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装侦探社的成员一夜未眠。此刻已经是半夜时分,武装侦探社依旧亮着灯火。
中岛敦有点好奇地打量眼前的武装侦探社,侧过身,让芥川龙之介敲门:“还是你来吧,龙之介,这边你更熟悉一点。还得请你拜托武装侦探社的人帮忙找找首领和夫人。”
他一边让道,一边咕哝道:“也不知道首领和夫人到底在哪里?”
芥川龙之介正要抬手敲门,忽然楼道里传来一阵脚步声,以及熟悉的声音——
“太宰先生,那你和夏目小姐要怎么会回去……”
[敦]的话戛然而止。他瞪大眼睛,看着武装侦探社门前的“自己”,以及“芥川龙之介”,惊吓到差点掉色:“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国木田独步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第一时间就发觉,和他们这边的[敦]与[芥川]相比,那边陌生的中岛敦和芥川龙之介像是颠倒了色系,变成了白芥川黑敦。
而更让国木田独步跌破眼镜的还在后面。
芥川龙之介熟稔地抬手,对他打招呼,音调虽然平板无波,至少语气里能听出一点对前辈的尊重:“国木田先生。”
而中岛敦万分恭谨地对太宰治行礼,喊道:“首领。”
“首领???”
“……”
一刻钟后,武装侦探社的众人围着中岛敦和芥川龙之介,满脸梦幻的表情。他们听到了什么?
宫泽贤治:“哇,太宰先生竟然是港口的首领!”
谷崎直美:“敦君也加入了港口?”
谷崎润一郎:“还有他,是我们侦探社的成员?”
被指着的芥川龙之介再次点头:“是。”
中岛敦还在好奇地跟[敦]面对面,听自己的名字被提及,他露出了一个让武装侦探社众人略感熟悉的腼腆微笑:“是。”
与谢野晶子嘴角抽了抽,难怪她会觉得之前太宰治披着的暗红围巾眼熟。搞了半天,跟森鸥外一个样。
国木田独步已经呆滞在原地,他身边这家伙竟然是对面港口afia首领??他竟然上位成了首领???
也就只有江户川乱步还稍微淡定一点。他扔了块薯片到嘴里,总结道:“所以,另一个世界的敦君和黑外套君——也就是芥川君,是被夏目小姐的外公送到这边来,接你们那边的太宰和夏目小姐回去的。说起来,为什么他们两个出现在这边?”
中岛敦先是看了一眼太宰治,得到首肯后,他才解释道:“据朝凪先生说,主要是因为时空有一点小波动,而夫人继承了他与时空相关的能力,首领则接触过与世界相关的物品。这些因素叠加,使他们在时空的波动里被送到了这边来。”
江户川乱步提起了一点兴趣:“与世界相关的物品?”
“这个就不劳乱步先生关心了。”太宰治微微一笑,从容地带过这个话题,问中岛敦:“除了朝凪外公,千绫酱家那边还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吗?”
中岛敦还没有说话,芥川龙之介淡淡答道:“夏目老师知道,所以让在下与敦一同前来。至于夏目先生,他没收到消息。”
与谢野晶子问:“夏目先生是谁?”
芥川龙之介的声线稍微和缓一点:“是夏目小姐的双胞胎哥哥,与谢野医生。”
芥川龙之介对武装侦探社这边的态度和对待太宰治的态度,让[敦]一时间不太习惯。他默默想道,要是芥川龙之介见到他们这边的[芥川],估计有的好玩了。
没料
到这样的想法很快成真。
听完芥川龙之介的回答,太宰治略一颔首:“夏目先生不知道就好,省得他担心,千绫酱也会自责。走吧,正好一起去接千绫酱。”
“……”
进入港口倒不算很麻烦,毕竟太宰治身上有森鸥外给的临时通行证。唯一的问题只在于,他们往上走时,正好遇到了[芥川]。
看见另一个自己,[芥川]显而易见地瞪大眼睛,原本就锐利的视线变得更加冰冷:“你是什么人?”
“你竟然加入了港口?”芥川龙之介嗤笑一声:“真是可悲,这种只有暴力和血腥的组织,根本没有任何加入的价值。”
[敦]:“……”上天啊,这是他能从芥川龙之介嘴里听到的话吗?
中岛敦倒还算冷静,拉了拉芥川龙之介的袖子,小声说:“龙之介,我也是港口的。”
[芥川]沉着脸,说道:“可笑!只有强者才有价值,港口自然是当之无愧的强者。更何况,在下追随太宰先生——”
“你说什么?”芥川龙之介猛地打断他:“你竟然还追随这家伙?”
[芥川]怒道:“什么这家伙?注意你的言辞!”
“……不是,等等……你们怎么打起来了?”
[敦]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个“芥川龙之介”一言不合就开打,求助地看向在场唯一有可能阻止的太宰治,却发现太宰治早就进了电梯,去找夏目千绫了。至于港口的成员们,别开玩笑了,直属首领的游击队长,他们哪里敢阻拦?
[敦]抹了把脸,问中岛敦:“这种情况怎么处理啊?”
中岛敦迟疑道:“我们一人一个,把他们拉开?”
似乎也只能这样处理了。[敦]给自己鼓劲,和中岛敦互相对视一眼,冲上前拉架。
顺便,中岛敦百思不得其解,所以说,太宰先生到底是怎么做到让两个“芥川龙之介”对他的态度截然相反的啊?
.
“……原来如此。”
夏目千绫给出的回答有一些超出[太宰]的理解范畴。在此之前,他想过很多种被认出来的可能,包括神态、姿势、语气等等这些理性逻辑上的问题,却唯独没想过夏目千绫确认的方式会是更偏向于感性直觉的方面。
怔忪一瞬后,[太宰]叹息般说道:“难怪那家伙这么肯定。看来这次我确实输给他了。”
“输?”夏目千绫奇怪地重复了一遍,反应过来:“你们打赌?赌我能不能区分出来?”
[太宰]暗戳戳地说道:“是啊是啊,他偏说夏目小姐一定能认出他来。我们就打了个赌。”
——半个字也没提实际上是他自己先提出的打赌。
不仅如此,[太宰]又继续认错道:“对不起,夏目小姐,我实在是很好奇,所以就……”
然后,他状似无辜地眨了眨鸢眸,还冲夏目千绫歪了歪脑袋:“没想到夏目小姐竟然真的这么聪明呢~”
夏目千绫本来还有些微妙的心情陡然被冲淡。她看着眼前字字不提太宰治,又字字都在给太宰治抹黑的[太宰],哪里还能猜不出来?恐怕这件事最开始是[太宰]提出来的。至于她的男朋友为什么会答应……
夏目千绫按了按额角,果然还是吃醋了吧?这家伙,怎么连“自己”的醋也要吃?
不过夏目千绫还是没有戳穿[太宰],只是笑了笑,说:“我知道了,我会和他好好谈谈的。”
“欸~?夏目小姐只打算谈谈?这么过分的行为,谈谈怎么能让他
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呢?”[太宰]毫不客气地火上浇油。别以为他猜不到那家伙的想法,无非就是宣示主权。他不开心,那家伙也别想好过。
他煞有介事地说道:“夏目小姐,好歹是另一个‘我自己’,我多少有点了解,你这样是不行的哦!要做出更多实质性的惩罚才对。”
“比如说——”
[太宰]刚起了个话头,斜里插进一道声线:“话说出口以前,最好再三思考一下。千绫酱可不要听他胡说八道。”
夏目千绫循声望去,黑发青年一身沙色风衣,然而那双鸢眸里却盛满她所熟悉的清浅笑意。她不由得跟着微笑起来:“太宰先生。”
太宰治大步走过来,挽起夏目千绫的手,暗暗庆幸他来得及时。否则,要是真让[太宰]把后面的话说出来,绝对会给千绫酱提供很多对付他的思路,那怎么能行?
他转移话题道:“千绫酱又叫错了。明明答应我会换一个称呼的。”
夏目千绫想到她刚刚给[太宰]解答疑问时提到这一点,没忍住笑了一声,才喊道:“治。”
太宰治应了声,留意到夏目千绫手里的纸巾,他十分自然地取过纸巾,仔仔细细地给她擦拭手指。不用猜他都知道,这家伙肯定碰了千绫酱的手。
他像是在抱怨道:“千绫酱好配合他。明明直接戳破他就可以。”
“难道不该说治在配合他?”夏目千绫反问道:“要不是你的默许,太宰先生怎么可能会穿着这一身出现在我面前。”
“那是因为计划需要。”太宰治面不改色地扯借口:“后来我们就兵分两路了,直到碰见国木田君,我才知道他跑到港口这边来了。千绫酱不要信他的鬼话。”
[太宰]像模像样地叹气:“夏目小姐,我明白,就算我说出事情的真相,恐怕也会被他阻止。但我实在不忍心你被他欺瞒。”
夏目千绫:“……”
夏目千绫说:“要不你们两个先商量商量,最后再告诉我事情的‘真相’?”
太宰治擦完了夏目千绫的手指,和她十指相扣:“这倒是不必。我跟他没什么好说的,而且朝凪外公让敦君和芥川君来接我们回去了。”
“嗯?”夏目千绫惊喜过后,又问:“朝凪外公知道了?那哥哥呢?”
“哥哥还没收到消息。我们尽快回去,应该不会惹得他担心。”太宰治说。
“那就好。”
夏目千绫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十月刊从单肩包内取出来,递给[太宰]:“那个,太宰先生,离开前,我想把这个送给你。抱歉,这次来得匆忙,我看了一半,不过看书时做的铅笔印已经擦干净了。”
“被我折了一角的那篇文章,或许你会喜欢。”夏目千绫没有直言这是织田作之助的文章,怕说出口反而会触碰到某些伤疤,只是这样委婉地提示着:“还有扉页上的签名,也很值得收藏。”
在[太宰]接过前,太宰治将一张纸条夹进十月刊,口吻随意道:“既然千绫酱送了你礼物,那我也送一份吧。”
而后,他侧首,温声哄道:“千绫酱,不要耽误时间了,我们走吧。”
“好。那,太宰先生,再见。”
目送两人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门后。许久,[太宰]垂眼,翻开十月刊扉页。熟悉的签名字迹映入眼帘,让他一刹那恍惚。是织田作的文章啊。原来如此,在那个世界,织田作还活着,还在写作。
他往后翻,书页中的纸条也在这时展露出上面的文字。
[太宰]迅速看完,原本晦暗不明的心绪平稳不少。他轻“啧”一声,果然
不愧是自己,比谁都知道要怎么让他暂时活下去。
——费奥多尔不是结束,他背后的天人五衰还有的要忙。
[太宰]合上十月刊,轻笑一声,剩下的事,等做完这些再去想吧。
“……”
.
阴雨绵绵的天气,乌云阴沉沉地压在头顶,就连路上的行人也变得尤为稀少。坐在温暖又安宁的咖啡厅里,根本让人舍不得出去。
太宰治抬头望了一眼外面的凄风苦雨,瘪了瘪嘴,或许他也不是那么必要去获取那份情报?反正以后也有其他方法的。区别只在于一两天的差距而已。
然而,太宰治最终还是走到了门口。他长腿一迈,融入蒙蒙细雨之中。
背后传来中岛敦的惊呼:“太宰先生,你不打伞吗?”
“……”
打伞有什么用?
太宰治倚着墙壁,蓬乱散漫的黑发湿哒哒地贴在额角,看着像只无家可归、可怜兮兮的黑猫。
他却浑然不在意这些,盯着对面进进出出的人,拢了拢风衣领口,百无聊赖地想道,反正等会儿做伪装,还不是要被淋湿?
雨丝忽然停止了飘落。
一把透明伞面的雨伞被撑到他的头顶。
女孩子清澈柔软的声音响起:“不好意思,先生,我想在这边等一个人,可以用这把伞和你商量一下,让我在这边等人吗?”
太宰治一怔。
雨丝敲打伞面,弹跳着悦耳的节拍,像李斯特的《爱之梦》,吟唱着亘古不变的旋律。他慢慢回过头,看见茶发凤眼的女孩子站在他身后,白净的手指搭在伞柄上,指尖泛着浅浅的粉色。
她有些不太自然地垂着眼睛,太宰治一眼就能判断出,她说了谎言——并非是真的在等人,大概率只是想为雨中的陌生人撑伞,又不想触及他“可能”有的伤心事之类。
“啊,当然可以。”
太宰治弯起眼睛,笑容清爽又干净:“好巧,我也在等人。”
现在,他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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