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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棹陪着祁危做检查的话,确实会影响到检查结果,所以齐棹还是在休息室等。
这一次,是齐棹主动先开口,不过话里带了明显的揶揄:“你还要留信息素圈着我么?”
祁危也知道齐棹是玩笑,但他就是忍不住当真:“可以吗?”
齐棹:“……”
他无语了:“你不是都……”
知道他是真的,也知道他永远都会等着他吗?
喻好好他们是过了半小时后回来的,还买了些东西。
见到齐棹一个人在寝室,喻好好觉得有点不好,就多解释了句:“我们吃完饭后顺便让东哥带着我们逛了逛,还买了点东西,有零食也有日用品,做备用。”
他还特别放在了公共的柜子里:“大家都可以用,想吃也直接拿。”
齐棹说好,随后垂眼掏出了手机。
他先给祁危发了消息说室友回来了,再说了句:“刚才学生会来查寝,你们不在就没查。”
喻好好啊了声,何夏东挠挠头:“不都是九点多快十点才开始的吗?这学期怎么这么早?”
这问题问齐棹,自然是没有结果。
而且他等了十几分钟,也没看到短信显示已读。
齐棹迟疑了会儿,到底还是按下了拨号键。
喻好好他们还在聊些不紧要的话题,电话响了几声才被接起。
祁危低沉的声音被电子设备过了一道后显得有些瓮,也好像更加富有磁性了。
“喂?”
“…学长。”
齐棹轻声说:“我是701的齐棹,我室友回来了。”
祁危在电话那头意味不明地笑了下:“好,我就来。”
齐棹嗯了声后,便挂了电话。
他垂眼望着没有存起的电话记录,想之前应该是错觉。
方才祁危问他电话要得太熟练,走时也说等他电话而不是消息,齐棹又觉得他就算跟他家里闹得有点难看,也不应该完全不知道他是余家的人,完全不认识他……因此不免多想一下祁危是否故意。
但现在看来……
也许真的不认识他,让他电话也无非是因为忙来不及看消息。
不怪齐棹多想,他从小遇到过不少因为他身份而挤破头想要在他面前刷脸或是和他搭上线的人,他看过太多的招数,自然会多几分警惕。
等了差不多快十分钟后,祁危又来了。
他一进来,喻好好就瞪圆了眼睛,坐在椅子上攥紧了手,一眨也不眨地看着祁危。
这一次他还带了个人过来,一样是学生会的打扮,热情得很,一上来就先做了个自我介绍:“学弟们好,我叫雷响,以后跟危哥一块负责你们这一层。”
他跟何夏东认识,又跟何夏东打了个招呼。
何夏东喊了他一声学长。
马盛好奇地问:“雷学长你是几级的啊?”
“我大三了。”雷响知道他要问什么,笑着叹气:“好奇我为什么喊祁危作哥是吧,他比我大。”
他说着,还碰了碰低头在名册本上画勾的祁危:“危哥,不是我说,这才第一次查寝,你这名声…比我想象得大,一路被问过来。”
祁危瞥他一眼,没理他,只抽出了一张表:“你们谁是寝室长?”
何夏东举手:“我是。”
他们一早就商量好了的。
祁危把表递给他:“这学期寝室规范要求,不算多,但你们要注意。”
雷响补充:“尤其是不要在寝室里生火做饭哈,上学期化学系那边还烧了间屋子,赔了不少钱。”
何夏东说知道,雷响又说:“那我们就检查一下你们有没有带违禁物品了。”
雷响向着自己熟悉的何夏东走去,何夏东也知道流程,立马开始配合。
其实按照前后顺序来,祁危应该查对面马盛的,但他多走了两步,走到了齐棹面前:“学弟,麻烦配合一下。”
齐棹慢半拍地眨了下眼,把位置让开。
祁危半扬眉,声音低下去,显得有几分齐柔,让他那张脸都少了点攻击性:“…我可以翻?”
齐棹有点莫名:“不是要查违禁物吗?”
“是。”
祁危应声:“我是问你不介意我翻你东西吗?”
齐棹明白过来:“没关系。”
本身寝室就是“开放”的,没什么好在意的。
于是祁危便低下眼,轻手轻脚地拉开了齐棹的抽屉。
齐棹看着他慢慢的动作,心想人其实也没有资料上写得那么不讨人喜。
齐棹的柜子里没放什么东西,余明山在九港大学教书,自然是知道什么能带什么不能带,所以齐棹不至于开局就违规。
四人寝的宿舍,靠洗漱间那边还有一排长柜隔成了独立的柜子,可以给他们放衣服。
这个自然也是要查的。
齐棹穿衣服偏浅色系,而且很年轻,不是白就是米白和浅蓝、暖黄这类本身就“年轻”的颜色。
他的贴身衣物则是用不透明的小袋子收好,上头还画了内丨裤的卡通图案。
很是可爱。
也还好他是用不透明的袋子收起的。
祁危想。而且他不怎么玩游戏,和以游戏为职业的也很难找到共同话题。
被点名的齐棹眼睫微动,但没说什么。
而那头喻好好他们已经换了个话题。
“好了我要去洗澡了。”
喻好好说:“希望明天我可以早起,去买这两天都没有买到的夏记的那家猪肉粉丝生煎包。”
何夏东:“祝你好运。”.
祁危和雷响查完寝去学生会交接后,就踏上了回寝室的路。
四下无人,雷响才问:“危哥,那个学弟…就是701长得很乖的那个。”
他暧丨昧地笑了下:“就是你接查寝任务的理由?”
祁危没瞒着,他在学校里和雷响关系最好,雷响也是个嘴严的:“嗯。”
雷响回忆了一下,啧啧感叹:“能理解你为什么暗恋这么久了,长得确实好,乖得很。”
他话锋一转:“但你这连他的椅子都不让我碰是不是有点太霸道了?”
祁危没否认,睨他一眼:“有意见?”
雷响根本不怕,切了声:“你先把人追到,有名有份地跟我说这话,我保证没意见。”
祁危有点懒得理他,雷响又问:“那你为什么不加那个问你要联系方式的,他们是室友,说不定你能从他手机里知道他的动向。”
祁危语调随意:“他目的性太强也太明显,我怕我答应了会被误会…又不能解释。”
再说他有何夏东的联系方式。
祁危说着,没忍住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嘀咕了句:“比我想象得还好使。”
齐棹对墨绿色的痴迷程度,让他得到了一些天然的优势。
雷响:“?什么?”
“没什么。”
祁危心情很好地放下手,慢悠悠道:“只是忽然觉得我这双眼睛很好看。”
他说:“我正式宣布,它是我身上最优秀的地方。”
雷响:“……?”
不然第一次见面就要尴尬了。
在查完小衣柜和空了的行李箱后,齐棹还主动询问:“要查床铺吗?”
祁危不是不想上去摸一把,但比起现在上去摸一把,在听到齐棹这个问题时,他更想做点别的。
祁危微偏头,和齐棹“独处”在衣柜前,这边刚开了个灯,很是明亮,甚至有些晃眼。
窗外的蝉鸣连绵不绝,却又隐匿在年轻人们热闹的嘈杂声中,成了极为炽热的背景乐。
祁危细微的动作,又将他半只眼睛暴露在光下,于是浓色的眼眸显现出作为混血的一点独特绿意,像是魔女手里的盒子,神秘而又充满诱丨惑。
蛊惑着人类将其打开,释放出灾祸。
祁危从进来开始,嘴角就噙着抹若有若无的笑,配上他那双标致的丹凤眼,着实逼人。
可此时却在波光流转间显露出深春的齐柔感。
祁危说话的声音还是收着的,往下压,但意外不会冷沉,那富有磁性的嗓音像是一阵暖风拂过,挠得人有些心痒。
“你里面藏东西了吗?”
齐棹的视线不自觉地被他墨绿色的眼眸勾住:“…没有。”
祁危弯眼的弧度就更深,含笑说:“那就行。”
他声音轻轻地:“我相信你。”
齐棹眨了下眼,还没反应过来,雷响就在那边喊了声:“危哥?你好没啊?你不会在摸鱼吧?”
他嘟囔:“我都查完两个了!”
“来了。”
祁危转身朝雷响走过去,语调散漫:“这不还有一个你还没查吗?”
雷响:“?活就真让我一个人干了?”
祁危:“你还想不想我带你上分了?”
雷响闻言,转身就抽了齐棹的椅子示意祁危:“皇上您坐,等老奴查完我亲自给您抬出去。”
他这话一出,马盛没忍住笑出了声。
祁危没什么脾气地抬手,用手里的名册敲了一下雷响的脑袋,然后另一只手握住了齐棹的椅子椅背,轻松一转,在他掌心底下一碾,椅子就被他转了个朝向,再一推,就回到了原位。
祁危还顺便说了句:“能别随便动人东西吗?”
雷响愣了下,心里纳闷,但面上不显,还跟齐棹道歉:“抱歉抱歉,我们闹惯了,不好意思哈。”
齐棹确实不介意,他慢慢说了声:“没事。”
雷响说不让祁危动手,就真没让祁危动手,他自己去查喻好好的床位。
但喻好好却飘到了祁危面前,笑得明媚:“学长,可以加个叮咚吗?我也玩《无畏》,段位还不低,以后可以一块儿玩。”
确定他不太会《无畏》的马盛扬了扬眉梢,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而正在检查的雷响无声地龇了龇牙,心说这位哥男女皆斩的本事果然一年胜过一年。
只可惜,他也是真斩。
祁危几乎没有犹豫地就说:“我不打匹配,排位双排固定了那位学长。”
雷响闻言,抬了抬手,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啊学弟,我段位低,太菜了,得靠危哥带才拿得到每个赛季的徽章。”
喻好好:“……”
这几乎是绝杀。
雷响也检查完了:“挺好的,你们寝室没查出什么违禁物品。走了哈,以后也要注意点,我们每周都回来抽查,每晚都会检查你们在不在寝,不在的有没有请假条。”
何夏东说好,就送走了祁危和雷响。
寝室门合上后,马盛毫不客气地嘲笑:“luck你好像也不太行啊。”
喻好好轻啧了声,不太高兴地嘟囔:“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对我这张脸完全没反应的……他就像是个木头,多看我一眼都没有!”
何夏东:“那你要放弃吗?”
喻好好:“不要!他那张脸、那个身材,就是我的天菜!”
他兴奋道:“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符合我理想型的人!只可惜爱好打游戏,他要是像棹棹学商那就更完美了。”
“没事的。”
祁危笑:“他们知道我很强,所以不敢找我。”
齐棹一顿,敏锐地意识到了什么:“……祁危,你是不是已经和他们打过交道了?”
92
祁危安静了半秒。
他很确定自己刚才那句话基本上没有什么问题的,但是齐棹真的…太敏锐了,也太聪明了。
他只能低叹口气:“是。”
临近中午的时候,比赛就开始了。
这个时候九港大学还可以点外卖,校内有那种工读生会送外卖,所以他们是点了外卖一起在寝室里吃,再一起看比赛。
马盛是个狠人,他带了笔记本电脑,还带了一个27寸的电脑屏幕,用转换线插一下,就可以在寝室里畅享游戏和电影以及直播。
昨日祁危和雷响来查寝的时候,雷响都说了声好家伙,然后跟祁危说他也要弄一个,还说果然是越年轻的学弟越有智慧。
当时祁危只是撩了下眼皮,没理他。但齐棹有注意到他那眼神好像在看智障,有点睥睨感,配上墨绿色,实在是有几分不真实。
不像是人。
——褒义的评价。
在齐棹的记忆里,他只和祁危线下见过那么几面,都是从进入这个学校开始的。
他觉得祁危身上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气质,可以往上堆砌形容词,但不能准确地描述出来。
懒散、危险,还有那种融入俗世的自然,如鱼得水的感觉,也有几分游离感。
矛盾又复杂,就像是他的眼睛。
充满神秘和魅惑的墨绿色,就像是潘多拉的魔盒,蛊惑着人靠近接触以及打开。
但在工作的祁危会在这份基础上多一些认真和成熟,因为脸的优势,加上化妆师特意给他做了偏成熟的发型,穿上西装,站在解说台上,看上去就没有太多大学生的感觉。
齐棹还发现,镜头很喜欢拉给祁危。
只要祁危一开口,就会切单人近景。
马盛一开始是开了弹幕的,但弹幕里放眼望去都没几个讨论比赛的,全是说祁危好帅的,还有讨论他今天穿的黑衬衫,更显气场了。
然后马盛就说弹幕挡着屏幕了,动手关了。
祁危讲游戏很细,对战队也很有了解。
他年纪显然比旁边搭档的解说要小,但完全是以祁危做主导。
游戏开始后就更加,和大多数解说聊当前局势不同,祁危还能去猜一下战术,关键还猜得准。
今天这场是华国赛区的CIT打隔壁赛区的EA,胜率其实是很大的。
《无畏》比赛像这种入围赛都是BO2,算积分,双方的胜利目标是击碎对方基地的“契约者之心”,一个小到需要瞄准的心形石头,还能被游戏内的角色用身体挡住。
这局比赛是CIT因为积分排名高于EA,所以可以先选地图,他们选了雨林图之一。
齐棹对这个游戏是真的有所了解,这个图一出来,他就在想CIT可能会选术士类契约者了,因为这类契约者在这个图会更加合适。
另一个解说也是这么说的,祁危却好像若有所思:“今天是CIT最后一场入围赛了,他们现在的位置有点危险,这两场都得赢。今年世界赛他们没发挥出他们应有的水平,他们教练我算熟悉,是个绝境赌丨徒……”
另一个解说:“啊?你什么意思?”
祁危笑了下:“我只是觉得他们可能会出奇招,选枪械师,我看昨天CIT的两个C位还练了一晚上的枪械师。”
两方选契约者是盲选,没有BP,解说和观众也看不见。
因为去年《无畏》的第一场比赛就出现过选手因为离观众席近,听见了观众席让他别选某个契约者,对方锁了个克制他的契约者的情况。
也是那场比赛FPL被嘲了好久不愧是“试行赛事”——当时FPL是第一次开赛,官方通告都是试行,只是试行但计入成绩这点被很多网友打了问号。
也是那次后,FPL才把延迟和座位往后调整搬上来,隔音耳机也换过新的了,并且严禁在开始选择契约者时拨弄耳机。
五分钟的选择阶段,解说之间自然是要聊起来,不能让场面安静下来。
另一个解说说这也太赌了吧,他语气里完全不敢相信,还开玩笑说你要是说中了我请你吃饭。
祁危就笑着道:“好啊,直播间这么多观众给我做见证啊。”
五分钟的时间不长,祁危预测成功,CIT真的选了三个枪械师,只有辅助位是术士。
马盛骂了句脏话:“我丢,祁危这么牛!”
何夏东显然常看比赛,也不是第一次听祁危解说:“他确实有作为职业选手的独特见解。”
齐棹因为比喻好好和马盛高,所以和何夏东一块坐得偏后。
他看着从选手们登场就切到比赛台上没给解说席镜头的屏幕,不知道为什么,觉得祁危这会儿应该是勾着嘴角,笑得懒散,丝毫没有自得。
可偏偏就是这样,那股说不出来的味儿才更加浓重。
另一个解说:“…不是这,L哥,你作弊了吧?你是不是刚才去打电话问CIT的教练啊?这有什么说法的吗?”
——祁危的解说id是“YL”。
祁危简单地做了一番分析:“这个雨林图是公认的地形不太友好的图,但进攻路线就那么点,他们可以选择埋炸弹,而且因为雨林的缘故,炸弹威力会降低,波及自己的概率会变小,不过自己还是得小心点……”
后面还有一些简略但专业的东西,齐棹就不太听得懂了。
简单来说就是这确实是一个奇招,但也是一把双刃剑。
枪械师是克术士的,为了合地图,EA那边都是术士,但雨林图又适合术士发挥,所以谁也说不准结局。
《无畏》的一小场基本要打满1小时,今天这一场却因为炸弹的缘故,导致EA那边购买了过多的药品在四十多分钟就结束了比赛。
CIT成功拿下一分。
这一分到手,第二场CIT负责攻就有了气势,耗时一个小时出头,赢下了比赛。
今天祁危要解说一天,后面还有八场BO2,中间倒是也安排了休息和吃饭的时间。
不过齐棹他们不打算看下去了。
马盛关了电脑后,喻好好就捂着自己的心脏小小地嗷了声:“他好帅啊。”
他眼睛里有亮光,齐棹想他大概是喜欢祁危的。
但齐棹不太明白喻好好为什么要扯着他的袖子向他征求意见:“是不是棹棹!祁危真的好帅啊!”
他嘀嘀咕咕地:“我一开始还觉得玩游戏的男人是不是有点不务正业了,但他猜到场内战术的那一刻,我真的觉得他好像诸葛在世!”
齐棹心说这可不至于。
何夏东看好戏似的碰碰喻好好的肩膀:“你不会真心动了吧?”
他笑着说:“所以说好好,你这种算什么万人迷,祁危这种才是。”
齐棹眉眼稍动。
不需要做什么,做好自己就能吸引到无论男女的人,确实才更像是万人迷。
喻好好哼了声:“我们条件不一样啊。我和棹棹应该就是属于不太容易吸引到女生的类型,除非四爱。”
无辜躺枪的齐棹:“……”
他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无奈地偏头笑了下,于是喻好好就觉得自己说对了。
他们争论也是玩笑起来,齐棹就默默退出战场。
等到下午的时候,学校通知到可以选课了。
九港大学要求在本专业外,还要选修其他两个专业的课。
齐棹早就有了想法,他的首选就是法律,次选是电竞,甚至还选了生物科技,把课表排得可以说是很满。
后者是因为齐棹想在大一的时候就把俱乐部这件事解决了。
这块蛋糕,当然是越早下手越好分,趁资本这边还没完全下场,他抢占先机,先把明星选手和势头打造出来。
齐棹选好课后,就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自己的计划书。
虽然他在脑海里又过了一遍,但人是没有半点着急,甚至还很耐心地再细微地修改了一下。
做生意,不能急。
沉得住气、看准时机,然后快准狠地下手,才能成为最后的赢家。
“……棹棹。”
喻好好握着手机纠结:“你选了什么专业啊?”
齐棹:“国际法和电竞,还有生物科技。”
喻好好噫了声,何夏东也有些惊讶:“你怎么选了电竞?”
齐棹还没说话,马盛就用玩笑的语气说:“齐棹,你不会是中午看了那场比赛就被吸引了吧。”
他没有明说被什么吸引,但真的很容易被人误解。
齐棹也不急,甚至情绪都没有什么起伏,只是浅浅地笑了一下,依旧是齐声细语:“我很早就想选电竞了,我对游戏还是很感兴趣的。”
毕竟这一块只要做得好,就能赚钱,还是大钱.
当天晚上学生会又来查寝了,但祁危没来。
喻好好还问了句,雷响嗐了声:“入围赛积分打平,胜负关系也是平的,所以今晚加赛呢,危哥还在沪申。”
喻好好没太听得懂,但知道祁危还在沪申:“好吧。”
他叹气:“我们还说公休日的时候出去玩,想今天问问你们要不要一起。”
他说着,又在雷响怔愣时主动问:“学长,要来一起玩吗?”
雷响稍怔片刻,下意识地看了眼齐棹。
齐棹低垂着眼在看书,书包了封皮,墨绿色的,和祁危的眼睛有几分接近,也因此看不见是什么书。
但齐棹看得认真,好像没听见他们在说什么一样。
为了不表现得太明显,雷响玩笑着跟喻好好说:“学弟,这么大胆,直接邀请才认识的学长一起玩?”
喻好好注意到他的视线,但没表露出来,只一摊手:“我是直球E人,爱热闹,也喜欢直说。”
雷响:“我反正公休日也没什么事,老何跟我也是老朋友了,一起玩也行。”
他意味不明地说:“不过你要是问危哥嘛,他就不知道了,不知道他有没有工作,要不要直播什么的,他可忙了。”
喻好好:“那学长你回头帮忙问一问?”
雷响倒是答应了下来:“好啊,等他回来了我见到他问一嘴。”
他心说这就抓马了。
祁危对齐棹的心思他很明白,喻好好的目的……嗯,也有点明显。
这要是齐棹喜欢喻好好,哇!
雷响的一些狗血xp动了。
其实他很想看看要是知道齐棹有喜欢的人,还是别人,祁危会怎么样。
但雷响和祁危很熟,祁危的一些毛病他也知道。
所以最好这抓马场面还是不要发生。
那哥可是个神经病。
会做出什么来还真不好说。
他不想去监狱探监。
雷响查完寝后就走了,晚上九点时,课表也排了出来。
大家放在一起看了,因为喻好好也选了电竞,所以他们是有重叠的课程的。
马盛没选倒是让人有些意外了。
马盛:“我听人说电竞选修课拿学分不容易,所以还是算了。”
他躺在床上,隔着衣服拍拍自己的肚皮:“我只想做个咸鱼。”
喻好好:“……啊!”
他痛苦道:“你怎么不早说???”
马盛哈哈大笑:“我就算告诉你你也会因为祁危去吧。”
他看了眼喻好好的课表:“不过你怎么也选了国际法?”
喻好好嘟囔:“这个社会,要多学一点法。”.
课第二天就开始上,每个人都有早八,所以第二天都起得很早。齐棹和他们一起去了食堂吃早餐。
当天晚上查寝,学生会又抽查到了他们。
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怎么,反正雷响先进来,后面就跟着祁危。
祁危表现得和之前没什么区别,就是在走之前被喻好好问到公休日一块玩的事,祁危点了下头:“可以啊。”
他说:“我这个公休日有空。”
……也不知道是不是齐棹的错觉,他感觉祁危好像是跟他说这话的。
毕竟他跟祁危说了有空的时候他们聊一下生意。
但出去一大帮子人,也不好谈啊。
带着些许的疑惑,齐棹在周三晚上收到了祁危发来的消息。
齐棹不喜欢存号码,但他知道这个号码是祁危的,倒不是凭借消息记录,而是记忆力好。
祁危:【他们定的明天中午十一点,我俩先早点偷偷在学校见个面?】
齐棹看了这条消息十秒。
他想,是错觉吗,明明是很正常地谈正事,为什么给祁危说得有点像偷情……
他抓着齐棹的手控制不住地紧了几分:“阿棹。”
他微低下头,克制着才没有直接亲下去:“你犯规了。”
祁危控诉:“你故意在外面撩我。”
在外面他不能狠狠地吻住他。
齐棹笑得更深,眉宇间回忆起旧事的阴霾消散得一干二净,他主动凑上前去,在祁危的唇侧落了个吻:“这样可以。”
很好。
祁危手上的力度又紧了几分,被撩得更加爆炸了。
93
这家奶茶店是真的纯手工制作,除了一些小料会提前备着,奶茶底是现熬,要一杯煮一杯,所以时间有点长。
但这家奶茶店的味道很好,祁危以前也喝过,只要是齐棹来这边,点了什么,他就会按照他点的再点一份。
热乎乎的奶茶下肚后,浑身都舒坦了。
两人在店里坐了会儿,齐棹突发奇想,去问老板要了便签和笔,在便签下写了简单的三个字和日期。
【和祁危。12.16】
祁危看着他写完,也要了一张便签,和他写了大差不差的话。
【和齐棹。12.16】
最后两个人的便签挨着贴在了一起,他们也离开了奶茶店。
吃过午饭后,齐棹没有参加他们下午的逛街活动。
他说自己家里有点事,就从团聚中脱身。
只是齐棹并不知道,他离开后,祁危也找了借口说拜拜。
齐棹不在,那他在这里玩也没有意义。
而齐棹确实是回了趟家,但也不是什么很重大的事情。
他回的不是余家老宅,而是他自己的大平层。
进家门时,齐棹的目光就落在了镶嵌在玄关里的爬箱,他养的那条蛇胆子很大,并没有因为有人进门的动静躲起来,反而攀爬到了树藤上,对着前开的玻璃探头探脑。
齐棹的指尖就很轻地隔着玻璃点了一下它的脑袋,不太合适地想,祁危的眼睛真的和它好像。
很漂亮。
但齐棹并没有在爬箱面前浪费太多时间,他欣赏了会儿蛇蛇后,就进了书房,先将他和祁危的合同拟出来,然后把电子版发给祁危,让他确认一下。
没问题他就打印出来,做一式三份。
齐棹本来想着祁危下午在外面玩,应该要等一会儿,结果他正要关电脑了,祁危就回了他ok。
齐棹稍顿,就见祁危还补了句:【我看完了,没问题。】
于是齐棹就回了个好,然后告诉祁危自己打印合同了。
祁危:【好的,我们待会签吗?】
齐棹还没打字,祁危又说:【我现在在去场馆的路上,下午《无畏》有一场城市赛在九港举行,原定的两位解说有一位因为水土不服突发急性肠胃炎,官方要我救场。比赛打完估计是在18点左右。】
他们是发短信的,所以会尽量一条把话发完,毕竟短信费要钱。
虽然城市赛和职业赛不是一个等级的,但《无畏》在国内的赛事规则是城市赛冠亚军能免费进入次级职业联赛,次级职业联赛的冠亚军又能升入下赛季的正级职业联赛。
城市赛也因此有一点含金量,尤其这场是半决赛,九港这边的队伍因为之前小组赛积分第一所以可以主场作战。
不过对于祁危来说,他在意的不是等级,而是工资。
反正救场会给他开工资,也没什么事,来赚个钱没什么不好的。
齐棹就回:【好,晚饭见。】
他回了这条消息后,把打印出来的合同装在了文件袋里,看着空档的房间,想了想,搜了一下无畏城市赛官网。
意外但也没有那么意外地还有票。
齐棹随便买了张,就收拾了一下东西,把冰箱里的小白鼠用镊子拿了一只出来放在盆里送进微波炉化冻后,就去喂蛇了。
他养的这条蛇蛇吃饭总是很积极,齐棹虽然平时不爱盘它——他养蛇,真的就是为了摆着好看——但对于训练蛇蛇的捕食能力还是很有兴趣的。
所以在慢悠悠逗了会儿蛇后,小白鼠也被蛇猛地发力一口咬住,齐棹抽手,就见他的蛇一如既往地缠死了那只本来就死了的小白鼠,将其绞杀在自己的身躯里,张大了嘴去吞。
齐棹收手,把前门盖好锁上锁扣。
他养的这条蛇,实在是太会越狱,他接手的第一天就越狱了,然后爬到了他的床上。
好在这条蛇确实胆子大而且性格“亲人”。
齐棹把它抓起来塞回爬箱里没费多少力,唯一的难题就是蛇爱在他手臂上爬,和他缠斗了很久才终于被他塞回去。
然后齐棹又追加了几个杜鹃根。
只是到现在,齐棹还会因为给蛇换垫材或是清理爬缸而和其展开一些斗争。
齐棹倒也不烦,虽然他接手这条蛇的原因除了这条蛇基因变异是墨绿色的外,还有很大原因是看到说蛇属于观赏性宠物,不会“黏人”,他觉得很适合自己,结果到手后发现这条蛇意外“黏人”,但还在他能接受的范围内。
毕竟蛇不会因为他没有陪伴而抑郁,也不会嗷嗷叫。
齐棹顺手给自家蛇拍了张照,就收拾收拾出门了。
司机在停车场候着,依旧是那辆大G。
齐棹让司机送自己到了场馆门口,全程无声。
司机从不跟齐棹交流,不是他话少,而是对齐棹带有一丝敬与惧。
外头的人都不太了解,但他们这些在齐家工作的老人可都清楚。
齐棹可是余嵩峰亲手带大的,是余嵩峰最喜欢也是最疼爱的孩子。
而余嵩峰……他在外最多的评价就是一句“心狠手辣”。
齐棹到场馆时,外头已经没了什么人。
他验电子票入场时,保安还提醒了句:“靓仔,来迟了点哦,第一把已经开始打啦。”
齐棹浅浅笑了下:“好,谢谢。”
齐棹走进去,发现来看比赛的人还不算少。
不能说座无虚席,不过也有些人。
他的座位旁边都是女生,齐棹弯着腰落座后,就在昏暗中听见她们说:“late真的好帅啊!”
齐棹看了眼大屏幕。
沪申城市队的双C位ID就是“late”,导播也很懂,镜头几乎都是在他身上的,可以通过左下角的小框看见他长什么样。
确实很帅。
是那种可以左转电影学院出道的类型。
齐棹看见那张脸的刹那间,就已经在想要用什么方式把人包装打出价值了。
尤其……
他在祁危给的名单中。
上午的时候,祁危说过这位late现在在沪申的城市队,队友不行,发挥不出他太多实力,但队友和他关系好,都是朋友,反正沪申队伍多半拿不了一二名,等城市赛结束,他们就可以向他抛出橄榄枝。
甚至提前聊都没问题。
最好是提前谈,因为有职业联赛的队伍也跟他谈过了。
齐棹坐下时,第二局比赛已经进行得差不多了。
半决赛采用BO5,积分高的队优先选择先攻还是先防,之后轮流。
这局是沪申队进攻,沪申队也拿下了这一分。
他们暂时下场休息十分钟再继续比赛,镜头也切到了解说台。
祁危的脸就直接出现在了大屏幕上。
他今天穿的西装没有那么成熟,是一套灰色的西装,里面还有马甲和白衬衫,领带是军绿白条纹的。
他的发型也没有梳成背头尽显锋芒,而是做了个三七分,看上去有点清爽男大的感觉,配上他深邃且充满攻击性的五官,就显得拽酷了。
所以齐棹又听见身边的女生嚎了句:“YL也好帅,今天是视觉盛宴!”
“城市赛虽然没什么看头,但今天联赛两大头牌齐聚一堂,也让这小小的会馆蓬荜生辉了。”
“哈哈哈哈得亏姐在九港读书,不然还看不见这一幕呢!”
“不怕,以late的本事,肯定会升到fpl的,到时候常看帅哥聚首~”
“对对对,到时候又有技术含量又有视觉盛宴,爽飞!”
“……”
解说在解说台上分析本场MVP,祁危低沉的嗓音透过话筒清晰地传遍会馆内每个角落:“Late毋庸置疑。”
他直白道:“如果这场不是late一打七,九港就要拿下赛点。”
另一位解说紧张地尬笑了两声:“YL你真的好敢说啊……”
祁危主打一个不怕得罪谁:“实话而已。”
齐棹稍弯眼。
他知道的,祁危解说风格就是这样。
犀利又毒舌,完全不怕招惹谁家粉丝骂他。
联盟也爱他这样,因为会带来更大的热度。
MVP当仁不让,数据Late也一绝骑尘。
之后插播了两条广告,一共两分钟,解说也休息了一下喝喝水,镜头才再切回来。
先是到了解说席,两位解说不可避免地要插几句口播,说完后,就开始分析第三场。
虽然这是个城市赛,但祁危肚子里也有东西,很了解两边战队,所以几乎是以他为主。
“……下把沪申这边守,lata不太擅长打防守,所以他们大概率会选择难攻易守的地图,打保守战。”
祁危随意报着一个个地图名,他开始聊这些话时,导播就把镜头切到观众席了,在他报到第二个地图的时候,屏幕里突然出现了齐棹的脸。
祁危直接一顿,都忘了自己后面要说什么。
而台下的观众也有很明显的“哇”声。
另一个解说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也算是机灵,忙接上了话:“还有雪堡这种。”
祁危完全是无意识地应声:“……嗯。”
齐棹怎么来看比赛了?
是因为他说他来救场吗?
可他完全可以在打完比赛后再来找他。
不,更加好的方式是甩一个地址给他让他过去。
祁危脑子好像变成了浆糊,但又在飞速运转。
几次接触的所有细节开始在他的脑海里播放,让他多了几分不确定。
齐棹也没想到会有这一出,他稍怔,微抬眼看了看摄像头,倒是没有慌乱和害羞的神态,只是很平静地冲摄像头点了下头。
然后换来了更明显的哇声。
好在导播只是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就挪开了镜头,回到了后台休息室,给大家放无声版的备战间。
但齐棹旁边的小姐姐却有点坐不住,大着胆子探头:“靓仔,能加个联系方式吗?”
齐棹浅浅地勾了下嘴角:“不了,谢谢。”
小姐姐略感失望,但还是摆手:“没事没事。”
祁危迅速调整重新进入工作状态,可语气却忍不住上扬了一点,心跳也变得快了几拍。
甚至在之后的解说中都讲得更加详细。
以至于中间休息的时候,他的搭档都忍不住喝着水问他:“YL,刚才那个让你忘了话的男生,你认识啊?”
祁危勾起唇,没有隐瞒:“嗯。”
就因为他这一声应声,导播接下来又把镜头切到了齐棹身上。
不明所以的齐棹:“……?”
他倒是不介意,只是导播真的就那么爱放长得好看的人上屏幕吗?
祁危端着齐棹要的东西过来后,齐棹就坐在床榻边沿,拿起了筷子和祁危一块吃粉。
祁危的眸光落在他拿筷子的手上,视线在齐棹的无名指上扫了很久。
从知道戒指的含义开始,祁危就一直幻想着能有一天……
戒指他其实早就买好了。
只是他的病还没有好,所以他不敢把齐棹绑住。
等他好了……
94
跨公历新年前两天,杨绶给祁危发了消息,让祁危去一趟。
说是年末聚一聚,但祁危收到消息时,就跟齐棹说:“应该是地下市场的事。”
齐棹微顿,放下了手里的企划书,看向祁危。
祁危低下头亲亲他的眉心:“没事,我不参与前线行动,而是背后的一些支援…一起去吗?”
齐棹:“我可以听?”
“你想听的话可以,不过上次不是说带你去他家撸狼么?”祁危笑:“这不正好机会来了?”
确实是很好的机会,不过齐棹还记得祁危说明净松身体不好的事:“你去他家没关系吗?”
祁危用手臂圈着人,轻声:“保持距离就没关系。而且有杨绶在,也没有太大的关系。”
祁危签下了合同。
他对这份合同没有任何意见,非要说有什么,就是他觉得齐棹给他开的条件太好。
其实他也知道这是一种老板的怀丨柔政策,可齐棹愿意对他使用这样的手段,也是证明他是有点不一样的。
至少在齐棹那儿,有那么零星一点越过了寻常人和普通同事、普通上下级的好感。
就这么一点,祁危都觉得知足了。
甚至让他欣喜到忍不住在桌子底下用力捻了一下自己的手指,指甲又在软肉上掐出了月牙印,才遏制住自己差点要暴露的嘴角。
情况比他想象得要好,他也可以试试更进一步了。
合同是一式三份,齐棹拿两份,祁危自己保留一份。
齐棹还贴心地多带了一个牛皮文件袋出来,这样祁危的合同也能收好。
在他把合同慢慢装回文件袋时,齐棹继续道:“有一个工作要你做。”
祁危缠好身子,正襟危坐,但语气又有点俏皮轻快:“您说。”
齐棹拉好背包拉链,看向祁危:“选手的签约合同,你先拟一份给我过目,还有你名单上提到的选手与赛训组,都交给你去交涉签下,可以吗?”
祁危没有迟疑地就点了头:“没问题。”
齐棹看他。
祁危意识到什么,含笑补充:“我很小就出来赚钱了,看合同拟合同也能做,而且我自己也签过选手合同…不过不确定老板你能不能满意,毕竟我本职不是这个。你要是觉得不好,你别骂我。”
齐棹觉得这个理由确实挑不出错:“不会。”
但他又有点好奇祁危到底要装到什么时候。
齐棹没说,只拿了一把钥匙出来,放在桌面上推给祁危:“我在沪申有一套别墅,虽然离比赛场地有一点距离,但环境不错。目前只做了硬装,软装方面你去看看怎么安排,你手里钱不够先垫的话,就直接联系我另一个助理,我到时候把他的邮箱推给你。”
祁危接过了钥匙收好:“好。”
他说:“我明天要去沪申做解说,我到时候早点去看一下。”
齐棹没说什么不急的话,只嗯了声,然后又展露出了那种老板风范:“辛苦了。”
祁危还挺喜欢看齐棹这一面的。
哪怕关心是习惯性的客套,也是关心。最重要的是……这样的齐棹很帅。
不是那种行为动作上的耍酷,就是气场上,会让人不自觉地被击中一箭还浑然不觉。
祁危语气悠然:“谢谢老板关心。”
齐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回复,他不由微顿。
又听祁危问他:“你不打算开叮咚吗?发展电竞这一块的话,有个叮咚会方便点。”
齐棹微低眼:“…叮咚,容易被打扰。”
他把自己不开叮咚的原因说出来:“会被问联系方式,有些人不太好拒绝,加上后可能就难免会遭到一些骚扰。又不好说没有叮咚,因为这个软件似乎还能显示你通讯录里有哪些好友有叮咚。”
齐棹是真的略感头疼:“我不太喜欢这种社交软件…可能等以后毕业了,开始工作了就会考虑建一个吧。”
手机短信和邮件就不太一样了,大可以说淹没在了铺天盖地的广告中,而且齐棹有三个号码,可以给直接被他屏蔽了消息的那个号码。
祁危想了想,大概明白了齐棹没有明说的潜台词。
因为身份的原因,齐棹虽然暂时没有暴露自己是余家的人,但之后毕业了开始工作了,就难免会暴露在公众视野下,叮咚开两个账号会很麻烦,他又不好删读书时期认识的同学们,这不符合余家的行事作风。
所以不如暂时不开,只留个号码。
反正齐棹有几个号码,有一个会在他毕业后半废弃,有一个则是专门应对不想应对的社交。
“……你在注册的时候就可以选择不推荐联系人的。”
祁危说:“操作一下就可以。”
齐棹偏了下头,也没有半点赧然和窘迫感,只是很平静地说出了一个事实:“我不会弄…我不太擅长操作这种软件。”
于是祁危就在微顿后,无意识地滑动了下喉结,放轻了声音:“那,要我帮你操作吗?”
齐棹只是想了下,没有拒绝。
他先打开手机去把叮咚下好。
正好服务员推着餐前菜进来,是赠送的些凉菜,用来开胃的,还有垫垫肚子用的虾饺。
祁危不用让位置,服务员自觉地把餐车推到另一边把菜摆好,又悄无声息地退出。
祁危动了动手,把菜的位置换了下。
齐棹喜欢吃萝卜皮,这道菜离他有点远,还有虾饺,他也换到了齐棹的跟前。
齐棹没有觉察,只把手机递给了祁危。
他手机上没有太多软件,看着很干净。
游戏更是只有一个扫雷和一个数独,那些短视频软件更是一个都没有。
不过,齐棹的壁纸是一条蛇。
墨绿色的蛇,白炽灯照在蛇身上,鳞片光泽漂亮得有些晃眼,祁危都不自觉地多看了两秒,才点进软件。
他操作起来很快,齐棹在旁边慢慢咬着萝卜皮,微微探了点身子凑近祁危看着。
齐棹的手机是最新款,为了方便他看文件,所以屏幕有点大,属于那种裤兜口袋不好放,一般衣服口袋都有点塞不下的。
不过齐棹的手不小,用着刚好。
但到祁危手里,就莫名有点显小。
祁危骨架大,他那只手,齐棹注意过几次。
是要比他的大一号的。
虽然祁危动作很快,但齐棹还是看清楚了。
“…这软件设计有问题。”
齐棹不是抱怨,而是认真分析:“注册前的隐私授权藏得太深。”
祁危嗯了声:“一般没人这么在意这些问题,毕竟是个社交软件。”
也是。
齐棹接过了手机,没设置头像,只输入了昵称,和他的邮箱一样,就是个“W”,然后就暂时关掉了手机。
“吃饭吧。”齐棹说:“待会凉了就不好吃了。”
祁危:“好。”
服务员又来上了一次菜,是滑蛋叉烧饭和咖喱腩蛋菠萝包上来了。
祁危拍照后,就主动用公用的刀叉分了一半,放到了齐棹面前。
齐棹稍稍回神:“…谢谢。”
祁危弯眼,看着他去拿勺子:“不用。”
他笑着说:“我先讨好一下老板。”
齐棹:“……”
他有点无奈地看着祁危,嘴角却也是轻轻勾起。
看得祁危的呼吸连带着心跳都不由得滞涩了下,手指也是不自觉地微微蜷缩了下,最后还是遏制住了自己的念头。
小齐总可能真的不知道,他这样笑起来时,因为五官属于齐柔那一挂的,就总有几分纵容宠溺,会无端让气氛多一丝黏腻的暧丨昧。
像是倒入了一点蜂蜜搅拌后,糊在他的血液里,又甜又有点幸福的窒息。
还会让祁危抓心挠肝地想要低头去尝一尝“蜂蜜”的味道。
齐棹吃了两口饭,祁危也终于开始动筷。
他选择吃那碟和齐棹分了一人一半的滑蛋叉烧饭。
其实他不是很喜欢吃叉烧,可这是齐棹喜欢吃的,更重要的是,他和齐棹分了一碟饭。
吃着相同的东西,坐在一个小包间里,距离近到他的脚要是往前放一点,就会抵到齐棹的脚。
他从没想过可以这么早实现这一天。
于是祁危就觉得,以前觉得味道不合他口味的叉烧也胜过一切美食。
他们吃饭时,避风塘虾和黑松露吐司炒蛋以及漏奶华也上来了。
齐棹一直很喜欢这家店的避风塘虾,无论是面包糠还是虾肉都炸得刚好,还放了点黑胡椒做调味,吃着没有半点腻味感。
黑松露吐司炒蛋也是,吐司是微焦的,涂抹了一点黄油,夹着嫩滑的黑松露炒蛋,吃货会在这一刻感到无比幸福。
所以他们之间也安静了下来,暂时只有店内低音量舒缓的纯音乐做背景,配上刀叉和勺子的碰撞声。
两个没有吃晚饭的人先默默将肚子填个八分饱,再慢慢品尝剩下的美食。
漏奶华是最后切的。
因为一刀下去会爆汁,奶会流出来,所以不好分成两份,齐棹也不是很在意,就和祁危你一刀我一刀地分着吃。
吃漏奶华的时候,话题又继续开始。
齐棹说:“国庆假期后九港这边就要开始新生军训了,你作为学生会要忙吗?”
祁危知道齐棹不会参加军训:“我不用,我不负责这一块。”
因为齐棹不会参加军训,所以他也不用。
齐棹:“那我们在这个期间把战队的事定下来吧。”
祁危扬眉,有点诧异的模样,仿佛根本不知道齐棹的问题:“你不用参加军训吗?”
“我家里还有些事,不太方便参加军训。”齐棹只说:“所以家里打了招呼。”
齐棹也确实没说错,国庆那段时间因为活动,家里公司会很忙,他作为继承人,当然要跟着跑。
国庆过后,齐棹还得走两场余家召开的招标会。
他倒是不用露面,但也得坐镇。
项目很大,他爷爷会出面,他就得跟着学。
而祁危听到这话后,只感叹了句:“小齐总,你好忙啊。”
他话里有点心疼的感觉,惹得齐棹不确定地看了祁危一眼。
但恰好有电话打进来打断了这一点倏地不太一样的气氛。
是祁危的。
陌生号码,海外来电。
祁危看到的瞬间,就平淡地挂了电话。
齐棹若有所思地垂眼。
是祁家吗?
好像没有他想象得那么老死不相往来啊。
只是两人互换了联系方式时,齐棹才注意到明净松无名指上戴了戒指。
他微顿了下,没问什么。
不过之后祁危和杨绶谈好事下楼,杨绶十分客气地说了句就不留你们吃饭了的时候,祁危轻嗤了声:“这里是有媒体吗你非要装一句?”
杨绶没好气道:“这不是在弟夫面前,我好歹要拿拿当哥哥的腔调吗?”
杨绶挥挥手:“快走。”
齐棹注意到,他手上也戴着戒指,而且是无名指的位置,和明净松的明显是一对。
戒指啊。
……alpha都会在意这个吗?
齐棹想的根本不是杨绶和明净松为什么不对外公开不领证的事,满脑子都是——
他送祁危戒指的话,祁危会喜欢什么款式的呢?
95
十二月三十一日。
祁危正好在今天换了新药,用量比起之前减轻了很多。
齐棹看着研究所给他配的药,一种种看过去,笑着说了句:“你刚好今天换了药。”
祁危说是啊,又伸手从背后抱住他:“我会快点好起来的。”
齐棹偏头看他,有点无奈:“不要急,吴老师都说了你现在就是不能急,慢慢来,让心态平稳一点。”
祁危眉眼微动,偏头亲了亲齐棹:“好。”
他又问齐棹:“过些天年会,你和我一起去吗?”
齐棹莞尔:“以什么身份?”
齐棹两手空空,乐得自在,正准备自己去齐下画室里面画会素描,一会等小孩儿考完出来。
结果还没等他走出教室,却听见后面的储物柜里面有人的手-机-铃-声叮铃铃地响。
他们考试的时候严格来说是不准带手机的,但是大部分的人都悄摸摸地带,老师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别打扰考试秩序,别光明正大地拿出来作弊抄袭,其实都无所谓。
小孩儿听话,他就放在后面。
齐棹一听那铃声就知道是祁危的手机,正好小赵老师也有点生气地吆喝。
“谁的手机谁的手机!不是刚刚都说了考试的时候要静音的吗!”
“我的我的,老师,对不起我这就走……”
齐棹笑着举起手来,原本刚要出门的脚步打了个转,他回去柜子里面摸了祁危的手机,又偷偷给祁危使了个眼色,表示没事,门一关就溜去了外面的小花坛。
刚才那通电话已经被齐棹摁掉了,但是对面很快却又拨了一个过来。
上面的备注光光正正两个大字——父亲。
齐棹眯起眼睛看着上面那两个字,心想我就说我这次重生回来好像是忘了什么垃圾,此时才想起来:怎么能把您老人家给忘了呢?
他也不怕,抬手就接了电话,先喂了一声。
“喂,是阿危吗?”
祁危他爸不姓祁,他随他妈姓,他爸当初是入赘进祁家的,名字倒是还挺好听,叫仇玉堂。
仇玉堂都四十多岁的人了,声音却不显老,反而还带着点温柔儒雅,待人接物处处风度翩翩。若是有不明事理的人来了,怎么也是从他的身上挑不出一点毛病来的。
不过齐棹上辈子和他打的教导多了,自然知道他这人外面披着一层光明伟岸菩萨皮,里面干着他的黑心坏肠腌臜事儿,比谁都会装。
“他在里面儿考试呢,叔叔。”
齐棹薅着那花丛里面的几根零星的狗尾巴草,说话的时候皮笑肉不笑。
“我是他同学。”
就听见对面开始叹气了。
“这孩子,上学就好好上学,怎么还带手机玩呢,这样能学好吗?”
没留神,手下的狗尾巴草给薅断了,齐棹的手上一疼,留了一道淡红色的勒痕。他歪头用肩膀夹着手机,将那点伤口在嘴边吮了吮。
带着点草的苦涩味儿,恶心。
就像是他隔了整整一辈子和仇玉堂聊天,还是觉得恶心。
“我们现在这些年轻人都这样啊,叔叔您这就不懂了吧!
“现在谁出门在外还离得开手机啊?再说祁危他上课都是放在储存柜里面,那肯定不能耽误学习。您啊,已经老啦!”
他这话有点不客气,仇玉堂也只是笑一笑。
“那小同学,你让祁危考完了给我回个电话好么。”
齐棹满口答应,转头挂了电话就将通话记录删了,一点痕迹都没留。
刚删完抬头就看见祁危也交了卷儿背着两个书包从教室里面出来,将其中一个递给齐棹,脸颊红扑扑地喘着气问:“谁的电话?”
齐棹将手机还给对方,接过书包吊儿郎当地靠在墙上,没和他说真话。
“推销电话罢了,卖保险的,别管。”
仇玉堂的电话无关紧要,这电话打过来也是主要为了体现一下自己关心孩子的好父亲人设罢了,回不回都没事。
甚至齐棹打赌他转头就将这事儿给忘了,没必要为了一个垃圾来浪费感情和时间。
他拉住祁危的手晃了晃,又没骨头地将头靠在他身上。
“哎呀!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干嘛,为了庆祝一下终于考完了,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画室这边的集训已经开始了一个月,终于到了月底难得的假期,他们明天还能休息一天。今天考完了也不用去上晚自习了,因此今天也就悠闲下来。
他们集训的这间画室是在灵都二十七中的旁边,往巷子深处走就有一条小吃街,平时也被他们画室里面的同学戏称为地沟油一条街。有时候上晚课的时候香味儿就能飘到教室里来,勾得人画画都没心思。
此时他们出来的这个点高中的学生下午还没放学,所以人不是很多。齐棹走在前面,用肩耸一下小孩儿。
“来呗别客气,我请客!”
“你是不是今晚上不想做饭所以才带我来这儿的啊。”
祁危回怼了他一句,过了一会却还是没忍住跟人走了进去。
他显然是没来过这样的地方,四处看看很是好奇。
在小摊车后面叫卖的小摊贩,飞溅的油花,地上肮脏漆黑的瓷砖,甚至还有随处可见的没人收拾的垃圾袋和木签,这里实在是算不上干净。卖得东西也五花八门,各显神通。
可就算是知道不卫生也肯定不健康,不过味道的确是闻起来很香。
这儿的人也和他以往见的人不大一样。人人的嗓门都很大,吆喝还价,打包装盒,动作利落。不知道怎么说,祁危觉得这儿有一种肮脏杂乱但是生机勃勃的美。
齐棹让人站在原地,按照他上辈子的口味儿随便买了点炸串,又点了饭团、煎饼和冰奶茶,拎着满手,回来塞到了小孩手里。
刚才卖炸串那家实在是太热了,齐棹排队的时候出了一身的汗,将没开封的冰奶茶在自己的脸上贴了贴,才感觉降下温来。眼睛红红地笑着问小孩儿:“还想吃什么吗?快点单,过时不候!”
祁危站在原地看了看,就看见一个卖彩色棉花糖的摊位,左右围着的多是小孩儿,或者是情侣买给自己女朋友的。
那家的棉花糖做得挺漂亮,不仅仅是圆的,还有各种卡通形状图案的,五彩斑斓,看起来都还挺好看。
心里其实有点想要,但是又觉得有点难为情,未免有点太幼稚了。
他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齐棹多懂他,看他一眼就知道他肚子里面在想什么,将喝了一口的奶茶塞到祁危的手里,说了句等着,就挤进了小孩子堆里。
过一会就看见一个超级巨无霸的炫彩棉花糖往这边走过来,简直是将人的头都盖住了,只是从后面露出一点小白毛。
再一动,齐棹就从侧边露出张笑吟吟的脸来。
祁危有点别扭的接过来,挺做作地说了声哎呀你给我买这个做什么,嘴角却偷偷扬起来。
棉花糖松松软软的,像是一朵飘在天上的云。那颜色鲜艳的简直是要将所有的色素都加了进去,他们油画画板上的颜色可能都没这上面的丰富。
但是其实祁危一直都挺喜欢这样花花绿绿的东西的,当初学油画里面也未免没有这样的原因,他不喜欢太单调的空白的东西,会让他有一种窒息感。
过一会两人慢慢在大街上面溜达,慢慢你一口我一口溜达着吃东西的时候,那句谢谢才从祁危嘴里面说出来。
“啧,和我说什么谢谢。”
齐棹从他手里揪下来一点棉花糖,尝了尝味儿。
他其实还是挺爱吃甜的,但是也只能吃一点,还是纯粹的中国人口味,吃烘焙的点心会觉得太甜。
“以后记住啊,都不准和我说谢谢,不然就不给你买了。”
“——咱俩什么关系!”
祁危嗯嗯地点了点头,右手从齐棹手里接过一根炸蘑菇,小口小口地吃。
他上辈子有点猫舌头,不能吃热,也不能吃辣,吃东西的时候也是慢条斯理的,看着就很乖巧吃得很香的样子。
因为懒得拿,嫌弃沾手,齐棹给他从袋子里面拿一串他就吃一串,被烫到了就咕嘟咕嘟地去喝冰奶茶,很快鼻尖上面就也冒出汗来。
胃里又热又凉,夏日凉爽的晚风从他们的身边吹过,将那点燥出来的汗水都吹干净了。
很爽利。
祁危这边还正吃着呢,就发起愁来,小声和齐棹抱怨。
“完蛋啦,吃这么多肉,又喝奶茶,今晚上又该睡不着觉了。”
他手上那串子上面的烤肠还有一口,犹豫着要不要吃完。齐棹白他一眼,凑过去给他咬断了,仰头吞在嘴里嚼嚼,说话含含糊糊。
“……我现在严重批评你这个小同学!就是总是犹豫,就总是喜欢想太多!你管那么多干嘛,哎呀我们现在吃得开心不就行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又谁说的清!”
“人生啊,就是要今天过得开心就好啦。这说不定下一秒就地震了,把我们都埋在下面,一起死掉。哈哈,这样一想就更好笑啦!”
他说话向来生冷不忌。
祁危抿了抿嘴,赶紧用一只饭团堵住了他的嘴,自己别过头去不看他。
“别胡说,什么死不死的。”
齐棹两只手都刚好被占着,饭团一时之间在嘴里拿不下来,于是只能快走两步,笑着用侧脸在人的肩膀上蹭了蹭。
头发软软地贴在祁危的颈窝里,一阵麻痒。
“呜呜。”
好嘛。
那就不死,一起好好活着。
结果祁危这天晚上果然因为喝多了奶茶睡不着,翻来覆去地在柔软的床上带着被子滚,想起白天齐棹拍着他的肩膀哥俩好地说:咱俩什么关系!
祁危躲在被子里悄悄咬自己的指甲,有点郁闷。
可他们俩之间,现在这算是什么关系?
年会就在公司内部开,宣传部的早就得到了“密令”,要多拍点齐棹和祁危的合照,然后发给祁危。
祁危要是满意的话,年终奖可以多加不少。
他们今天这一身西装配色和款式极其相近,领带夹和袖口更是明晃晃的情侣款式。
先不说他俩站在一块儿本身就十分匹配,就说宣传部部长亲自上阵,拍出了极其漂亮的照片。
这一年,也是祁氏官方第一次上传了公司年会的照片,而且不仅是贴在了官网上,还发了个微博。
有网友辣评:【你不说这是年会我还以为是双qi订婚现场呢,这拍得太像订婚照了吧】
96
年会结束后没两天就是春节,齐棹已经很久没有在国内过过春节了。
所以祁危问他要不要出去,他想的话,他们是可以去现场看春晚的。又或者去外面旅游过年,年味会很重。
但齐棹拒绝了。
他窝在祁危的怀里,不经意间说着最动人的情话:“我就想跟你一起过年,就我们俩。”
虽然才二十四岁,但齐棹已经经历了太多,那点玩心在年少时就已经挥霍得差不多了,现在只想和祁危窝在家里。
看春晚也好,做点别的也行,只他们两个人。
安安静静。
在重生之后,他没有怎么想起过自己那样不堪的前一世。
命运之神在此时眨了眨眼,让他们会在他最猝不及防的时候遇见。
“你好,没事的话能不能让一下……”
对方想要从他身边挤出电梯去,但那束桔梗花实在是太大,扑面而来的香味也恶心得人直想吐。
祁危闭了闭眼,但实在没忍住,劈手夺过来摔在了电梯的地板上。
“你!”
本就脆弱的蓝色花瓣散了满地。
少年睁大了眼睛,眼里面的泪花几乎没怎么藏就冒了出来。
“我的花……”
在他蹲在地上想要重新一点点将那束花抱起来的时候。
祁危却已经用鞋底踩了上去,还很用力地左右碾了碾。
“呦,你这花是要送给谁啊?”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感觉自己今天整整一天的戾气终于找到了出口。
他的语气肯定不是很好,说不定像是那种学校里面霸凌其他同学的不良小混混头子。
因为他看见身下的人因为恐惧而开始轻轻颤抖了起来。
活像是一条本来好好走着路,结果却被旁边的恶霸突然踢了一脚的可怜小狗,就差呜咽出声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天这场应该是订婚宴吧?”
祁危弯下腰捏住了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抬起,满意地在他眼里面看见了盈盈的湿润眼泪。
十七岁的祁危还留着半长发,黑色的发尾软乎乎的贴在脸颊上,肤色白润,脸蛋漂亮得像是个女孩子。
一看就很好欺负,很轻松就能骗回家的小蠢狗崽的样子。
天杀的,怪不得上辈子一个个的都来骗他。
“让我猜猜,你是要送给是白盛忻,还是陆大公子?”
“人家都已经琴瑟和鸣佳偶天成了,你怎么非要去插一脚。怎么,这年头上赶着当小三吗?”
“贱不贱啊你?”
笑死,骂自己就是爽,嘴里的话一句接一句都不带断的。
“不,不,不是……”
少年磕巴了一下,又摇头又点头,急得眼泪吧嗒吧嗒往下直掉。
祁危当然知道他一紧张就容易结巴。
因为这一点,他的父亲很嫌弃他,称呼他为带不出去的废物。
因为身体不好,上辈子的自己没怎么上过学,在他二十岁之前甚至都很少出门。
像是一株名贵但不好养的珍惜植物,常年在家庭医生,阿姨和家庭教师的手下辗转,缺乏生机但是却也还算是健康地活着。
唯一遇见的一个可以算得上是同龄的人就是他的油画老师白盛忻。
结果别人对他一点好,给一根骨头,他就屁颠屁颠地摇着尾巴跟过去要给人当狗。
结果当然就是被大骗特骗,没了钱也没了心,不得好死。
评价为纯属活该。
“带我去你房间,现在。”
祁危突然改变了主意。
“不然我就现在下去,把你喜欢白盛忻的事情当场喊出来。
——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不知廉耻要去给人当小三。”
“不,不要,不要……求求你……我没有……没有喜欢……”
少年吓坏了,甚至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哭着哭着就又弯着腰咳嗽起来。
“啧。”
祁危最见不得他这副软弱可怜的样子,熟练地从他的左边口袋里面摸出了房卡,半拉半拖地拽着他起来出了电梯。
出电梯的时候还遇见了一对男女,看见他们甚至不到十二点就这样纠缠在一起,眼神有点怪异。
倒是祁危先大大方方地开口。
“抱歉今天是他朋友前男友忌日,他伤心过度有点喝多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滴——”
房门刚被关上,少年就像是兔子一样从祁危的手下窜了出去,将手里的手机举了起来。
“说,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我告诉你,你小,小心我报警把你抓起来!”
祁危没理他,寻思我是谁要是说出来不得吓死你。
他反客为主地坐到了沙发上,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他真的是很少喝酒的,因为上辈子的他总觉得喝酒会影响脑子,让他没法继续握住画笔。
如今死过一次,倒是觉得无所谓了。
人生得意须尽欢,明日愁来明日愁。
酒不是什么好酒,酒精味儿很冲,他没尝出好味儿来,只觉得喉咙发痒,火烧一样的痛。
脑子里面的眩晕再次翻涌上来。
他踢掉了鞋子,下意识地在沙发上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一时之间觉得所谓的重生就是一场幻梦,是他画画累了,在老宅的桂花树下喝了太多酒,醉到现在还没有醒来。
“你这是私闯民宅,这样是犯法的知道吗?”
十七岁的祁危还在他身边喋喋不休,眼神清澈又愚蠢。
“别闹了。”
他伸手一把捂住了对方的嘴,将对方抱抱枕一样搂在了怀里。
“陪我睡会就好……放心,我不会害你。”
别人我也不知道,他向来很笨,看不透人心。
但是这个世界上,起码,我是不会害你的。
怀里的少年声音突然停了下来,像是一只突然被掐住了脖子的兔子,一声不吭地任由他抱着。
呼吸灯慢慢暗下去,温柔如海浪一般起伏着。
祁危闭上了眼,无数的痛苦的回忆如碎片般割裂了他的脑海。
好痛啊,也真的好累啊。
活着就是这样让人痛苦的事情吗?
如果就是这样死在一无所知的十七岁,不用去遭受后面的一切,好像也不是一件很坏的事情。
许久,少年伸出手去,悄悄解开了祁危脸上的黑色口罩。
凌乱的白发下是一张看起来同样年轻的脸,但是上面却多了沉沉的倦容。
他睡得真的很熟,就像是已经有几个月都没有好好睡过了一样。
“看着长得还行,可惜是个精神病。”
少年小声地骂了一句,想伸手去揪他头发,但是怕把人吵醒还是放弃了。
“疯狗一样,谁认识你啊!”
越想越气,他低声骂道。
“还踩了我的花!”
他看向窗外,草坪上亮灯闪烁,觥筹交错。
仪式早就结束了,显然已经来不及去送花了。
哎,本来今天都计划的好好的……好委屈,想哭。
自顾自emo了一会,但是也许是沙发足够宽大柔软,也许是那个奇怪的人的怀抱足够温暖,给他一种怪异的熟悉安心感。
算了,不能和精神病计较。
他竟然靠在人怀里,跟着他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祁危醒来的时候茫然地在沙发上面躺了一会,拿出身边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发现刚好过了凌晨十二点。
下面的宴会已经散场,只有草坪的角落里面零零星星地亮着几盏寥落的橘黄色的灯。
空调的风嗡嗡地吹着,胸口的呼吸软乎乎,是另外一个人的体温传递到了他的身上。
那人的睡姿显然也说不上好,长手长腿纠缠在他身上,章鱼一样。他从小就喜欢抱着东西睡觉……
在此时,他不是一个人。
不知为何这个念头让祁危心里骤然触动了一下。祁危看了一会窗外,然后低头在怀里人的额头上亲了一口。
“生日快乐,祁危。”
他有些沙哑地说道。
是自己送给自己的十八岁生日快乐。
上辈子也是这样,在白盛忻忙着庆祝他的订婚宴的时候,却无人知晓今天也是他的十八岁成人礼。
虽然,但是这一次总算是有人祝自己生日快乐了。
“唔?”
少年显然没有听清他到底说了什么,头发乱糟糟地从他的怀里钻出来,柔软雪白的手指还踩奶一样地在他身上抓了几把。
“许个愿吧。”
祁危轻声说,声音是难得的温柔。
“只此一天哦,今天许下的愿望都会成真。”
“什么许愿……”
少年祁危脑子也还迷糊,抢过手机看了一眼才记起来。
“哦,原来今天是我生日啊……”
其实也不怪他不记得自己的生日。
他的家庭就像是所有励志爽文小说里面的主角一样不幸,父亲常年不回家,母亲住进了精神病院。
他的出生怎么看都并不是一个值得庆祝的日子。
至少在过去十几年里面,从来都没有人和他说过生日快乐。
少年祁危迷迷糊糊地从单薄但是温暖的怀里抬起头来。
“那,我今年的愿望就是……能有个老婆!”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些什么,但是愿望这种东西,本来就是实现不了,所以才叫做愿望吧?
许完愿他就有点丧气,他又想起今天是白盛忻的订婚宴。
他是真的真的很喜欢盛忻哥哥的。
如果是盛忻哥哥能够和他在一起就好了,他真的一点,一点也不差的。
他会努力,会很努力地去画画……在未来,一定会变成很厉害的人。
所有曾经教过他的老师都说他超有天赋的!
“只有这样吗?”
对面那白发的讨厌鬼挑着眉,摇了摇头,用一种看不争气的废物的眼神看着他。
他的脸微微红了,又觉得这人实在是没眼色又讨厌,这下彻底清醒过来,连忙从他怀里跳下来。
“哼哼,你根本就什么也不懂!想,想有个老婆是什么很见不得人的事情吗!
“呵呵,多少人连老婆都没有呢!就让他们嫉妒去吧!”
祁危思考了一下,觉得倒是也有点道理。
有个老婆还是很重要的,至少可以一起抱着睡觉。
他此时兴致上来了,困意全无,支棱起来用对方的手机扫了店里的送餐二维码点了些吃的和蛋糕,说是要给人好好过个生日。
自然付款还是让对方来的。
毕竟他没有钱。
昨天一天他都没怎么吃饭,此时早就已经饿了。
酒店送餐很快。年轻的身体食欲也很好,祁危吃得优雅但是却也不慢,很快就已经将面前清盘了。
蛋糕倒是只吃了一块就觉得腻了。
原来之前曾经那样渴望的东西,当真的吃到嘴里的时候只也不过如此。
“你不吃吗?昨晚应该也没好好吃饭吧?”
假惺惺地将并那块不好吃的蛋糕推到对方面前,看着对方犹豫了一下,皱着眉咬了一口。
“算了。”
他良心发现,将那甜度超标的蛋糕丢进了垃圾桶。
“这个不好吃,别为难自己了。”
“你都送给我了,那就是我的东西了,怎么能随便丢掉。”
少年的脸色阴沉了下来,祁危上一辈子人长得漂亮,但是瞳色却是沉沉的乌黑色,唇色也偏暗。
不笑的时候就有一点森森鬼气,看起来像是个鬼娃娃。
祁危闭着眼睛都能知道这小孩现在心里在纠结什么,拉过人来敷衍地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轻声哄他。
“听话,以后送你更好吃的蛋糕,嗯?”
少年祁危脸微微红了,雪白的耳侧骤然飞上一层薄粉。
祁危看了一眼,顺便将最后一勺子香草冰淇淋塞进嘴里,咬着勺子心想怪不得上辈子白盛忻后来一直都不怎么喜欢自己。
毕竟谁会喜欢一个长得比自己还好看的攻?
吃饱了后祁危心情好了很多,也有了力气,重新洗漱后就将人拉上了床。
“闭眼。”
要老婆是嘛,这不是很简单的事情?!
灯被关上了,他搂住人的后颈,轻轻靠过去,两人的鼻息相纠缠,唇瓣慢慢贴在一起。
他舔着那道细细的柔软唇缝,在人后颈上面捏了一把,舌尖顺利地钻了进去。
栀子花味道的牙膏,含着一点青涩的甜。
还没来得及纠缠就被人咬了一口,身子被人推开,黑暗中那人的声音颤颤地发着抖。
“你,你你你做什么?!”
祁危扬了扬眉,心想怎么脑子缺根筋似的才反应过来。
就光是你这安全意识,如果不是我,早不知道被人吃干抹净多少次了。
“您还看不出来吗,祁先生?”
他起了坏心眼,声音故意压得低低的,带着微喘的气音。
“我是您的专属愿望小精灵,来帮您实现愿望了。”
齐闻濑深呼吸了口气,清除掉了聊天记录,退了群,把最后一点能和齐棹联系到的联系斩断了。
齐棹对他很好了。
他知道。
所以他希望齐棹能够好,而不是非要齐棹继续当他的哥哥又或者怎么样。
提醒齐棹,也只是害怕他被祁危蛊惑,落入了陷阱却不自知。但齐棹现在知道了,却依旧能够和祁危携手往前,那他就不用去插手什么了。
免得让齐棹更加讨厌。
哪怕以后和齐棹不会在见了,齐闻濑还是希望,最起码他别像齐牧那样,和齐棹变成那种成恨的关系。
97
祁危的生日也在春节假期间。
齐棹其实早就想好要送他什么了,奈何祁危看得太紧,他只能暂时作罢,送了个别的礼物给祁危。
——他打开了从齐家带走的盒子。
盒子里有一个小的金做的“艺术品”,就是齐棹以前戴的那个金脚镯融了后打的,小小一个,雕刻成了梅与竹的模样,还留了孔,可以牵绳做项链,和普通金项链的大小不会差太多。
齐棹以前在国外做兼职时学过编绳,所以他编了一根黑色的绳子穿好,送到了祁危手里:“生日快乐。”
包装礼盒还是他自己用彩纸折的。
齐棹原本从不信神佛。
那些虚无缥缈的高高在上的神像,全身金光灿灿化身相,波光粼粼玛瑙珠眼里,又怎么见得人间的悲欢疾苦?
他只隐约记得,他父亲很喜欢捐功德,修寺庙。
灵都最奢华的那座寺庙门口的牌子上光光正正写着捐赠处,寺上每一块的瓦片上面都刻着捐赠者的名字。
三千元一块,童叟无欺。
他母亲在精神不好后,他父亲就越发喜欢向着寺庙里面捐钱了,用的还都是给家妻祈福的名义。
连续捐了有两三年的样子,他父亲出轨时拍的亲密照片就被甩到了母亲的脸上,母亲看了后疯病更加严重,对待年幼的自己也更加苛责,最后终于是进了精神疗养院。
父亲在那一年又给寺庙捐了一大笔钱,光是他一个人向着里面砸的钱,就为庙里修了一座金灿灿的新大殿。
因着他的父亲,他总是疑心在神佛面前一掷千金的人,是内心有愧,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才要花钱来买心安。
庙门里面的铜臭味太重,他向来不喜欢。
结果他就重生了。
好嘛,这下不得不信了。
然而,然而……
他究竟为什么会重生到另外一个人身上?
跪坐在释迦牟尼佛的蒲团前,齐棹有些呆愣愣地想着。
如果佛陀只是想要他去更改上一辈子的遗憾的话,那让他重生到十七岁的自己的身上不就好了。
皆大欢喜,万事大吉。
现在弄成这尴尬的样子,又要怎么办好呢?
他又想起自己现在的这具身体和前一世的,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巧合。
于是一切便恍然大悟了。
原来是在他重生的时候,佛陀那边也出了岔子,不小心让他投错了胎!
一想到这里,齐棹不由得有些气愤,心想原本好好的一本重生逆袭打脸文,怎么就成了现在这样不三不四的样子。
就是照着那种爽文模板,虐虐原本的垃圾前男友,画点画,出出名。
虽然可能在某些读者看来,会有些枯燥,但是他衷心希望他的人生不要再有太多波澜起伏了。
算了,不过既然都已经这样了,他又能怎么办呢?又不能再死一次……
谁知道这重生的机会是不是仅限一次,万一佛陀不肯再让他重生了怎么办。
哎,算了,一辈子很短的,忍一忍就过去了。
只是现在这样,他总是疑心自己重来一世的完美人生,似乎是从原本的那个自己身上偷来的。
对方越是腐烂堕落,自己就越是光辉耀眼。
这样的话,重来一次又有什么意思,看着另外的那个自己再次一步步进入泥潭,重蹈覆辙吗?
身边的人来来去去,男女老少,都在对着佛陀神像拜来拜去,口中念念,都有所求。
求呀求。
求富贵,求平安,求学业,求吉祥如意,求一生幸福快乐。
拜呀拜。
拜香,拜神,拜佛,拜自己。
他看着人们都拜,于是也双手合十拜了拜,但是却不知道应该向着佛陀去求些什么。
脑子里面乱哄哄的,又回想起那天看见的祁危的那张退学申请书。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是上一辈子,属于祁危的人生里开始堕落的第一步。
从这天开始,他完全放弃了自己的学业,放弃了离开的机会,主动地蜷缩进到了那幢阴沉昏暗的别墅里面,成为了白盛忻身后的一个幽灵。
他在那里为白盛忻画了很多,很多的画,成为了他往上爬的最好的垫脚石。
白盛忻的笑里面藏着刀,他的爱昂贵到支付不起代价。
但是当时的祁危却并不知道,少年的他沉浸在属于第一次品尝到的甜蜜爱情里。
从小到大,属于祁危自己的东西向来很少。
父亲不爱他,母亲将他视为一个可以用来联络婚姻的工具,可以随意打扮的玩偶。
没有办法,他就是很惨啊,从来都没有被爱过,所以一旦别人稍微装出一点爱的假模假样来,他马上就将全部的自己都献上去。
……甚至一点都没有给自己留下来。
这个时候的祁危是第一次吃到糖的孩子,死死地抓住,不肯放开手。
但是白盛忻给他的爱却不是糖果,而是毒药。
齐棹烦躁地骂了一句,重重地抓了一把头发。
如果他现在是十七岁的祁危的话,他当然知道自己要去做什么。
但是他现在不是。
烦,他到底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原本不还是很洒脱的吗?
说到底,自己现在已经不是曾经的那个自己了,那么对方如今是死是活,到底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他爱上白盛忻要追着给他当狗,也是他活该。
齐棹咬紧了牙关。
死得好,快似,好似。
但是,但是……
脑子乱得像是要炸开来,他不知道现在的自己究竟要做什么。
齐棹似乎又成了刚刚重生回来时候的样子,一条肮脏的,无家可归,也无事可做的流浪狗。
晃晃悠悠地从主殿里面走出来,齐棹恍惚地跟着人群走,不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去做什么。
顶着一头白毛在四周拜香礼佛的人群里面格格不入,人又长得好看,时不时就有人偷偷看他,也有拍照的。
齐棹也全然不在意。
释迦摩尼佛、阿难尊者、迦叶尊者……
【一生补处寄诸天,普现菩萨身,当年鹿野苑中,曾助迦文传密意。】
【三界轮回仍故我,誓修唯识定,他日龙华会上,愿随无著觐慈颜。】
弥勒菩萨、韦陀菩萨、四大天王……
【如露如电如梦幻泡影应如是观,无我无人无众生寿者皆无为法】
珈蓝菩萨,观世音,地藏菩萨……
【七宝庄严成佛刹,八功德水济众生。】
【掌上明珠光摄大干世界,手中金锡振开地狱之门】
他看啊看。
想要从这些密语箴言中看出一点什么来,好教他脱离现在的艰难处境。
但是最后却只是看得自己头晕眼花,最后放弃了,排队去吃了一碗寺庙里的特色素面,另外加了一份素鸡。
评价为这家寺庙的面味道很不错,起码比泡面好吃多了,很劲道。
走出斋阁来的时候,阳光亮堂堂地刺眼,他被晃得眼晕,没反应过来,就被一人拉住了手。
“这位施主,我观你业障缠身,恐福报不能现身。愿消三障诸烦恼,愿得智慧真明了。”
没见得那人样子,先被这话吓了一跳。
眯起眼睛一看,是一个很年轻的红衣喇嘛,脸蛋白白净净挺俊俏,弯眉长眼,脸上带笑。
“你别和我来这套啊,我不买东西,也不算命的。”
齐棹警惕地说道。
“还要请这位师父你不要动不动就动手动脚,授受不亲!”
“别嘛帅哥。”
那红衣喇嘛笑着从僧衣的布口袋里面摸了摸,掏出一块最新的iPhone手机来。
“可以合个照吗?我不是真和尚,是周围的大学生,来这里是拍短视频的,我感觉你今天这一身很帅兄弟,和我很搭。”
“这不来一张不久可惜了!”
齐棹很是反应了一会,还没来得及拒绝就被人拉过去,手机自-拍模式移开,闪光灯就打下来了。
主要是他上一辈子是阴暗的自闭死宅家里蹲,这一辈子虽然好一点了,但是却也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自来熟的人。
说实话有点吓人,还是希望这样的人类早点灭绝的好。
“啧,不错不错。”
那人翻着照片,点了点头,似乎很是满意的样子。
“后期再给你的头上P个恶魔角,这一套看来不就是小和尚舍身镇邪灵。”
齐棹品位了一会,才从他的话里面品出来自己就是那个邪灵,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
这位假和尚摇头晃脑。
“从地狱里面爬出来的恶鬼,来找上辈子的仇人复仇来了,您瞧!多时髦的人设啊。”
听到这里,齐棹终于忍不住笑了。
“我可不要做恶鬼,我刚发誓这辈子要做个彻头彻尾的大好人。”
“为了感谢你让我拍照,我请你喝咖啡兄弟,走吧!寺庙咖啡,喝没喝过?”
假和尚让齐棹喊他石榴。
他倒也没骗齐棹,真的是搞自媒体拍短视频的小网红,又转过头来抱怨现在短视频赛道也是卷得飞起,不搞一点时髦的设定光是靠脸完全吸不到粉丝……
“我只是为了谋生才这样做的,不是故意要骗人,希望佛祖宽宏大量,不要怪罪我。”
石榴双手合十,手掌中间夹着一杯咖啡,看起来怪模怪样的。
“没事,佛祖应该挺好说话的。”
齐棹安慰他。
毕竟他这样的烂人都能重生呢,石榴这点小事属实算不上什么。
他们天南海北地聊了一会,石榴就看他脸色不对。
“兄弟,你有什么心事是不是?不然怎么一个人来这里?”
齐棹叹气。
“说来话长。”
石榴:“为情所困?”
齐棹摇头。
石榴:“事业不顺?”
齐棹摇头。
石榴:“考试挂科?”
齐棹还是摇头。
他努力想要用一句话来表明自己现在所处的境地,思考了好一会才开口。
“我有一个朋友。他,怎么说,他是个恋爱脑,爱上了一个垃圾。
“但是现在我又不知道站在什么立场劝他,因为他现在不觉得他喜欢的那个人是垃圾,还沾沾自喜以为捡到了宝。但是只有我知道,他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会很惨。”
思考了一下,他又继续说。
“但是其实他自己本身也是个垃圾,我现在正在纠结到底要不要管他,毕竟他们两个垃圾在一块似乎也挺好。”
“就是说,最好都离我远点,不要把屎沾到我身上来。”
石榴听着听着,面色沉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一般遇到这种情况,还是尊重祝福比较好。
“就像是鲁迅曾经说过,悲喜自渡,他人难悟;万般皆苦,唯有自救。”
齐棹猛然一惊。
他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那句话的最后两个字在他脑子里面回荡。一时之间有些战栗,心悸又上来,全身晕乎乎地发冷。
石榴见他似乎有些不信,还来和他解释。
“这真的是鲁迅说的啊!”
“不好意思,我,我突然想起来有点事。”
齐棹急匆匆地转身便要走,石榴不明所以,追上来和他加了个微信才放人。
出寺庙的时候,天气阴沉沉地像是要下雨,雾气慢慢地蒙了上来,寺庙的七层塔顶闪着晶莹的光,香火气也变得湿沉黏腻了起来。
齐棹在手机软件上打了个车,位置就定在祁危所在的别墅区,他曾经无比熟悉的那个地址。
在等车的时候小雨就落了下来,绵软纠缠的雨水,一点一点的落下。
正是灵都的梅雨季,雨水不凉,风吹过被润湿的皮肤。齐棹挡了挡眼睛,心悸又重了,心跳快得像是要从胸腔里面跳出来。
他顶着一头湿漉漉的白发上了车,车挤在车流里面,下雨天堵车,喇叭乱鸣,吵哄哄地走过斑驳的红绿灯,走过熟悉又陌生的街区,街道上面的店铺有的是齐棹曾经熟悉过或者已经遗忘的名字。
出租车司机来和他搭话,他也没有听到。
他成了一个聋子。
只是过去的,现在的,未来的片段一点点地在他的眼前闪现。
悲喜自渡,他人难悟;万般皆苦,唯有自救。
自救啊,自救。
那人的确很烂,性格也很差劲敏感,阴暗又社交障碍。他没有爱他的家人,甚至也没有任何朋友。他就是垃圾堆里面的一块不可回收废物,活着死了似乎对全世界都无关紧要。
腐烂堕落,都随他。
根本没人在意他,也没人想要舍身为菩萨来渡他。
……
齐棹的头靠在冷冰冰的玻璃窗上面,眼眶一热,一时之间竟骤然落下几滴泪来。
没错,他几乎是愤懑地怨恨过去的那个他,那个懦弱卑微的、将一切依赖给别人的自己。
但那个时候的祁危孤身站在雾里,早已无路可走。
祁危的秘书部和助理部人都很多,而且区域也很大,所以齐棹一上午基本就是在认人和认区。
不同区有不同的职责也有不同的任务。
这是当然得。
祁危这个助理秘书团,每年的薪资都不是常人能想象的。
要知道祁危易感期不能处理工作的时候,就靠这么一个团队运营,这么多年了,就没有出过岔子。
等到中午休息的时候,齐棹很自然地去找祁危吃饭。
他的工牌有点不一样,是可以刷总裁专用电梯的,所以齐棹直接坐总裁电梯下去了,免得祁危等太久
去的路上,齐棹还顺便看了一下手机,就看见——
【齐茂已向法院申请破产清算,A级的齐小公子将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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