有让人生畏的锐利和冷漠，有种雌雄莫辨的漂亮。
楚烟想象了一下陈璟礼被当成女孩的情形，忍不住乐。
“还有男孩子和他表白呢，哈哈哈哈。”
楚烟实在忍不住，和许宏一起大笑起来。
“您今天的活动量够了，该休息了。”陈璟礼站起来，努力想阻止两人。
许宏一脸了然，陈璟礼思索几秒，还是和楚烟解释道：“小时候那些事……没有那么夸张，外公是故意那么说的，你不要……”
“很有趣呀，”楚烟打断他，目光明亮，笑容温暖，“我觉得很可爱，一点都不夸张。”
陈璟礼怔住，楚烟补充：“而且了解你的童年，我很开心，我想多了解。”
许宏笑眯眯，陈璟礼征楞过后，表情变得有些奇怪，空气突然安静下来了。
楚烟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不对，她看到许宏一脸微笑，陈璟礼沉默不语，她忙活跃气氛：“不过你放心，就算知道了你这么多童年糗事，你在我的心里形象也不会有变化！”
陈璟礼：“……什么形象？”
楚烟大声说：“高大威猛，英俊帅气，冷酷无情，聪明果敢！”
陈璟礼：“……”
许宏毫不留情地狂笑，陈璟礼知道楚烟会和外公合得来，没想到这么合得来，被传染地也开始说胡话了。
他点了点头，语气中带了丝自己都没察觉的宠溺，“嗯。”
楚烟松了口气，冲许宏眨眼，许宏也给她使眼色，两人完全不把陈璟礼当回事，光明正大地打暗号。
陈璟礼今天不知叹了多少次气了，大概比他过去一个月叹气的次数还多。
但他没办法，一个是他的外公，世上唯一的亲人。另一个……
陈璟礼抿了抿嘴唇，没有想下去。
楚烟起身，笑着说：“外公，我去一下洗手间。”
许宏点头，楚烟离开房间。
许宏冲陈璟礼招了招手，陈璟礼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
许宏收起在楚烟面前的童趣，面容稍微严肃，说：“璟礼啊……如果喜欢一样东西，就要努力去争取，这不是你小时后就信奉的格言吗？”
“您……”陈璟礼讶异。
许宏眼神清明，像是能看穿他在想什么，“机会不等人，错过就错过了，不要让自己后悔。”
陈璟礼心中惊涛骇浪，说不出话。
“人也是同样，如果不好好珍惜，将来要后悔的。”
“我和楚烟只是……”陈璟礼想解释。
“我知道，”许宏温和打断他，“我都知道。但是你心里真的是这么想吗？”
陈璟礼表情微微迷茫，许宏继续说：“你心里真的认为和楚烟只是名义上的夫妻？”
“不是……”陈璟礼下意识地否认，接着停住，绷着唇角。
许宏却已经得到了答案，笑着说：“那就是了，你心里不认为你们是假的夫妻，那就遵循你的内心去做，不要被所谓的理智阻拦啊。”
“这些年我时常后悔，”许宏声音带了一丝伤感，“当年没有为你的抚养权据理力争，如果你在我身边长大，现在也不会……”
“我现在很好。”陈璟礼低声说，“您不用担心，养好自己的身体，我……和楚烟会时常回来探望您。”
“嗯。”许宏应了一声，“烟烟很好，漂亮大方，善良孝顺，是个好孩子。经历了那样的家庭变故，眼神还是这样纯净，能够没有私心的照顾你，璟礼啊……”
陈璟礼：“您说。”
“其实你配不上烟烟。”许宏语气惆怅，“你表面看起来众星捧月，家世显赫，但烟烟……”
“我明白，”陈璟礼点头，“她很好。”
“烟烟很好，”许宏重复他的话，接着笑起来，“所以你才要抓紧，不要让人跑了！”
老人语气突变，恨铁不成钢：“虽然你和烟烟差距不小，但谁让你是我外孙呢？既然你们都结婚了，我当然要帮你啦！”
陈璟礼又沉默……这位老人家刚伤感了一秒，又恢复本性了。
陈璟礼难得失笑道：“您就不用操心我们了，管好自己的身体吧。”
“那怎么行？”许宏瞪眼，“不操心你猴年马月才能开窍？我还等着抱曾孙呢！”
“什么曾孙？”楚烟刚好进来，一脸好奇。
陈璟礼立马站起来，“没什么，在聊亲戚家的小孩。”
楚烟哦了一声，觉得他脸好像有点红，不自觉多看了几眼。陈璟礼转身回到之前的位置。交叠双腿，手放在腹部，微微垂下头，看不清他的表情了。
楚烟不解，询问地看许宏。
许宏心里吐槽：没出息。
面上笑着说：“不用管他，大概是累了。”
楚烟点头，“累了可以去午休一会，我陪外公就好。”
陈璟礼没说话，许宏却像是想起什么，说：“对哦，都下午了……瞧我！都忘了你们天天上班累，还拉着你们陪我。要不都去休息一会吧？”
楚烟忙说：“我不累，我陪您。”
“去吧去吧，”许宏挥手，“早上那么早过来，现在肯定都累了，都去休息，等休息好了再来陪我。”
接着就让佣人带两人去休息了，走到另一间卧房门口时，楚烟才想起来两人在陈家是分房睡的，她就停下了脚步。
陈璟礼淡声说：“我不睡，你一个人休息就好。”
楚烟想了几秒，推开门进去了。
陈璟礼果然不睡，让佣人把他的平板拿上来，坐在椅子上开始看资料了。
楚烟的确有些累了，她早上起的早，晚上也睡的晚。她躺到床上，上下眼皮打架，挣扎地说：“要不你也睡会吧，我……”
还没说完就呼吸渐渐平缓，直接睡了过去。
陈璟礼放下平板，来到她面前，看了她几秒，声音低不可闻：“我也睡……我睡哪里？”
楚烟当然不会回答，熟睡中的她一脸温顺，看起来十分好欺负。
“睡你旁边吗？”陈璟礼叹气，“你同意么？”
楚烟：“呼……呼……”
陈璟礼自问自答，“应该是不同意的。”
“所以我工作吧。”他回到桌边，重新拿起平板，专注工作，手机也调成了静音，来电话时便离开房间接听。
回来后他感觉房间温度有些低，把冷气调小了一点，坐在椅子上还不放心。来到床边，把楚烟搭在腰上的薄被轻轻往上拉，盖住了她全身，这才满意的点头。
目光却无法移开了，他单手插兜，静静地看着熟睡中的人，不知过了多久，缓缓抬起手，靠近她的脸颊，却始终没有落下去，最终转移了方向，在她头顶轻轻碰了碰。
“璟礼……”楚烟突然喃喃叫了他一声。
陈璟礼手僵在空中，仔细看楚烟并没有醒，竟然是说梦话。
这句梦话的名字是他，这让陈璟礼唇角忍不住勾起来。
“你也一起休息，别忙了……”楚烟软软念叨，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陈璟礼无奈，重新帮她整理被子，“一直邀请我一起休息，没想过我睡哪里吗？”
手指还是没忍住抚上对方的脸颊，在她鼻尖轻轻捏了一下，“平时看起来聪明，原来也有这样傻的一面。是因为对我太信任，还是没有把我当成身体健康的成年男性？”
陈璟礼心又沉了下去，直接在床边坐下，看着她的脸无法移开。
许宏说的很对，他从来就不承认两人是假的夫妻，从他清醒后的第一秒，虽然茫然，却从没有想过放开楚烟。对她的感情很矛盾，有时候想完全占有，有时候又怕伤害她，更多时候是不知如何面对。
她在意的是变成傻子的自己，和她拥有一年快乐时光的也是那个傻子。不是他……
她对自己是什么感情？爱屋及乌？同情？怜悯？
陈璟礼不知道，也不敢想。
过了许久，他起回到桌边，手指在平板上无意识地滑动，心里想的却是：你怎么看我都不重要，只要……永远留在我身边就好。
作者有话说：
陈璟礼扯花瓣：她爱我，她不爱我，她爱我，她不爱我……QAQ
第四十四章
“你俩干嘛呢？装不认识啊？”
楚烟醒来的时候已经三点多了， 她猛的坐起来，陈璟礼不在房间。楚烟简单快速的洗漱了一下，老人很细心， 房间里的牙刷毛巾等全是新的。
楚烟整理完仪容后，匆忙下楼， 陈璟礼正在陪许宏喝茶。祖孙俩不知在聊什么，陈璟礼一如既往地神色淡淡， 许宏倒是看起来精神不错。
见到楚烟下楼， 许宏热情地和她打招呼。楚烟不太好意思，正要道歉自己睡得太久， 许宏就打断了他， 不让她说。随后就让佣人端来新鲜的水果， 楚烟刚起床嗓子的确很干， 吃了点水果后， 脑子清醒了不少。
楚烟加入后，许宏变开启了新话题，聊着聊着，太阳已经往西边落了，今天不算很热，楚烟、陈璟礼带许宏去附近的公园散步。
许宏刚出院，腿脚无力， 所以坐的轮椅。佣人帮忙推， 陈璟礼、楚烟一左一右， 陪在老人身边。
众人说说笑笑， 走到湖边时， 许宏突然说：“小宋帮我们拍张照， 我要挂在家里。”
佣人应好， 接过他的手机。
许宏自己操控轮椅来到岸边，身后是被夕阳照的波光粼粼的湖水，身侧是散发生机的垂柳。
“愣着干什么？不想和我一个老头子拍照啊？”许宏佯装生气，催促楚烟和陈璟礼。
两人反应过来，快速上前，仍旧是一左一右的站位，手放在轮椅上，看起来郎才女貌，温馨宁静。
佣人打开相机，笑着说：“我拍了哦，你们笑一下。”
楚烟和许宏同时露出笑容，唯有陈璟礼一副被欠钱的样子。
许宏不满，瞪了陈璟礼几秒，无奈道：“算了算了，你小子从小就这样。”
他查看佣人拍的照片，小声说：“委屈我们烟烟了。”
楚烟悄悄抬头看陈璟礼，同样小声说：“不委屈。”
许宏滑动照片，“你不要替他说话，我了解，哼。”
楚烟闷笑，“……其实还挺可爱。”
许宏瞪大眼睛，最后摇了摇头，嘟囔了两句。楚烟没听清，眼神询问。许宏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慈祥地笑笑。
三人走走停停，拍了不少照片。许宏笑容灿烂，说：“璟礼你和烟烟也拍几张，我放到你成长相册里。”
陈璟礼身形顿住，楚烟也呆住。
“快点啊！”许宏又催促了。
陈璟礼和楚烟对视一眼，楚烟犹豫地走过去，陈璟礼也往她那边走。
两人站到了一起，不像夫妻，像不小心凑到一起的陌生游客。
许宏忍俊不禁：“你俩干嘛呢？装不认识啊？”
“璟礼你站那么远干什么啊？靠近一点！还有烟烟，手不要放在身后，那是我们老年人的拍照姿势。”
许宏一通絮叨，十分无奈地叹气，不明白这两个年龄加起来还不到五十的年轻人怎么会这么老土。拍照不会嘛？一个比一个身体僵硬。
许宏耐心指导，最后陈璟礼面无表情地搂住楚烟的肩膀，楚烟惊了一下，看到陈璟礼一脸冰冷正直。她眨了眨眼，也放松身体，头微微靠向对方。
许宏满意道：“这就对了，这才像拍照嘛！”
佣人又是帮着拍了很多张，每到一处风景，许宏就提议两人留照，楚烟和陈璟礼就像两个工具人，被许宏指挥地不停当模特。
两人倒没什么意见，只要老人开心就好。
逛完公园以后回家，吃了晚饭后楚烟和陈璟礼就准备离开了。
许宏拿出一个黑色的首饰盒，放到楚烟手里，楚烟下意识想拒绝。许宏却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按住她的手，声音温和，“这是璟礼外婆生前佩戴的，本来是留给他母亲的……他母亲也去世的早，这套首饰就落在我一个老头子手里了。”
许宏笑了笑，无奈地说：“我哪里用的上？放在家里也是落灰，烟烟拿着，和璟礼参加宴会时可佩戴，当然日常生活里也可以戴。你们女孩子嘛，戴点首饰漂亮。”
楚烟不用想也知道价值不菲，还是想拒绝，并且犹豫要不要告诉他自己和陈璟礼真实的关系，她不确定陈璟礼有没有说，许宏对陈璟礼来说的确和其他陈家人不同，楚烟不知道他是否隐瞒。
楚烟犹豫的神色，许宏看在眼里，他仿佛仍旧知道楚烟心里所想，慈爱地拍了拍她，说：“我知道，我都知道。”
楚烟睁大眼睛，却听到老人继续说：“我与你投缘，如果不是你提前被璟礼拐跑，我肯定是要认你做干孙女的。”
许宏眨了眨眼，楚烟不知该怎么回应，便只能跟着笑。
“我又没其他后代，唯一的外孙还是这个小木头，让他把首饰送出去？”许宏嫌弃地撇嘴，“下辈子吧，笨蛋一个。”
老人又吐槽了，陈璟礼装没听到，淡定自若。
楚烟笑，许宏接着说：“能戴首饰的只有你一个女孩子，不给你给谁啊？收下。”
楚烟：“这太贵重了……”
“嗨！就是一堆玻璃石头！”许宏口气随意，“不过样式很漂亮，烟烟你皮肤白，戴起来一定好看。”
楚烟知道老人是故意这么说的，但她一不是对方真的孙女，二不是对方真的外孙媳妇，实在没理由接受。
许宏见劝不了她，又改了说辞，“抛开这些，你去年帮助照顾璟礼一年，如果不是你，我这傻外孙不知又吃多少苦，于情于理都要感谢你。”
楚烟不知道怎么扯到这里了，有些茫然，“啊……”
许宏眨了眨眼，轻松道：“之前璟礼要给你分资产，你不要，这套不值钱的首饰总可以要吧？”
“我……”楚烟张嘴，还没说完，陈璟礼就从她手里接过盒子，淡声说：“谢谢，我替她收下了。”
许宏瞪他，楚烟也目瞪口呆。
陈璟礼颔首：“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了，路上要堵车。”
许宏点头：“行吧……烟烟你有时间和璟礼多回来。”
楚烟感觉到了一丝不舍，短短一天的相处让她对这个老人喜爱依赖。
她笑着说：“只要您不嫌我烦，我会时常打扰您的。”
“打扰好，多多打扰，”许宏笑呵呵，“也不用经常挂念我，你们都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有时间了再来看我就好啊，不要耽误了你们自己的事。”
楚烟竟然觉得眼眶有点热，许宏让她想起了自己的外公外婆，可惜，他们也很早的离世了。而爷爷奶奶，从她出生后就不亲近，来往不多。
楚烟弯着眼睛：“您说什么呢？您是我和璟礼的外公，是我们的亲人，当然也是我们生活里的一部分……”
楚烟顿了顿，也学他眨眼，声音俏皮：“很重要的一部分。”
许宏乐呵呵，楚烟最后叮嘱：“您要保重身体，听医生的话。不要偷偷喝酒，等您身体养好了，我们带您出去旅游，喝遍天下的美酒呀！”
绕是许宏性格乐观，此时也不免有些感慨，说：“好，好……等以后……”
“什么以后呀！”楚烟不满，“要近日！您抓紧时间养好身体，夏天过了就可以出去玩，您想等以后，我可等不及，是不是，璟礼？”
陈璟礼看着她温柔善良的表情，轻轻点头，“嗯。”
许宏长舒一口气，说：“放心吧！我一定养好身体，等你们请我喝酒！”
“只惦记喝酒……”楚烟哭笑不得，拉了拉陈璟礼的袖子，“那我们先走了哦，您别送了。”
陈璟礼低头看她的手，楚烟没走察觉，抬起另一只手，冲许宏挥了挥。
许宏还是执意送他们到门口，司机已经来了，坐在驾驶位，随时等候吩咐。
楚烟又和许宏说了一会话，陈璟礼站在一旁没有打扰，也没有插话。过了快二十分钟，今天第一次见面的祖孙俩才分开。
楚烟依依不舍，“外公我们走啦！”
“注意安全啊！”许宏挥手，揉眼睛。
陈璟礼：“……”
楚烟一步三回头上车，许宏泪眼巴巴望着。
陈璟礼无情地插.到两人中间，声音清冷平淡，“从陈家到这里开车四十分钟，加上堵车一个小时。”
他目光淡淡扫过两人，“现代社会科技发展迅速，手机还有项功能是视频通话。”
“您的手机坏了么？”陈璟礼问许宏。
许宏呆了呆，举起手机，诚实摇头。
陈璟礼又看向楚烟，楚烟连忙说：“我的也没坏。”
“没记错的话，你们在今天中午吃饭时已经添加了对方的联系方式和社交账号。”陈璟礼声音没有波澜，“我是有阻止你们来往，还是不允许你们视频通话？”
楚烟哑巴了，许宏摸鼻子，嚷嚷：“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整天说些奇奇怪怪的话！烟烟你说是吧！”
楚烟打量陈璟礼的神色，悄悄点头。
“行了行了，赶紧走。”许宏赶人，“省的又要给我上课，气死我了。”
陈璟礼和楚烟坐进车里，许宏到底还是没进楼，一直目送他们的车子离开。
楚烟和许宏之间离别的伤感被陈璟礼那通话搅没了，她一想起来就忍不住笑。
陈璟礼微微侧头，还是没什么表情，“怎么了？”
“没什么，”楚烟轻咳一声，眼睛弯着，“只是觉得你有时候也挺幽默。”
她想了想，补充：“冷幽默。”
陈璟礼：“……”
“无话可说了吧，哈哈哈——”楚烟忍不住大声笑起来，“你今天时常这个样子呢，和平时不太一样。”
陈璟礼抿了抿唇，不再泄露丝毫的情绪变化。
楚烟却单手撑着下巴，看着他说：“你和外公……感情一定很好吧。”
陈璟礼面色沉静，过了十几秒才回答：“嗯。”
很好，是世上唯一真心对他的亲人。
楚烟感慨地说：“真好……”
虽然陈家人不好，但还有外公。而她……
楚烟习惯性地用笑容掩饰情绪，车辆一直平稳前行。快到家时，陈璟礼突然说：“他也是你的外公。”
楚烟惊讶，车子停下，他拉开门出去了。司机替她打开车门，楚烟呆了几秒，下车跟上他。嘴角带着一丝笑意。
第四十五章
“不用把我当孩子对待。”
之后楚烟果然做到了时常“打扰”许宏， 两人几乎每天都会联系，有时候是通电话，有时候是视频， 陈璟礼空闲的时候，会带着她一起回去探望。
有时候实在没时间， 工作太忙，楚烟会自己去许家。
因为陈璟礼不在， 所以老人肆无顾忌地把陈璟礼卖了个干净， 什么好玩说给楚烟听，甚至连以前有多少女生给陈璟礼递情书都爆料了， 还有和同学打架， 一打多还能不落下方， 他给对方家长赔了好多钱等等。
楚烟和陈璟礼虽然相识一年多， 甚至还算夫妻， 但他们没有经历过正常的结婚过程，对彼此的过往和童年都不了解。
楚烟听到这些事，好奇又新鲜，原来年少的陈璟礼还会打架，他看起来不像冲动的人。外公解释是对方挑衅，陈璟礼才动手，至于挑衅了什么， 直到他去医院看过被打的学生， 陈璟礼也不说， 到现在还是个谜。
倒是有几分现在的固执……楚烟默默点评。和许宏接触一段时间后， 她把陈璟礼的童年了解了一大半， 虽然在家里对方还是冷淡沉静的样子， 但她觉得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近了不少。看到他， 就会想起许宏说的那些趣事。
时间进入八月，已经没有那么热了。
楚烟白天又去探望了许宏，吃了晚饭才回来。她回来的时候，陈璟礼也刚到家，两人简单地说了几句话，都是围绕许宏，便各自回了房间。
准备休息前，她下楼倒水，陈璟礼也刚好出来，头发湿着，穿着和以前风格不同的深色睡衣。
楚烟看到他肩膀处的衣服布料颜色更深，伸手碰了碰——果然是湿的。
楚烟叹了口气，回自己房间拿了毛巾，直接往陈璟礼头上丢，使劲搓了搓，语气亲昵自然：“怎么又不擦头发啊？不是和你说了很多遍吗？”
陈璟礼没说话，因为配合她的动作，身体微微弯了一点，头发遮住眼睛，看不清表情。
楚烟继续说：“说了那么多次都不听……真是不乖。”
话音刚落，陈璟礼身体不易察觉地僵了一下，楚烟没有发现，还在给他擦头发，亲近地说：“湿着头发睡觉要生病呀，生病了要打针，要吃药。”
“你不怕打针吃药啊？很疼很苦的。”楚烟眨了眨眼，不自觉用了和以前一样的口气，眉眼弯弯，眼神温柔。
陈璟礼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缓缓把毛巾拿下来。
楚烟不解：“怎么了？是我力气太大，碰疼你了吗？”
陈璟礼抬头，脸上没有表情，声音冷静：“我不是小孩子。”
楚烟眨了眨眼，“啊……”
陈璟礼抿唇，“不用把我当孩子对待。”
他本来想说的是：不要把我当傻子对待。但还是改了话语。
楚烟有点茫然，拿着毛巾看他。
陈璟礼深吸一口气，表情没变化，“我不怕打针，也不怕吃药。我……”
我不是他！
楚烟很慢很慢地才明白他在说什么，她抬了抬手，又放下，接着和往常一样笑，说：“嗯，那你自己擦，头发干了再睡觉。”
说完把毛巾放他手里，便重新拿杯子去倒水了。
陈璟礼看着手里的毛巾，下意识想追楚烟，楚烟倒了水后回来，陈璟礼还站在走廊里，她似是惊讶，说：“站在这里干什么？不回房间吗？”
声音表情都没什么异常，陈璟礼却觉得不安，他的直觉告诉自己刚才那一番话似乎不妥，他犹豫间，楚烟已经打着哈欠回房间了，和平时一样，笑着说：“晚安，明天见。”
陈璟礼拿着毛巾回了房间，并没有擦头发，直到头发自然干了，他才躺到床上休息。
第二天早上，两人和往常一样在餐厅遇到，楚烟微笑道：“早上好，昨晚睡得怎么样？”
陈璟礼拉开椅子坐下，抿了口温度刚刚好的咖啡，说：“还好。”
“嗯。”楚烟点了点头，继续吃早饭。
楚烟今天比他起得早，所以早餐也比他吃的早。
楚烟放下筷子，准备回房间，陈璟礼站起来，说：“抱歉，我昨天……”
“没关系，”楚烟温和地打断他，“不用道歉，我没有在意。”
陈璟礼看着她，楚烟想了想，补充：“而且你说的很对，你的确不是小孩子。是我唐突了，不该那样和你说话。”
“我……”陈璟礼张了张嘴，再次被楚烟打断，“我还有几份资料要翻译，不和你说了啊！路上开车注意安全！”
说完就对他挥了一下手，快速上楼了。
陈璟礼重新坐下，眉心慢慢蹙起来，却没有胃口吃饭了。他看了一会楼梯，直接拿起西装外套离开了。
是他的错觉吗？隐隐觉得不安。
陈璟礼按了按眉心，快步坐进车里，声音有些沙哑，“开车吧。”
司机看了下时间，比往常早了半个小时。
他没有说话，点头发动车子。
楚烟站在窗帘后，看着陈璟礼离开。她没有翻译什么资料，而是坐在床边发呆，回想昨天晚上那一幕。
她的确把对方当成了相处一年的小傻子，忍不住用柔软亲昵的态度调侃劝哄，那时的陈璟礼怕吃药，怕打针，每当对方不听话时，她总会用这个来威胁。
效果很好，小傻瓜次次都能掉进她设好的陷阱。
而现在……他不是傻瓜了，自然不怕打针和吃药了。湿着头发睡觉会有什么后果，陈璟礼作为陈家的大少爷，岱安集团的继承人，怎么会不明白？
哪里需要她来提醒，还用打针和吃药来吓唬他。
她真的是……
楚烟不自觉地笑了笑，摇了下头——她真的是被这段时间和许宏走太近、了解太多陈璟礼的童年所迷惑，自以为和对方亲近不少，不再像前几个月那样陌生。
楚烟一直在等，等陈璟礼打开心扉，重新接纳她。即使回不到从前，他们也可以平和相处，找到一种新的相处方式。
只是……
楚烟眼神突然茫然，抓了抓床单——陈璟礼似乎不这么想，无论发生什么，无论这两个月他们相处的如何，他始终疏离淡漠，忽近忽远，有时候让她觉得亲近了一些，有时候又觉得距离更远。
楚烟叹气：她是不是错了？
陈璟礼的确和小傻子不是一个人，无论过去多久，他们都回不到从前，陈璟礼也永远不会成为那个让她感到温暖和快乐的小傻瓜。
楚烟手指无意识地在床单上划动，手机突然响起，是许宏发来的短信，和上个月的每一天一样，絮絮叨叨地聊天。楚烟整理了一下心情。扯了扯嘴角，露出笑容，快乐地给老人回消息。楚烟信息刚发过去，许宏电话就打过来了。
声音爽朗，态度和蔼——楚烟笑着陪老人聊天。她这几天不太忙，空闲的时间大部分会陪许宏说话。
许宏没听出任何异常，他照旧讲了许多陈璟礼童年的事，楚烟反应却不像往常那样热情，她勉强维持声音不变，夸赞或吐槽。
许宏思索了一会，两人又聊其他的话题，楚烟没再表现出任何不对，许宏也没多想了。
挂了电话，楚烟重新躺回床上，有些失落：本以为多了一个亲人，原来……她注定是要孤独一个人的。
……
陈璟礼的不安持续了几天，在见到楚烟如常的笑容和随和态度后，渐渐打消了疑虑，也考虑过楚烟在他心里的位置……已经随时可以影响他的心情和工作状态了。
半个月后，夏天接近尾声，入秋了。
陈璟礼刚刚给下属布置完任务，接到了楚烟的电话，陈璟礼瞬间怔住，看着显示来电的手机屏幕没有动。
这是自从他清醒以后，楚烟第一次给他打电话，他甚至快速地回想了一下——过去几个月两人没有需要手机联系的时刻，连去探望许宏也是在餐桌上商量的，到了那一天，两人一起出门，司机开车送他们。
他们同住一屋檐下，却从没有主动联系过对方。
突然想到这一点的陈璟礼几乎是立刻就变了脸色，沉默盯着手机不动。
下属看了看他的脸，又看看振动的手机，犹豫道：“陈总……您的手机在响。”
陈璟礼薄唇紧抿，突然闭了一下眼，接着拿起手机，点下通话图标。
楚烟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微微失真，却一如既往的温柔。
“在忙吗？”楚烟问，“抱歉，我不了解你的工作时间，如果现在有事，我可以等会再打给你……”
“没事。”陈璟礼声音十分低沉，脸上也没有一丝表情，下属感觉气氛不对，不知该留下还是离开，有些紧张。
“我没有在忙，有什么事？”陈璟礼平静地问。
楚烟笑了笑，“今晚有没有时间？或者明晚？你最近哪天有空，可以早点回来吗？我有事情想和你谈。”
“什么事情？”陈璟礼嗓子突然哑了，说出来的话仿佛带着极低的气压。
下属努力降低存在感，听到声音后忍不住悄悄抬头，被自家老板的表情吓到了。
楚烟也吓了一跳，关心道：“怎么声音这么哑？生病了吗？是不是……”
她突然顿住，温和解释：“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听到你声音不对，是不是感冒了？空调温度太低了？”
楚烟想了想，建议：“去医院看一下，或者买点药。不要不当回事，小感冒拖严重了更麻烦。”
陈璟礼始终没说话，等她说完了才开口：“没有感冒，只是喝水少了，嗓子有些干。”
下属不安：刚才一直是我在说呀，老板您几乎没发表什么内容，这是在指责我吗？哭。
“那就好，”楚烟口气没什么变化，“那你自己多注意，有时间早回来。”
“好。”陈璟礼沉声说，挂了电话也不动，盯着已经结束通话的手机发愣。
过了十几分钟，下属终于忍不住，询问：“陈总，您还有其他要吩咐的吗？”
陈璟礼抬头，微微惊讶，似是才发现他没走。
陈璟礼捏了捏眉心，淡淡道：“没有了，报表明天给我，你出去吧。”
下属看了他几秒，陈璟礼没有和以前一样敏锐地察觉，用眼神示意他们离开，而是单手撑着额头，极为罕见的流露出疲惫。
下属想关心几句，到底还是没胆子，轻轻离开了。
陈璟礼平静了好一会，才放下手机，靠向椅背，再次闭上眼。
——早点回家，有事要谈。
什么事？需要特意给他打电话提醒？今天没时间，那就明天，明天没时间，那就最近抽出一天时间……
陈璟礼睁眼，望着办公室内豪华的吊灯，一时有些茫然和无措。
如果他说没时间，楚烟会一直等到他有时间——要谈的事情很重要，所以他必须早点回家。
陈璟礼站起来，走到落地窗前，手指动了动，突然看到左手无名指的戒指，他沉沉吐了一口气，又焦躁地回到办公桌后，给楚烟发了一条信息。
——今晚没时间，明天也有重要的工作安排。
——我会空出时间，早点回家。
楚烟的信息回复的很快，不到一分钟就发了过来。
——好，不着急，你忙工作，我等你。
短短一行字，却让陈璟礼呼吸有些急促，他甚至预想了几件楚烟要谈的事情……每一件都让他不适。
陈璟礼一时间竟升起的逃避的心思，把秘书叫了进来，重新安排工作行程，加大工作量，甚至在晚上还安排了跨国会议。
秘书震惊，不敢多说什么，尽职地去安排新的工作行程了。
陈璟礼把手机放进抽屉，调整情绪，继续工作。
作者有话说：
老婆要跑喽～
第四十六章
“我们离婚吧。”
楚烟等了陈璟礼将近一周， 陈璟礼始终没有空，楚烟也见不到他人，问佣人时说他晚上回来的很晚， 楚烟已经休息了。楚烟便再次联系陈璟礼，委婉地表示如果实在没时间， 无论多晚她可以等他。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陈璟礼才回复——晚上会回家。
即使陈璟礼说晚上会回来， 楚烟也没想到会那么晚， 差不多十点钟才到家。
楚烟打量了一下他的脸色，关心了两句， 陈璟礼神色淡淡， 回答简短。
楚烟没有像以前那样追问， 而是点了点头， 在沙发落座， 沉思几秒后开口，“这段时间我考虑了一下……璟礼，我们离婚吧。”
陈璟礼表情平静，看不出惊讶。楚烟想：应该很顺利，或许明天就可以办手续了。
哪知陈璟礼淡声问：“为什么？”
楚烟皱眉，接着露出笑容，把她考虑好的想法说出来， “之前你一直说自己和……那个他不是同一人， 我也想了想， 或许你是对的， 我不应该把我的想法强加在你身上， 强迫你认同。”
楚烟笑容温柔， “这一点， 我得向你道歉，希望你不要介意。”
陈璟礼没说话，目光看着茶几不知在想什么。
楚烟停顿了几秒，继续说：“虽然我们的婚姻……”
她想说“婚姻是错误的”，但觉得不对，这段婚姻对她来说并不是错误。
楚烟改了说辞，“我们虽然不是相爱结婚的，但这一年多我很快乐，感谢你……和他。现在他不在了，你就替他接受我这份感谢吧。”
楚烟眨了眨眼，语气轻松，带了一点玩笑的成分，看的出来，她想让这场谈话轻松一些。然而事与愿违，楚烟一个人说话，陈璟礼不回应，也没有表情。
楚烟甚至不确定他有没有听，但已经提了离婚，该说的还是要说完。
“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当初结婚……现在你已经清醒了，我们实在不适合继续这样的关系和往来，”楚烟认真道，“是要让一切回到原来的轨道了。”
陈璟礼说：“你是想和我断绝关系么？”
楚烟怔了一下，否认：“只是离婚……”
然后停住，不，不只是离婚，她刚才那番话的确有断绝来往的意思，她也的确考虑过，只是不知该如何表述出来，最终只能委婉而含蓄的表达，从她说第一句话开始，陈璟礼就是冷静淡漠的。楚烟没有想到他问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犹豫几秒，楚烟还是诚实回答：“是的，我认为我们已经不适合继续来往，回到陌生人的位置对彼此都好。”
其实她也是有私心的，再坚持陈璟礼和小傻子是一人，陈璟礼也是抵触的。她不想继续来往，因为会想到相处的时光。她本来就是一个人，离婚、断绝关系也不过是回到她本来的世家。
可能有点难，有点痛，但她相信自己可以忘掉对方……只要他们不再见面，不再有联系。
楚烟考虑的很周到，回答后客厅再次陷入沉默，陈璟礼不再说话。
楚烟觉得不对劲，刚才提离婚时陈璟礼明明没有反应，证明他并不排斥，为什么一直沉默？
楚烟只能继续说：“你哪天有时间我们去办理手续，空出一天……或者半天也行，选个工作日。”
陈璟礼还是不说话，十指交握，安静地坐在沙发上，仿佛离婚这件事和他无关。
“璟礼？”楚烟询问，“你在听吗？”
陈璟礼嗯了一声，虽然反应不大，但好歹给回应了。
楚烟松了一口气，“我知道你忙，但办手续必须要我们本人到场，你还是空出半天时间，我们尽快办完。我行李也不多，办好手续随时可以搬走。”
陈璟礼突然站起来，目光淡漠，看不出情绪，盯着楚烟：“我不同意。”
楚烟呆了呆，“什么？”什么不同意？
陈璟礼缓缓重复，“我不同意离婚。”
楚烟懵了，也跟着站起来，完全傻掉了，“为什么？我们没有孩子，我也不要你的钱，不需要拟什么离婚协议，直接去办手续就好，很方便，为什么不同意？”
楚烟不可思议，她考虑过陈璟礼可能会有的反应，唯独没想过他会不同意。
陈璟礼低头看了一眼时间，语气淡漠疏离，“没有原因，我不离婚。”
“你——”楚烟瞪大眼睛，“怎么会没有原因？不同意总要有理由吧？你说说看，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协商。”
“我们也没有利益纠葛啊！”楚烟不理解，“和钱无关，你为什么不同意啊？”
楚烟唯一能想到的理由就是所谓的婚内财产，但她之前没签那些财产赠予的合同，现在自然也不会分他们的婚后财产，她说的很清楚了。
陈璟礼轻轻吐了一口气，竟然转身就走。
楚烟完全被这发展弄懵了，她下意识拦住陈璟礼，呆呆地问：“你去哪里？”
陈璟礼目光平静，“回公司？”
楚烟不解，“回公司干什么？”
陈璟礼抿了抿唇，“……工作。”
楚烟深吸一口气，“这么晚了工作什么？什么工作需要你半夜去做？”
陈璟礼不回答，直接推开她的手往外走。
楚烟连忙追他，陈璟礼走得极快，楚烟小跑才能追上。半夜十点多，她不敢大声喧哗，只能轻声喊：“璟礼，你等一下！”
陈璟礼不理会，楚烟小跑都跟不上了，她有些急，没注意脚下，好好的鹅卵石小道上竟然有一块大石头，她不小心踩上去，惊呼一声，直接往地面扑。
陈璟礼脚步顿住，飞快转身搂住她。
楚烟心跳加速，抓着他的衣服不停喘气，这才看到脚下的石头。
陈璟礼搂着她，因为姿势的原因，她也感受到了他的心跳——竟然同样很快。
楚烟怔了征，陈璟礼问：“伤到没有？”
楚烟摇头，感觉搂在她腰间的手似乎收紧了一些，在她讶异时，又缓缓松开。
陈璟礼扶着她站好，背光的角度看不清他的神色。
“注意脚下，不要追了。”
说完就收回手臂，再次转身离开。这次楚烟没有追，回想刚才在陈璟礼怀里时听到的心跳——很快，很急。
是她自己的吗？
好像不是，是陈璟礼的吗？
楚烟楞楞地站在原地，看着陈璟礼离开的方向，没一会她就听到了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
她缓缓回了房间，一时间也有些茫然。
陈璟礼不同意，没有理由，直接回公司……一系列的发展都让楚烟茫然。
他表面明明很平静，看起来对结婚离婚并不在意的样子，为什么……为什么方才心脏跳动的那么快？
楚烟心里乱，回了房间洗澡，洗完澡后也无法平静，拿着手机坐立不安，不时把陈璟礼的联系方式调出来，盯着发呆。
过了十几分钟，她还是没忍住拨通了对方的电话。
过了好一会对方才接，楚烟首先听到了呼啸的风声，她心里一紧，问：“你在哪里？”
手机里安静几秒，陈璟礼回答：“车上。”
楚烟震惊：“你不是回公司？为什么还在车上？谁在开车？”
陈璟礼缓缓把车停路边，抬手按了按太阳穴，轻轻吐了一口气，说：“走错了路，所以耽误了一点时间，我自己开车。”
楚烟简直不知该说什么了，没人知道电话接通时，她听到风声是什么心情。距离陈璟礼离开已经接近一个小时，而这里到集团总部也就三十分钟车程，更不用提半夜车少，不用等红绿灯。
楚烟闭了闭眼，努力控制情绪，“陈璟礼你在做什么？大半夜回公司加班，不带司机一个人开车！你知道有多危险吗？”
而且还是她都察觉到不对的状态，她真的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
接下来仍旧是沉默，在楚烟以为他要挂电话时，听到了男人的声音。
“你在关心我么？”陈璟礼声音淡淡，却带着让她读不懂的异样情绪。
楚烟没有犹豫，“当然！你突然离开，这么久了还在开车，我能不担心吗？”
陈璟礼似是低低笑了一声，但因为声音太小，或者信号不好，她也不确定。
“那为什么要离婚？”
楚烟愣了愣，回答：“担心你和离婚没有关系。”
陈璟礼：“可是离婚以后，你还要和我断绝来往。”
楚烟沉默，这一点……她并不打算改变。
楚烟再次把在离婚的理由重复了一遍，陈璟礼一直没说话，楚烟说完最后一个字，问：“什么时候办手续？”
陈璟礼直接挂了电话，一句都没说。
楚烟看着被挂断的通讯记录，一脸震惊——陈璟礼挂她电话？挂她电话！
楚烟又呆了，拿着手机脑子都当机了。
这一晚太过魔幻，楚烟躺到床上准备睡觉时，还想不明白怎么是这个发展，不是应该顺利答应离婚，很快就办好手续吗？
楚烟晕晕乎乎地入睡，做了一晚上光怪陆离的梦，梦境的主人全是陈璟礼，冷酷无情地重复：“我不离婚，我不同意……我不离婚，我不同意……”
两句话翻来覆去地说，第二天楚烟直接被吓醒了。
第四十七章
“都是你不要我了。”（二更）
陈璟礼在高架上吹了半个小时冷风， 才将车开回市区。
到公司已经晚上十二点了，他面无表情打开电脑，松了松领带， 直接开始工作。天快亮的时候休息了两个小时，接着起床洗澡， 换衣服。脸色冰冷平静，除了眉眼和往常看起来更凌厉外， 倒也看不出明显异常。
秘书和助理通常比其他员工早到公司， 然而今天他们进老板办公室时，看到陈璟礼穿戴整齐地坐在办公桌后， 只抬头扫了他们一眼， 没有说话。
秘书和助理对视一眼， 低声和陈璟礼问好。陈璟礼合上文件， 开始吩咐今天的工作任务。两人不敢开小差， 虽然有一堆话想讨论，但还是工作为主，认真记下后便打算离开。
陈璟礼却叫住秘书，把他的手机拿出来，淡声道：“除了工作电话，其余来电一律不用汇报。”
秘书捧着手机愣了愣，说：“好……好的， 陈总。”
两人离开， 一出办公室就双双瞪大眼睛， 飞快走到茶水间， 一边泡咖啡一边议论：“怎么回事， 老大怎么这么早来公司？看那架势， 不是刚到吧？”
“会不会晚上没回去？”
“不会吧……”助理惊讶， “老板这次回来后，晚上几乎不会在公司过夜，连附近的公寓都不去，无论多晚都要回家呢。”
秘书低笑，“因为陈太太吧？你见过吗？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助理之前帮陈璟礼查过楚烟的资料，也可以说了解，但总觉得对方不完全是资料里那样，便说：“是一个……看起来有点普通的女人。”
秘书瞪眼，两人又讨论了一番小老板大清早坐办公室有多惊悚外，便各自去干活了。
陈璟礼一个上午都表现的很正常，除了面对面时才能感觉到极低的气压和冰冷的气息。每一位从办公室出来的员工都哭丧着脸：“好可怕，老板今天格外恐怖。”
大家越发不敢偷懒，战战兢兢。
下午有股东会议，所有董事和高层全部出席，陈正祥也在，坐在首位，陈璟礼坐在他右手边下排第一位。
会议的主题是讨论几个关乎集团下半年发展的大项目，陈璟礼沉着冷静，有条不紊主持会议。几个董事和以前一样提建议或问题，陈璟礼也和以前一样冷静回答，只是稍微有点不同。
可以忽略的问题被陈璟礼抓住不放，口气平淡，言语犀利，把几个董事问的脸色难看，险些失态。
陈正祥警告地看了陈璟礼一眼，陈璟礼没有任何表示，冷静平稳地阐述自己的观点。除了几个被“挑错”的董事，这场会议还算圆满。
结束后，所有人都走了，几位董事狠狠地瞪陈璟礼。陈璟礼没有表情，坐在原位没动。
所有人都离开后，会议室只有陈正祥和陈璟礼。
陈正祥声音带着怒气，冷冷地问：“你怎么回事？我有教过你这样的处事方式？”
陈璟礼淡淡道：“身为集团高层职员，我有义务和责任对董事的提议和问题进行回答与指导。”
陈正祥皱眉，怀疑地打量他，“可以有更好的应对方式，他们的股份加起来虽然没有我们多，但也不能小觑，你这样不留情面，不是给自己挖坑？”
“我听不懂您的意思，我只是做我分内的事。”陈璟礼语气平静。
陈正祥眉心皱得更紧，察觉到了不对劲。他看了陈璟礼许久，沉声问：“昨晚没睡好？”
陈璟礼表情仍旧没变化，“睡好了。”
“遇到了什么事？”
“没有。”
陈正祥敲了敲桌子，脸上没有怒意，但声音十分冷漠，“希望是你最后一次鲁莽行事，下次不可以在股东会议上驳董事面子。”
陈璟礼没说话，陈正祥忍着怒气，“听到了没有？！”
陈璟礼还是沉默，陈正祥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今天怎么了？！”
陈璟礼也站起来，“我没有事。”
陈正祥直觉不对劲，陈璟礼今天很不对劲。虽然别人可能看不出来，但他几乎是手把手把陈璟礼培养成现在这样，他自问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个儿子。
因为了解，所以也极为信任。陈璟礼过去十几年给他的印象太好，让他太放心。所以即使察觉到了不对，陈正祥还是没有多想。
“无论什么事，你自己处理好，不要影响工作。”陈正祥最后警告，既不关心他出了什么事，也不在意是否对他有影响。
他只在意会不会影响工作，而答案肯定是不会，他太了解陈璟礼了。
陈璟礼是他最完美的作品，宛如机器人一样的缜密头脑和强大执行力，能力不输于他。
陈正祥是完全放心且信赖地把集团交给陈璟礼的。
陈璟礼仍旧没回应他这句警告，陈正祥也没在意，又叮嘱了两句便离开了。
会议室只剩他一人时，他重新坐下，双手按住额头，缓缓闭上眼。
大脑里像是有一把刀在搅动，让他呼吸不畅，站立不稳。
秘书和助理在门口等了许久，也没见他们的上司出来。连董事长都离开了，陈璟礼还在会议室里。
秘书手里的手机屏幕亮了亮，有未接来电，名字是楚烟，秘书上午接过她的电话，也知道对方是他们老板的妻子，接通后对方没说什么，只是让陈璟礼忙完了给她回电话。
老板太太的来电算不然私人事宜？秘书不敢自作主张，还是汇报给了陈璟礼。陈璟礼当时正在看文件，头也没抬冷冷道：“不用接了。”
秘书吓傻了，捧着手机就出去了。这会对方又打了电话来，她想到上午陈璟礼的脸色，悄悄挂断了来电，愁眉苦脸得叹了口气。
助理感同身受地拍了拍她肩膀：今天一天上司都很不正常，他们日子不好过哇。
不知过了多久，陈璟礼终于出来了，脸色有些疲惫，甚至在出门时身体晃了一下，被助理眼疾手快扶住。
秘书和助理同时想：小老板被大老板训得这么惨吗？
两人不认说话，陈璟礼只晃了一下就恢复面无表情，他似是不舒服一样狠狠揉太阳穴，什么都没说回了办公室。
两人分别汇报会议内容，安排晚上行程。
陈璟礼的行程仍旧很紧，即使晚上没有应酬也会在公司加班，神奇的是，不需要助理和秘书，让他们正常下班。
今天同样，到了六点，陈璟礼就不再吩咐工作，秘书办和几名助理全部下班。秘书拿着他的手机走进了，表情为难，“陈总，这个……”
“给我吧。”陈璟礼说。
秘书立马放下手机，微微躬身，飞快跑了。
陈璟礼放下笔，拿过手机，上面有六通未接来电，几条未读信息——来源全是楚烟。
头又疼了。
陈璟礼放下手机，捂着额头，缓过一阵又一阵的疼痛，过了好几分钟，才脸色苍白地重新拿起手机，打开短信。
——璟礼，你好好考虑一下，我是认真的。
——婚姻不是儿戏，分开对我们来说都是最好的。
——当初结婚是意外，离婚是让我们分别回到正轨。
——我们的家庭背景、成长环境和性格都截然不同，你现在不需要人照顾，有自己的事业和光明未来，我们不是真的夫妻，将来你也会有更合适的结婚对象。
——收到信息给我回电话。
陈璟礼手指收紧，几乎想把手机捏碎。他努力克制心里的戾气，给楚烟回了电话。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汹涌的戾气又一瞬间消失了，只剩下沉沉的疲惫和低落。
“……你会再婚吗？”陈璟礼低声问。
楚烟听出了他语气的不对，克制关心的冲动，说：“不会的……以前我和你说过，我不会再结婚。”
或者说在此之前她从没想过结婚，陈璟礼是意外。
“什么是正轨？”陈璟礼闭上眼，缓缓道：“什么是回到正轨？我们现在的生活和关系不是正轨么？”
陈璟礼的关注点仿佛永远不在楚烟的计划里，她惊讶地说：“你……”
“为什么结婚时没问过我意见，离婚却是回到正轨，”陈璟礼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你不是说不后悔结婚吗？我们的婚姻……是错误的吗？”
“当然不是……”楚烟急忙打断，却不知如何解释。不后悔结婚的是她，表示离婚回到正轨的也是她……
这两句话的确是矛盾的，然而陈璟礼也不知道，对楚烟来说同样很矛盾，一方面开心和他相识，一方面又觉得不该相识……她好像被陈璟礼传染了，关注的方向也跑歪了。
楚烟叹了口气，无奈道：“抱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很诚实，也很坦然。
陈璟礼靠在椅子上，手背搭在额头，“新年时你说过，祝我婚姻幸福，儿孙满堂……楚烟，你希望我和别的女人结婚吗？”
楚烟愣住，考虑几秒，说：“如果你喜欢……你开心，那我祝福你，我希望你幸福。”
陈璟礼苦笑，声音飘忽：“可我不希望……”
“什么？”楚烟听不清，“不希望什么？”
“不希望你和别人结婚，不希望你和别人生孩子……”陈璟礼喃喃道，“不希望我们离婚……那时我也说过，现在我的想法仍旧不变……”
楚烟震住，久久无法回神。今年过年时陈璟礼的确说过同样的话，孩子气地表示她不许离婚，不许再婚，不许和别人有孩子。
可那时候……那时候他不清醒，无论说什么都不是真的。现在为什么……
楚烟准备了一天的心理建设，瞬间瓦解。
她艰难地说：“怎么能一样，那时候你脑子不清醒，说话不做数的，没有必要坚持同样的想法。”
“不做数？”陈璟礼声音低下去，语气冰冷，“因为脑子不正常，所以说的话不是真的？那些相处的画面，那个时候的我，是真实的吗？每句话每个相处片段，也都不做数吗？”
楚烟哑口无言，节节败退，所有的说词全部被堵在喉咙里。
“我……”楚烟张了张嘴，声音有些茫然，“我不知道……”
陈璟礼坐直身体，声音提高了一点，“你不可以区别对待，楚烟。”
“你说我和他是一个人，却不认同他说过的话。你感谢那一年的相处和陪伴，又单方面给我治罪……”
“我没有！”楚烟有些慌，也有些不明白，她感觉两人讨论的话题似乎和离婚无关，她甚至能感觉到听筒里陈璟礼声音中浓重的悲哀和失落。
这让她也十分不适，本来打算轻松平和的谈离婚，却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奇怪的是……她竟然也很难过，很不舒服。
不是考虑了很久吗？不是把两人的现状和未来都分析的很清楚吗？
为什么……为什么她也很难过呢？
楚烟失声，陈璟礼声音嘶哑，“这样对我不公平，你不可以这样。”
“我不太明白……”楚烟喃喃道。
“我不离婚，我不同意离婚。”陈璟礼说。
楚烟像是突然回神，深吸了一口气，勉强道：“你只是……可能只是不习惯。毕竟我们相处了这么久，你可能无法接受突然分开。”
“但是你将来会再婚的，你身边会有其他人……”楚烟声音也有些哑，“如果你愿意，可以对外公布是你要求离婚，我被你甩了……”
说到后面她都有些语无伦次，不知道在说什么了，只想找到一切能说服陈璟礼的理由，不管合适与否，一股脑地说出来。
“楚烟！”陈璟礼突然发怒，声音拔高。
楚烟吓了一跳，楞楞停下，两人都没再说话，只能听到手机里传来对方的呼吸声。
两人的呼吸都很重，可想而彼此的心情有多糟糕。
“不要胡说了，”陈璟礼疲惫，“我甩你和你甩我，有什么区别？”
楚烟无措道：“当然有区别……”
“没区别，”陈璟礼打断她，“都是你不要我了。”
“璟礼……”楚烟只听到了前一句，她心里很不安，不太想继续这样的对话。
“你好好考虑一下，好吗？我们……我们……”楚烟呼吸紧了紧，“不要破坏我们过去美好的回忆，结束得太难堪。”
“难堪……”陈璟礼又笑了起来，楚烟极少见他笑，此时听到他的笑声，心情却越发难受起来。
“不要孩子气。”楚烟最终叹了口气，无奈道。
话音刚落，两人都是一怔。情绪大起大落时，楚烟实在很难控制，不由自主又用了以前对待小傻子的语气。
楚烟想解释，实在身心疲惫，放弃一般地重复：“不要耍小孩子脾气了，璟礼。”
陈璟礼却没有像之前那样抵触，只是说：“我没有耍小孩子脾气……楚烟，我最后重复一遍，我不同意离婚。”
弯弯绕绕，又回到起点。楚烟头也疼了，连带着整个身体都不舒服。
“不要闹了，考虑好了联系我。”楚烟挂了电话，脱力一般倒回床上。
半晌，长长舒了一口气，按住心脏——有点疼，她是不是病了。
第四十八章
“老板娘来了！”
楚烟虽然说了让陈璟礼考虑好联系她， 但她没想到对方直接玩“失踪”，之前还回家，现在是连家都不回了， 佣人也说好几天没见到大少爷了。
楚烟气笑了，给陈璟礼发信息， 没回应，打电话， 不接。
这是完全没打算考虑， 无期限拖延吧？
楚烟又对陈璟礼有了新的认知——和小孩子一样不满意就逃避不理人……怎么还是有点像以前的小傻子呢？
幼稚、孩子气、不讲理，还十分固执， 无论怎么问都不说理由。
楚烟头疼， 网上查了岱安集团总部的地址， 直接打车去了公司。
她是生面孔， 穿衣打扮也不华贵， 前台礼貌表示没有预约不能通传。楚烟没打算为难对方，考虑了一会，给陈璟礼的秘书打了电话。
她之前还觉得陈璟礼没必要给他身边下属的联系方式，现在倒是用到了。
前台一脸惊悚，楚烟挂了电话后就到一旁等候了。
集团大楼四十八层，秘书挂了电话，先是一脸呆滞， 在同事询问的目光里快速而紧张了敲了上司办公室的门。
陈璟礼说了句进来， 秘书拿着手机进去， 虽然努力镇定， 声音还是有点抖， “陈、陈总……您夫人来了。”
陈璟礼冷静淡然的表情消失， 露出和她一样的茫然， 说：“什么……谁？”
秘书咽了咽口水，“您妻子，楚烟小姐。现在在一楼前台。”
陈璟礼猛得站起来，秘书吓了一跳，后退两步。
陈璟礼察觉失态，快速恢复冷静，重新坐下，说：“你去接她上来。”
秘书应下，刚走到门口又被叫住。他们一向冷静疏离的老板捏着钢笔，说：“你别去……”
秘书呆了呆，“啊？”
陈璟礼又站起来，声音低沉，“我去。”
秘书瞪大眼睛，陈璟礼走到门口，沉默几秒，再次回到办公桌。
秘书眼睛跟着他转，眼看着她老板回到办公桌后不说话了，也不吩咐她。
秘书等了几分钟，说：“陈总，您太太……”
“你去吧。”陈璟礼说。
秘书说：“好的。”
然后刚抬脚，就听到“哗啦”一声，她的老板把手边的咖啡杯打翻了。
秘书：“……”
陈璟礼：“……”
秘书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一脸尴尬。
“文件脏了，重新打印一份给我。”陈璟礼的声音是与行为不符的冷静。
秘书说：“好的，陈总。”
陈璟礼点头，淡淡道：“去吧。”
秘书一出办公室就张大了嘴，先通知同事重新打印文件，再匆忙下楼接老板娘。
其他人问：“你这么急干什么去啊？”
秘书神秘一笑：“老板娘来了！”
成功看到大家和她一样震惊，秘书嘿了两声，走进电梯。
楚烟等了近十分钟，倒是没有不耐烦，她理解大集团事务忙，陈璟礼可能没时间。
秘书从专用电梯下来，一眼就看到了前台旁边的女人——她没见过楚烟，但第一眼就认了出来。
没有原因，问就是身为秘书的第六感。
秘书上前，笑容温和友善，“陈太太，您好，我是陈总的秘书，我带您见陈总。”
楚烟点了点头，跟她进电梯。留下前台小姐一脸懵逼。
什么？陈太太？哪个陈太太？
刚才那个好像是他们小老板的秘书吧？那这位姓楚的小姐……是他们的小老板娘啊！
前台匆忙回忆了一下刚才的行为，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虽然没有给总裁办通报，但她的行为也符合规章制度，态度更是没毛病。
前台拍了拍胸口，感觉自己受到了惊吓。原来集团一直传的小老板妻子长这样……出人意料的简单大方，头发绑成高马尾，一身简单牛仔外套和休闲裤，未施粉黛，没有名贵首饰，看起来就像大学生，刚上大学那种，清纯又漂亮，气质也很好。神情落落大方，没有丝毫拘谨和不适。
好神奇……
前台感叹，悄悄拿出手机，把这一消息分享给同事。
电梯里，楚烟和秘书没有说话，两人只在前台互相问了好，便乘坐专属电梯到达楼层。
电梯门开时，楚烟微微颔首，对秘书说：“谢谢。”
好平易近人……
秘书在脑海里悄悄记录印象，笑容可掬地说：“您不用客气。”
话音刚落，她就看到了站在电梯外的陈璟礼。
秘书屏住呼吸，叫了一声陈总，贴着电梯边离开了。
楚烟出了电梯，抬头打量他。
两人站在电梯口没说话，秘书办的其他职员不敢公然围观，纷纷伸着脖子偷看。
“怎么来了？”陈璟礼率先打破沉默，平静问。
“短信不回，电话不接，家也不回，”楚烟一件件说，“我不来这里，去哪里找你？”
陈璟礼不说话，楚烟头疼，叹了口气。
陈璟礼沉默转身，往办公室走，楚烟只能跟上，路过值班秘书的桌子时，和气地笑笑。
办公室里，陈璟礼犹豫了几秒，在办公桌后坐下。
楚烟打量了一下办公室，和她想象的差不多，庄严而肃穆，冰冷简洁。如果是以前，她大概率会用玩笑的方式建议对方重新修整，但现在……
楚烟抿了抿唇，在会客的沙发上坐下。
秘书敲门，给两人送咖啡。陈璟礼接了自己那杯，说：“她的换成果汁。”
秘书笑容不变，“好的。”
“不用了……”楚烟说，秘书冲她笑笑，重新端着咖啡离开了。
“我可以喝咖啡，不用换。”楚烟无奈，“多麻烦，还要重新做。”
陈璟礼看着桌子上重新打印好的文件，想起十分钟前他把咖啡打翻了，弄脏了文件。
“没关系。”陈璟礼平淡道。
楚烟还想说，但又觉得没必要，马上离婚了，争论这些没意义。
楚烟决定直奔主题，问：“璟礼，你到底怎么想的？为什么不同意离婚？”
陈璟礼低头喝咖啡，不回答。
“任何问题我们可以商量，但你要给我答案，什么原因，什么理由，这样我们才可以商量、解决，”楚烟耐心道，“拖延没有意义。”
她决定了离婚，不会改变。
陈璟礼放下咖啡杯，手指轻微颤抖，险些第二次将咖啡撒出来。
“答案我我已经给你了，”陈璟礼气说，“不同意。”
楚烟愁死了，忍不住瞪他。刚好秘书换了果汁进来，刚一进门就感受到了不和谐的气氛，好像……谈的不是很愉快啊。
秘书眼观鼻鼻观心，把新鲜果汁放在楚烟面前，楚烟瞬间变脸，和善道：“谢谢。”
“不客气。”秘书说完，不敢看老板脸色，飞快跑了。
楚烟喝了口果汁，味道很好，稍微平复了点她的焦躁。
办公室再次恢复沉默，楚烟还在想怎么才能让陈璟礼答应离婚，就听到陈璟礼用平静没有波澜的声音说：“对外人和善可亲，对我严肃客气。”
楚烟瞪大眼，几乎不相信这话是陈璟礼说的。
然而就是他说的，说完后还看着楚烟，仿佛在等她的回答。
“你！”楚烟怒，“你好意思说！提了离婚就消失，拒绝也不给理由，我怎么对你和善？你说？”
陈璟礼低头，再次用沉默大法应对。
这个家伙——楚烟咬牙，以前是个小话痨，恢复正常后就像个蚌壳，动不动就闭上嘴，一副不听不看的自闭样。
偏偏楚烟还拿他没有办法，只能继续瞪他，希望对方被她的眼神震住，可以打开蚌壳。
几分钟后，蚌壳是打开了，说的话却让楚烟险些晕倒。
“我不同意离婚，除非我死了。”陈璟礼用极为平静的语气说了这句话。
楚烟瞬间忘了“愤怒”，呆呆地问：“什么意思？”
陈璟礼重复，“除非我死，否则不会离婚。”
楚烟眨了眨眼，回神，“你在说什么？离婚和死不死有什么关系？”
陈璟礼口吻平淡，“可以没关系，也可以有关系。”
陈璟礼甚至低头扫了一眼文件，在不合理的地方做批注。
“你的婚姻只有丧偶，没有离婚。”
男人的声音冷冷清清，平淡疏离。楚烟心里却是惊涛骇浪，她想从陈璟礼脸上找到玩笑的成分。很可惜，陈璟礼自始至终平静淡然，他也不会开玩笑。
楚烟说不出话来，一时间眼里有惊惧、陌生。她突然觉得过去那个小傻子或许也并不了解。
她呆呆地看着陈璟礼，眼神让陈璟礼不适，他避开对方的目光，心脏疼的像有一只手在抓。
她害怕了……
陈璟礼冷漠想，终于发现他是怎样一个人了吗？一点不可爱，也不善良。和她心里那个傻子截然不同，甚至连正常人都比不上。
陈璟礼也不知道自己的戾气哪里来的，或许是被放弃的那三年，或许是清醒后无时无刻不担心楚烟离开。
现在的他，真的不在意生死。死亡的感觉他并不陌生，三年前经历过一次，被抛弃的感受也不陌生，楚烟出现前他同样经历过。
所以，如果真的一定要离婚，他觉得活着和死了……真的区别不大。
他知道会吓到楚烟，可他控制不了。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对方面前，永远无法起作用。
越来越多的失控，越来越多的暴露自己黑暗的一面。
陈璟礼捏着文件的手指收紧，深吸了一口气，“我还有工作要忙，你先——”
话还没说完，楚烟就问：“以前有过这种想法吗？”
女人的声音温柔，是他熟悉的带着担忧的口气。
陈璟礼怔了征，松开手抬头看她。
楚烟眉心微蹙，“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璟礼？我很担心。”
“担心？”陈璟礼喃喃地说。
“太危险了，”楚烟不安，“你怎么会有这样危险的想法？发生过什么事吗？为什么这么极端？”
陈璟礼下意识地问：“你不怕吗？”
楚烟也愣住，“……怕什么？”
陈璟礼控制情绪，低声说：“听到那样的话，不怕我么？”
楚烟笑了笑，诚实地说：“当然怕。”
陈璟礼心沉下去，楚烟又说：“我是怕你真的做危险的事。”
陈璟礼呼吸急促了一下，仓促了闭了下眼，掩盖眼里的失控。
“怕我做难过的事……”陈璟礼在心里喃喃的说，“你这样，我怎么会放开你。”
我永远都不会让你离开。
陈璟礼睁开眼，声音已经恢复了正常，“没有，以前没有过这样的想法。”
楚烟松了一口气，十分无奈，“你真的是……”
她想了半天都找不到形容的句子，只能说：“像个孩子。”
陈璟礼很抗拒她把自己当成孩子，抗拒她拿过去的傻子和他比较，这也是导致楚烟决定离婚的原因之一。
但即使对方再抵触，她也认为对方在她离婚后的种种行为真的很孩子气，和他在外的形象差别巨大。
楚烟等着陈璟礼的不满，陈璟礼却没有任何反驳，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楚烟惊讶，忍不住抬头看他，猜测他是什么想法。
很遗憾，即使快离婚了，她也看不透陈璟礼，这让她有些无力。但对方刚才和话和非玩笑的语气又让她犹豫。
楚烟端起杯子，握在手心摩挲，眉心微微皱着，像在想事情。
陈璟礼也不打扰她，看起来平静，实则心跳快的像要从胸口跳出来。
他不知道楚烟有没有动摇，会不会心软……如果她仍旧要离婚，他好像……也没有办法。
拖着不离可以吗？法律会强迫离婚么？
陈璟礼抿着唇角，同样一脸严肃思考。
想的都是关于离婚的事，不过一个努力思考对方为何宁死都不离婚，另一个考虑一哭二闹三上吊是否有用，他哭不出来，也不会闹，上吊……楚烟会吓死。
两人不约而同叹了口气，接着看向对方。
陈璟礼紧张地绷着唇角，楚烟揉了揉眉心，说：“算了，我不逼你了。我给你时间考虑，但是你要明白，离婚这件事我是认真的。你也要认真考虑，好吗？”
虽然没有收回离婚想法，但答应不逼他，还给时间考虑，陈璟礼的目的已经达到一大半了。给时间考虑，就代表他可以好好想对策。
陈璟礼几乎是瞬间就收起了身上的戾气和不管不顾的疯狂，唇角也不绷着了，表情虽然还是淡漠的。但整个人气质突然就平和的不少，甚至有了一丝柔和的气息。
原因是楚烟觉得他在笑，在她说完那些话后，陈璟礼先是愣了愣，然后唇角极小幅度的向上挑了挑。
楚烟不可思议，瞪大眼睛看着他——这人怎么回事？一分钟前还要死要活用丧偶威胁她，现在一身平和气息，甚至还“偷笑”。
楚烟觉得自己好像站在一片迷雾里，满脑子都是问号。
“璟礼，你刚才在笑吗？”楚烟忍不住困惑问道。
陈璟礼面无表情，“你看错了。”
楚烟歪头，拿起杯子喝了口果汁，不停打量陈璟礼。
陈璟礼淡定如常，抬手整理方才被捏皱的纸张，突然说：“去吃饭吧。”
第四十九章
谈离婚太累（二更）
话题跳跃太快， 楚烟懵逼，“什么吃饭？”
陈璟礼：“吃晚饭。”
楚烟看了一下时间，四点多了， 也的确可以吃晚饭。只是……
楚烟一脸茫然，正在谈离婚， 为什么突然要去吃晚饭？
是她有问题，还是陈璟礼有问题？怎么谈都谈不到吃饭吧？
陈璟礼无视楚烟的茫然和困惑， 站起来， 平静道：“中午吃饭了么？”
“当……”楚烟刚说了一个字，就对上陈璟礼仿佛看透她想法的目光， 便闭上嘴， 没说话。
“不要撒谎。”陈璟礼语气仍旧平淡。
“哦……”楚烟应了一声， 正要诚实回答， 突然觉得这四个字很耳熟。这不是她经常对陈璟礼说的？
楚烟瞪大眼睛， 像不认识一般盯着陈璟礼。然而对方淡然自若，可以说从她松口不逼他离婚开始，气质就变得极为平和。
“吃了一点。”楚烟说。
她饭量本来就小，之前是为了照顾陈璟礼被迫一日三餐按时吃，她一个人时其实饮食也是不规律的。这段时间陈璟礼不回家，楚烟又烦恼离婚的事，食量更小了。
陈璟礼点了点头， 重复道：“去吃晚饭。”
楚烟还是不明白， 也站了起来， 说：“为什么……突然要去吃饭啊？”
陈璟礼看着她：“饿了没？”
楚烟要摇头， 陈璟礼又是一脸了解。两人之间这个突然像是互换身份的情况让楚烟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还是诚实地说：“有一点， 只有一点饿。”
陈璟礼唇角不易察觉地勾了勾， “你中午没吃多少，谈离婚太累，去补充一下能量。”
“走吧。”
陈璟礼拿起车钥匙，等她过来。楚烟只能一头雾水地走到他旁边。
陈璟礼目光柔和，两人一起出门，门外站了三个秘书，没想到两人突然出来，顿时像被掐住脖子的鸡，结结巴巴喊了一声：“陈总，陈太太！”
他们抓耳挠腮地想理由应对，陈璟礼却没有在意，说：“半个小时后的会议取消，有来访重新安排时间。”
秘书们目瞪口呆，“陈总，您要出去？”
陈璟礼嗯了一声，带着楚烟进了电梯。
楚烟对她们歉意地笑笑，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歉意。她也跟不上陈璟礼的脑回路啊！
陈璟礼没有叫司机，自己开车带楚烟去餐厅，等红灯时问她有没有想吃的。
楚烟一路都是茫然的，一会摇头一会点头。陈璟礼手指在方向盘上扣了扣，“那我来安排。”
楚烟没有异议，陈璟礼带她去了一家环境优雅的西餐厅。
楚烟就像一个小木偶，被陈璟礼提溜着跑来吃饭。
楚烟大脑空白，陈璟礼大概也感觉到了，不再问她的意见，直接点餐。食物送上来后，他低头切牛排。
楚烟中午几乎没吃饭，现在也的确能感觉到饿意。但她对吃不执着，饿了也不在意，随便吃点水果或饼干就应付过去。
此时她没有动，目光落在陈璟礼切牛排的手上。
陈璟礼知道楚烟在看他，甚至大概了解楚烟心里在想什么。但他没表现出来，只是把切好的牛排放到楚烟面前，再把她没动的那一份端过来。
楚烟瞪圆眼睛，半晌憋出两个字：“谢谢。”
“不客气。”陈璟礼切了一小块放进嘴里，声音平静淡然，“尝尝味道如何，不喜欢我们换一家。”
楚烟瞪得眼睛都累了，不由自主抬手揉了揉。
陈璟礼低头，掩饰唇角的一抹笑意。
楚烟闷头吃东西，两人话还是不多，表面看起来和以前差不多。但楚烟总觉得不一样，哪里不一样又说不出来。
就是那种……第六感。
楚烟困惑地眨眼，慢慢吃东西。
好在中途陈璟礼没有什么又让她不解的行为，虽然感觉怪异，但还是安静地用完餐。
结束了吧？
楚烟轻轻吐了一口气，她要回家好好思考一下。
餐厅门口，楚烟道别：“那我回家了，你开车注意安全。”
“我送你。”陈璟礼拿着车钥匙。
楚烟忙拒绝，“不用了，你不是还要回公司吗？我自己坐地铁就好了。”
她看了看手机，“附近就有地铁站，不远。”
陈璟礼不说话，楚烟侧头看他：“璟礼？”
陈璟礼缓缓说：“我剩的工作不多，你可以和我一起回公司。”
他抬起手腕看表，“大约一个小时就可以结束，一起回家。”
楚烟张大嘴，呆了。
陈璟礼放下手，声音没有变化，“你不愿意也没关系，我送你去地铁站。”
“那你呢？”楚烟终于从呆滞里回神。
“回公司。”陈璟礼言简意赅，“加班。”
楚烟嘴巴又张大了，不受控制地问：“加班到几点啊？”
陈璟礼眸子闪了闪，用清冷平静的声音说：“什么时候做完，什么时候结束。”
楚烟瞪他：“如果做不完呢？你要加班到天亮？”
陈璟礼坦诚淡定，“是的。”
“你！”楚烟忍了忍，没忍住，“这段时间不回家，就是天天在公司加班？”
陈璟礼点头，表情没有任何异样，甚至还有一丝不解，仿佛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
“几点睡觉？”楚烟冷着脸。
陈璟礼思索几秒，“有时候凌晨两三点，有时候通宵。”
“陈璟礼！”楚烟怒不可遏，抬手就要锤他。
手刚抬起来，突然意识到两人此时的关系，手僵在空中，一时有些为难。
陈璟礼被她的“怒吼”震住，又看到她一脸尴尬纠结地举着手。
陈璟礼沉默了几秒，微微弯下腰，把肩膀送上去。
楚烟瞪大眼睛，但气势一被打扰，顿时就泄没了，她飞快地拍了陈璟礼肩膀一下，不自然地说：“太不爱惜身体了，怎么可以为了工作不好好休息。”
陈璟礼站直身体，没有说话。
楚烟低头看自己的手心——她已经很久没有像以前那样亲密和对方打闹了。
她叹了口气，“我陪你回公司吧，结束后一起回家。”
“嗯。”陈璟礼表情不变，声音里带了一丝愉悦。
坐进车里，还是熟悉的沉默。楚烟手撑在车窗上，思索她和陈璟礼之间气场变化的原因是什么？还有陈璟礼……他总是给自己一种……仿佛很愉快的错觉。
楚烟皱了皱眉，为什么愉快？不是说她的婚姻只有丧偶，没有离婚吗？她仍旧坚持离婚啊，只是不逼着他立刻做决定而已，为什么陈璟礼态度会一百八十度突然变化？
男人的心思真难懂，陈璟礼的心思是所有男人里最难懂的。
楚烟忍不住嘀咕了几声，把车窗升起来，转头看了他一眼。
陈璟礼的开车风格和他本人气质完全不同，速度只保持在市区限速的最低档，极为平缓，无论是启动还是刹车，楚烟几乎感觉不到颠簸。
不知道是一直如此，还是因为她刻意开的平缓。
楚烟大脑里有一堆问题，忍不住对着陈璟礼重重叹了一口气。
陈璟礼装没听到，充分展示冷静疏离的性格。
楚烟又故意大声叹气，陈璟礼终于有人反应了，问：“渴了么？你手边的冰箱里有苏打水。”
楚烟：“……不渴。”
“有点堵车，快到了。”陈璟礼语气安抚。
楚烟沉默几秒，解释：“我不急。”
陈璟礼点头，还是说：“最多十五分钟。”
“好吧。”楚烟妥协，不再对他叹气了。
陈璟礼偏头，对着车窗飞快笑了一下。再转过头认真地开车。
回到公司时，员工们已经讨论了一轮了。见到他们回来，恭敬地问好。
楚烟微笑回应以后，小声说：“要不我在在外面等你吧？刚才回来时我看到对面有一家咖啡店，我去那里等你。”
“不用。”陈璟礼说，对值班的秘书点了点头，领着楚烟重新回了办公室。
秘书受宠若惊——刚才……老板是在给她打招呼吗？
天呢！
她坐下拿出手机，飞快给同事分享八卦。楚烟和陈璟礼不知道，短短两个小时内，他们成了集团内部员工、甚至是高层董事议论的对象。
陈璟礼已婚的事没保密，回集团后没多久就戴了婚戒，大家早就默认他结婚了。只是结婚的对象是谁，集团未来的董事长夫人是谁，这一点很让人好奇啊！
听说长得很漂亮，气质十分清纯。和其他有钱人家阔太太差别很大，穿着也十分简单，像大学生。
传言勾得人越发好奇，如果不是怕陈璟礼，早就乌泱泱跑过来围观了。
围观是不可能的，但可以向见过的人打听啊！比如说秘书，嘿嘿。
众人议论的热火朝天，办公室里的两位当事人却十分安静。
楚烟仍旧坐在会客沙发上，陈璟礼按了内线让秘书送水果和饭后甜点。
楚烟忙说：“我不吃，不用准备！”
陈璟礼不理会，挂了电话就开始办公。楚烟像一只充满气的河豚，无语地看着陈璟礼，偏偏对方一副很认真很忙碌的样子，让她没法打扰，只能自己默默放气。
十分钟后，秘书送来了水果和甜点，味道香甜。楚烟抬手拿了一块曲奇，品尝后满意地点头。又尝了一块蛋挞，味道也极好。
过了几分钟秘书又进来，给了楚烟一个平板，笑着说：“陈总说您从事翻译工作，这里面有下载好的几部外语片，您可以打发时间。”
楚烟又瞪大眼睛，秘书解释完后就离开了。楚烟托着平板，呆滞地看向陈璟礼，还是没忍住打扰他，说：“这是……干什么？”把她当小孩了啊喂！又是准备水果又是下载电影，还怕她等不及跑了不成？
楚烟哭笑不得，“璟礼，你是不是把我当小孩了啊？”
话语再次熟悉，诡异的身份互换感再次袭来。
这句话通常是陈璟礼说啊！为什么变成她了！
这发展太奇怪了，楚烟完全不明白且懵逼的。
陈璟礼镇定自若，解释道：“我只是担心你无聊。”
“我才不会无聊，”楚烟迅速反驳，“我可以玩手机。”
“嗯，你玩吧。”陈璟礼语气平和。
啊啊啊啊——楚烟崩溃。
到底怎么回事？谁能告诉她短短两个小时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为什么和陈璟礼之间的气氛变得这么奇怪？
陈璟礼说完后就不再理她，埋头工作。楚烟也不再打扰他，一边吃水果一边看电影。
时间过得很快，竟不知不觉一个小时过去了。陈璟礼和承诺的一样，一个小时后结束工作。
陈璟礼关掉电脑，站起来，看着她说：“好了，我们回家。”
楚烟突然有种异样的情绪，不知是因为这句话，还是因为对方眼里让她不明的笑意。
楚烟放下平板，调整了一下呼吸，笑着说：“嗯，回家。”
第五十章
一点都不乖
离开公司前， 陈璟礼吩咐秘书：“重新调整一下行程，删掉不重要的会议和应酬。”
秘书忙说：“好的。”
楚烟眼观鼻鼻观心，当做听不到。这半天陈璟礼变化太大， 她也见怪不怪了。
回家路上仍旧很安静，楚烟低头看手机， 余光瞟向陈璟礼。对方没看手机，也没打电话， 而是微微低着头， 眉心轻蹙，像是在想事情。
楚烟无心打探他的心思， 便收回目光， 静音玩手机里的小游戏。
楚烟很久没有和陈璟礼在天黑前共处一室了。回到家后， 她有一点尴尬， 想了想， 说：“那我……先回房间了。”
陈璟礼面色如常，“好。”
楚烟回了房间就先洗澡，洗完澡趴在床上继续玩手机。思绪不由自主飘到楼下……陈璟礼还在么？还是也回房间了？
楚烟回忆了一下，从陈璟礼回公司以后，两个人一起吃晚饭的次数屈指可数，有十次么？
她也不确定，之前对方倒是每天都会回家， 大部分是晚上八九点， 有时候是凌晨。
还有点陌生呢……
楚烟心不在焉地戳手机屏幕， 游戏里相同的图案被消掉， 发出庆祝的音效。
其实不止陈璟礼对他们现在的关系陌生， 她也并不完全是对对方熟悉和信赖的。
离婚……的确是处理这段关系的最佳方式。
晚上九点， 楚烟玩了好几个小时的游戏， 杯子里没水了。她拿着空杯子下楼，陈璟礼正坐在餐厅的椅子上，面前放着平板，表情严肃。
楚烟和他打了一声招呼，倒完水准备离开时，闻到了他身上沐浴露的味道。再看他的头发略显凌乱地堆在头上，正滴滴答答的落水。
楚烟：“……”
楚烟深吸一口气，“我上去了哦。”
陈璟礼点头，像是没感觉到自己滴水的头发。
楚烟板着脸上楼，把杯子放到一旁，继续玩手机游戏。
等脖子酸疼时，她才从床上爬起来，整理包包时发现少了一样物品，想了好半天才想起来可能落在一楼客厅了。
楚烟只能再次下楼，陈璟礼还在餐厅，还在看平板，头发还是湿的。
楚烟拿着自己的物品，思索了几秒：距离她刚才下来过去了近半个小时，陈璟礼的头发竟然还在滴水。
楚烟轻微茫然，决定提醒一下对方，虽然导致她提离婚的起因就是这种事，但不是已经商议离婚了嘛，即使对方抗拒也无所谓了。她还可以借这件事给陈璟礼分析分析，让他同意离婚。
楚烟来到他面前，陈璟礼像是在办公，见到她出现时面露惊讶，似是没听到她下楼的动静。
楚烟没有多想，坦然地说：“你的头发还在滴水，上楼吹一下吧，不然衣服都湿了。”
她没再说什么这样对身体不好之类的，反正陈璟礼也不会听。
唉……一点都不乖。
楚烟有点怀念以前那个乖巧听话、任她欺负调戏的小呆瓜了。
可惜，同一个人同一张脸，言行举止截然不同。
楚烟收起回忆，对他笑了笑准备离开。
没想到陈璟礼说：“我不会。”
楚烟以为听错了，茫然地问：“什么不会？”
“吹头发，”陈璟礼表情看起来不像开玩笑，“太烫了。”
“烫？”楚烟眨了眨眼，还是不太明白。
“你可以……”陈璟礼缓缓说了三个字，声音仍旧是清清冷冷，语气却有些犹豫和迟缓，“帮我么？”
“？”楚烟瞪大眼睛，“我帮你？”
陈璟礼抬头，神色冷清如平常，让楚烟怀疑刚才那句话不是他说的。
楚烟挠了挠头发，没多纠结，“好啊。”
两人上楼，进了陈璟礼房间。楚烟熟门熟路地找到吹风机，陈璟礼在床边坐下，楚烟打开开关，手指覆到对方头发上时，才明白她在做什么。
楚烟一时有些怅然，沉默不语地给对方吹头发。
五分钟后，她关掉吹风机，用手指帮对方梳理了一下发型，说：“好了。”
“谢谢。”陈璟礼回头说。
楚烟愣了愣，把吹风机的线缠好，带着一丝不太理解的困惑，说：“啊……不客气。”
两人没有什么话聊，吹好头发后楚烟就离开了。并不知道在她离开后，陈璟礼重新把吹风机拿了出来，放在手里端详，目光晦暗不明，过了十几分钟才重新放回去。
头发半个小时没干违反常理吗？
答案是肯定的，但楚烟并没有察觉。相处一年多，陈璟礼对她了解很深。
楚烟表面上看是一个非常独立聪明的女人，但在亲近的人面前，其实非常单纯和好骗。
她并不是容易被骗的性格，只是因为信任和熟悉，心思会非常单纯。
比如他还没清醒的那一年，其实“骗”了楚烟很多次，她都没有察觉，纵容包容他。
虽然楚烟给了时间让他考虑，他也有机会可以思考对策，但真的思考起来，他却发现并没有好的办法可以阻止对方离婚。
金银财宝楚烟不在乎，那还有什么可以挽留她？
陈璟礼想到了呆呆傻傻的那一年，楚烟似乎对那个他更为喜欢和在意。
陈璟礼回忆了很多两人相处的画面，完全变回过去的傻子，难度很高，他也无法说服自己跨过心理障碍。只能努力……尽量地让自己变得笨一点。
比如，不会吹头发。
可是……效果好像并不好。
陈璟礼有些失望，靠在床头抿着唇思考。
……
第二天早上，两人在餐桌边见面。
楚烟笑着说：“早上好。”
陈璟礼神色淡淡，“早上好。”
楚烟坐下，喝了一口牛奶，抬头时陈璟礼刚好坐下，然后她就看到了对方灰色的西装配了一条黑色的领带，还是没有一点花纹那种。
“……”
楚烟无言了几秒，低下头继续吃饭，然而眼睛不受控制地飘向对方的领带。
陈璟礼像是没察觉到她的视线，淡然自若地用餐。
陈璟礼比她吃得快，楚烟还在吃豆包时，对方已经推开椅子准备离开了。
“等一下！”楚烟匆忙叫住他。
陈璟礼停下脚步，看向她，“有什么事？”
楚烟表情纠结，欲言又止。
陈璟礼没有不耐，安静地等待她。
十几秒后，楚烟说：“璟礼啊……你不觉得你的领带搭配有点问题吗？”
陈璟礼没有低头看，而是平淡地说：“没有。”
楚烟卡壳，站起来走到他面前，解释道：“你的西装是灰色的，搭配一条纯黑色的领带，有点突兀，和你的外套颜色很不合适。”
“是么。”陈璟礼仍旧是不相信的口吻。
“是啊！”楚烟点头，抬手碰了一下他的领带，“你应该换一条颜色稍浅的领带，或者带点花纹，不会显得沉闷。”
“哦。”陈璟礼应了一声，仍旧是不为所动。
两人“对峙”一会，楚烟张嘴，“你不回去换一下吗？”
陈璟礼低头理了理袖口，口气淡淡，“没这个必要，你还有其他的事吗？”
好家伙，还戴了两颗天蓝色的袖扣。
这惨不忍睹的搭配。
楚烟抚额，“你就这样去公司？”
陈璟礼没有任何犹豫，“嗯。”
楚烟：“……”
“真的不合适，太奇怪了！”楚烟忍不住，“你的下属要笑话你的，快回去换了。”
陈璟礼眨了眨眼，缓缓地说：“我觉得这样很好。”
“好在哪里？”楚烟哭笑不得，把他袖子也抓起来，“你看看，灰色袖口上搭蓝宝石？亏你想得到啊！”
“不合适么？”陈璟礼问。
“非常不合适！”楚烟说。
“我不太了解……”陈璟礼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仿佛这惨不忍睹的搭配不是他做的。
楚烟瞪眼，陈璟礼坦然自若。
“要我帮你重新搭配么？”楚烟问。
“好。”陈璟礼回答的异常快。楚烟忍不住看了他一眼。陈璟礼微微低头，拿出手机看了看。
楚烟以为他很忙，便直接上了二楼，进了那间客房改造的衣帽间。
陈璟礼也跟了上来，没看手机，也看不出到底忙不忙，是否急着离开。
楚烟在衣柜前看了一会，把他的领带袖扣甚至是皮鞋都换了，陈璟礼依言全部换上楚烟选的。
他慢吞吞地系领带，楚烟看得着急——没接触过不知道，原来陈璟礼私下也不是很聪明啊！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楚烟抱着手臂等他系领带，好不容易系好了，竟然是歪的。
楚烟无话可说，“……你不觉得有点歪么？”
“有么。”陈璟礼冷着脸。
“这里，”楚烟指了指，“左边高右边低。”
陈璟礼对着镜子沉默几秒，说：“我没看出来。”
楚烟张大嘴，不太相信自己听到的。但陈璟礼表情实在太正常，楚烟也不认为他会故意逗自己。便说：“那我帮你重新系一下。”
“嗯。”陈璟礼面无表情，在楚烟低头给他重新系领带时，唇角勾起一个很小的弧度。
楚烟很快系好了，有帮他整理了一下衣领和肩肩膀，退后两步，笑着说：“好了。”
陈璟礼唇角恢复平直的弧度，眼神带了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不舍，说：“谢谢。”
太新奇了……
楚烟不太自然地说：“不用客气，下次你自己要注意。”
陈璟礼点了点头，“那我去公司了。”
“哦，好。”楚烟应了一声。
不知为什么，两个人都没动——又来了，那种怪异的感觉又来了。
楚烟动了两下脚步，率先说：“我还没吃完饭，先下去了哈。”
“嗯。”陈璟礼声音平淡。
楚烟飞快跑了，回到餐厅平复了好一会——不是说要去公司吗？刚才还在看手机，应该挺急的吧？为啥不走？
楚烟一头雾水，心不在焉地继续吃早餐。
过了将近五分钟，陈璟礼才重新下楼，一脸和平常没有两样的冷淡和疏离。
楚烟觉得自己想多了，但又的确感觉怪怪的，仍旧说不清具体哪里奇怪，就是……
楚烟抓了抓头发，烦恼地喝牛奶。陈璟礼已经走了，楚烟瞪着自己的杯子，决定换个内容思折磨自己。
比如，陈璟礼什么时候考虑好离婚事宜，要不要给他一个期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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