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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1、迟来的画


    周围看球的人不仅没散, 反而好像还变多了。


    有些是路过的,有些是听到陈肆在这儿打球的消息赶过来看的。


    结果一来,就被狗粮攻击。


    沈青芋也听见人群吵闹声越来越大, 不禁伸手推陈肆。


    陈肆猝不及防被推开, 还委屈地捏了捏她的手指。


    瞧他委屈的模样, 沈青芋弯唇解释,“好多人。”


    陈肆扫了眼周围,勉为其难的点头, 算是认同。


    还不忘调侃,“害羞了?”


    这不很明显吗?还用问?


    沈青芋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恼他, “你故意的。”


    陈肆低头在她额上亲了一下。


    距离再次被拉近, 沈青芋忙伸手去推他。


    没等她推开,陈肆已经自己退了一步。


    说:“现在也是故意的。”


    沈青芋气呼呼抬步就走,走出几步,想起陈肆受了伤,咬咬牙又折回来了。


    瞪他, “你正经点儿。”


    “好的好的, 别丢下我。”陈肆举双手服软,讨好地笑着牵她的手。


    快要走出球场时, 沈青芋从姚大乐手上接过陈肆的外套,递给他。


    出汗后一吹风,容易感冒。


    她从陈肆手中抽回手,“你把外套穿上。”


    然而陈肆没接。


    不仅没接,还弯腰, 语气可怜兮兮的, “我手疼。”


    闻言, 沈青芋无奈,只好踮起脚将衣服套在他身上。


    陈肆得偿所愿,套上一只袖子后,腾出一只手,手心贴上沈青芋的脸颊,用指腹去揉她的脸。


    他笑吟吟看着她,想:偶尔受次伤,也蛮好的。


    在球场收拾东西姗姗来迟的姚大乐看见沈青芋帮他穿衣服,不禁捂眼睛。


    话里话外都是嫌弃,“四哥,你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


    张然附和:“就是,还让人小沈伺候。”


    “你们嫉妒。” 陈肆目光始终落在沈青芋身上,漫不经心的回答。


    姚大乐仰天大笑,“我?我至于吗?我又不是没有。”


    张然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怼回去,才能不落下风。


    却听见沈青芋沾着笑意的声音:“他手疼。”


    姚大乐:“”


    简直是助长四哥的嚣张气焰。


    是疼,但也没疼到衣服都穿不了的地步。


    陈肆被沈青芋盯着,总感觉自己的心思被看穿。


    便心虚地问:“怎么这么配合?”


    “男朋友撒娇,总得宠着。”


    沈青芋说着,却很没出息的红了脸。


    陈肆穿的少,手很凉。


    她握住他的手,让他的手背贴着自己的脸,声音很小,“降降温。”


    闻言,陈肆另只手也贴上她的脸。


    凉凉的掌心也渐渐有了温度,指腹在沈青芋颊上轻蹭,眸底蕴着明目张胆的笑意。


    他声音轻缓,“怎么还把自己说害羞了?”


    陈肆笑得时候,张扬明媚。


    颊边居然有个不怎么明显的酒窝。


    沈青芋才发现,感到新奇,伸出手指戳了戳-


    自从发现陈肆那个隐藏的小酒窝后,沈青芋总喜欢走陈肆左边,有事没事就伸手去戳。


    此刻在商场也是。


    陈肆无奈,抓住她不安分的手握住,问:“有什么想法吗?”


    沈青芋被问得一懵,眨了眨眼睛,“啊?什么想法?”


    他陡然逼近,说话时热气吹拂。


    她的手又被他攥住,轻一下重一下地捏着。


    沈青芋避开他的视线,郑重其事地补充,“我没有想法。”


    “我问的是送姚大乐什么生日礼物。”陈肆好笑地敲了下她额头。


    礼物啊。


    原来说的是礼物。


    她可什么都没乱想。


    沈青芋赶紧把手抽出来,视线乱晃,随便指了一家店铺,“去那儿看看吧。”


    说完,她站起来,率先走进那家店。


    陈肆好笑的跟在后面,看着她手忙脚乱,无奈发笑。


    走出这家店,陈肆手上多拿了一个靠枕,还有颈椎按摩器。


    沈青芋信誓旦旦地说:“姚大乐肯定喜欢。”


    陈肆眯了下眼,“你怎么知道他会喜欢?”


    当然是和姚大乐一起去跟年峰的时候,他总抱怨打游戏低头看电脑颈椎疼,抱怨的次数多了,她就知道了。


    沈青芋咬了下舌头,话到嘴边改口说:“听湘湘说的。”


    也不知道陈肆信没信,沈青芋抱住他的胳膊,拽着他往前走。


    正好看到有画室在办画展。


    就拉着他一起进去看。


    陈肆垂眼看着她的后脑勺,温吞开口,“下次有什么事,叫我,别叫姚大乐。”


    沈青芋顿足,懵然扭头看他。


    他在指那件事。


    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半天没给回应,但表情是肉眼可见的心虚了,在逃避他的视线。


    陈肆叹了一口气,补充:“姚大乐没我靠谱。”


    “那可不,你毕竟是我男朋友嘛。”沈青芋说着,抱紧他的胳膊,嘟囔,“谁让你也不告诉我,就自己私自行动。被我猜到了,还不让我管。那我不就只能向你朋友打听。”


    得,又重翻旧账了。


    “不会再这样了。”陈肆认错态度良好,顺势牵住她的手,“那么,请问沈小姐,这件事可以翻篇了吗?”


    沈青芋扬了扬下巴,“看心情吧。”-


    这个画展是画室为了招生吸引顾客办的。


    画展上有幅图片很吸睛。


    陈肆一眼就认出来了,是火烧前完好的圣音酒店。


    如果沈青芋这个时候在,肯定也能认出来。


    但她去卫生间了。


    陈肆一边看画,一边等她。


    忽然,从画室里跑出一个小朋友。


    小朋友脸上沾着颜料,穿着的白色衣服也沾上颜料变得五颜六色,手里还捏着画笔,停在陈肆跟前,用干净的那只手扯了扯陈肆的衣服。


    陈肆低头。


    看清陈肆的样貌,小朋友高兴地喊:“哥哥。”


    陈肆半蹲下来,“木木。”


    木木十岁了,但没怎么长个儿。


    和上一次见他没什么变化。


    “哥哥,你还记得我啊?那你记不记得你之前想看我的那幅画?就是救我的那个姐姐的画像,我画了好多。”


    得到陈肆肯定的回答,木木牵着他的手往画室里走,边走边说,“这次不会再被风吹跑了。”


    被那个姐姐救的事,木木记得很清。


    他一直记着,总是画。


    画正脸,画侧脸,画衣服,画人的身形……


    他不害怕记住酒店那次火灾,因为善良和爱足以治愈所有。


    木木推开办公室的门,他母亲就在里面,看到陈肆也是一惊。


    木木的母亲之前开了家建筑公司。


    死里逃生后,决心多陪陪孩子,现在更因为木木的喜好,办了这间画室。


    打完招呼,妈妈站起来,去饮水机接了杯温水递给陈肆。


    “谢谢。”陈肆接过。


    木木忙得不亦乐乎。


    让陈肆坐在沙发上,自己又哒哒哒跑到柜子里拿出一沓画,跑过来铺开。


    画上是位姑娘。


    第一张是侧脸。


    长且微卷的头发披散,穿着的是件礼服。


    礼服颜色,木木涂成了灰黑色。


    陈肆搭在膝盖上的手攥起。


    声音有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有正脸吗?”


    木木指着画,解释:“光线太暗,都是烟,我没看清衣服的颜色。”


    第一张画被木木揭起,映入眼帘的第二张是正脸。


    陈肆拿着画的手在抖,画从他手中滑落。


    瞳孔中难掩震惊。


    木木纳闷,看向陈肆,“哥哥,怎么了?”


    “你画的人………”


    “是在酒店抱我的那个姐姐。”木木弯腰捡起画。


    陈肆心中酸涩,喉咙像被堵住,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救木木的,是沈青芋。


    回来救他,口口声声说他不出去,就陪他一起烧死的人,也是沈青芋。


    可她却在从木木家出来的那个晚上对他说:救他的那个女孩不重要,让他忘记。


    那个时候,她就恢复记忆了吧?


    准确来说,从医院出来后没几天,她是不是已经想起来了?


    明明想起来了,却让他忘记,甚至说她自己不重要,她究竟是以怎样的心情说出那些话的?


    陈肆眼睛酸涩,心就像被什么攥住,难以呼吸。他从木木手中拿走画,抑制不住翻涌的情绪夺门而出。


    沈青芋已经去完卫生间回来,正站在画廊看画,神情专注认真。


    看见她,陈肆没了勇气向前,双腿像灌了铅一样,站在离她不远处,再也迈不出半步。


    她喜欢他,救他,甚至在最后把生的机会让给他。


    本该躺在医院的人是他才对。


    可他在被救了后,却压根不知道有她这个人。


    值得吗?


    她做这一切根本不值得。


    他何德何能被她喜欢……甚至不惜生命。


    沈青芋回头,刚好看见陈肆。


    他脸色不太好,眼眶通红,眸中情绪复杂,手中还拿着张画。


    看着不太对劲。


    她扶着包包赶紧跑过去,担忧地问:“你怎么了?”


    没等来回答,沈青芋伸手打算从他手中拿出那张画,看看到底是什么让他这样,却被他一把拉进怀里。


    木木跑出来,看到陈肆抱着位女孩,赶紧双手捂住眼躲进办公室。


    腰间的力道很紧,沈青芋纳闷,仰脸看他,伸手戳了下他的脸,“怎么了嘛?感觉你情绪不太对。”


    陈肆声音干涩,“是不是你开窗把木木的画扔了的?”


    木木?画?


    几年前的事,他是怎么联想到她身上的。


    想起那些事,沈青芋有些心虚,没回答。


    “我知道是你。”陈肆语气笃定。


    他虽是猜的,但只有这一种猜测合逻辑。


    女主人才打扫完房间,窗户都关严实,还锁上了。木木个子矮,根本够不着。


    窗不是他们打开的,只有可能是沈青芋。


    当时他不是没猜过是她。


    只是因为猜不透为什么,就把这个猜测pass掉了。


    “我扔草丛里了,后来给他捡起来放好了。”沈青芋小声说。


    “你怕我看见。”


    沈青芋撇了撇唇,声若蚊喃,“嗯。”


    她怕,怕他看见。


    怕他知道是她。


    更怕他从此愧疚,内心难安。


    陈肆:“谢谢你。”


    现在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做,为什么那样说。


    以一种说无关紧要的陌生人的态度让他忘记,她心里又是有多难过。


    她为他着想,怕他不安,可他知道的太晚了。


    沈青芋能感受到陈肆的悲伤。


    但是突然说谢谢,她听着总觉得怪,内心忐忑,戳了下他的脸,“你都知道了啊?”


    不仅是画,还有火灾里的她。


    陈肆声音很哑,闭了闭眼,“我都知道了,对不起,我知道的这么晚。”


    沈青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都过去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不要觉得对不起我,我做那些本来就没想让你感激我。”


    早猜到他要是知道一定会很难过,可她此时只觉得庆幸。


    还好他是现在才知道。


    现在,她就在他身边。


    陈肆应了一声。


    他低头,贴着沈青芋的发,不动声色收紧手臂抱紧她。


    他喜欢的女孩,怎么能那么好。


    沈青芋环住他的腰,故意扯东扯西提其他话题,转移他的注意力,“你见到了木木?快带我去看看他,我要看看他长高了没有,毕竟之前可是连窗户都够不到。”


    “好。”陈肆揉了下她的发顶,低头亲了亲,紧握住她的手。


    ? 42、男朋友的风衣


    办公室传来木木的声音。


    “妈妈, 我看到了哥哥的女朋友,他们抱在一起,我没看到那个姐姐的脸……”


    话没说完, 随着沈青芋和陈肆进来, 木木的话戛然而止。


    他怔然地看着站在陈肆身边的姑娘,


    从画中走出的人。


    和他画里的一模一样。


    就连木木母亲也反应过来了,激动地说:“这不是木木画里的人吗?”


    木木冲过去抱住沈青芋胳膊,“姐姐。”


    看到桌子上的一沓画, 沈青芋感到震惊,木木居然画了这么多她。


    他抱着沈青芋不撒手, 掰开陈肆的手, 隔在他们中间, 自来熟拉着沈青芋去看画。


    边看边说:“姐姐,你看我画的好不好?”


    起初几张画的不好,细看也认不出来。


    越往后越像。


    木木拉着沈青芋的手,模样认真地说:“姐姐,谢谢你救了我。”


    “不客气。”沈青芋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姐姐, 那天那么危险, 你为什么还跑回去?”


    “因为姐姐要去找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


    木木似懂非懂点头,“就像我的飞机模型一样是吗?”


    他喜欢画人, 更喜欢画飞机、轮船模型,逼真细致。


    沈青芋笑了笑,“是啊。”


    木木父母为了感谢,执意要请吃饭。


    拒绝无果,两人只好随他们去了饭店。


    陈肆满心在沈青芋身上, 好不容易捱到晚饭后, 跟他们告别离开。


    俩人走在回学校的路上, 灯光寥落,影子成双。


    陈肆紧握沈青芋的手,大拇指在她手心轻轻摩挲,步子也随着她,走得极慢。


    周遭安静,能听见脚步和树叶飘落的声音。


    路边有卖糖人的。


    沈青芋往后扯了下他的手,“我要那个。”


    “麻烦您照着她的样子画。”陈肆说。


    小贩画了个扎辫子的女孩,递给沈青芋。


    她嘟囔,“不像。”


    她的头发是披散着的。


    陈肆松开沈青芋,走到她身后,尾指勾住她的碎发,手指插进她的发间,捋了捋她头发,将松散的头发全都汇至一处,用一根毛绒绒的皮筋扎起。


    很快,扎好了一个低马尾。


    “现在像了。”


    沈青芋抬手摸摸皮筋,纳闷:“哪儿来的?”


    “给姚大乐买礼物的时候,顺便买的。”


    “顺便啊。”沈青芋努了努嘴。


    “是啊。”陈肆眼底铺笑,话落,他弯腰抱起她,“有伤就好好歇一歇,别走路了。”


    他还惦记着她脚后跟的伤呢。


    沈青芋戳戳他的酒窝,笑:“那你怎么办?你手疼我是不是该抱抱你?”


    陈肆宠溺地垂眼看她,低声笑道:“那你抱抱我?”


    “不要。”


    沈青芋脸埋他怀里,耳畔是从他胸腔传来的有力的心跳。


    她抬手,手心隔着薄薄的布料贴在他心口的位置,弯了眼眸。


    沈青芋的声音很小,却也足够陈肆听见。


    她说:“你别内疚,别乱想,多想想我们的以后。好不好?”


    “好。”


    在重逢之前,对陈肆来说,重要的人相继离开,经过很长阶段的黑暗后,他对其他事情提不起兴趣,每天都行尸走肉的活着。


    重逢后,他感觉生命才鲜活起来,一切有了意义。


    以后。


    他和她会有以后的-


    盛湘在外省上学,因为姚大乐生日连夜坐车赶回来。


    沈青芋去高铁站接她。


    斜挎包放了几袋饱腹感强的零食。


    见到沈青芋,盛湘松了行李拉杆,抱住她,又蹭了蹭。


    “芋头,我可想死你了。”


    沈青芋一手回抱住她,一手去拉拉杆,以防人来人往行李丢了。


    去湘雅的路上,盛湘边吃着零食,边说:“你知道吗?你出事后,张钰那帮人欺负我,陈肆帮我打跑了她们。”


    “我知道。”


    “你知道啊?那陈肆和姚大乐帮我在学校对面的面馆教训坏人的事你知道吗?”


    “我都知道。”


    “哇,陈肆居然记这么清。”


    听盛湘这么说,沈青芋就知道湘湘顺其自然的以为是陈肆告诉她的。


    她笑笑,没否认。


    “自从发生那些事后,我就觉得,你喜欢的人好像也不是那么糟。”


    沈青芋蹙眉,“糟糕?”


    她记得她好像没说过陈肆的坏话。


    盛湘消灭完最后一袋零食,将垃圾装进袋子里,点点头说:“是啊,糟糕。以前总觉得陈肆高高在上,冷漠又冷情,仿佛对什么都不屑一顾似的。不然为什么你这么优秀漂亮又有才华的人在他身边,他都没发现?”


    原来,这个点评是因为她啊。


    沈青芋感到无奈又好笑。


    “后来他帮了我,我才觉得他人也挺好。”


    沈青芋拿纸巾给盛湘,“那我替他谢谢你的改观?”


    盛湘接过,擦擦嘴角的饼干渣,结果擦掉了一点口红,手忙脚乱找镜子,“谢谢就别了,你帮我举镜子,我补补妆。”


    “好。”-


    盛湘家在一个小镇,距离市中心有四五个小时的车程。她打算为姚大乐庆生后再回家看看。


    当晚就暂时住在了湘雅大学附近的酒店里。


    沈青芋回宿舍洗漱完,穿着睡裙去实验室,打算见完陈肆再去酒店。


    好久没见,她也想盛湘,两个人可以一起说说话。


    陈肆在做最后的收尾工作,实验室还有一个女孩。


    那女孩就是在表白被拒的那个,他的同学。


    沈青芋想了想,还是伸手敲门。


    外面太冷,得到回应,她赶紧推门进去了。


    那女孩抬头看到她,表情一僵。


    沈青芋脚步顿住,挥手:“你好。”


    岳茗笑着回答,脸上丝毫没有尴尬。


    那次的事,她没放在心上。


    她岳茗就是拿得起放得下。


    陈肆拧眉,拿起放在衣架上的黑色风衣,走向沈青芋。


    让她穿上风衣,又弯腰从上往下把纽扣扣好。


    他个子高,风衣长,沈青芋穿着,长至脚踝。


    整个人被包裹的严严实实。


    把她捂好,陈肆才不悦地问:“怎么穿这么少就跑出来了?”


    沈青芋茫然。


    陈肆强调,“薄。”


    也不薄,她穿的是秋季加绒睡衣,在宿舍不冷,出门被风一吹就冷。


    裙子没那么长,小腿露在外面,瞧着好像确实又少又冷。


    瞧他皱着眉头好像不开心,沈青芋声音放低小声说:“我要是穿了外套还怎么蹭你的风衣?”


    陈肆伸手捏了下她的脸,“风衣送你。”


    这是她现想的借口,不是想要风衣。


    沈青芋赶紧拒绝,“你送我我就不喜欢穿了。”


    陈肆拖着尾音,调侃:“原来是喜欢穿我的啊。”


    这话,他是怎么说出口的。


    沈青芋打量陈肆,他也没脸红。


    这人是怎么做到脸不红心不跳的。


    她甘拜下风,推他,“你赶紧去忙吧。”


    又害羞了。


    陈肆眸中含笑,“好。”


    他往操作台走,沈青芋则转身坐在小沙发上,打开软件戴着耳机看音乐会。


    实验室只有瓶瓶罐罐的声音。


    岳茗忙完。


    离开前,对陈肆说:“你快点忙,好多留点时间陪人小姑娘。”


    沈青芋听见,取下耳机说:“学姐,我和你们年龄差不多,就是晚上了几年。”


    岳茗笑着点头。


    过了十几分钟,陈肆和沈青芋离开实验室。


    经过图书馆,里面灯火通明。


    沈青芋拉着陈肆走的方向是往南门。


    陈肆问:“饿了?想吃夜宵?”


    沈青芋摇头,指着不远处的酒店大楼。


    陈肆视线跟着落过去,恍然,抢着说:“不是想吃夜宵,是要吃我啊?”


    “???”沈青芋眨着眼睛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瞬间脸红耳热,“你说什么呢?”


    “难道我说的不对?”


    那不然,大晚上穿着睡衣拉着他去酒店是要做什么?难不成一起看书学习?


    现在还没到期末呢。


    陈肆还一脸茫然,一副觉得他自己说的很有道理的样子。


    沈青芋着急反驳,差点咬到舌头,“当然不对!你天天都在想什么?”


    “在想你啊。”陈肆说得理直气壮。


    走到酒店楼下,沈青芋默默从陈肆手里拿走自己的包包,挥手跟他说再见。


    “真要赶我走啊?”陈肆不依,扣住她手腕不放。


    沈青芋任他牵着,“你看看手机。”


    手机有她两个小时前发的消息。


    晚上要来酒店陪湘湘,让他送她去酒店。


    陈肆看完信息,‘哦’了声,委屈垂眼,指腹来回摸着沈青芋的手背,不舍,“好吧。”


    嘴上说好,却不肯放手。


    她男朋友怎么能这么可爱!


    沈青芋心软的一塌糊涂,情不自禁勾住他脖子,踮起脚,亲了亲他的唇,哄道:“乖。”


    她躲得快,在陈肆松懈准备回吻的时候,推开他一骨碌跑进酒店。


    也不知是害羞,还是怕他不舍得走。


    看着她跑远的身影,陈肆忍不住笑。


    还是穿他的衣服合适,能盖住腿。


    跑出一段距离,沈青芋停在大厅中央,转过身,发现陈肆还没走。


    她又朝他挥手,让他先走。


    手机叮的响了一下。


    陈肆:[等你进去了我再走。]


    沈青芋没办法,只好赶紧往电梯间走,一路升上十六楼,给陈肆拍了个进房间的视频发过去。


    陈肆才离开。


    盛湘打开门,上下打量沈青芋的穿着,问她:“风衣是陈肆的吧?”


    “嗯。”


    “男款风衣,我宝贝穿着怎么那么好看呢。原来是因为我家芋头漂亮呀。”盛湘说着,像八爪鱼一样抱住沈青芋,开心极了。


    两个人从初中毕业聊到高中,再到大学。


    一直说到凌晨,越说越兴奋,完全睡不着了。


    第二天差点顶着黑眼圈赴姚大乐的生日会。


    ? 43、想这样?


    盛湘拉着沈青芋躲进卫生间, 对着镜子遮黑眼圈。


    忙活好久才遮住。


    一个黑色紧身丝绒裙的女人走出来,打开水龙头洗手时,总看向盛湘。


    看着她手中的化妆品, 还有池子旁她的化妆包。


    面露不屑。


    女人声音尖且媚, “底子好的人不需要化妆。”


    盛湘当作没听到, 又开始补口红。


    那女人自讨没趣,悻悻离开。


    盛湘把化妆品往包里放,问:“你说她是不是想让我们夸她?”


    沈青芋认同点头, “应该是。”


    和盛湘住一起,盛湘在她闭着眼睛还没醒的时候就给她洗脸清洁敷面膜, 连妆都给她化好了。


    此时, 她和盛湘都带妆。


    刚才的小插曲, 两个人说说笑笑,没放心上。


    “你给姚大乐准备了什么惊喜?”沈青芋问。


    盛湘扬眉,“我不就是惊喜吗?”


    她这次回来,特意没告诉姚大乐。


    “是,你就是惊喜。”


    推开门,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刚刚在卫生间碰到的女人。


    她就站在靠门的地方。


    陈肆还没来。


    寿星先到了, 正在打量五层高的蛋糕。


    嫌弃:“粉色,谁选的粉色!我是个大男人。”


    盛湘高声:“我买的。”


    姚大乐石化了。


    表情立马变了, 笑嘻嘻迎过来接过盛湘的背包,拉着她的手往里走,“你选的当然是最好的。真是难为我的湘湘,不仅给我选蛋糕,还买。”


    盛湘白他一眼, “说人话。”


    “你不是说不来吗?”


    “surprise。”盛湘瞥了眼黑裙女人, 低声问:“那个人是谁?你朋友?”


    “不熟。”姚大乐求生欲强, 生怕盛湘误解,“她叫林雪,是美院的。本来在隔壁,碰到了,就自己过来了,说来蹭热闹。”


    盛湘抬了抬下巴,“谁没事来蹭不认识的人的热闹。我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诶,还真可能……”


    没等姚大乐说完,门被再度推开。


    陈肆、徐州州和张然他们都来了。


    姚大乐曾在学生会干过,结识的人也很多,大家相继而至。


    包间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


    从陈肆进来,林雪的目光就落在陈肆身上。


    盛湘阴阳怪气,“这是在惦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呢。”


    陈肆穿着件水蓝色长款风衣,内搭蓝白相间的毛衣,下面搭了一条奶白的阔腿裤,风衣长度还未及膝盖。


    风衣敞开着,个高腿长,打扮休闲,舒适懒散。


    打他一进来,就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其中也包括姚大乐。


    他吊儿郎当地说:“四哥,你别喧宾夺主啊,我是主角。”


    陈肆淡淡地‘哦’了声,拿起蛋糕店送的黄色生日帽,三两下打开扣好,放在姚大乐头顶。


    姚大乐抬手去扶这代表全场主角的象征,结果手还没碰到,陈肆就取下来了。


    他声音依旧镇静,“头太大,戴不下。”


    姚大乐:“我日,四哥你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陈肆面露不解,挑眉,“不是事实?”


    “是,可是……”


    陈肆没跟姚大乐贫,视线兜了一圈在角落找到沈青芋,弯唇笑了笑,朝她走过去。


    她正在剥葡萄皮,葡萄汁顺着手指滑落,蜿蜒往下,流过腕骨。


    眼看葡萄汁就要钻进袖口,陈肆抽出一张湿巾,抹去汁水。


    取下沈青芋手中的葡萄,扔进垃圾桶。


    她撇嘴,“你怎么扔了?我好不容易快剥好了。”


    盛湘闲着,看到这边的动静,扔过来一小包卡通包装的湿巾。


    陈肆接住,打开抽出一张干净的,轻轻擦拭沈青芋的指尖。


    眉眼低垂着,耐心且认真。


    他睫毛浓密,在眼睑投落一片阴影。


    上眼皮延出的褶皱时深时浅。


    等擦干净了,他掌心包裹住沈青芋的手。


    她的手被湿巾擦得有些凉,等暖热了后,陈肆才松开,“我给你剥。”


    沈青芋弯唇,“好啊。”


    陈肆抽出一张纸,平摊在桌上,拿起一颗葡萄。


    沈青芋抱住他的胳膊,说:“其实我喜欢吃葡萄皮。”


    陈肆动作一顿,偏头看她。


    “我喜欢紫葡萄皮,酸的。”沈青芋笑嘻嘻补充。


    陈肆无奈摇了下头。


    他的手细白,沾满葡萄汁。


    起初动作笨拙,后来越来越娴熟,一颗颗往她嘴里喂。


    偶尔,指腹还在她唇上逗留片刻,轻按一下。


    沈青芋瞪他,要咬他的手,被他躲开了。


    陈肆动作停下来,看着她被撑得鼓鼓的腮帮子,嘴角噙笑,“别吃了,等会开饭了。”


    沈青芋含糊点头。


    推他,“你快去洗手。”


    陈肆目光落在她手上,“不一起?”


    沈青芋摇头,拒绝的话没说出来,就被陈肆牵住了手。


    汁水也黏在她手心。


    他说:“现在脏了,一起去洗吧。”


    洗完手,沈青芋靠墙看他。


    水蓝色也很衬他。


    衬得他白净好看,让她想咬一口。


    在陈肆洗完转身看过来的时候,沈青芋匆忙移开视线,再次抱住他胳膊,和他十指相扣。


    手指被他包裹着,刚洗完手,凉凉的。


    陈肆:“带你出来透口气,你一个人坐在里面不是很闷吗?”


    沈青芋嘟囔,“你没来我才闷。”


    湘湘一见姚大乐就撇了她。


    包间的人她又都不认识。


    “下周,我要和老师去趟黎城。上山采药。”


    “好。”说到黎城,沈青芋忽然想起他上次说到的音乐会,问:“音乐会什么时候去?”


    两个人边说边顺着走廊走。


    回到包间后,陈肆把两张黎城音乐会的票给了沈青芋。


    两张都给她。


    如果他太忙走不开,她还能找其他人陪着。


    落座后,沈青芋悄悄扯了扯陈肆的毛衣。


    看着奶呼呼的。


    她手伸进桌布下,探向陈肆的毛衣,又扯了扯,被他逮个正着。


    她扭头,撞进陈肆满是笑意的眼睛。


    他笑着,抓着她的手越过软软的毛衣,覆在腰间的肌肤上。


    沈青芋感受到陈肆身上的温度,心尖一颤,指尖猛地蜷缩。


    却听陈肆说:“是不是想这样?”


    “……”沈青芋伸腿踢他,趁他不察,赶紧抽回手。


    陈肆低低的笑出了声。


    姚大乐:“四哥,你笑什么?”


    陈肆:“为你高兴,又老了一岁。”


    姚大乐因他前半句出现的笑容还没保持几秒,瞬间没了。


    他算是发现了,四哥今儿嘴真毒。


    姚大乐把希望寄托于沈青芋,“嫂子,你管管四哥。”


    他嗓门大,所有人齐齐看向沈青芋。


    她觉得指尖很烫,刚摸过陈肆腰间肌肤的触感仍存。


    此时她脑子里像炸了烟花似的,压根没听清姚大乐说了什么。


    陈肆睖向姚大乐,“吃饭。”


    又被镇住,姚大乐悻悻闭了嘴。


    坐在圆桌对面的黑裙女人站起来,向沈青芋举杯,“你好,我是陈肆同学。”


    沈青芋端起杯子隔空回应。


    杯子被陈肆抢走换了一个。


    身旁传来他清越的声音,“你拿成我的酒杯了,喝饮料。”


    女人抿了一口酒,声音娇媚,“以前,我喝酒时经常拿成陈肆的酒杯,还好他没嫌弃。”


    她说完,盯着沈青芋看。


    这意思不就是四哥拿走小沈的酒杯,是嫌弃小沈吗?


    张然沉了脸。


    花臂不屑地说:“你和我们小沈可不一样。四哥那是舍不得小沈沾酒。”


    沈青芋表情没什么变化,面上依旧笑意淡淡。


    倒是张然气鼓鼓的,站起来举起杯子碰了下陈肆的酒杯。


    陈肆顺手端起沈青芋的果汁,仰脖喝了一半。


    是沈青芋刚刚喝过的地方,算是众目睽睽下间接接吻。


    看到陈肆的动作,女人脸色僵了一瞬。


    沈青芋歪头,笑眯眯问他,“酒和果汁,哪个好喝?”


    陈肆弯唇笑了笑,“果汁。”


    说完,他犹觉不够,补充,“你喝过的。”


    隔着半张桌子,那女人对沈青芋说:“小沈,你是不知道,我们之前都猜陈肆一直单着是不是因为有个白月光。听他醉酒后总念叨一个女孩的名字。不知道他有没有跟你提过那个白月光啊?”


    话里话外都是在说,陈肆心中有人。


    摆明是要给他们的感情造成隔阂。


    姚大乐不悦,再也听不下去了,拍桌而起,“你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就闭嘴。”


    黑裙女捂嘴,故作惊讶,“啊,是我说错话了。不该当着现任的面提白月光。”


    越描越黑。


    绿茶的段位也太low了。


    沈青芋静静看着,没说话。


    “白月光,有。从始至终都是沈青芋。一直单着也是为了等她。”陈肆握住沈青芋的手,说。


    闻言,盛湘心喜,瞪着黑裙女,“听到了吗?就算你整的再漂亮人家也不喜欢你。还好意思在那儿踩我。”


    “你才整的。”女人的辩解很无力。


    她过分追求翘鼻,鼻翼过于窄小给人一种窒息感。


    脸颊填充的也不自然。


    盛湘要怼回去,却被张然抢先。


    “大家有眼睛,自己能分辨。”


    黑裙女把目光投向陈肆,像是求助。


    陈肆眼神冷冽,说出的话也毫不留情,“你既然不是来吃饭的,那就走。这里不欢迎你。”


    寿星姚大乐跟着说:“慢走不送。”


    黑裙女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所有人都看向她。


    她再也坐不下去了,拿着包包噌的站起来,动作太急,太生气,凳子在地面滑出刺啦的刺耳声。


    沈青芋皱眉,耳朵忽然覆上一抹温热,声音也变小。


    陈肆身子侧歪向她,掌心贴着她耳朵,隔绝噪音。


    黑裙女又气又恼地离开了。


    走前还狠狠瞪向沈青芋,可惜被陈肆挡住了。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大家的心情,有张然和花臂这两个捧场王在,绝不会让气氛尴尬住。


    姚大乐喝了两杯酒,故意往盛湘身上歪。


    盛湘推他,“都是酒味。”


    姚大乐是主角,喝酒免不了,只能少喝。


    陈肆坐在主角旁边,也总被盯上。


    他笑着耸肩,语气无奈,“女朋友不喜欢我喝酒。”


    姚大乐直觉不妙。


    果然,接收到盛湘更加嫌弃的眼神。


    只得乖乖坐直了。


    饭后,要开始切蛋糕。


    气氛更加热闹。


    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蛋糕上时,沈青芋悄悄伸手勾住陈肆的尾指,晃了晃。


    在他偏头看过来的时候,笑吟吟凑到他耳畔,小声说:“你刚刚很帅!”


    距离很近,他能闻到女孩身上淡淡的甜香,还有若有若无的葡萄味。


    陈肆挑了挑眉,“再多夸两句?”


    “今日份的夸奖已经被你解锁完了。”


    沈青芋笑着摇头,打算坐回去,腰却陡然被搂住。


    她看了一圈,确认没人发现,悄悄松了口气。


    陈肆却不打算放过她,手在她腰间蹭着,隔着衬衫摩挲。


    语气揶揄,“不再夸夸我?”


    他这人,怎么这么能得寸进尺。


    沈青芋脸有些红,掰他的手,“你注意场合。”


    “哦,好吧。”


    他竟然这么好说话?


    她以为他会再赖一会儿。


    注意到她的视线,陈肆偏头,“好看吗?”


    沈青芋不理他,躲开他的视线,偷偷把凳子挪远了点。


    姚大乐走流程许愿。


    盛湘把窗帘都拉上,灯也关了。


    忙完,她举起手机给姚大乐录像。


    包间黑乎乎的,只有蜡烛昏黄的灯光在摇曳。


    环境黑暗,氛围被烘托的刚刚好。


    沈青芋看着陈肆的侧脸,想到他方才的问题,不由得抿了抿唇,扶着桌面,隔着不怎么宽的距离,亲在陈肆的侧脸上。


    极轻的耳语随之落入他耳中,“好看。”


    蜻蜓点水。


    轻轻触碰一下,就赶紧坐直身子。


    灯在这一刻被打开。


    她趁着黑暗偷偷做的事情没人发现。


    陈肆勾起唇角,白皙细长的手指摸向脸颊被亲过的位置。


    笑意愈来愈浓,意犹未尽。


    等姚大乐许完愿,盛湘切了一块大的蛋糕,先给沈青芋,“芋头,你瘦,多吃点。”


    奶油很多,瞧着就腻。


    沈青芋咕哝,“增肥也不是这么增的啊。”


    轮到陈肆的时候,他挥手拒绝,看着沈青芋端着的一口没动的蛋糕,说:“我吃她的。”


    沈青芋高兴地又把凳子跟他并到一起。


    不知是谁先开的头,蛋糕吃到一半往别人脸上抹。


    盛湘被姚大乐抹成了小花猫,气得张牙舞爪要报复回去。


    姚大乐满场躲。


    一时间鸡飞狗跳。


    为了躲开这场混乱,沈青芋拉着陈肆悄悄溜走了-


    站在街边,陈肆给姚大乐发消息,通知他自己和沈青芋已经离开。


    沈青芋本打算回学校,但被一通电话打乱计划。


    电话传来许清如的哭腔。


    “女儿啊,你不打算回来了吗?真的一点都不想妈妈吗?”


    “你不会真的因为生沈清徳的气,连妈妈都不理了吧?”


    “芋头,你怎么不说话?”


    许清如说话像连珠炮,沈青芋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


    在许清如说累了,停顿的时候,她才喊:“妈妈。”


    陈肆发完消息,抬眼看沈青芋。


    只见女孩眉心微蹙,有些无奈的模样。


    他伸手,揉她的眉心。


    只听沈青芋又说:“我给你发了很多消息,你没回我。”


    这下,电话对面的人气势弱了,“我没看到。”


    许清如拿着手机就看美妆和旅游视频,哪有时间看她发的消息。


    估摸着又是刷到哪个视频,突然想起她这个便宜女儿,连带着想到许久没联系,才舍得打这通电话。


    还卖惨,她才惨呢。


    发出去的消息石沉大海,许女士理都不理她。


    这会儿打过来,沈青芋差点被倒打一耙。


    许清如的声音从听筒传出,周遭安静,她们说话间,陈肆能听得见。


    等沈青芋挂断电话后,他问:“沈老师改了你的志愿?”


    沈青芋点头。


    “怎么想着报外省?”


    “我昏迷不醒的时候,老沈和许女士从没想过放弃,每天工作医院两头跑,累瘦了一圈。


    我醒了,老沈和许女士又发愁得日夜睡不着,生怕我学习跟不上压力太大身体会垮。


    可压力更大的是他们才对。我可以仗着我生病有借口跟不上,但他们没办法放松。


    那一年,我眼睁睁看着许女士头发成把的掉,形容憔悴,老了好几岁似的。她那么爱美的人,压根顾不上拾掇自己,满门心思扑我身上。老沈也是。”


    陈肆握住她的手,静静听着。


    沈青芋轻轻呼出一口气,继续说:“其实我都知道,我心疼他们,但我什么都做不了。于是,我就想去省外,让他们少操点心,这样他们就有时间把重心放在自己身上。


    后来,许女士又来问我要账号密码。我猜到了她想干什么,但是我没有阻拦。


    陈肆,你会不会觉得我这个人很矛盾?”


    “不会。你有你的顾虑。”陈肆揉了揉她的发。


    他语气平和,声音温柔,在沈青芋听来很有力量。


    她叹了口气,又说:“湘湘跟我分享了她一个人在省外的生活。无论她有多忙,她家人每天必打一通电话。还有,我在老沈的文件夹里看到了你的名字,那时我才知道,原来你在湘雅。


    老沈和许女士从没和我说过他们的想法,但那天,我听到了他们在卧室说话。后来,我就忽然想通了。


    我经历过火灾,又昏迷那么久。他们差点失去我这个女儿,又怎么会舍得我出去?


    如果我没有经历过那场事故,兴许他们就不会执意把我留在身边了。我不能那么自私,以我的猜测揣度他们所想,打着为他们好的名义,无视他们真正的想法。”


    这些话,在她心里憋了很久。


    她也经历了很多挣扎,做过无数次设想。


    她也怕,留下来了,又遇见了陈肆,他会不记得她。


    或者,她只能看着他遇见别的姑娘。


    陈肆刚要开口说话,被她堵回去了。


    沈青芋环着他的胳膊,嘟囔,“我还没说完呢。”


    陈肆弯唇笑了笑,“那请沈小姐继续发表演讲?”


    沈青芋被逗笑,闷闷的情绪一扫而空,伸手惩罚地捏了下他的脸,“你别说话。”


    陈肆做了个闭嘴的动作。


    沈青芋:“其实原本我的成绩也就那样,基础在,但我懒得学。每次成绩也就堪堪到二本线。


    后来跟在你身边,听你给姚大乐、徐州州他们讲题,我也跟着听。你还经常给我补课,慢慢我基础扎实了,也有了拔高。要不是你,以我的成绩绝对考不上湘雅……”


    她没说完,陈肆一脸严肃打断她的话。


    “接下来别给我蹦出谢谢俩字。”


    被预判了,沈青芋捂嘴,差一点就要说了。


    湘雅大学是湘城省内最好的双一流。


    其实,高三的时候,她总在心里感激陈肆。


    感谢他曾像教姚大乐他们一样教她,不会觉得她是“鬼”,给她讲了没用,更不会嫌她笨。


    不管怎样,学了总归是有用的。


    她现在才知道,之前经历的所有,都是为了遇见他做准备。


    为了成为更好的自己,去奔向他。


    曾经的沈青芋,面对陈肆,总会自卑。


    因为喜欢,才自卑,不敢把那份喜欢说出口。


    但现在一切不一样了。


    还有,她也要感谢老沈和许女士。


    她和陈肆有现在,其中也有他们的功劳。


    陈肆拦了辆车,送她回学校。


    小姑娘说了这么多,肯定是被一通电话搅得想家了。


    走到宿舍楼下,他安抚地拍了拍沈青芋的背,问:“那今晚你要不要回家?”


    沈青芋思索了下,“好。”


    她转身往宿舍走,脚步轻快。


    看着她的背影,陈肆叹气。


    他以为,能再次遇见沈青芋,是他的幸运。


    殊不知,他的姑娘,也经历了很多磨难,才能与他再见。


    所幸,一切已经有了最好的结果。


    宿舍没人,沈青芋掏出钥匙,开灯进去收拾了几套衣服。


    收拾好,半个小时过去了。


    等走到宿舍楼下,发现陈肆还在。


    她没有惊讶,而是背着单肩包笑嘻嘻扑进他的怀里。


    陈肆揉了揉她的脑袋,“走吧。”


    ? 44、见父母


    星光寥落, 窗外街景飞速掠过。


    抵达雅安区某高档小区时,已经接近十一点。


    小区的路灯亮起。


    盏盏路灯蜿蜒向前,如洒落人间的银河, 璀璨迷人。


    借着路灯, 沈青芋能清晰看见陈肆袖口的花纹。


    很不显眼的云纹图样。


    她抓住陈肆的袖子, 走得奇慢。


    沈青芋家是独栋三层别墅。


    此时里面黑洞洞。


    没人。


    陈肆停在她家门口,看了眼,“你家没人。”


    “许女士给我打了电话, 自己又不在家。”沈青芋叹气,忽然想到什么, 纳闷, “你知道我家在哪儿?”


    “嗯, 之前替沈老师回来取过东西。”


    沈青芋没听出哪里奇怪,直到陈肆陪她经过采光井走到入户门前,她才反应过来。


    转身,仰脸问:“那你就没看到我?”


    陈肆思索片刻,说:“那个时候, 你应该在念高三。工作日, 你在学校。我压根不知道你还好好的。”


    “好吧。也就是我来湘雅前,你还以为我……不在了, 对吧?”沈青芋仔细斟酌了一下用词。


    陈肆拧眉,点头。


    而且,姚大乐虽然和盛湘走得近,但两个人还没在一起,不是无话不说。姚大乐因为好奇打听到沈青芋的事, 也从没想过告诉他。


    因为, 姚大乐压根不知道他和沈青芋认识, 更不知道他一直在等沈青芋。


    在姚大乐看来,沈青芋对他来说,是陌生人。


    所以,姚大乐从没想过告诉他关于沈青芋的事。


    想到这里,陈肆不禁叹气。


    沈青芋晃了晃他的手,“叹什么气呢?”


    “盛湘没和你提我?”


    陈肆想着,怎么也不至于到报考后才知道他在湘雅吧。


    “高三那年,我光顾着学习,没怎么和湘湘联系。”


    难怪,阴差阳错。


    陈肆捏了捏她的脸颊,“进去吧,早点休息。”


    沈青芋点头,顺便打开客厅的灯。


    再回头,发现陈肆还没走 。


    他眼眸干净,亮晶晶,倒映着她的身影。


    沈青芋忽然心一软,转身环住他的腰,脸在他心口蹭了蹭。


    “你路上注意安全,到了给我发信息。”


    说完,松开他。


    陈肆声音压得很低,勾住她手腕,轻轻一拉,又将人给拽了回来。


    “占完便宜,就赶我走啊?”


    沈青芋撑着他胳膊,垫脚在他唇角亲了一下。


    挥手,“再见。”


    陈肆没和她闹,撤力,摸了摸她头发,声音低且温柔,“晚安。”


    “晚安。”


    沈青芋担心老沈和许清如回来看见,急匆匆和陈肆再见。


    陈肆离开,顺带着关上入户门。


    她换上拖鞋,噔噔噔跑上二楼,跑到落地窗看陈肆的背影渐行渐远-


    次日天明,许清如和老沈回家。


    听见楼上传来脚步声,两个人齐齐一愣。


    还是许清如先反应过来,鞋也顾不上换,抄起棒球杆直接向楼上冲。


    结果和沈青芋正好撞上。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一时僵着。


    老沈抄着家伙姗姗来迟,“咦,你回来了?”


    许清如:“你怎么回来了?”


    这态度和昨晚比,简直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好像昨晚给她打电话的人不是许女士似的。


    她无语半晌,沉着脸说:“许女士,你昨晚给我打电话,你忘了?”


    面对她的疑惑,许清如想了下,说:“确实打了。”


    沈青芋:“……”


    亏的她昨晚真情实意,怕许女士误会她,马不停蹄赶回来。


    错付了。


    昨天,许清如和老沈结婚二十五周年纪念日,一时高兴酒喝多了。


    给沈青芋打了电话。


    记忆慢慢回笼,许清如点点头,揽着沈青芋的肩往她房间走。


    “没事,回来了就行。我还怕你不打算回这个家了呢。”


    老沈:“开学这么久,都不回家看看。”


    沈青芋想反驳,话到嘴边忍住了。


    算了,不跟老沈计较。


    许清如和沈青芋往房间走,走到床边,门口传来沈清徳的声音:“对不起。”


    沈青芋愣了,一时间忘了反应。


    沈清徳:“我不该私自改你的志愿,我应该提前和你商量。”


    老沈这么骄傲的人,能低个头,很不容易了。


    更何况是这么深层次的反省。


    沈青芋摆摆手,别扭的“嗯”了声。


    许清如握住她的手,“妈妈也有错。”


    “别有下次就行了。”


    听沈青芋这么说,沈清徳忍不住斥道:“高考还能有下次?你都大一了。”


    “……”


    真是低头不过三秒,老沈一天不怼她心里就难受。


    沈青芋黑着脸关上房门。


    老沈被关在门外。


    快到饭点,许清如去做饭。


    老沈在厨房给她帮忙。


    一个掌厨,一个打下手,默契十足。


    没有沈青芋发挥的余地。


    她索性端起餐桌摆好的水果,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老沈和许女士在厨房说话。


    “你急什么?”


    “我能不急吗?女儿几个月没回来一趟。”


    “这不是回来了吗?”


    “是我一通电话叫回来的。你就对芋头不闻不问,开学这么久,你去系里问过她吗?”


    “没有。但我在路上碰见过芋头。她和一个男生走的很近。我好几次看见她想叫她,都看见她和人在一起。”


    “女儿不会是有了男朋友吧?”


    “我看就是有了,有了男朋友忘了我们。”


    许女士偷偷往客厅瞟,“男朋友是哪个?湘雅的吗?”


    沈清徳摇头,“不知道。瞧着背影挺眼熟。”


    许清如无奈叹气。


    不能指望。


    小时候,许清如忙工作顾不上沈青芋时,沈清徳就会把沈青芋带到湘雅。


    带她去图书馆借一堆书,把她连人带书放在办公室。


    沈青芋一个人在办公室看书,一看就是一下午。


    累了就躺在沙发上睡觉,饿了就在老沈抽屉拿零食。


    沈青芋完全可以说是在湘雅混大的。


    湘雅大学各个角落,她都熟。


    所以,沈清徳压根没想过去新闻系问问沈青芋。


    水果盘吃得见底,老沈和许女士还没忙活完。


    沈青芋抱着水果盘去厨房看。


    许清如听到声音回头,看到空空如也的水果盘,脑仁疼。


    她指了下冰箱,“去再切一盘。”


    “啊?”


    “等会有客人来。”沈清徳探出头,说,“你去换身衣服。”


    沈青芋不情不愿地‘哦’了声。


    梨还没削完皮,门铃就响了。


    她打开门。


    陈肆穿着黑色冲锋衣,提着几兜营养品。


    一错不错的看着她。


    ‘砰’,门被沈青芋关上。


    她扔了梨,慌慌张张往楼上跑,边跑边喊:“老沈,有人来了,开门!”


    喊得中气十足。


    明明门已经开了,怎么就……


    沈清徳默然无语,面无表情往玄关走-


    沈青芋手忙脚乱跑回房间,轻轻掩上房门。


    隔着楼板,听不见楼下的声音。


    满脑子都是陈肆方才笑盈盈的模样,她烦躁地揉了揉头发。


    早上起来随便梳了两下头发,本来就乱糟糟。


    还有睡衣,也压出有褶皱。


    反正哪儿都不对。


    等拾掇好自己,沈青芋换上一件淑女风碎花长裙款款下楼。


    只见陈肆拿着刚刚她扔在茶几上的梨发呆。


    梨有什么好看的。


    沈青芋走到他身边,坐在离他很远的沙发另一侧,“喝茶还是喝水?”


    “都行。”


    看到此景,许清如欣慰,“女儿终于懂事了,还知道帮忙招呼客人。”


    老沈哼了声。


    也不知道能保持多久。


    沈青芋泡了一壶绿茶。


    陈肆却拿着削皮刀,削完梨,把梨递给她。


    老沈:“一盘水果被她吃了,现在还要客人伺候。”


    许女士不乐意了,“怎么?连水果都不舍得让女儿吃了?”


    老沈:“我不是这个意思。”


    完了,还得哄。


    许清如做了一桌的菜,香气四溢。


    厨艺比老沈不知强了多少倍。


    沈青芋眼睛亮晶晶。


    她身边坐着陈肆,对面是老沈和许女士。


    陈肆虽然是选修老沈课程的学生,但很被老沈看重。


    这样聪明勤奋的好苗子,无论学哪个专业,只要肯下功夫,都会有一番作为。


    老沈很喜欢他,就在沈青芋上大学,所有事情告一段落后,邀请他来家里吃饭。


    这件事,陈肆忙得忘了告诉沈青芋。


    感受到沈青芋谴责的目光,他略带歉意地笑了下。


    老沈和许女士招呼着他动筷。


    他拿着筷子去夹豆芽。


    沈青芋一筷子抢走他夹的豆芽,放进自己碗里,还挑衅地扬了扬眉。


    为的就是报复他不说 ,害得她邋里邋遢被他看见。


    陈肆好笑地轻摇了下头,转而夹红烧肉。


    又被她抢走。


    接连两次都这样,要说是巧合,许女士也是不信了。


    她皱眉,“芋头,你怎么回事?”


    沈青芋理直气壮,“他不爱吃荤菜!”


    陈肆梗了下,顺从点头,“是的,抱歉。”


    老沈:“豆芽是素的,你怎么还抢?”


    沈青芋故作惊讶地‘呀’了声,“我不是故意的。”


    嘴上说着对不起,却愤愤地给陈肆夹了满满一碗绿豆芽。


    陈肆把碗往她那儿推。


    沈青芋却动作停下,给他推回去了。


    陈肆无奈。


    老沈看不下去了,用瓷勺舀了一碗汤和排骨,全都盛在陈肆的碗里。


    想起刚刚和老沈的对话,许清如还是好奇,问:“芋头,你真谈男朋友了?”


    沈青芋也不知道话题怎么跳跃到这儿了。


    她手扶着碗,愣住。


    见沈青芋抗拒回答,沈清徳问陈肆:“小陈,你在学校见过芋头吗?”


    陈肆不假思索,“见过。”


    “那你有没有见过她男朋友?”


    沈青芋抢答,“他见过。”


    老沈:“哦?小陈认识?”


    沈青芋本来想否认,话到嘴边兜了一圈,脱口而出,“对啊。”


    说完,她还得意挑眉,迎上陈肆的视线。


    陈肆筷子一顿,眼中难掩诧异。


    她到底想干什么?


    她昨晚不是还担心老师和师母回来,急匆匆赶他走吗?


    怎么现在就上赶着和他扯上关系。


    陈肆想不通,就这么看着沈青芋。


    沈青芋被看的不自在。


    手搭在他腿上,比划,“怎么?”


    简单俩字,像在挑衅。


    她写得很轻,被碰过的地方有些痒。


    陈肆没拂她的手,而是翻转她的手,让她手心朝上,在上面写:承认?


    笔画太多,沈青芋不知道是什么字。


    被挠得痒,捏了捏手心。


    沈青芋和陈肆眼神交流,在旁人看来是对视很久,有点情意缠绵的意味。


    许清如敏锐嗅到几分他二人间的不同寻常,问:“是陈肆?”


    “不是。”


    “是我。”


    没对好措辞。


    沈青芋和陈肆又开口——


    “是他。”


    “不是我。”


    许清如眯着眼睛,语气不自觉严厉起来,“到底是不是!”


    陈肆没说话。


    他承认,沈青芋却否认。


    再联想起昨晚她的行为,陈肆很自然地觉得沈青芋不想承认。


    可是他改口了,她却又承认了。


    他也摸不准她是什么意思了。


    沈青芋唇角下撇,看向陈肆的眼神也委屈了。


    表情楚楚可怜,手却在或轻或重掐着陈肆的手背。


    间接知道沈青芋的态度,陈肆迎着许清如的怒意,坚定地说:“是我。”


    沈清徳难以置信,“你?真是你啊?”


    “是我。”陈肆说-


    饭后,送陈肆离开。


    沈青芋又掐了下他的手,愤愤地问:“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女朋友拿不出手?”


    陈肆冤枉,“我没有。”


    “那你否认?”


    “我以为你不敢被知道。”


    “不敢?”沈青芋不依不饶。


    她可从没这样想过。


    陈肆将昨晚她让人容易误解的行为说出,又提到她在餐桌上迟迟避而不答的事,把沈青芋愣是说得哑口无言。


    末了,他也委屈,“青青,不是你不想承认我吗?”


    沈青芋:“我没有。”


    天地良心,她真没有。


    不过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陈肆刚说过。


    再观陈肆的表情,她瞬间了然,他是故意学她的。


    沈青芋恼得停下脚步,摆摆手,“你自己走吧,有路标。”


    手被陈肆牵住。


    他温热的掌心包裹住她的手,触碰到她略带凉意的皮肤,陈肆皱眉,用力一拽,将人揽进怀里。


    沈青芋没舍得推开,也环住他。


    她为了躲老沈和许女士,借口送陈肆,出来的匆忙。只穿着睡衣睡裤,薄薄一层不挡风。


    陈肆脱下冲锋衣给沈青芋穿上,下巴抵在沈青芋的肩窝,贴着她脖颈蹭了蹭,声音闷闷的,“我明天就要走了。”


    “什么时候回来?”


    纵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心里还是不舍。


    “最快一周。”


    ? 45、失联


    姚大乐生日, 乌纭喝得烂醉。


    反正正好双休日,索性摆烂睡了一整天,彻底清醒过来, 发现沈青芋不在。


    某个想法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她立马清醒了, 翻身下床和珂珂对口供。


    二人发现,昨天晚上KTV,沈青芋和陈肆没去。


    乌纭立马给沈青芋打电话。


    收到乌纭电话的时候, 沈青芋正站在茶几前,面对她爸妈的轮番轰炸。


    有了离开的借口, 她内心狂喜, 赶紧晃了下手机, 征得同意后,去后花园接电话。


    电话一接通,就是乌纭宿醉后嘶哑的声音。


    “芋头,你去哪儿了?”


    珂珂贴在手机旁说:“该不会是和陈肆学长你侬我侬去了吧?一晚都没回来呢。”


    不用猜也知道她们脑补了多少画面。


    沈青芋:“我回家了。”


    乌纭顿了顿,问:“哦?怎么跑回去了?”


    听着语气好像还有些失望。


    沈青芋简短说了一下自己的处境, 打算以室友当借口上楼收拾行李回学校。


    拖鞋在地板发出摩擦的声音, 被许女士听见。


    她温柔严肃的声音响起,“回来!”


    昨天午饭后, 沈青芋送陈肆离开,在小区外逗留很久,回来又穿着陈肆的冲锋衣。


    佯装感冒,一直咳嗽,才被许女士放过, 让她去休息。


    今儿, 却怎么也逃不掉了。


    咳嗽也不好使。


    她的伎俩一定是被许女士看穿了。


    沈青芋很心虚, 慢吞吞转过身面对端坐在沙发上的许清如。


    隔着老远的距离对视。


    老沈剥了个橘子,递到许女士唇边,目光却看着沈青芋,


    “打算干什么?”


    沈青芋:“我室友有事急着找我回去。”


    老沈严厉道:“站好。”


    沈青芋没辙,站在楼梯扶手那儿,连电话都忘了挂。


    这架势,这气氛,她活这么多年头一回见。


    老沈和许女士该不会是真要棒打鸳鸯吧?


    她心里忐忑。


    都说爸妈心疼女儿,看女婿总会千挑百选,怎么都看不顺眼。不知道老沈和许女士是不是也这样。


    许女士慢条斯理吃完一瓣橘子,端出长辈的架势,问:“你和陈肆是怎么认识的?”


    沈青芋如实道:“高中同学。”


    本来以为尴尬的会是陈肆,毕竟他是老沈的学生。


    谁知,被追着问的却是她。


    他倒好,直接甩甩手上山了。


    忽然后悔当初让陈肆承认了。


    她有些丧气。


    这和预想的不一样。


    许清如脸色依旧很臭,“你和小陈吵架了?怎么连点默契都没有。”


    一个认,一个否。


    老沈跟着点头。


    沈青芋往陈肆上推,“没有吵架。是陈肆他脸皮薄,不好意思。”


    终于,许清如绷不住了。


    随着她笑意愈发明显,气氛渐渐松懈下来。


    她环着胳膊, “多久了?怎么不告诉我和你爸?”


    许女士和老沈变脸速度堪比翻书,丝毫不见刚才的半点怒容。


    沈青芋怔了下,打量她爸妈的脸色,茫然了。


    这到底是认可陈肆,还是不认可?


    许清如:“小陈是个好孩子,虽然可能家境不怎么样,但是胜在有志气有能力。婆媳关系不用担心。目前,他的成就也已经远超旁人,未来你们的生活也不会差。你妈也不是个封建的人。如果你将来的另一半是他,我觉得,可以考虑。”


    她想得周全。


    从昨天知道那件事后,她就开始想东想西,想女儿的以后。


    奈何芋头总躲着,她没法儿问。


    见她实在急的不行,老沈今儿说什么也要堵着沈青芋帮她问。


    何况,那是老沈最喜欢的学生。


    刚才的阵仗只是摆出来吓唬沈青芋的。


    老沈笑颜逐开,“以后小陈和我下棋,必须让着我。不然,你们的事,我第一个不同意。”


    沈青芋:“老沈,你这不是自欺欺人吗?”


    明明棋艺那么烂。


    “我乐意。”


    老沈这人,死爱面子。


    输了棋,心里别扭,嘴上还就是不说。


    现在可好,找到了光明正大让陈肆让着他的理由,可不得好好发挥吗。


    老沈和许女士问到了想知道的,当即沉浸在二人世界里,完全忽视沈青芋了。


    沈青芋被老沈和许女士卿卿我我膈应得赶紧打包东西回了学校-


    沈青芋和老沈他们的对话,乌纭和珂珂在电话里听全了。


    两个人抓心挠肝在宿舍发疯尖叫。


    下午沈青芋回来,她们忙迎上来问。


    “带陈肆学长见过父母了?”


    “听说叔叔阿姨都挺满意的呢。”


    “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呀?”


    沈青芋的背包还没沾凳子,人就被她们围住。


    你一嘴我一句,非要把她说得不好意思。


    她捂脸,“见过了,其他的还没有。”


    乌纭胳膊推她,“那学长还不抓紧点?”


    怎么比她还急?


    沈青芋放好背包,咬了咬唇,说:“陈肆去黎城了。”


    那这次算是见过家长了吧?


    结婚的事,她想过,还有些期待。


    乌纭帮她一起把包里的东西往外拿,“去黎城干什么?”


    “上山采药。”


    每年暑假导师会带他们上山,今年因为春招还有其他琐事耽搁了,就放到了下半年。


    “好吧。”乌纭和珂珂垂头丧气。


    沈青芋也叹气。


    一周呢-


    湘城的气温呈断崖式下降。


    沈青芋已经穿上了毛呢和高领毛衣,而陈肆在山上,气温肯定更低。


    思念如潮,沈青芋拨打陈肆的视频电话。


    刚拨过去,就被接通。


    屏幕上骤然出现他放大的容颜,沈青芋不由晃了晃神。


    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手机离脸那么近。


    近到脸上的毛孔和绒毛都清晰可见。


    “你在忙什么?”


    陈肆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给药材分类。”


    他此行需要做的是上山采药,给药压标本,然后拿回学校做鉴定。


    过程复杂繁琐。


    沈青芋点了点头,问:“你嗓子怎么了?”


    “没什么。”


    陈肆扭头离开屏幕,听筒却传来他刻意压低的几声咳嗽。


    沈青芋皱眉,“你带感冒药了吗?”


    “带了。”


    话说一半,信号突然断了。


    屏幕上的画面卡住了。


    沈青芋挂断,又拨回去,然而他那边信号不好,没接通。


    电话没人接,视频没人理。


    就连发邮件也如石沉大海得不到回应。


    之后一连过去一周也没有陈肆的消息。


    说了最快一周回来,却迟迟没有动静。


    就连他的导师也联系不上。


    沈青芋实在按捺不住,当晚决定买票去黎城。


    乌纭不支持沈青芋大半夜往黎城跑,但拦不住她,就转而寄希望于姚大乐。


    姚大乐及时赶到,将沈青芋拦在宿舍门口,“可能山上信号不好,你再等等。”


    沈青芋心急如焚等不了。


    黎城下了好几天的大暴雨,容易引发山洪。


    他又感冒了。


    姚大乐:“那你也不能晚上去啊,明天,明天你再去。”


    从湘城到黎城坐飞机仅需要两个小时。


    就算现在嫂子去了黎城,难道她能自己一个人打车大半夜往山上赶吗?


    不安全。


    沈青芋拗不过姚大乐,又被他拦着,只好往回走。


    非要亲眼看着女生寝室关门,姚大乐才离开。


    实在担心,沈青芋辗转难眠,第二天天一亮就拉着行李离开。


    结果,再次碰见站在宿舍楼下的姚大乐。


    她沉了沉脸,语气生硬,“你别拦我。”


    姚大乐摊手,指了下靠在树下的黑色行李箱,说得诚恳,“不拦,我也要去。四哥就没和我失联这么久,我也担心。何况,湘湘回了黎城,找到四哥后,我正好可以去看她。”


    盛湘在黎城念大学,直接在黎城找的实习,但是听湘湘说,她打算毕业后回来工作。


    网上购票后,俩人直奔南门-


    陈兴野今天出狱。


    在牢里支撑他的就是年峰的承诺。


    ——等他出来后,带他吃香喝辣,花天酒地,享受人生。


    结果,他在路边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年峰。


    一打听,才知道大哥进了局子。


    他才出来,大哥刚进去。


    如此阴差阳错,大哥打下的江山也都毁于一旦。


    陈兴野气得不行,逮着曾经的熟人仔细一问,知道了始作俑者是陈肆。


    当即在路边拦了辆车直奔湘雅,要找陈肆算账。


    车停在南门。


    他刚好看到打算上车的姚大乐,立马打开车门拔腿冲过去。


    陈兴野面相凶,嗓门大,“姚大乐,陈肆呢?”


    姚大乐没来得及关上车门,就被陈兴野拽了下来。


    他特别恼火,“我哪儿知道?”


    他被人拽着,行李在后备箱,沈青芋在车内,一时间僵持着,司机只得熄火。


    陈兴野不撒手,撒泼打滚全都用上。


    载陈兴野的师父一边喊没付钱,一边拿着手机追过来。


    眼看着他追的人回头看了自己一眼,继续缠着别人,他驻足,停在马路边报警。


    从警局到湘雅,算上堵车有一个半小时的路程。


    车费两百多。


    这人肯定是想赖账。


    在路边耗了半个小时,最后陈兴野还是被警察拉走的。


    因为和干违法勾当的年峰有关,再加上刚才没付钱的事,陈兴野刚从局子出来没多久,就又被抓回去了。


    姚大乐和沈青芋急匆匆往机场赶。


    飞机落地,黎城多日的暴雨结束。


    地面是高至膝盖的积水。


    等抵达山脚下,天空已经彻底放晴。


    ? 46、上山


    一路上, 姚大乐都在叽叽喳喳说着陈兴野活该。


    他第一次见陈兴野,是在初中的时候去找陈肆打球。


    那时阳光正好,然而孤身站在墙角的陈肆却脸色阴沉沉, 浑身低气压, 说不出的压抑。


    密长的睫毛在眼睑落在阴影, 遮住他眼底的厌恶。


    姚大乐冲他挥手,“四哥,打球啊。”


    陈肆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没给回应。


    回头盯着屋子里忙活的人看了好半晌,才甩袖离开。


    往体育馆去的路上, 他才听四哥说:“陈浩带了个女人和拖油瓶回来。”


    女人是钱文翠。


    拖油瓶是陈兴野。


    钱文翠很积极, 为了讨好陈肆, 还给自己的儿子改了姓。


    嚷嚷着要进陈家的宗谱。


    就陈浩这副鬼样子,列祖列宗认不认他还不一定呢。


    听到钱文翠的话,陈肆感到好笑。


    后来,陈肆搬家了。


    姚大乐每次找他路上都要花费很长时间。


    陈肆的脸色一次比一次差,一看就知道, 他那后妈和狗弟弟不是省油的灯。


    姚大乐有时候免不了目睹陈肆和家人吵架。


    吵架一次比一次狠。


    甚至出去兼职, 为他们这个年纪不该发愁的物质发愁。


    每次兼职的钱,四哥都会攒着。


    因为年龄不够, 总会被老板以自己店里也要承担风险扣掉一大半,到手的所剩无几。


    但好在挣的钱够支付学费。


    高考填报志愿时,姚大乐亲眼看着陈肆为报哪所学校发愁。


    他有家人一起做决定,陈肆没有。


    陈肆要衡量生活费、学费和物价,其次考虑学校, 做出最优选。


    湘雅固然好, 但以陈肆的能力, 去更好的学校也未尝不可。


    可这些,都被生活拽住了。


    姚大乐始终觉得,陈肆一直在挣扎着走出泥泞。


    好在他成功了。


    陈兴野又进了局子,估计是一时半会儿出不来。


    钱文翠在干洗店打工,每天忙得压根想不起来去为难陈肆。


    何况,她自己还有个不省心的儿子。


    陈肆的生活越来越明朗,就像乌云被阳光驱散。


    他的世界,只会更好。


    可是,怎么偏就逢上了暴雨呢?


    姚大乐心急如焚,一下车就拦了辆车,火急火燎往那座山去。


    然而山路难走,司机不愿再向前。


    沈青芋把行李搬下来,说:“走上去吧。”


    姚大乐点头,实在不行 ,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人他是必须要找的。


    区区山路,算不上什么。


    他来的匆忙,还没来得及告诉盛湘。


    沈青芋提醒:“你先和湘湘说一声。”


    光是在山脚下,信号就不好了。


    姚大乐照做。


    收到姚大乐发来的信息,盛湘坐不住了。


    立马给他打电话。


    “你别往山上跑。”


    她着急,也知道姚大乐此时就在山下。


    姚大乐:“不行,四哥在等我。”


    电话传来嘟嘟声。


    没用。


    她的一通电话根本阻拦不了姚大乐。


    盛湘心里清楚。


    这趟山,姚大乐是一定会上。


    ? 47、别担心


    和陈肆同行的还有三个同学, 大家和老师住在同一层。因为连日大雨没能上山,期间一直待在酒店。


    游客也都被困住,没法离开。


    大雨之下, 山洪暴发, 停水停电。


    酒店的物资只能支撑半个月。


    所幸天气放晴了。


    游客离开房间, 自发聚集到大厅,打算晚上开个party,算是庆祝大家一起共度难关。


    沈青芋和姚大乐沿着蜿蜒通向酒店的山路走, 拎着各自的行李,汗与雨水交织, 狼狈不堪。


    酒店里一派热闹景象。


    看到突然出现的两个不速之客, 大家惊讶, 齐齐看向门外。


    雨势大,山路应该都被冲毁了。


    这种时候,居然还有人过来。


    大堂聚集了很多游客。


    沈青芋目光在他们的脸上一一扫过,都是陌生面孔,并没有陈肆的身影。


    她推着行李疾步走到前台询问。


    前台摇头, “抱歉, 我们不能暴露顾客的隐私。”


    “我是他女朋友,黎城连日暴雨, 我联系不上他,很担心他。”沈青芋想了想,改口说,“那你能不能帮我给他打个电话?”


    前台再次拒绝。


    沈青芋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再度开口, “酒店的顾客都在这儿吗?”


    想要上山, 落脚处只有这一个酒店。


    酒店规模大,十几层,房间多,可以容纳很多游客。


    但是这么多人里,都没有陈肆。


    她的指甲不自觉掐着手心,心急如焚却又实在是束手无措。


    姚大乐逢人就问陈肆,然而问过的顾客都摇头,表示自己不认识。


    他也慌,问沈青芋,“四哥不会是被困在山上了吧?”


    沈青芋咬咬牙,“不会的,他没那么傻。”


    “那怎么办?”


    沈青芋面上镇定,心里却慌乱的不行。


    她取出身份证递给前台,“麻烦帮我开两间房。”


    姚大乐赶紧递上自己的身份证。


    先住下来,再一间一间找。


    找不到就上山。


    沈青芋拿笔在入住信息上登记,刚填上自己的名字,笔就被人从手中抽走。


    她有些恼火,一扭头却骤然撞入陈肆漆黑的眼眸中。


    视线慢慢变得模糊,泪不受控制的滚落。


    沈青芋踮脚从他手里抢走笔,写上自己的信息。


    写完,扭头问:“你住哪间?”


    “1203。”陈肆紧紧盯着她,片刻,看向前台接待员,说,“麻烦升级成套房,两间卧室的。”


    沈青芋最后在空着的一栏写下陈肆的房间号,笔一搁。


    她侧开身子,让姚大乐来写,自己却低头盯着地面,一声不吭。


    陈肆捞住她的胳膊,将人拉着连同行李一起,带到电梯间。


    感受着胳膊上的力道,沈青芋抿了抿唇,紧抓住陈肆的衣角,大颗的泪从眼中滚落。


    姚大乐激动得恨不得当场抱住陈肆,“四哥,还好你没事。我跟嫂子都快担心死了!你也不想办法和我们联系一下!”


    “没信号。”


    陈肆看着沈青芋抑制不住的委屈和泪水,特别心疼,回答姚大乐的话时也心不在焉。


    他的衣角被沈青芋拽着,衣领也被拽歪了。


    他没去整理,而是任她拽着,牢抓着她的胳膊,另只手推着行李。


    小姑娘瘦瘦的,胳膊上也没什么肉,瞧着好像瘦了点。


    一直低着头,不看他。


    陈肆忍不住喊:“青青,沈青芋……”


    姚大乐的房间在陈肆楼上。


    电梯门即将打开,他迟疑着问:“四哥,你和嫂子一间房啊?”


    陈肆转眸看向姚大乐,眉棱一挑,“不然呢?”


    其实他没想过沈青芋会那么果断地在入住信息上填他的房间号。


    她一定是吓坏了,才一句话不说。


    什么都不想,决定和他住一间。


    陈肆心疼地看着她,也深深自责,握着沈青芋胳膊的手也不自觉用力。


    推开房门,把行李箱靠墙放好,陈肆弯腰从鞋柜找出一双干净的拖鞋。


    腰间一紧,被沈青芋从背后抱住。


    她瓮声瓮气地说:“我好担心你。”


    陈肆心里一紧,握住她搭在他腰间的手,触到她手心的汗和凉意,不禁皱眉。将她的手包裹在手心,任她抱了一会儿。


    她是怕极了。


    来的路上心神不宁,悬着的心就没放下来过。


    突然看到他,悬着的心无处安放。


    一路被牵着来他的房间,才渐渐有了真实感,所有的不安都消散。


    沈青芋吸了吸鼻子,难过的哽咽。


    陈肆轻轻掰开她的手,转过身看着她。


    他抬手,揩去沈青芋颊上的泪。


    可她的泪就像开了闸的水,哗哗地落,一滴一滴砸在他的心上。


    陈肆心疼得不行,低头一点一点吻干她的泪水,安抚她的情绪。


    他动作轻柔,像对待珍视的瓷器。


    小心翼翼。


    沈青芋被亲的痒,心情也转好,脸往一侧偏,躲开他。


    陈肆揉了揉她的脑袋,“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沈青芋仰脸踮脚凑了上去。


    唇瓣相贴,陈肆所有的愧疚和道歉的话都被堵住。


    仅是一瞬,沈青芋便撤了回去。


    哽着声音,“你没事就行。”


    太阳渐渐被乌云遮住,室内光线又暗了下来。


    看到陈肆眉头拧起,沈青芋说:“不用担心,之后都会是晴天。”


    闻言,陈肆点头,紧了紧圈住沈青芋腰的手。


    他担心,担心她会因为联系不上他着急,寝食难安。


    沈青芋很累。


    徒步从山脚往山上走,走了那么远的路,身体吃不消,腿都是软的。


    现在见到想见的人,疲惫侵袭,她累得站不住。


    勾住陈肆的尾指,晃了晃,“我想睡觉。”


    “我抱你去房间。”


    “不行,我要先去浴室。”


    小姑娘风尘仆仆,累的不行还惦记着洗澡。


    眼看着她慢吞吞往浴室走,陈肆抬步追过去,弯腰将她抱进浴室。


    将烧好的热水一壶壶倒进浴缸,又兑了些凉水。


    调好水温,陈肆转身走出浴室,反手关上浴室门。


    说:“我去买点吃的,别人敲门你别开,我回来了会给你发信息。”


    “好。”-


    陈肆关上房门,在走廊站了会儿。


    师兄从房间出来,边走边说:“正打算去找你呢。走,老师叫我们过去。”


    其他学生也聚集在徐教授的房间。


    为期一周的山上之行已经结束。


    药材也都在下雨前采好,暴雨只是拖延了他们回学校的步伐。


    还平白让亲朋好友担心。


    其中一名长相秀气的男生说:“我看见了姚大乐,他也来了?”


    “小沈学妹也来了。”


    岳茗给徐教授泡了杯茶叶水端过来,听到对话,也说:“学妹肯定是担心陈肆。”


    “担心也没办法。我们这是条件困难,停水停电,还没信号。”


    岳茗:“等山路好走了,就可以回去了。”


    陈肆一直沉默着,忽然开口,“老师,我打算在黎城多留几天。”


    之前担心赶不及陪沈青芋看,现在她人都来了,如果条件允许音乐会开始前能下山的话,他就能陪她去。


    徐教授吹了吹滚烫的茶叶水,水面上的茶叶飘开。


    他沉吟半晌,笑道:“正好,下山后我们也多留几天。陪小陈一起逛逛。”


    岳茗无语了。


    人家是想和女朋友逛,他们蹭这份热闹干什么?


    徐教授是老顽童,在专业上一丝不苟,生活之余也玩心重。


    是位很可爱,且有反差的老师。


    老师拍板决定的事,没人敢反驳。


    大家围在一起热闹聊了会儿。


    离开徐教授房间,陈肆还没忘去餐厅买饭。


    天空虽乌沉沉,但好歹没下雨。


    坐在餐厅靠窗位置的人看着外面的天气,内心忐忑。


    陈肆打了两份饭,准备走,却被姚大乐缠住。


    他抢走其中一份有荤菜的饭,拉着陈肆一起坐在餐厅吃饭。


    姚大乐坐在陈肆对面,盯着他的眼镜看了好半晌,噗嗤笑了出来,“四哥,这眼镜你戴着怪好看的,我的眼光就是好。”


    陈肆心不在焉地‘嗯’了声。


    姚大乐狼吞虎咽吃了几口饭菜,说:“四哥,快吃啊,等会都凉了。”


    陈肆睖他。


    姚大乐挡住他的视线,“四哥,你别看我啊,我饿。”


    沈青芋也饿。


    “你自己慢慢吃,我先回去。”陈肆坐不住了。


    他瞟了眼腕表,估摸着这个时候沈青芋应该已经洗完了,便又去打了一份有荤有素的饭,快步向电梯间走。


    姚大乐端起碗在后面追,贱兮兮地说:“四哥,急着见嫂子啊?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那我呢?我好歹也陪嫂子千里迢迢来找你了啊。”


    陈肆摁了楼层按钮,郑重地说:“谢谢你。”


    “可别这么正式,等兄弟我结婚的时候,你来当伴郎就成。”


    陈肆应了声,走出电梯-


    沈青芋正在洗脸,脸上都是泡沫。


    听到叩门声,小跑过去,打算开门,手搭在门把手上,蓦地想起陈肆临走前嘱咐的话,动作停下,问:“谁?”


    听到陈肆的声音,她才打开房门。


    门刚开,就被陈肆揽进怀里。


    他满意地低头亲了亲她的发,“不错,有安全意识。”


    沈青芋笑着推他,“我在洗脸。”


    将人推开,她跑进洗手间,将脸上的泡沫冲洗干净。


    腰间倏地一热。


    陈肆搂住她,眼神直勾勾盯着她。


    小姑娘刚洗完澡,身上残留着沐浴露淡淡的香味,香香软软的,让人很想抱。


    陈肆莫名想到了棉花糖。


    想吃。


    沈青芋抬头看向镜子。


    镜中,陈肆专注地看着她。


    他长款风衣里的衬衫纽扣扣到顶端,看着一丝不苟。


    鼻梁架着副眼镜。


    这是沈青芋第一次见他戴眼镜。


    以至于看得出神,直到脖颈被他蹭的很痒才回过神来。


    她痒的歪头想躲,然而躲不开。


    “你近视了?”


    “没有。”


    陈肆声音还是有些哑,这一刻沈青芋有些分不清他是感冒没好,还是有某些别的想法。


    看到他眸中仿佛有某种情绪翻涌,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是羊入虎口。


    还是自己送上去的。


    好在陈肆很快松开了她,她也就自然而然摒弃了那种念头。


    问:“那你怎么戴眼镜?”


    镜子里有水蒸汽,没看清。


    现在水蒸汽消失,她才发现,原来陈肆戴着的只有镜框。


    “去年生日,姚大乐送的。他说我适合戴眼镜。”


    听到陈肆的回答,沈青芋没忍住笑出了声。


    金丝边镜框,禁欲风。


    忽然想到什么,她抓着陈肆的胳膊,问:“你下去,有没有遇见姚大乐?”


    “在餐厅碰到了。”陈肆对她的反应感到不解。


    沈青芋越笑越放肆。


    她和姚大乐的反应一致。


    两个人都看着他的眼镜笑,哪里好笑?


    陈肆捏了捏沈青芋的脸,威胁,“不许笑。”


    “你戴眼镜真的很斯文败类。”


    所以姚大乐是想说他斯文败类?拐弯抹角。


    陈肆抬手就要摘眼镜。


    沈青芋赶忙按住他的手,“别摘,别摘。戴着好看!”


    陈肆眉梢轻挑,“不戴就不好看了?”


    “我饿了,好饿。”沈青芋转移话题,“你看,我肚子都饿瘪了。”


    陈肆的手从她腰间转移,隔着丝质睡衣贴着,一本正经地说:“是瘪了。”


    说完,他牵住沈青芋的手,将人带到客厅。


    土豆烧排骨,粉蒸肉


    沈青芋拿着筷子给他夹肉,扬言:“想吃点素的。”


    陈肆好笑地看着她,没阻拦。


    乌云渐散,明月升起。


    突然来了电,房间亮堂堂。


    楼下一片惊呼。


    沈青芋吃得很慢,陈肆用手背碰了碰饭盒,发现有些凉。


    将她的饭盒盖上,去厨房用微波炉加热。


    小姑娘就撑着脑袋窝在沙发上,扭头看看他的背影。


    风衣早被他脱下,挂在衣架上。


    肩宽腰细,身高腿长,很快从厨房折返回来。


    发现小姑娘一直盯着他看,陈肆弯唇笑了笑,半蹲下来和她平视,“怎么了?”


    沈青芋伸手解开他衬衫最顶端的纽扣。


    指腹滑过他的皮肤,触电似的收回手,“没事,怕你热。”


    来电了,中央空调自动打开。


    夜晚的山上很凉,房间里却热。


    陈肆垂眼,视线随着沈青芋的动作走,眼底笑意更浓,“这样啊~”


    拖腔带调的。


    沈青芋移开视线,打开电视,拿遥控器换台。


    陈肆坐在她身边,揽着她。


    靠在陈肆怀里,沈青芋感到安心,开始犯困。


    上下眼皮打架。


    陈肆从她手中取出遥控器。


    柔声问:“困了?”


    沈青芋点了点头,却看见陈肆弯腰在给她摆拖鞋。


    她撇了撇嘴。


    这个时候他不应该抱她去吗?


    摆好拖鞋,陈肆站起身,说:“去睡觉吧。”


    沈青芋皱眉,同步站起来。


    不同的是,她是赤脚站在沙发上。


    勉强和他一样高。


    她手圈住他脖颈,双腿盘在他腰间,“你抱我去。”


    “好。”陈肆托住她,越过客房直接进了主卧,将她放在床上。


    天旋地转间,沈青芋有一瞬的晃神。


    她勾了勾他的手指,“你走吧。”


    陈肆挑眉,“那你怎么还拉着我不放?”


    沈青芋赶紧松开他的手。


    没等她反应过来,腰间被人碰得很痒,她本能地想躲。


    结果陈肆反应极快,把她捞回来……(此处省略,晋江不让写TAT)


    她伸手,一颗一颗解开他的衬衫纽扣,笨拙的回应。


    陈肆很温柔,即便在做这种事情。


    他不顾场合,却又无比贴心地问:


    “可不可以?”


    “疼不疼?”


    “你还好吗?”


    她不好,感觉哪儿都不好,想求饶,话成了呜咽,也一次又一次败下阵来。


    是她给了他可乘之机,但毋庸置疑,她也是期待的。


    期待,才不会抗拒,渐渐主动给他回应。


    楼下的游客为了来电来水欢呼雀跃,party极其热闹,这个房间也是-


    房间的灯是什么时候被陈肆关了的,沈青芋不知道。


    室内黑暗,只能借着月光看清陈肆的轮廓。


    睡着睡着,沈青芋饿醒了。


    她眨了眨眼,活动了下胳膊,却不小心碰到了陈肆的脸,赶紧老实了。


    陈肆像是感应到她醒了,也半睁开眼。


    他胳膊收紧,将她往怀里带,顺势吻上她的眉心。


    轻轻的。


    动作温柔,声音却哑,“饿了?”


    晚饭她没吃多少,剩下的还在微波炉里。


    “嗯。”


    两人距离近。


    想起一些细节,沈青芋红了脸,小心翼翼往外挪。


    陈肆察觉,搂住她的腰,将人往回捞了捞。


    附在她耳畔说:“我去给你热饭。”


    说完,他撤回覆在她腰间的手,穿上睡衣。


    他走后,沈青芋睡意全无。


    陈肆没开大灯,只打开了他那侧的床头灯。


    光晕昏黄,光线柔和。


    沈青芋揉了揉眼睛,自然地适应了这昏暗的灯光。


    肌肤汗津津的不舒适感,已经没有了。


    反而清爽。


    她后知后觉想起,云雨之后他好像抱着她去了浴室。


    出神间,陈肆已经把饭菜端到床头。


    弯腰搂着沈青芋的肩,托着她的背,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这架势,跟照顾病人似的。


    沈青芋原本很不好意思,现下完全因为他的行为感到好笑。


    一下子轻松不少。


    那点害羞也消失殆尽。


    “我又不是病人,我自己来。”


    作者有话说:


    改了改了,真的改了,求通过


    ? 48、此后余生


    陈肆挑了下眉, “我乐意。”


    沈青芋抬手要夺他手里的勺子,“不用。”


    小姑娘藕白的胳膊在他眼前晃呀晃。


    陈肆眼神一暗,只觉得特别惹眼。


    他抓住沈青芋的手, 将她的手背放到唇上亲了亲, 声音有些发哑, “这么抗拒?是我刚才没伺候好你吗?”


    沈青芋身体绷紧,不敢动了,缩回手, 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连连回答:“没有没有。”


    陈肆低笑一声,眸中的情绪藏不住, “没有啊~”


    听着特不正经。


    两个问题, 她说的是第一个。


    没有抗拒。


    他还偏理解成第二个, 为他即将耍流氓找足理由。


    沈青芋不想理他,动作麻利地钻进被子将自己裹好,恨不得裹成蚕蛹,以实际行动表示拒绝。


    然而下一秒就被人连着被子捞起来了。


    她茫然地看着他,眼尾红红的。


    是上半夜抓着他哭红的。


    她掐着他的背喊疼, 奈何这人听到了, 却也不停。


    只安抚地吻她,说会好的。


    后来, 确实不疼了,倒让她想要沉溺。


    陈肆在饭盒底部放了个隔热垫,将饭盒放在她手心,闭了闭眼。


    “那你自己吃。吃饱了放在床头,等会我来收拾。”


    沈青芋心中一紧, 抓住他的手, “你去干什么?”


    大半夜的能去哪儿?该不会要上山吧。


    她担心又着急, 盯着他等回答。


    要是他上山,她这个体力,可能真做不到陪他。


    沈青芋有些难过的想。


    正难过间,却听到陈肆哑声道:“降火。”


    “哦,哦。”


    沈青芋再次缩回手,甚至因为他的回答手忙脚乱,视线无处安放。


    陈肆低低的笑了一声,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发顶。


    “放心,我不出去。你吃完饭,安心睡觉。”-


    天光明亮,山间虫鸣声不断。


    沈青芋侧着身子面对着落地窗。


    她揉了下发涩的眼睛,目光兜了一圈,没找到陈肆。


    房间空无一人,只有她躺在床上。


    若不是看到懒人沙发上有陈肆的睡衣,沈青芋险些以为昨晚是大梦一场。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不好意思地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直到在被子里被闷得喘不过气,才掀开。


    脑袋探出来,雪白纤细的手搭在被子上,胸口微微起伏。


    她记得昨晚被子是蓝色的,床单也是。


    都是陈肆自带的。


    怎么今晨都变成了蓝白相间的格子色。


    他在她睡着时,怎么做了那么多事。


    累的只有她?


    陈肆回到房间,看到沈青芋脸颊红红的,嘴唇也是水润微张,人还在发呆,也不知是在想什么。


    他提着早餐走进卧室,俯身克制地亲了亲她的唇。


    沈青芋弯着眼眸笑着问:“去买早餐了?”


    陈肆晃了下纸袋,“对啊。”


    她肤色白,白得晃眼,眼眸澄澈,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盛着浓浓的笑。


    他喉结滚动,没忍住,凑过去又亲了亲她的脸颊、耳垂、唇角……一路向下,停在脖颈处。


    沈青芋连忙推他,然而她力气小,抗拒完全无效。


    亲密接触是会上瘾。


    她渐渐双手环上他的后脖颈,却被推开。


    陈肆眼底铺笑,“吃完饭带你出去逛逛。”


    那点心思被他勾起来,他却又给打断了。


    沈青芋闷闷地‘哦’了声。


    捕捉到她的委屈,陈肆好笑地说:“明天应该就可以下山了,留点体力,去看音乐会。”


    说到音乐会,沈青芋两眼放光,“好!”


    那两张票她可都带上了呢。


    走哪儿带哪儿。


    明天一定要去看音乐会,和陈肆一起!-


    一下山,姚大乐就提着行李和她们告别。


    不用想也知道,是去找湘湘了。


    大巴上,沈青芋坐在靠窗的位置。


    徐教授坐在前面,总扭头看她。


    岳茗感慨,“老师是好奇小陈的恋情啊,原来玩才是借口。”


    她的话恰好落在沈青芋耳里。


    沈青芋正襟危坐,和徐教授打招呼,“老师,您好,我是陈肆的女朋友沈青芋。”


    这自我介绍落落大方,别人听着只想竖起大拇指。


    岳茗就悄悄竖起了拇指。


    一副吃瓜的表情看着坐在前方的人。


    徐教授:“芋头,这么快就把你徐爷爷忘记了?”


    沈青芋眨了下眼,眸中闪过狡黠,漂亮话脱口而出,“徐爷爷越来越年轻了,我都没认出来。”


    徐教授的办公室在沈清徳隔壁。


    沈青芋小时候经常乱窜,尤其是急着找沈父时,都会找人帮忙。


    只是后来她忙着学习没怎么去了。


    徐教授鼻孔哼了声,嘟囔,“你哪是没认出来,分明是满门心思都在小陈身上,忽视了你徐爷爷我。”


    话里听着还特委屈。


    沈青芋莞尔,手伸进陈肆裤兜摸索,拿出两颗水果糖。


    她轻拍了下徐爷爷的肩,把水果糖放在他手心。


    “爷爷,吃糖。”


    哄起来得心应手,一套一套的。


    陈肆好笑地捏了捏她的手指。


    得到糖的徐教授勉强满意,毕竟吃人嘴短。


    他转过身子,剥了颗糖喂进嘴里,闭目养神。


    从上车他就看着芋头,倒要看看这丫头什么时候能认出他。


    谁知沈丫头一只没动静,还要他上赶着被认。


    委屈。


    徐教授深深叹了口气。


    沈青芋和陈肆对视,不约而同笑出了声。


    岳茗伸手戳了下沈青芋,言笑晏晏,“学妹,给我来颗糖呗,我晕车。”


    想看看老师喜欢什么样的水果糖,以后也好派上用场。


    沈青芋笑着给她两颗。


    一旁的师兄瞧见,啧啧两声:精神气那么足能是晕车?


    岳茗听见,瞪了他一眼。


    车内安静下来。


    陈肆身上的冷香淡淡的,似有若无,清冽干净。


    沈青芋环着他的腰,靠在他肩上睡觉。


    他敞开风衣包着她,热量足,她一点也不觉得冷。


    贴在陈肆心口的位置,渐渐安心的睡着了。


    等醒来,已经到了汽车站。


    大家把行李放进提前找好的酒店里,各自出去游玩-


    户外草地音乐会,人潮如织。


    沈青芋和陈肆来晚了,被拥挤的人流挤到中后排的位置。


    好在台面较高,勉强能看得清。


    受邀表演的是在国际享誉盛名的一位钢琴家。


    听说是免费演出。


    因为钢琴家的家乡就是黎城。


    人群随音乐晃动。


    陈肆悄然搂上沈青芋的腰,在她看过来的时候,解释,“人多,等会被挤散了。”


    “好。”沈青芋敷衍地回答,沉醉在音乐中无法自拔,忽然她扭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陈肆,说:“这首曲子我也会。”


    一副求表扬的表情。


    陈肆附她耳畔,问:“那什么时候能弹给我听?”


    “这不是在听吗?”


    她糊弄的太明显。


    陈肆无奈摇头,眼中的笑意藏不住。


    散场的时候,陈肆拉着她的手随着人群走。


    二人混杂在人群里,然而还是被挤散了。


    感到手心一空,身旁熟悉的人也不见踪影,陈肆伫足,往四处看。


    拥挤的人流撞得他踉跄,压根无法完全停留在原地。


    也找不到沈青芋的身影。


    眼睁睁看着密密麻麻的人从身边经过,却怎么也找寻不到沈青芋。


    时隔四年,恐慌再度涌上心头。


    他感到慌乱又无力。


    就在此时,钢琴声再度响起。


    是沈青芋最喜欢的莫扎特d小调钢琴协奏曲。


    陈肆听过,在圣音酒店的时候。


    他曾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敢听钢琴曲。


    因为会想起那场火灾,和那个奋不顾身救他的女孩。


    他猛然回头。


    只见沈青芋坐在琴凳上,十指在黑白琴键上灵活跳跃。


    “青青。”陈肆向舞台奔去,声音有些抖。


    沈青芋跳下舞台扑进他怀里。


    笑盈盈搂着他脖子,“我就知道你能接住我。”


    “当然,你再多吃点我也能接住。”陈肆捏了下她腰间的软肉,转而紧紧握住她的手。


    沈青芋向工作人员道谢,边走边低头看他们十指相扣的手。


    被挤散后,她险些又被踩到。


    爬起来环顾四周找不到陈肆,便跑向舞台,找工作人员帮忙。


    她之前和陈肆说过这个钢琴曲,又表演过,看到钢琴还没撤,就急中生智了。


    还好他记得。


    沈青芋满意地抱着陈肆胳膊。


    转瞬,却被他打横抱起。


    陈肆:“怕你又被挤跑了。”


    人群稀稀散散,但毕竟是在外面,沈青芋有些不好意思,抬手遮脸。


    “人都走的差不多了。”


    草地空旷,陈肆扫了眼周遭稀疏的人,也不心虚,反问:“是吗?”


    明明就是。


    沈青芋心想着,但没说出来。


    站了这么久,正好她不想走路。


    往出口走,经过一条很长的集市。


    灯火通明,商品琳琅满目,人来人往摩肩接踵。


    沈青芋晃了晃腿,让陈肆放她下来。


    知道她是想凑热闹,陈肆弯腰,将她放在地上。


    俩人沿着这条路向前。


    忽然,沈青芋被叫停了脚步。


    “姑娘。”声音很陌生。


    她下意识回头。


    一个僧服的和尚坐在摆的摊位前,对上她的视线。


    那人看着沈青芋笑,摸了摸白胡子,头发也是花白。


    陈肆顺着沈青芋的视线看过去,也是一怔。


    大晚上的,僧人戴着黑墨镜,瞧着怪。


    这个摊位前也没挂招牌,一时间让人摸不准是干什么的。


    沈青芋问:“您在叫我?”


    僧人点头。


    沈青芋:“抱歉,我们不算命。”


    他的装扮和电视上装模作样的算命先生很像,就差挂个‘神机妙算,未卜先知’的招牌对联了。


    “我可不是算命先生。”僧人笑了笑,声音温和,“鬼门关走过两遭的人要更加惜命。小姑娘,你怎么能莽撞地往山上跑?”


    这是在说她前几天上山的事?


    可他怎么知道?


    那个时候确实很险。


    连日暴雨后,山上道观破旧、房屋都被冲毁,山体滑坡,山路垮塌,又湿又滑,特别难走。


    她和姚大乐胆战心惊,还要拖着行李,几次三番差点掉下去。


    沈青芋胆儿小,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事她是做不出来。可一想到陈肆失联,她就坐不住。


    咬咬牙,硬着头皮,就上山了。


    陈肆也有些意外。


    僧人说的鬼门关走一遭,是指沈青芋昏迷不醒的事吗?


    这一刻,他话先于大脑做出回应,“那她为什么昏迷那么久?”


    僧人缓缓竖起两个手指,摇头,“不算久。”


    昏迷,她是为了救陈肆。


    消失,也是为了陈肆。


    难道是指这两次?


    两次不惜命造成的结果只是昏迷,在僧人看来,不算严重?


    沈青芋想继续往下问,那僧人却消失了。


    摊位上只留着一张白纸,是‘惜’字。


    陈肆没发现人什么时候消失的。


    这个角落太暗。


    沈青芋仰脸看他,“你觉得那位师父是什么意思?”


    “惜命。”


    “还有,惜人。”沈青芋补充。


    她抱着陈肆胳膊,眼眸笑盈盈。


    他们的奇遇太多,因此对僧人的事并没有太惊讶,更多的是感激。


    沈青芋总觉得仿佛冥冥之中有天意,在那次火灾后,将他二人绑到一起。


    此后余生相伴。


    ? 49、好哄又磨人


    回学校后, 陈肆又一头扎进实验室。


    在实验室其他同届同学已经陆续去实习后,他不慌不忙。


    孤身在实验室研究从山上带回来的那批草药,对其测试毒性。


    细碎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落。


    陈肆穿着白大褂, 脖颈修长, 手背血管明显, 动作娴熟,又小心翼翼。


    他是衣架子,穿什么都很吸睛。


    沈青芋手里捧着书, 但还是做不到全神贯注。


    目光总有意无意往他那侧瞟,到最后直接肆无忌惮。


    装也不装了, 书一扔, 只看人。


    陈肆以为她是等急了, 说:“等会就好了。”


    等会,是一个小时后。


    陈肆忙起来,完全忽略了时间。


    实验室外,风呼啸着。


    湘城的风虽凉,但至少没有黎城那么冷冽。


    刮在脸上像刀子一样, 也不知是不是下过暴雨的缘故。


    沈青芋的手被陈肆的手掌包住。


    他的手出奇的热, 皮肤表面温度也高。


    就像个天然的火炉。


    俩人走出校门,钻进路边的一辆SUV里。


    姚大乐和盛湘在前排。


    在黎城和他们分开后, 姚大乐直接去找了盛湘。


    盛湘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回湘城,结果因为一场暴雨彻底下定决心,在雨停后,连夜打包行李。


    姚大乐正好成了人工苦力,帮忙提行李。


    拿不了的都快递回湘城。


    回来后, 盛湘找到了份实习, 在公司附近租了个房子。


    一切都已安排妥当。


    陈肆靠坐在后排, 脑袋往后仰了仰,问:“喊我们有事?”


    沈青芋看向盛湘,也是纳闷。


    她都回来了,不应该和姚大乐好好独处,以解分隔两地的相思之苦吗?


    既然叫上她和陈肆这两个电灯泡,一定有比二人独处还要重要的事情。


    她心中隐隐有种猜测,只待被证实。


    姚大乐一只手放在盛湘腿上,清了清嗓子,说:“四哥,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吗?做伴郎。”


    他自己迫不及待给出答案。


    盛湘握住他的手,“我们准备寒假结婚。”


    虽然猜到了,但听盛湘这么说,沈青芋还是有些吃惊。


    湘湘是打算一毕业就结婚吗?


    脸忽然被人一捏,她吃疼偏头看向陈肆。


    听到姚大乐和盛湘的话,他没什么反应。


    大脑宕机,过了好久,才回过神,眼睑也耷拉下来,艳羡地看着前排的俩人,眼神又羡慕又委屈。


    陈肆委屈地撇了撇嘴,问沈青芋:“什么时候我们也可以?”


    沈青芋皱了皱眉头。


    她感觉他心不在焉的,有些不对劲。


    说不出哪里不对。


    因为她没给回答,陈肆不满意的哼哼,从她手中把手抽离出来,脑袋偏向一边,看向车窗外。


    像在生气。


    姚大乐将车开到一家高档婚纱店。


    距离寒假还有一个多月。


    场地已经提前预定好,接下来是服装。


    湘湘喜欢西式。


    陈肆跟在沈青芋身后走进店里,但还是气鼓鼓的。


    西式婚纱店里,是清一色的白。


    沈青芋顿足,转过身,凑到陈肆耳边,小声说:“我想要中式婚礼。”


    脑袋原本一团浆糊,闻言,陈肆瞬间精神了,眼睛顿时亮起来,目光灼灼。


    “我给你!”


    他能做到。


    沈青芋觉得好笑,牵住他的手,声音轻扬,“好啊。”


    陈肆高兴地低头在她脖颈蹭了蹭。


    盛湘试好后,选定几套婚纱。


    三楼是伴娘伴郎服。


    沈青芋去试衣服,挑了件香槟色的一字肩伴娘服。


    款式简单大方,不抢风头。


    对她来说,伴娘服上身效果和她演奏时穿的礼服没什么区别。


    只是在这样的场合,穿上这样特定名称的衣服,一切又好像有些不一样。


    陈肆也换好衣服,敲了敲门,得到应允后走进来。


    他迫不及待来看沈青芋,这一看,看得移不开眼。


    女孩背薄,微卷的长发遮住背后露出的雪白肌肤。


    腰前的蝴蝶结收腰,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身。


    听到脚步声,沈青芋回头,撞入陈肆灼热的视线里。


    她抿唇笑了下,提起裙摆跑过去,在他跟前站定,展开胳膊转了一圈,“好看吗?”


    “好看。”陈肆诚恳道。


    他不由自主地去想,沈青芋穿婚纱的模样。


    一定比这身更漂亮。


    “之前又不是没见过。”


    沈青芋咕哝,拉住他的手。


    走出更衣室。


    盛湘和姚大乐就坐在外面的沙发上,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俩。


    俩人颜值高,站在一起特别养眼。


    整个婚纱店仿佛又高了一个档次。


    也有来选伴郎服的顾客,看到后,惊艳地说:“给我来三套和他同款的。”


    盛湘笑得合不拢嘴,跑过去,抱住沈青芋的胳膊撒娇,“芋头,你和我一起结婚吧!”


    她家芋头就是美。


    这一身,身材优势尽显,就是头发缺了点缀。


    盛湘想着,把发夹卡在沈青芋的头发上。


    果然更迷人了。


    陈肆危险的眯起眼,把沈青芋拽到他身后,远离盛湘。


    什么叫跟她一起?!


    盛湘赶紧表明态度,“我是让芋头和你结婚,在我结婚的那天。我们两对新人!”


    陈肆高冷地‘嗯’了声,扭头看向沈青芋,直勾勾盯着她。


    似乎只要沈青芋答应,他就能立马张罗。


    沈青芋语气坚定,“不行。”


    陈肆眼神变得有些黯然。


    姚大乐震惊,“不行?为什么不行?我四哥哪儿不行了?”


    沈青芋手脚并用着急解释,“不是,陈肆生病了。”


    陈肆哼了声,错开眼,不看她。


    生病,他怎么不知道?


    他才没有!


    沈青芋找店员借来了测温枪,测完看到屏幕显示的温度,皱眉,“你发烧了。”


    陈肆抿唇,摇头。


    倔强地说:“我没有。”


    就算发烧也不是她拒绝他的理由。


    他甩开沈青芋的手,独自去换衣间。


    得,又生气了。


    沈青芋无奈,这人,生病后跟小孩似的。


    一言不合就生气,还特磨人。


    没回学校,路上,陈肆嚷着要回家。


    姚大乐愣了一下,恍然,“我知道在哪儿。”


    四哥拿积蓄买了套房,就在市中心医院附近。


    把人送到家后,姚大乐开车和盛湘离开-


    这一层有两户。


    出了电梯卡,陈肆往左边那户走。


    自己走到门前,没听到沈青芋跟来,手从指纹锁上滑下来,转身去找她。


    结果一扭头就看到沈青芋站在他身后,又愣了愣。


    是烧迷糊了。


    沈青芋皱眉,握住他的手,问:“哪个手指解锁?


    陈肆不搭理她。


    反手捏住她的食指搭上去。


    听到错误的提示音,才后知后觉想起来没给沈青芋录指纹。


    他捏着她的手指,神情认真动作慢吞吞地把她的指纹录上去。


    脑袋昏昏沉沉,一进门,就额头靠在沈青芋的肩颈上。


    没控制住力度,磕得他自己疼得抽气。


    沈青芋扶住他,“你……”


    话没说完被陈肆截断,他头抬起来,担心地问:“疼不疼?”


    “不疼。”


    不就是被磕了一下,他又不是石头。


    安慰完,却见陈肆表情越来越委屈,他揉了揉额头,“我疼。”


    沈青芋关上入户门,弯腰在鞋柜里找拖鞋,头顶传来陈肆闷闷的声音——


    “你都不来抱我。”


    他委屈的控诉。


    找到拖鞋,沈青芋赶紧换上,拉着他的胳膊往客厅走。


    边走边说:“你是头磕疼了。”


    将人推到沙发上坐下,她蹲在他面前,捋起他额前的碎发,凑近,轻轻吹了吹。


    陈肆满意地笑了。


    “现在开心了?”


    陈肆乖乖点头。


    一米九的大高个,生病撒娇了不仅脾气大,还难哄。


    但挺可爱的。


    沈青芋没忍住,摸了摸他的后脑勺,“你先在这儿躺着,我去找药。”


    “我去,你坐。”


    陈肆将她摁在沙发上,自己去找药。


    沈青芋坐不住,担心他,谁知刚站起来,他就跟背后长了第三只眼似的,猛地扭头看她,眼神威胁:坐下。


    她没办法,坐如针毡。


    所幸陈肆没傻,还真把药箱拿过来了。


    他拿着药箱,就是不给沈青芋,双手抱着,低着头神游。


    过了会儿,他指着主卧,“去床上睡。”


    沈青芋牵着他去卧室。


    给他盖好被子,他却还是哼哼唧唧喊冷。


    喝完药,拉着沈青芋不让她走,还掀开被子让她自己过来。


    她不答应,他就一直掀着被子,冷也不盖。


    沈青芋叹气,脱下外套,躺在他身边。


    刚一躺下,就被他拉到怀里紧紧抱着。


    怕她推他,陈肆嘟囔,“我冷。”


    沈青芋蹙眉,“我再给你抱一床被子。”


    陈肆摇头,这一摇头,脑袋更晕了,难过地撇了下嘴。


    “抱着,就不冷了。”


    他的脸滚烫,皮肤也是。


    沈青芋小心环住他的腰,往他怀里蹭了蹭。


    两个人都睡着了。


    再醒来是被沈青芋的闹钟叫醒的。


    到了做饭时间。


    她用手背贴着他的额头,感觉还是烫,悄悄下床钻进厨房做饭。


    喊陈肆的时候,他不情不愿,但还是听话地睁开眼。


    眸子迷茫,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吃完饭,喝药。”


    陈肆看了眼碗里的食物,拧眉,“我不想喝米汤。”


    他睡得时候很老实,手掌贴在她腰侧,只是偶尔会收紧胳膊,将她抱得紧一点。


    但这不妨碍他的头发被枕头拱的翘起。


    沈青芋抬手把他的呆毛往下压了压,说:“你家只有米。”


    陈肆忽然凑过去,咬了下她的唇,“不是我家!”


    沈青芋懵然。


    “是我们家。”看到她面露不解,陈肆感到委屈。


    他说的不对吗?


    陈肆撑在床单的手微僵了一下,很快,他拉开床头柜,把银行卡、房产证还有这些年来他拿到的所有奖章都捧到沈青芋手里,“我的全部家当,都给你。”


    他舔了舔唇,又说:“银行卡密码是你的生日。”


    沈青芋仍旧没反应过来,捧着东西,没说话。


    陈肆委屈垂下眼,“卡不是空的,有七位数。你别嫌弃我啊。”


    “我没有。”沈青芋把东西全都放回原处。


    陈肆还想把东西重新拿出来往她怀里塞,却听沈青芋说:“乖,我知道了。”


    陈肆诺诺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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