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几人打完球以后, 时间也不早了。大家吵吵闹闹地说要去吃饭。
“郁礼,疏白,你们俩来吗?”其中一个男生停下来看向站在一起的两人。
江郁礼笑了笑, “不了, 我们今天回家吃。”
闻言, 所有人都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回家,你俩是回一个家啊。”
江郁礼失笑, 也不否认, “是,我家就是小白家。”
其中一个男生啧啧两声, 嫌弃地摇了摇头,“你俩天天这样, 难怪都没有女朋友。”
“人家小情侣的事,你少管。”另外一个男生开玩笑道。
“就是。”其他人也开始起哄道。
江郁礼和沈疏白关系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大家也都见怪不怪了, 所以时常会开这种玩笑。
江郁礼和沈疏白也知道他们是在开玩笑,两人都不介意,所以也没说什么。江郁礼只是转头看向沈疏白, 笑了笑。
收拾好东西以后,两人转身和其他人道别。
“走了, 下次见。”
“回见。”
和几人道别后两人便往回家的方向走。
虽然是冬天,但刚剧烈运动完还是有点热。江郁礼将卫衣袖子推到了手肘处,一边走路一边仰头喝了口水。微卷的栗发因为运动完而有些凌乱, 耳边有几缕翘起来的头发, 双眸明亮。在午后余晖的照耀下, 他似乎更加耀眼了。
就在他喝水的时候, 一旁的沈疏白忽然抬手落到他耳边,帮他将耳边一撮翘起来的碎发压了下去。
他的动作很轻柔,手不经意扫到江郁礼的耳尖。江郁礼被触碰到的地方顿时感到一阵酥麻,握着水瓶的手悬在空中顿了顿。
江郁礼缓缓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沈疏白。可对方已经收回了手,神情淡淡,乌黑的眼眸带着一丝熟悉的柔意,若无其事地对他笑了笑。
江郁礼一时失神。
明明这样的接触对于他们来说并不稀奇,可是他还是觉得沈疏白刚才似乎和以前有哪里不一样。这不是江郁礼第一次这么觉得了,这几天沈疏白时常会给他这种感觉。
沉默片刻,他还是忍不住道:“小白,怎么了吗?”
沈疏白微微一愣,而后问:“没有,为什么这么问?”
江郁礼有些迟疑道:“就是……我感觉你这两天好像和平时有点不一样。”
江郁礼不知道该如何跟对方开口,因为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但沈疏白并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安静了下来。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嗓音很轻地问:“……郁礼,讨厌吗?”
江郁礼扬了扬眉,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我怎么可能讨厌小白。”江郁礼很认真地看着沈疏白说。他不想让沈疏白在任何情况下认为自己会讨厌他。
“只是,有那么一点点不习惯而已。”江郁礼坦然道。
沈疏白不动声色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而后垂下头,碎发挡住了目光。
江郁礼看见沈疏白的嘴唇微不可查地动了动,似乎说了什么,但他什么都没有听到,便下意识凑近了些问:“什么?”
沈疏白抬起头看着他,朝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神情坦然,眉目间还带着几分似有若无的舒展,淡淡道:“没什么。走吧。”
江郁礼看了沈疏白一会儿,有些疑惑,但也只好点了点头,对他微微一笑,“嗯。”.
晚上吃完饭以后,江郁礼和沈疏白上楼回房打起了游戏。
一打起游戏就投入得忘了时间,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江郁礼才意识到已经不早了。
通常到这个时间小白就会直接留下来过夜,今天也不例外。
江郁礼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对沈疏白道:“小白,你先去洗吧。”
沈疏白应了声好,放下手柄起身去浴室。
沈疏白洗澡的间隙,江郁礼自己一个人打了会儿游戏。他已经有些困了,注意力并不是很集中,基本全靠肌肉记忆在操控着手柄。
屏幕里的小人握着一把最基础的小刀,砍了一个又一个怪。
不知过了多久,浴室传来的水声停下。
听到沈疏白的脚步声走出来,江郁礼分出一点注意力,将视线从屏幕上移开朝浴室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口道:“小白,你洗完了——”
他话还没说完,直接愣住了。
沈疏白站在浴室门口,上身什么都没有穿,湿漉漉的乌黑短发被全部撩起,露出俊美的脸庞,眉眼深邃,神情淡淡,肌肉线条流畅又恰到好处。
沈疏白的身材一直都很好,江郁礼一直都知道,但这还是这几年来他第一次这么直观地感受到。
他忽然猛烈地咳嗽了起来,移开了视线,“咳、咳咳,小白,你……你怎么没穿衣服就出来了?”
沈疏白微微垂眸,“没拿睡衣。”
江郁礼闻言,立马起身道:“我去帮你拿。”
说着,他低着头快步走到衣柜前翻找起来。全程江郁礼都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视线,回避沈疏白的方向,动作中还流露出一丝慌乱。
江郁礼帮沈疏白找衣服的间隙,沈疏白站在身后看着他,目光停留在他泛红的耳尖上,直勾勾地盯着。
但江郁礼此时心乱如麻,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沈疏白的目光,脑海中全是刚才看到的那个画面。
明明都不是第一次看了,可他为什么这么慌乱?他也不知道自己今天为什么这样。
江郁礼翻找了好久,终于找出一套睡衣,转过身走到沈疏白面前递给他,“小白,你快穿上吧。”
沈疏白低头看了一眼,“嗯”了一声,不紧不慢地接过。
江郁礼将衣服递给他以后,内心依旧有些混乱,但还是故作镇定地转过身回到了座位,拿起手柄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打游戏。
可屏幕中的小人在他的操控下迈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还掉到一个坑里血条减了一大半。
江郁礼的心思现在根本不在游戏上。
他听到旁边传来沈疏白换衣服时布料摩擦的沙沙声,动作不紧不慢。沈疏白似乎就在床边换衣服,江郁礼只要微微侧过头就能看见他的身影。
“郁礼,你走到水里了。”沈疏白带着几分无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嗯。”江郁礼回过神,身子僵了僵,头也没回地应了一声。
江郁礼操控着手柄,在小人气绝之前从水里游到了岸边,小人在河边弯着腰,手撑在腿上喘着气,血条缓慢地恢复。
江郁礼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视线让自己不去在意身后换衣服的沈疏白,但却无法忽视地联想到了刚才的画面。
话又说回来,为什么小白刚才没穿衣服就出来了呢?他明明可以直接在浴室里跟他说一声让他帮忙拿一下吧?虽然他们之间没有那么多讲究,但不穿衣服直接出来还是有点奇怪吧?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沈疏白也换完衣服在他身旁坐下了。一股似有若无的清冽香气在江郁礼的周身弥漫开来,又一次扰乱了他的心绪。
江郁礼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但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偷偷瞟了旁边的沈疏白一眼,只见对方神色平常地拿起了手柄。乌黑的短发还有些湿,碎发遮住了他的眉眼,将他原本就淡漠的凤眼显得更加冷冽。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沈疏白微微侧眸和他对上了目光,一丝柔意在那双黑眸中化开,他轻声开口问:“郁礼,你不去洗吗?”
江郁礼回过神,收回视线。他点点头,回避了沈疏白的目光,有些局促地应声,“嗯,我现在就去。”
说完,他便放下手柄起身朝浴室走去。
他离去的背影似乎带着几分仓促,关门的动作也有些过快。
沈疏白望着紧闭的浴室门看了一会儿,片刻才缓缓垂眸,收起视线。
冲了个凉,江郁礼感觉思绪要正常了不少。
刚才果然是他想太多了吧。不就是没穿上衣吗?以他们的关系,这样也没什么。而且小白刚才出来的时候肯定也没想那么多。倒是他表现得太反常了,小白不会觉得奇怪吧?
江郁礼这么一想,平复了下心情,从浴室走了出去。
一打开浴室门江郁礼就看见沈疏白站在他书桌旁边,手里捧着一本杂志。他微微垂着眼睫,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看起来像是在阅读什么严肃的读物一样。
江郁礼定了定神,一边朝他走去一边开口道:“小白,你在看什——”
话还没说完,他就看清了沈疏白手里拿的是什么,僵住了。
封面是一个穿着泳衣的身材很好的欧美女性眼神迷离地看着镜头。模特金发碧眼,肤色是很健康的古铜色。泳衣布料很少,除了必要的部位遮住了其他全部一览无余。
杂志的内容不言而喻。
江郁礼顿时涨红了脸,快步上前将那杂志从沈疏白手中抽走藏到身后,语无伦次道:“小、小白,你怎么在看这个!”
沈疏白抬起眼睑,垂下手,眼中多了几分淡淡的歉意,“我刚才在拿书的时候这个不小心滑出来了。抱歉郁礼,我不是故意要看的。”
顿了顿,他又缓缓道:“只是,有些意外,没想到郁礼喜欢这样的。”
江郁礼手足无措,尴尬得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种东西怎么会出现在他的书里面!
一定是江皓煊干的!
他极力平复下尴尬的情绪,舒出一口气,满脸通红但还是强作淡定地解释道:“小白,这不是我的,是皓煊的。”
沈疏白不知道是相信了没有,只是用一种意味不明的眼神看着他,点了下头,“嗯。”
江郁礼怕他不相信自己,有些急道:“是真的,你要相信我!”
“嗯,我相信郁礼。”沈疏白对他抿唇笑了笑。
江郁礼这才松了口气,身子缓缓放松,将背在后面的双手又重新垂到了身侧。
沈疏白的目光又落到他手中的杂志上,像是在提问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样,“郁礼……也会看这些吗?”
他带着几分惊讶和新奇的语气让江郁礼不由觉得有些好笑。他看这种东西是很值得稀奇的事吗?他又不是什么清心寡欲的和尚。
他忍不住笑道:“再怎么说,我也是个成年男性啊。”
沈疏白看了他一会儿,没有说什么。而后缓缓垂下眼睫,淡淡问:“那,郁礼平时也会自己纾解吗?”
江郁礼有些诧异小白会问自己这样的问题。虽然男生之间聊这种东西也很正常,但他们之间几乎从来没有聊过这方面的事。此时和小白说起这种事情让他不觉感到有些难为情,刚恢复常温的脸颊又开始发烫。
他错开视线,有些难为情,声音也小了几分,“肯定会的啊。”
“是吗。”沈疏白意味不明地说完这么一句话,向前朝江郁礼接近了一些,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拉近。
江郁礼有些不解地抬眸,刚对上面前那双乌黑幽深的凤眸,就听沈疏白清冽的嗓音在耳旁响起。
“要一起吗?”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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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章
屋内鸦雀无声。
江郁礼的错愕和震惊都写在了脸上, 他甚至有一瞬间怀疑是自己理解错了。
片刻,他才回过神,脱口道:“什么?”
沈疏白的视线微垂, 目光和他相对, “听说好朋友之间都会一起, 郁礼不想试试吗?”
他一边说,一边又朝他靠近了些,两人之间的距离聊胜于无。
江郁礼甚至能够感受到沈疏白肌肤的触感, 和他温热的气息, 让他浑身都不由自主地泛起一阵战栗。
他没有听错,小白是真的想和他一起纾解。
虽然很荒唐, 但是这个对话现在真的发生在他们之间。
眼看着沈疏白越来越近,他身上的清冽香气萦绕在鼻尖。江郁礼下意识想要将他推开, 可是却做不到。
鼻息全是沈疏白身上熟悉的雪松气息,但比往常更加强烈了,就像是将他包围了。让他更加强烈地意识到此时他们之间的距离有多近。
他感觉他的体温在渐渐升高, 头脑一片空白,身体也在逐渐变得不受控制。
他缓了缓,试图张嘴吐出几个字, 嗓音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得有些沙哑,“小白, 我们……”
他想要拒绝他,可是后面的话却被吞没。
沈疏白身子微微前倾,双手撑在江郁礼身后的书桌上, 几近将他环在怀中。两人的鼻尖似有若无地触碰, 气息交缠。
就在江郁礼以为沈疏白会在这时触碰他的时候, 沈疏白的视线却渐渐往下移, 然后停住,缓缓道:“郁礼,你有反应了。”
对方清冽自持的声音让江郁礼瞬间从混沌中清醒了过来,他身子一僵,整个人都像是被煮熟了一样变成红色,一时之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我……”
“没事。”沈疏白只道。
“我来帮你。”.
昏暗的房间内一片寂静。
江郁礼精疲力尽地躺在床上,气息轻喘,目光几近空洞地望着上方的天花板,意识逐渐回笼。
刚洗完澡的身上又出了一层薄汗。
他直到现在还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
他竟然真的和小白一起做了那种事。
与其说是一起,不如说是沈疏白帮他。
沈疏白的手很漂亮,手指修长指节分明,指腹有一层薄薄的茧。
江郁礼一直觉得他的手很好看。高中时他和沈疏白学习的时候看到他拿笔时经常会偷偷多看几眼。
只是他没有想到有一天那双漂亮的手会做那种事……
虽然他们之间一直很亲密没错,但再怎么说这样也有些越界了吧?
刚才沈疏白帮他的时候,全程他都处于一种意识漂浮于体外的状态,大脑一片空白。直到现在他还是有些恍惚。
他们一起长大,是十多年以来最好的朋友。他以为这种关系会一直持续下去。
他从来没有想过他们之间竟然会发生这种事。
虽然他也有听说过好兄弟之间会像这样互帮互助,但也只是听说而已,他没有想过这种事情会发生在他们身上。
或许正是因为他们之间太要好了,所以现在发生这种事总让他有种触碰禁忌的感觉。就像是做了什么错的事一样。
“郁礼。”沈疏白从浴室走出来,手中拿着一块湿毛巾,柔声叫了他一声,“手给我一下好吗?我帮你擦一下。”
江郁礼回过神,感觉到沈疏白朝自己接近,一股绝望油然而生。他第一次产生一种难以面对沈疏白的感觉。
但沈疏白并未察觉。他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眉眼间都带着几分舒缓。
沈疏白走到江郁礼旁边坐下,开始用湿毛巾帮他擦拭起了手。他的动作很仔细轻柔,就像是在擦拭什么珍贵的艺术品一般。
他越是这样江郁礼的心情越是复杂。沈疏白的触碰让他忍不住起了一身战栗。江郁礼从未对沈疏白产生过这样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很陌生。
江郁礼忍不住直起身子,将自己的手从他手中抽回,拿过他手中的毛巾道:“我自己来吧。”
沈疏白没有回应,只是坐在原位静静地看着他。
江郁礼避开了他的视线,垂着头动作十分粗糙地给自己擦手。他能感受到沈疏白的目光在他身上,可是他刻意避开了他的视线。
他知道沈疏白对他应该是没有什么别的意思的。他今天应该只是单纯地想试一下。毕竟他都有喜欢的人了。
可是江郁礼还是觉得有些奇怪,他不习惯和别人一起做这么亲密的事,更别说是十几年以来一直当成好朋友的人。
片刻,他实在忍不住开口道:“小白,那个……你没有找女朋友的想法吗?”
沈疏白愣了愣,久久没有回应。漆黑的凤眸渐渐晦暗下来。
房间顿时安静了下来,这份寂静不知道为什么让江郁礼头皮发麻。
沈疏白依旧看着他。江郁礼摸不透他的情绪,但他不知道为什么无法面对他那样的目光。
半晌,沈疏白才缓缓道:“郁礼希望我有女朋友吗?”
他的语气很平缓,甚至可以说是很冷静,但江郁礼不知道为什么从中听出了一丝凉意。
他扯了扯嘴角,怕对方误会,尽量委婉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怕你最近太寂寞了,可能有个女朋友会好一点……”
他越说越小声,一边说一边观察小白的反应。
直白点说,他是怕小白憋坏了。
他知道小白从小到大都没有谈过恋爱,甚至没有过喜欢的人,直到前段时间才第一次有了喜欢的人。
虽然他自己也和小白一样,甚至直到现在都没有过喜欢别人的经历,但他一直没有感受到想谈恋爱的欲望。他一直觉得身边有朋友,有小白就够了。
对于那方面的事,他也没有产生过什么过多的欲望,自己疏解就足够了。
但小白他可能不一样,他现在有喜欢的人了,产生了更多的欲望也是有可能的。
虽然说有喜欢的人是好事,可目前看来小白很有可能是单相思。他怕小白太过压抑了,所以刚才才会提出那样的问题。
就是因为憋太久了,所以才会跟他做这种事吧?
沈疏白久久没有说话,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垂下了目光。
江郁礼摸不清对方此时的态度,但对方此时异样的安静让他觉得有点不对劲,试探地叫了一声:“小白……”
沈疏白在这时站起身,江郁礼还没看清他的表情他就先转过了身,道:“抱歉,我去洗一下手。”
江郁礼有些错愕地看着浴室门关上。
浴室传来的光源被截断,江郁礼独自一人坐在昏暗的房间内,大脑空白了一瞬。
半晌,他才反应过来,他说错话了。
小白的表现明显是在回避这个话题。他可能并不想和自己聊这些,是他管太多了。
??江郁礼微微垂下眉眼,内心不觉开始后悔刚才对沈疏白说那些话。
沈疏白关上卫生间门以后,打开水龙头,将冷水往脸上泼。冷水刺激着他的皮肤,双手都开始泛红,直到麻木。
反复不知道多少次,他才终于停下来,抓着洗手台两边,望着镜中的倒影。
镜中的人脸色苍白,薄唇紧抿,黑发湿透,发梢还在不断往下滴水,一双乌黑的凤眸晦暗无比,眼中倒映着痛苦和后悔。
都是他在自作多情。
他以为他可以让郁礼喜欢上自己,可是他错了。
郁礼一点都没有喜欢上他。
在刚才的那句话之前,他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喜悦。他以为他和郁礼终于近了一步。
可是郁礼刚才的话就如同一盆冷水从他头顶泼了下来,让他清醒了过来。
郁礼一点都没有喜欢上他,而他却自作多情,对他做了那样的事。
郁礼一定觉得很恶心吧。
他对郁礼做那种事的时候,郁礼一定是想把他推开的吧。可是郁礼却什么都没有说,因为郁礼很温柔,不想伤害他。
而他却再一次利用了郁礼的温柔。
沈疏白攒着洗手台的手紧了紧,节骨都在泛白,眼神中满是对自己的厌恶。
果然,他就应该像之前那样压抑住自己的感情的。
就是因为起了不改产生的念想,开始抱有不切实际的可笑希望,所以才会变成这个样子的。
他该认清现实。
郁礼那么好的人,怎么会喜欢上他呢。
郁礼永远不会喜欢他。
“小白?”江郁礼带着几分担忧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你还好吗?”
“嗯,我马上出来。”沈疏白极力平复语气平淡道。
他最后对着镜子检查了一下,在确认神情恢复平常以后才缓缓直起身子,打开门走了出去。
江郁礼站在门口,神情明显有些担心地观察着他的表情,“小白,你没事吧?”
沈疏白故作平常地对他笑了笑,“嗯,我没事。”
江郁礼张了张嘴,似是还有些什么想说的,但沈疏白在那之前已经开口道:“时间也不早了,我有点累了,我们快睡吧。”
江郁礼欲言又止,他想和小白谈谈刚才的事,但对方显然并不想再聊这件事,最终他只能点了点头,“嗯。”
两人上床以后,江郁礼在静谧中熄了灯,盖好被子,对沈疏白说了一句:“小白,晚安。”
沈疏白也轻声应了一声,“嗯,郁礼晚安。”
他的语气很平常,和平时似乎没有什么两样,但江郁礼还是忍不住多朝他的方向看了两眼。
黑暗中,沈疏白正背对着自己侧躺着,让人摸不透他的情绪。
明明睡在同一张床上,两人之间甚至只差一个手臂的距离,但江郁礼此时却觉得小白离自己似乎很遥远。
就在他内心复杂地望着沈疏白的背影的时候,沈疏白忽然叫了他一声,“郁礼。”
江郁礼陡然回神,“小白,怎么了?”
“还没睡吗?”沈疏白像是有些无奈一样,转过身面对他。
“嗯。”江郁礼有些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因为在盯着他看所以根本睡不着。
昏暗的房间里,他看不清沈疏白的表情,但他能感觉到他在注视着自己。
“刚才的事,抱歉。那种事我以后不会再做了。”
江郁礼连忙道:“小白,你不用道歉。我只是有点……不习惯。”
他停顿了一会儿。想了想,还是道:“我也想跟你道个歉,我不应该问你那样的问题。是我多管闲事了。”
明明知道小白没有得到喜欢的人的回应他还那样问,一定让小白感到难过了吧。
“郁礼。”沈疏白却忽然轻声叫了他一声。
“嗯?”
“上次说的喜欢的人,我放弃了。”
沈疏白说,“我不会再追求他了。”
第 33 章
第二天早上, 一切仿佛又恢复了平常,谁都没有提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
醒来以后沈疏白淡笑着对江郁礼说了早安,两人一起下楼去吃了早饭。
他们来到餐厅的时候江皓煊已经坐在餐桌前了。吃饭的时候三人一边闲聊一边吃饭, 就像以前的无数个早晨一样。
江郁礼却不由多往沈疏白那边瞟了两眼。
昨天晚上的话还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小白说他放弃追求喜欢的人了。对此他内心有些复杂。
他不知道小白是真的放下了, 还是因为感情一直没有得到回应太累所以放弃了。毕竟他看过小白提起对方时的样子, 知道他有多么喜欢那个人。
一方面他为小白感到难过和不甘心,觉得小白不该就这么放弃。但是另一方面他又知道感情是很私人的事情,他没有权利插手。
他能做的只是守护在小白身边, 就像一直以来那样。
大概是注意到了江郁礼的视线, 沈疏白侧眸和他对上了视线,向他微微莞尔。江郁礼见状也回以他一个微笑。
那之后他们的生活也回归了平淡, 没事的时候两人就在一起打球玩游戏,时不时学习, 基本上每天都会见面。
虽然江郁礼依旧有些担心沈疏白的状态,但那之后沈疏白似乎和以往没有什么区别,就像是真的放下了一样。这让江郁礼也不由渐渐放心了下来。
除了帮江皓煊补习功课, 江郁礼自己也需要学习,假期过得意外得忙碌,那件事也渐渐被两人都忘却了。
天气越来越冷, 时间也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二月份, 街上节日的气氛也越来越浓烈。
今年春节沈疏白家人难得都在家。沈父沈母努力将时间腾了出来留在家过年,而沈子寒也还没回国外。
往年沈疏白有时会在江家过年,所以今年沈父沈母也邀请江家一起到他们家吃年夜饭。两家父母关系一直都不错, 便也答应了下来。
这天晚上, 江家一家带着大包小包的贺礼去隔壁沈家别墅敲门。
沈家的装修一贯低调素雅, 大门是黑木的双开门。往年从来没有任何装饰的门口今年难得多了一个红色的福字, 也算是添加了一丝节日气息。
唯一空着手的江母按了按门铃。里面传来一声“来了。”
过了一会儿,大门打开。开门的是沈子寒,脸上带着他标志性的让长辈们好感的微笑,跟他们打了招呼,“伯父伯母好,新年快乐啊。快进来吧。”
江父江母和蔼地应声,也回了句新年快乐,跟着他进去了。江郁礼和江皓煊则跟在他们身后。
沈子寒站在门边握着把手,等最后进门的江郁礼进去时,他还笑眯眯地特意对他单独说了句:“郁礼,新年快乐啊。”
江郁礼朝他礼貌但有些冷淡地点了下头,“谢谢子寒哥,你也是。”
沈子寒失笑,摸了摸鼻子,“态度这么冷淡。还在为上次的事记仇?”
江郁礼确实还在为沈子寒说沈疏白的事对他抱有不满,但是他没有应声,装作没有听到地进了屋。
身后传来沈子寒无奈的笑声。
进门以后,沈父沈母很快笑盈盈地迎了上来和江父江母寒暄了起来。而江皓煊和沈父沈母打了声招呼以后便熟门熟路地打开了电视旁的游戏机,连接到电视上后开始玩了起来。
沈疏白也在这时从楼上走了下来,和江郁礼对上了视线,对他温柔地笑了,“郁礼。”
江郁礼抬头对上沈疏白的视线,对他粲然一笑,“小白。”
经过的沈子寒看到这一幕,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一边打电话一边走到阳台上去了。
屋内响彻着欢声笑语,美食的香气弥漫在屋内。平日素来死气沉沉的沈家今日终于多了几分烟火气息。
在欢声笑语中,很快就到了吃饭的时间。
今晚的饭菜很丰盛,难得这么多人在家里吃饭,孙姨也好不容易露了一手她的厨艺。没过一会儿孙姨就端着好几盘菜堆满了餐桌。众人也围在餐桌边落座。
江郁礼习惯性地在沈疏白旁边坐下,江皓煊跟屁虫一般地在江郁礼旁边坐下。他落座以后没过多久沈子寒就在他旁边坐下,还朝他友好地笑了笑。
江皓煊却不由身子一僵,打了个寒颤,整个人都不自然了起来,不动声色地将椅子往江郁礼旁边挪了挪。
江郁礼察觉了,无奈地瞥了他一眼。江皓煊也和他对视了一眼,眼神中带着几分惊恐,无声对江郁礼说了声:“救命。”
从小江皓煊就对沈疏白这位哥哥有点害怕。虽然两人也没什么过节,甚至都没见过几面,但他就是下意识有些怕他。
以前江郁礼对此还有些不解,但现在他有些理解了。沈子寒这个人有时候确实挺吓人的。
好在沈子寒似乎没有注意到,已经开始和长辈们聊天了。
吃饭的气氛很融洽,不过主要是两家父母和沈子寒在聊天。沈子寒很会跟长辈聊天,就连江父江母都和他聊得很开心。剩下的三人则是默默干饭。
话题聊到沈子寒在国外的生活,江父有些好奇地问道:“对了,子寒现在有对象吗?”
沈母代替他回道:“他从来都不跟我们说这些,但有肯定是有的。这孩子从幼儿园开始就拈花惹草了。”
江父江母乐了,“还有这回事。”
沈子寒有些无奈,“妈。”
沈父也附和道:“你妈也没说错。”
江母笑道:“子寒长得好,吸引女生也是正常的。”
“是,但从幼儿园开始就收情书我也是第一次见。”沈母道。
沈父也附和道:“听说还是那孩子缠着她父母帮忙写的。可逗了,我到现在还留着放在书房里呢。”
沈子寒叹了口气,“我要被你们扒到底裤都不剩了。”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不说我了。”沈子寒在这时说道,他笑笑,转头看向沈疏白,“弟弟也成年了,是时候该找女朋友了。怎么样,最近有什么情况吗?”
话题转移到沈疏白身上,众人都望着沈疏白,只见沈疏白头也不抬,淡淡道:“没有。”
沈子寒微微挑眉,佯装讶异,“怎么会,你长得也不丑,学校里应该很多人追吧?”
何止是不丑。
一直默默干饭的江皓煊听到这话有些坐不住了,疏白哥这样还只是不丑的话那他们学校的校草算什么?
沈疏白没有纠结这点,依旧是那句回应:“没有。”
江母在这时候开口道:“没事,他们也还早,不急。我们郁礼也还没有女朋友呢,是吧郁礼?”
江郁礼无奈笑笑,“嗯。”
沈子寒看着他们,眉间微微一动,调侃道:“难道不是因为你们两个整天都在一起吗?这样哪有时间找女朋友?我看只有你们其中一个人先脱单了另一个才会找吧。”
从刚才开始一直没有什么反应的沈疏白终于在这时抬眸瞥了他一眼,眼神渐渐暗了下去。
江郁礼察觉到两人的对视和暗涌的紧绷气氛,握着筷子的手不觉紧了紧。
好在毫无眼力见的江皓煊在这时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其实我在学校里也挺多人追的。”
江母白了他一眼,“江皓煊,你想都别想。”
说完,众人顿时笑了起来。
那之后晚饭气氛也算是融洽,大家边吃边聊,主要是两家父母在谈话,沈子寒时不时参与一下。
吃完饭两家父母坐在餐厅里又聊了一会儿天,而沈子寒则去阳台上抽烟了。江皓煊也不知道和谁在打电话聊天,一个人躲在书房里。一时又只剩下江郁礼和沈疏白在客厅里打游戏。
这个游戏画面做的并不是很好,经常会有穿模的现象。但有时会形成很搞笑的场面,经常逗得两人笑出声。
就在这时,江郁礼手机响起来了,他收到了一条短信,是来自林南宴的。
【学弟新年快乐哦,吃年夜饭了吗?】
江郁礼脸上还带着未褪去的笑意,看了手机一眼以后,放下了手柄,开始给林南宴回信。
【学长也新年快乐。我吃过了,学长呢?】
对方很快就回复了,两人简短地开始聊了起来。沈疏白看着江郁礼低着头在手机上和别人聊天,脸上还带着浅浅的笑意,原本还带笑的神色不觉暗淡了下来,微微垂下眼眸。
他想要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可是他没有办法欺骗自己。
爱人只能有一个,但朋友能有很多。他也只是郁礼众多朋友之一而已。
但这是他的选择,他迟早要接受。
他收回了视线,尽量将注意力集中在电视屏幕上,继续玩游戏。
过了一会儿,江郁礼收起了手机,对沈疏白笑了笑,“抱歉小白,通关了吗?”
“没事。还没有。”沈疏白也只是淡淡对他笑了笑道。
江郁礼拿起游戏手柄,两人重新投入到游戏中。沈疏白没有再说什么。
当天晚上,江家一家在沈家留到了一点多才离开。
沈父沈母在将他们一家送走以后便上楼回到书房继续处理工作了。
原本热闹欢畅的屋子又重新冷清了下来。
沈疏白神色淡淡地关掉游戏机,收起他和江郁礼刚才在用的两个手柄后正要上楼回房,却在楼梯间遇见了刚从阳台上抽完烟进来的沈子寒。
沈子寒身上弥漫着淡淡的烟草气息,他看向沈疏白,微微眯了眯眼。
“弟弟。你怎么回事?”沈子寒往墙边一靠,双手抱臂看着他,笑了笑,“像个丧家犬一样。这可不像你啊。”
沈疏白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移开了视线,越过他离开了。
第 34 章
寒假过去, 学校也继续上课了。
刚刚放假玩了一通,大家都还没有收心,每天在课上都无精打采的。这点美术社的成员们也不例外。
回到社团的第一天, 江郁礼就见到了懒洋洋的林南宴, 揣着一本书走进画室。看到江郁礼, 他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走到他面前,笑眯眯地狠狠揉了把他的头, “学弟, 好久不见,有没有想我啊?”
揉到一半, 他微微扬了扬眉,随口一问:“你剪头发了?”
江郁礼没想到对方发现了, 点了点头,然后伸手有些无奈地理了理被他揉乱的头发,“学长。”
林南宴在他面前坐下, 开始和他聊起天来,“放假做什么了?”
“没什么,和朋友一起玩了。”江郁礼如实回答。
林南宴打了个哈欠, “这么无趣啊。”
江郁礼:“……”
“学长呢?”他将话题转移到林南宴身上。
“没什么,参加了一些无聊的宴会。”林南宴随口道, 然后笑了笑,“学弟都没有主动联系我,这点让我有点伤心呢。”
江郁礼直到林南宴说话一向这样, 也没放在心上, 只回道:“抱歉, 我以为学长会很忙。”
“我可是大闲人。”林南宴懒懒道, 瞥了他一眼,“我一直在等学弟找我呢。”
江郁礼对此深表怀疑,但见对方如此说,想了想,也只好问一句:“那,一会儿中午要一起吃饭吗?”
他也只是随口问一下,因为今天小白跟他发了微信说有事中午不能和他一起吃饭,所以他正好也有时间。但他也没觉得林南宴会答应。
而林南宴像是一直在等这句话一样,双眼亮了亮,“好啊。”
江郁礼顿了顿,虽然有些突然,但事已至此也不好反悔了。
于是中午社团活动结束后两人便一起去吃饭了。地点是林南宴选的,是学校附近的一家餐厅。
因为离学校很近,又很好吃,所以海大不少学生都会过来这里吃饭。江郁礼他们来的时候餐厅里几乎都是海大的学生。
周围也有不少注意到他们的学生,目光时不时往他们这边瞟。他们先是看林南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以后目光再转到江郁礼身上,然后开始和旁边的人窃窃私语。
身前的林南宴忽然开口道:“抱歉,要不要去包间?”
江郁礼有些不解:“嗯?”
林南宴笑了笑,“被学校的人看到和我在一起可不是什么好事。”
江郁礼反应过来,摇了摇头,“不用了,学长。”
林南宴微微侧眸看了他一会儿,没有说什么。
吃饭的期间,林南宴和江郁礼闲聊了起来。
林南宴平时不怎么上网,江郁礼跟林南宴讲了一下自己关注的宠物博主。
聊到前段时间看到的一个很好笑的宠物视频,江郁礼一边跟林南宴描述一边忍不住笑了起来。
林南宴一手撑在桌上托腮,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嘴角微微弯起,目光却是异常的专注。
江郁礼笑了好一会儿,忽然注意到林南宴的目光,笑容稍稍淡了几分,有些不解地看着林南宴,“学长,怎么了吗?”
林南宴缓缓开口,漫不经心地道:“没什么。”
“只是觉得,学弟笑起来果然很好看呢。”
江郁礼被这突如其来的夸赞弄得有些不知所以,一时语塞,对上林南宴那双直直望着他的双眼,难为情地移开了视线,耳尖有些泛红,为了掩饰自己的仓促,拿起水杯作势要喝水,说了句“谢谢。”
林南宴这个人说话一向很直接,基本上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而且他看人总是用一种很黏糊的目光,所以江郁礼经常分不清他是认真的还是在跑火车,现在也是,他不明白对方这突如其来的称赞的用意。
林南宴似乎是看穿了他的窘迫,淡淡开口道:“我没别的意思。学弟继续说吧。”
或许是怕江郁礼被他盯着不舒服,他微微错开了视线,拿起水杯抿了一口。
江郁礼见他不再看自己,也稍稍放松了一些。继续刚才的话题了。
吃完饭以后,两人一起回了学校。江郁礼还有课,而林南宴则说他没什么事,索性送他到教室门口了。
到教室门口以后,江郁礼站定,看着林南宴说了句:“学长,谢谢你送我过来,我现在进去了。”
林南宴揉了揉他的头,“嗯,进去吧。”
江郁礼有些无奈,等他走以后整理了一下头发才进教室.
第二天下课的时候,正好是中午吃饭的时间。沈疏白最近似乎是被教授拉去一个研究小组,最近都很忙,没有时间跟他一起吃饭。所以江郁礼准备一个人去食堂随便吃点午饭。
正当他往食堂的方向走的时候,碰巧遇见了和朋友一起的林南宴。
有些朋友是上次聚餐的时候他见过的,林南宴在他们之中,其他人不知道在说什么,众人笑了起来。林南宴也微微笑了笑,但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
大概是注意到了他的视线,林南宴微微侧眸和他对上了目光,扬了扬眉。
两人之间隔了一点距离,林南宴又和他朋友在一起,江郁礼不好打招呼,便只是朝他笑了笑微微颔首,便继续向前走了。
他在食堂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正准备吃饭,忽然有个人影在他对面的位置停下,富有磁性的嗓音懒懒道:“学弟在这儿啊。”
江郁礼抬头一看,正是刚才见到的林南宴。
他有些诧异,“学长?”
林南宴坐下,微微弯了弯唇朝他笑了笑,“嗯。刚才怎么就走了?”
江郁礼如实道:“学长不是和朋友在一起吗?”
“我看学弟一个人怪可怜的,就过来陪你了。”
江郁礼有些无奈,知道对方这是在胡诌。
林南宴不经意问道:“你那位竹马呢?怎么这两天又没看到他了?”
江郁礼没想到对方竟然会问起沈疏白的事,但还是如实回道:“嗯,他最近有点忙。”
“这么说,学弟最近都是一个人了?”林南宴扬了扬眉。
江郁礼点头。
“那没办法啊,让我这个好心的学长来陪陪你吧。”
江郁礼无奈。
他原以为对方只是在开玩笑,可没想到那之后林南宴是真的每天中午都会来找他一起吃饭。
江郁礼有些不解,但在他问起来的时候,又只是被对方敷衍过去。
不过林南宴除了逗弄他的时候,还是很好相处的一个人,两人之间的关系也亲近了不少。
而江郁礼和沈疏白则都没什么时间见面。两人这段时间只能在微信上聊天,但因为沈疏白这段时间比较忙,有时回消息都会延迟,所以也聊不太起来.
“数据已经输入完毕了,资料我放这里了,我先走了,教授。”
“辛苦了,明天见。”
沈疏白对教授微微颔首,关上门离开了实验室。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今天几乎又是在实验室过完的一天。
这一周他几乎每天都像这样,不是在上课就是在实验室。
他原本没有想加入这个项目的想法,但在那之后教授又找了他两次,说之前的一个学生临时因为一点私事退出了。他们现在人手不够,研究生几乎都没空,而本科生只有他是最好的人选了,所以希望他能够加入。教授都说到这个地步,沈疏白也只好答应。
没想到实验几乎占据了他的全部时间。除了上课和睡觉的时间,他几乎都在实验室。这一周他几乎都没能和郁礼见面,每天只能在微信上短短聊几句。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难得没有来自郁礼的短信。
不知道郁礼现在在干什么。
他很想见他,听听他的声音。
但他内心有一部分又觉得这样才是对的。至少这样他的注意力能集中在别的东西上面,而不是每天都去想郁礼。
而且在决定好要继续掩饰自己的感情以后,他想或许还是应该跟他保持一定的距离才好。
这样做,应该是正确的吧?
他收起手机,继续朝宿舍的方向走去。
实验室离宿舍比较远,他要经过大半个校园才能回到宿舍,也包括郁礼的宿舍。
等经过郁礼的宿舍时,他习惯性地抬眸朝江郁礼他们宿舍的窗户瞟了一眼。灯是亮的,不知道郁礼在不在。
实际上今天时间还早,他知道郁礼这个时间还没有睡。或许他应该问一下他能不能出来和他见一面。
可是很快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缓缓垂下头,准备继续向前走。
只是还没走几步,他就看见了迎面走来的江郁礼。他停住了脚步。
郁礼身旁还有一个人。两人肩并肩走着,他旁边颀长的身影弯唇笑着说了什么,然后伸出手搭在了江郁礼肩上。
江郁礼面露无奈,但似乎已经习惯了对方这样的行为,并没有躲开,只是侧过头,抬眸看了他一眼。
沈疏白能隐隐听见他带着几分无奈地说:“学长——”
只是他还没说完,便先注意到了站在不远处望着他们的沈疏白。
江郁礼停下了脚步,微微扬眉,诧异地望着他,“小白。”
第 35 章
江郁礼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沈疏白。
他怎么会出现在他宿舍门口, 是来找他的吗?
江郁礼见对方静静地望着自己,摸不透对方眼中的情绪。
半晌,沈疏白才缓缓敛起目光, 再次看向他的时候脸上带着淡淡的笑, 温声叫了他一声, “郁礼。”
江郁礼也放心了也一些,朝对方笑了笑,忘了身旁还有个林南宴, 上前走到沈疏白面前, “小白,你怎么在这?”
这个星期他都没有见到沈疏白, 他记得沈疏白很忙,他没有想到对方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他宿舍。
沈疏白似是不经意地朝林南宴的方向瞥了一眼, 然后收回目光看着江郁礼轻声道:“我是来找你的,郁礼。现在有时间吗?”
“找我?”江郁礼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还是很快点了点头, “当然。”
随后他想起什么,转过头看向林南宴,“学长, 你……”
林南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看了沈疏白一眼, 像是明白了什么,但也没有戳穿,只是笑了笑, “没事。我正好要走了。”
江郁礼点点头, 也不再挽留, “好, 那明天见。”
“嗯。”
林南宴离开前扫了沈疏白一眼,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然后便转身离开了。
江郁礼看着林南宴离开以后,转过头看着沈疏白,问他:“小白,找我什么事?”
沈疏白对上江郁礼那双认真望着自己的双眸,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刚才只是随口一说,想让郁礼把那个碍眼的人赶走罢了,根本没有什么正事。
想了半天,他才有些僵硬道:“……我想问你明天中午有没有时间一起吃饭。”
江郁礼失笑,“你来找我就是为了问这个?”
沈疏白意识到自己的借口太烂,一时有些窘迫,但也只是僵着脸点了点头。
江郁礼也没嘲笑他,反而爽快地点了点头,“好啊,那明天中午一起吃饭吧。不过你实验室那边没问题吗?”
沈疏白松了口气,“没问题。”
明天再想办法跟教授那边请个假吧。
他抬眸看向江郁礼,只见对方微笑着看着自己,他想了好几天的面容就这样出现在自己面前,他应该感受到开心才是,可是他却止不住地去想刚才的那一幕。
这几天,他光想着要控制自己的感情,和郁礼保持距离,可是他却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那就是除了他以外,还有很多人在觊觎郁礼。他不在郁礼身边,就给了那些人趁虚而入的机会。
刚才那刺眼的画面就是鲜明的证明。
他甚至都不想去想这段时间郁礼和别人有多么亲密。
他在面对郁礼的时候都要小心翼翼的,生怕越界,不敢和他有过多的亲密肢体接触。而别人却没有丝毫顾忌的,随手和郁礼那样接触。
一想到这,他就有些控制不住表情。
江郁礼见沈疏白脸色有些差的样子,忍不住有些担忧地蹙起了眉头,“小白,怎么了吗?”
沈疏白十分牵强地对江郁礼扯出了一个笑容,“我没事。郁礼刚才出去了?”
江郁礼点了点头,“嗯,学长约我吃饭,吃完饭以后走了一会儿。”
沈疏白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你们关系好像很好的样子。”
江郁礼随口道:“还行吧。”
他转移了话题,“对了小白,这周末要一起回家吗?如果你没时间的话也没事。学长约我这周末去看画展,如果你不打算回家的话那我就去了。”
沈疏白几乎想也没想就道:“我有时间。”
他回答得过快,江郁礼都有些意外。沈疏白感到有些难为情,好在江郁礼没有说什么,只是笑了笑道:“好,那就一起回家吧。”
沈疏白松了口气。
郁礼肯定不会多想,但是他心里清楚得很。看展只是借口,对方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和郁礼约会罢了。
虽然他已经放弃追求郁礼了,但这不代表他可以看着他和别人在一起。作为他的好友,他是不会容忍那样的人接近郁礼的。
江郁礼见沈疏白脸色似乎有些疲惫的样子,不由有些心疼,便道:“时间也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沈疏白有些不舍,好不容易见到郁礼,他不想这么快就和他分开。可是时间确实不早了,外面温度也比较低,不能让郁礼在外面逗留太久了,便也只好点点头,“嗯,郁礼也是。”
江郁礼对他笑着挥了挥手,“那明天见。”
沈疏白站在宿舍门口,看着他走进去以后才缓缓放下手,转身离开.
第二天中午,沈疏白早早就离开了实验室,特意比约定时间提前了一点去美术社找江郁礼。
沈疏白到的时候,江郁礼还在收拾画具。
一旁的林南宴睡醒了,在这个时候起身打了个瞌睡,懒懒走到江郁礼身边,习惯性地伸手搭在他的肩上,问:“学弟,今天吃什么?”
江郁礼有些无奈地将林南宴的手拿开,“抱歉学长,今天中午就不和你吃了。”
林南宴微微一滞,还没等他来得及说话,江郁礼便已经看到了门口的沈疏白,笑着朝他打了声招呼,“小白。”
林南宴闻声望去,就见江郁礼已经走到了对方身前,笑着和他说起了话。他微微扬了扬眉。
而沈疏白也微微垂眸望着江郁礼,神色温和,轻声细语地不知道在跟他说什么。
林南宴像是明白了什么,轻笑了一声,走到他们面前,再次搭上了江郁礼的肩,“这不是沈学弟吗。听说你很忙,今天怎么突然有空了?”
沈疏白只是淡淡从江郁礼身上挪开视线,瞟了他一眼,眼神全然没有刚才的温柔,“有什么事吗?”
林南宴嘴角依旧弯弯地看着他,但眼神中并没有多少笑意,“没什么,只是作为学长关心一下学弟罢了。”
江郁礼却并没有察觉到两人之间异常紧张的氛围,朝林南宴笑了笑,道:“学长,如果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一会儿见。”
林南宴看了他一眼,不由有些气笑了,“行,你去吧。”
江郁礼闻言,还真的只是向他点了点头,然后就对沈疏白道:“走吧小白。”
沈疏白此时脸上已经重新戴上了微笑,朝江郁礼点了点头,然后和他一起离开了。
林南宴望着江郁礼离去的身影看了半晌,又好气又好笑,内心不由感觉这几天下来的用心良苦就像是白费了一样。
人家勾勾手指他还是照样头也不回地就跟着人跑了。
不过很快他就平复了下来。
不急,反正他还有时间。
毕竟比起沈疏白,他还是更有胜算的.
第二天,江郁礼去画室的时候,林南宴在他旁边的椅子上落座,靠在椅背上对他笑了笑,问:“学弟,周末的展,我去接你?”
江郁礼闻言,有些抱歉地转过头看着他,“对不起学长,我去不了了。”
林南宴也不生气,只是面带微笑问道:“为什么?”
江郁礼抿了抿唇,只道:“我周末有点事。”
他这么一说林南宴也大概就明白了,笑容变得又些难看,但他还是尽量维持着善解人意的笑容,道:“好,我知道了。”
“抱歉,学长。”江郁礼再一次道歉道。
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但至少今天还能一起吃饭,“没事,下次再去吧。”
正等林南宴说完,准备约江郁礼一起吃饭的时候,门口又响起一道他现在最不想听到的声音。
“郁礼。”
江郁礼顿时抬头望去,朝站在门口的沈疏白扬起一个笑容,“小白,等我一下,马上就好。”
又是他。
林南宴内心已经忍不住要骂脏话了,可是在江郁礼转头看向他的时候却依旧只能维持温柔好脾气学长的微笑,“学长,我去吃饭了。”
“嗯,去吧。”这几个字他几乎是从牙关里挤出来的。
江郁礼没有察觉到,只是动作迅速地收拾好东西以后就朝画室门口走去,和沈疏白一起离开了。
“学长,借一下这个——”一旁走来借颜料的苗妮一看到林南宴的脸色吓了一跳,“哇,学长,谁惹你了?怎么看起来一副被绿了的样子。”
林南宴气得话都不想说了.
林南宴原本以为沈疏白只是这段时间恰好闲了,他总能等到他不在的时候的。
可是没想到沈疏白这段时间就像是闲出屁了一样,整天就粘在江郁礼身边,阴魂不散。
每次他想要约江郁礼一起去做什么的时候,对方总是会以和沈疏白有约而拒绝。
他的耐心也渐渐被消磨殆尽,他逐渐开始按捺不住起来。
这天正好江郁礼被部长郭洋叫去别的地方帮忙了,沈疏白习惯性地来画室找江郁礼,这次却没看到他的人影。
正好从外面回来的林南宴在走廊里遇上了他,在走廊中央停下了脚步。
沈疏白也注意到了他,停下脚步,面色冷淡地望着他。在见到他以后,周身的气压都不觉低沉了下来。
林南宴和他面对面,扬起嘴角,语气却冷淡地道:“好巧啊,沈学弟。”
第 36 章
沈疏白站在原处回望着他, 眼神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和戒备。
林南宴见状,忍不住冷笑了一声,“怎么, 他不在, 你连装都不装了吗?”
沈疏白无视了他的话, 冷声问:“郁礼呢?”
林南宴自然也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徐徐道:“沈学弟,你这段时间是不是有点太阴魂不散了点?该说你是没眼力见呢, 还是胡搅蛮缠呢?”
沈疏白冷冷望着他, 没有说话。
“不是我说啊,但是……”他缓缓向前走了几步, 声音压低了几分,“你也该有点自知之明吧?”
“你已经有过无数次机会了。你和他认识这么久了, 他要接受你,那也早就该接受了不是吗?”
“你还在抱着什么不切实际的妄想呢?”
沈疏白浑身一僵。
被戳穿了内心最深处的念头,他瞳孔骤缩, 脸上的神情冰冷得可怕,周身的气压骤降。
??他冷声开口道:“就算郁礼永远不会喜欢我,我也不可能会让他跟你这样的人在一起。”
林南宴望着他, 脸上的笑容也已然消去,微微眯了眯眼, 眼中的冷意无从隐藏。
气氛剑拔弩张。
而就在这时,一道声音打破了这份僵持的沉寂。
“小白?”
两人的注意力同时被吸引,朝林南宴身后走廊下方走来的江郁礼望去。
江郁礼朝沈疏白笑了笑, “你在等我吗?抱歉, 我刚才去拿了点东西。”
沈疏白脸上的神色已然恢复平静, 对江郁礼淡淡道:“没事, 我刚来。”
江郁礼的目光有些好奇地在林南宴和沈疏白之间来回徘徊,“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林南宴对他笑了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没什么,闲聊而已。”
沈疏白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眸中闪过一丝冷意。林南宴嘴角的弧度大了几分。
但江郁礼并没有注意到,只是点了点头。
他今天和沈疏白约好了一起学习,所以就先跟林南宴道别了。
林南宴也笑着和他道了别,看着他离开以后,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
晚上,江郁礼和沈疏白在图书馆学习了几个小时以后,去了学校附近的一家餐厅随便吃了点。
从在图书馆的时候开始,沈疏白就忍不住频频走神。
刚才林南宴对他说过的话忍不住在脑海中重现。
他的手忍不住攒紧了些。
对方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虽然他早就知道他对郁礼图谋不轨,但是他没想到他是真的在追求郁礼。
虽然他已经放弃了追求郁礼的想法,可是他还是没有办法看着那样的人追求郁礼还无动于衷。更重要的是,他怕郁礼真的会动心。
他知道郁礼对自己没有朋友以外的感情,但对别人呢?
他想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开口试探地问道:“郁礼,你……对林学长是什么样的看法?”
江郁礼没有想到话题会突然转移到林南宴身上,不免有些诧异,“嗯?怎么突然问这个?”
“只是有些好奇。郁礼好像最近和他走得很近。”沈疏白抿了抿唇,道:“关于他,我们系里有很多传闻。郁礼不在意吗?”??
“啊,那个啊。”江郁礼了然,笑了笑,“传闻也只是传闻而已。和学长相处下来,我感觉他是个挺好相处的人。不过他的桃花确实很多。”
沈疏白微微垂眸,没有去看他的眼睛,轻声问:“那郁礼呢?”
“我?”江郁礼愣了愣,然后笑出了声,“怎么可能。”
顿了顿,又道:“我对他也只是作为朋友的喜欢而已,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沈疏白感觉自己一直被吊着的心在这时终于得以放下,就像是开玩笑一般笑了笑:“嗯。”
像是怕他不相信自己一样,江郁礼对沈疏白道:“小白,如果我有喜欢的人,我肯定会告诉你的。只是现在我对那些真的没有什么兴趣。”
他像是有些无奈一样摊了摊手,“你说我不会就这样孤独终老吧?”
“不会的。”江郁礼只是开个玩笑,但沈疏白眼中多了几分认真,“你还有我。”
他会陪郁礼一辈子。
江郁礼对他笑了笑,“也对。”.
同样对那天发生的对话耿耿于怀的还有林南宴。
他早就看出沈疏白对江郁礼抱有别样的心思,可是他不知道江郁礼对他是否抱有同样的情感。
他不怕沈疏白喜欢江郁礼,但如果江郁礼知道沈疏白喜欢他的话,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所以这天,他旁敲侧听地问了江郁礼他对沈疏白的看法。
江郁礼正在和社团其他人聊天。几人有说有笑地围在江郁礼身边,林南宴在一旁看了一会儿。
正好,几个女生聊着聊着聊到了沈疏白,“对了郁礼,沈疏白私下是什么样的啊?”
她们几个女生中有商科的,他们系里几乎没有人不知道沈疏白。毕竟他成绩常年名列前茅,还在跟教授一起做实验项目,人又长得帅,她们也难免对他的事情也有些好奇。
平时在社团里大家关系都不错,见江郁礼和沈疏白关系似乎也的很亲近的样子,她们便不免好奇地问起了他的事。
江郁礼想了想,“他私下和平时也没什么差别,他人很好的。”
林南宴默默听着他们的对话,没有说什么,只是在心中回想起了上次沈疏白在江郁礼来时瞬间变脸的样子。
他在别人面前和在江郁礼面前堪称天差地别,只是江郁礼自己不知道罢了。
“真的吗?我感觉他平时看起来好高冷啊。”
江郁礼闻言笑了笑,“没有,他很好相处的。可能只是有点慢热而已。”
众人对江郁礼口中沈疏白这鲜为人知的一面感到有些新奇,“是吗?那他平时都干些什么啊?”
江郁礼想了想两人平时喜欢一起做的事,答道:“打篮球,打游戏,看书吧。”
好像和这个年纪的其他男生没有什么两样。
有个女生又忍不住“哇”了一声,“我还以为他是很会玩的那种类型呢。”
江郁礼失笑,“有吗?”
他感觉大家好像对沈疏白的误解有点深。
话题聊到兴头上,忽然有一道清润的声音打断了他们,“大家闲聊了挺久了吧,是不是该画画了呢?”
众人有些扫兴地看向说话的林南宴,其中有一个人开玩笑道:“学长你是最没有资格说我们的吧!”
“嗯,好像是哦。不过谁让我是学长呢。”林南宴笑眯眯地在这种时候滥用学长的威严。
众人也只好一边抱怨一边散开了。
江郁礼有些无奈地抬头看了林南宴一眼。
林南宴毫无心理负担地在他面前的椅子上坐下。
他一手撑在椅背上,微微歪了歪头,看着江郁礼,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自然地继续了刚才的话题,“学弟,你和你那位竹马是怎么认识的?”
江郁礼正专注在画上。他只当林南宴是在跟自己闲聊,回道:“小时候搬家,成为了邻居,自然而然就认识了。”
他省去了自己爬栅栏不顾对方不耐硬要跟对方搭话的细节。现在想想小时候的自己也是挺社牛的。
“是吗。那你们认识多久了?”
江郁礼想了想,“十几年了吧,我也记不清了。”
“那你们从小到大都这么要好?”
问到这里,江郁礼忍不住有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学长,你是在做问卷调查吗?”
林南宴也只是笑了笑,“只是好奇问问,想知道有个竹马是什么感觉。毕竟我从小到大都没有什么亲近的朋友,体谅一下学长的好奇心吧。”??
江郁礼对此深表怀疑,觉得林南宴这又是在跑火车,但又不能确定,只好回答他的问题,“嗯,我们从小就是好朋友。”
林南宴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然后缓缓道:“那你对他,就没有别的想法了吗?”
江郁礼闻言,面色变得有些怪异,放下笔转头神色不解地看着林南宴,“什么叫别的想法?”
林南宴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放弃地叹了口气,“学弟,你到底是有多迟钝?”
江郁礼不解,“什么?”
“算了。”林南宴只道,他挥了挥手,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随手指了指江郁礼画上的某一处,“这里加点阴影会好一些。”
江郁礼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哦,好的。谢谢。”
林南宴已经起身,散漫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了。
既然他没有察觉,那他也不会点明。
他干嘛要给别人当助攻呢?
那可是他的情敌。
第 37 章
这天晚上, 社团活动结束得比较晚,大家商量着一起去外面吃个饭。
江郁礼原本约好了要和沈疏白一起吃晚饭的所以想要拒绝。一听江郁礼不去,苗妮就做出了十分夸张的失落表情, “学弟, 你怎么能抛下我们呢?你不去都不好玩了。”
林南宴在这时候也插话进来懒懒道:“是啊学弟, 你这样可是不合群哦。”
江郁礼有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对大家道:“抱歉,我已经约好了和朋友吃饭的。”
“沈疏白吗?”苗妮好奇道, “正好, 叫他一起来啊!”
一听到沈疏白的名字,其他人也来了兴致, 附和道:“是啊是啊。”
江郁礼有些犹豫。
郭洋也在这时笑道:“如果他想的话,可以加入我们。”
江郁礼犹豫了一会儿, 主要是因为他不确定小白会不会答应。
而就在这时,沈疏白来了。
他们站在画室门口,看见沈疏白颀长的身影从走廊下方朝他们走来。
旁边有一名学长忍不住小声感叹道:“啧啧, 现在小孩都吃什么的,长得这么高这么帅。”
苗妮在一旁白了他一眼,“人家这叫天生丽质, 你吃什么都长不成人家那样的。”
学长倒也没反驳。
沈疏白走来,先是朝江郁礼笑了笑。见大家都盯着自己, 便朝众人微微颔首,打了声招呼。
一向社牛的苗妮在这时候开口道:“沈学弟,来得正好啊, 我们刚聊到你呢。”
在沈疏白困惑的目光下, 郭洋解释道:“我们正要去吃饭, 不介意的话可以一起。”
沈疏白微微一愣, 然后有些疑惑地看向江郁礼。江郁礼有些无奈地朝他笑了笑,“就我们社团的人,你不想去也没关系。”
沈疏白没有马上回答,似是犹豫了一会儿。
苗妮又期待道:“来嘛,我们都是一群有趣的学长学姐哦。”
沈疏白还没来得及开口,林南宴便在这时候不咸不淡地道:“苗妮,你这样强迫人家不好吧。毕竟是我们社团聚餐,沈学弟应该不会想来吧。”
原本似乎还有些摇摆不定的沈疏白在听到这话以后忽然答应了,“好。”
众人微微诧异,原本他们都以为沈疏白不会来了,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改变注意了,不过他们还是很欢迎的。
郭洋笑道:“那太好了。”
而一旁的林南宴却沉默了下来,脸上带着几分不悦,但没有人注意到。
一番讨论后,大家决定去吃烧烤。他们学校附近有一家小店,店面虽然不大,但味道很不错。
他们人比较多,所以只能在店外落座。老板临时帮他们将两张桌子拼在一起才得以坐下。位置比较狭小,大家坐得都很近。
江郁礼和沈疏白两人坐在一起,两人之间的距离几乎是肩并肩。
沈疏白坐在最边上,江郁礼坐在他的左手边,另一边则是另一名学长,斜对面是从刚才开始脸色就很臭的林南宴。只不过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沈疏白身上,无人在意。
“学弟,你想吃些什么?”苗妮非常热心地问沈疏白。
“都可以。”沈疏白淡淡回应道。
“牛舌怎么样?烤翅也可以来点……哦哦这个扇贝要好吃,学弟你吃海鲜吧?面筋也好吃,先来个三十串……”
点菜期间,大家纷纷报上自己想吃的菜,只有林南宴一个人似乎一言不发。苗妮注意到了,不由问了一句:“学长,你想吃什么?”
一旁在喝水的林南宴闻言,冷哼一声,“随便。”
“哦。”苗妮闻言头也不回地转过头继续问沈疏白:“学弟,牛板筋吃吗?可好吃了……”
林南宴:“……”
瞬间更气了。
很快老板就上菜了,几人边吃饭边聊天,气氛很是融洽。
坐在桌边的沈疏白没怎么加入话题,而是帮江郁礼拆开了一次性筷子,递给他。江郁礼要喝水,他也在对方还没开口就第一时间注意到并很快给他倒水。江郁礼想吃什么他不用说就先帮他夹到碗里了。
坐在他们对面的学姐都看呆了。
对面的林南宴也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这么亲密啊。”
沈疏白就像是没有听到一样,继续给江郁礼夹菜。反倒是江郁礼有些不好意思了。
学姐感叹道:“有竹马真好啊,我男朋友都没有这么无微不至。”
林南宴淡淡道:“一般竹马可做不到这种地步吧。”
众人的注视让江郁礼有些难为情,他忍不住对沈疏白道:“小白,我自己来就好,你快吃吧。”
沈疏白淡淡嗯了一声,“没事,顺手而已。”
江郁礼只能对他笑笑。
林南宴看了他们一眼,移开了视线,没再说什么。
话题不知不觉中转移到了沈疏白身上。他们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和沈疏白接触,但在此之前有听说过一些关于他的传闻,所以对他有很多好奇的事。
“学弟你有没有女朋友啊。”
沈疏白淡淡道:“没有。”
“诶?真的吗?为什么啊?应该有很多人追你吧。”
“没兴趣。”
“嚯。”一旁的一位学长暗自抹泪,“什么时候我也能说出这样的话。”
“人家那是不想,我们是不能。”另一位学长也拍了拍他的肩。
大家毫不留情地对他们发出了嘲笑。
“太可恶了,让我怒吃两串羊肉串冷静冷静……”
晚上的烧烤很好吃,但对于江郁礼来说有点辣了,他吃了一点以后就开始疯狂喝水,脸颊都红透了。他原本想吃点蔬菜解解辣,没想到蔬菜也是辣的,最后只能放下筷子默默喝水了。
林南宴注意到他安静坐在座位上,也不吃东西,只是听着大家聊天,微微蹙眉,问了句:“太辣了?”
江郁礼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有一点点。”
林南宴没有说什么,看了一眼菜单,懒懒伸了伸手对老板道:“老板,加碗冷面。”
江郁礼意识到他是为自己点的,有些诧异,刚想拒绝,便被林南宴打断道:“你就吃那么点?”
江郁礼默默闭上了嘴,只好跟对方道了声谢:“谢谢学长。”
沈疏白在一旁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很快老板就端着冷面上来了,放到江郁礼面前,“小伙子,冷面好了。”
一个大碗被端到了江郁礼面前,透明的面条上摆着切好的胡萝卜丝,黄瓜丝,还有一个切开的煮蛋。
江郁礼对老板道了声谢,正想拿起筷子开始吃起来的时候,往碗里看了一眼,动作顿了顿,神色变得纠结了起来。
其他人都在聊天,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幕。
就在这时,沈疏白默不作声地伸出了筷子,帮他把面上的黄瓜丝挑了出来,挑得一干二净,然后对他轻声道:“吃吧。”
江郁礼转头看向沈疏白,眼中满是感激,小声对他道了声谢,这才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沈疏白拿起水杯抿了一口水,视线微垂。
江郁礼没有什么讨厌的东西,但黄瓜绝对算一个。他不是挑食的人,但是他非常讨厌吃黄瓜,但这一点除了沈疏白以外并没有人知道。
和江郁礼相反,江皓煊小时候有很多不喜欢吃的东西,比如西蓝花。江父江母发现这一点以后,有一段时间经常换着方法做西蓝花给他吃,虽然江皓煊并没有自此爱上吃西蓝花,但他再也不敢挑食了。
有了前车之鉴的江郁礼自此也不敢表明自己对他黄瓜的厌恶,只能在每次夹菜的时候小心翼翼不夹到黄瓜。好在江父江母也没有发现,所以也并没有逼他吃各种各样的黄瓜料理。
只有沈疏白知道江郁礼讨厌吃黄瓜。
对此,沈疏白心中有一种奇异的满足感,因为这是江郁礼不为人知的一面,只有他知道的秘密。
想到这里,他眼中不由流露出一丝暖意。
“挺好吃的,小白你尝尝。”江郁礼说着,直接用自己的筷子帮沈疏白夹了一筷子,送到他嘴边。
沈疏白微微俯首,尝了一口。吃完后江郁礼望着他问:“好吃吗?”
他对江郁礼淡淡笑道:“嗯。”
其他人都正聊天聊到了兴头上,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幕,除了林南宴。
他望着这一副画面,目光黯淡了下来,灰眸若有所思。
第 38 章
由于美术社有好几个酒鬼, 每次聚餐都会喝酒。其他人一般也会跟着喝一点,今天也不例外,不过因为沈疏白在场, 大家相比往常要收敛了不少。
江郁礼这次没有喝到断片, 只是小酌了几杯。虽然面颊有点泛红, 但意识还算是清醒,只是有点微醺。
到了晚上十一点,聚餐临近尾声, 大家也差不多准备回家了。
“学弟。”林南宴叫住了江郁礼。
江郁礼回过头看着林南宴, 对他笑了笑。一旁的沈疏白也停下了脚步,转头没什么表情地盯着他。
林南宴无视了沈疏白, 只是对江郁礼说:“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去。”
沈疏白闻言, 眉头蹙了起来,直接插话道:“不用,我送他回去。”
林南宴冷眼瞥了他一眼。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江郁礼在这时对林南宴笑了笑, 开口道:“没事学长,我今天没喝那么多。反正我和小白都回学校,一起回去就行了。”
林南宴沉默了一会儿, 没有马上答应,似乎依旧有些不放心。看了他一会儿才道:“好吧。那你到了给我发个消息。”
沈疏白闻言, 脸更臭了,但闭着嘴什么都没说。
“嗯,学长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明天见。”江郁礼似是没有察觉, 只是和林南宴挥了挥手道别, 然后转身拉着沈疏白和他一起离开了。
两人沿着路, 在泛黄的路灯下慢步静静往回走。路上安静得几乎只能听见两人的脚步声。
走了一段路以后,江郁礼才终于开口道:“小白,你是不是不喜欢林学长啊?”
沈疏白微微一愣,被戳穿了有些难为情,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而是问:“为什么这么说?”
江郁礼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我们都认识多久了?”
从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感觉气氛有些不对了,前段时间他还以为两人之间的关系有所好转,但从今天晚上的情况看来,是他想多了。
沈疏白沉默了下来。长睫微垂,没有去看江郁礼,声音也小声了一些,“……郁礼,不问为什么吗?”
江郁礼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移开了视线,“你不想说就不用说了。”
他笑了笑,道:“大家都会有合不来的人。既然你和林学长合不来,那我以后也会尽量避免今天这样让你们来往的场合的。”
沈疏白内心止不住泛起一阵暖意。
他知道郁礼在包容他。他不想强迫他做他不喜欢的事。
尽管他们之间仍然只是朋友,但他在他心中的位置也不是一般朋友能够取代的,他可以这样认为吧?
这样已经很好了。
他应该满足了。
沈疏白对江郁礼笑了笑。
那之后,沈疏白也确实一直以朋友的身份在和江郁礼相处。他们每天都会见面,会一起学习,一起吃饭,一起打游戏,就像以前那样,每天都很融洽。
沈疏白告诉自己,这样就很好了。他也渐渐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方式,不再去想一些别的念头。这样奇异的状态下,他内心达成了一种难得的平衡和安定。
虽然他对江郁礼的感情并没有淡去,应该说是永远都不会淡去,可是他也满足了。
至少这样能待在郁礼身边,能够每天看到他的笑颜,听到他的声音,他就满足了。
就这样,冬季渐渐接近尾声,天气渐暖。
沈疏白实验室的事情越来越忙,每天回到宿舍的时间都很晚,离开的时间又很早。为了不打扰宿舍其他人休息,他最终选择搬出来住。
在看了学校周边的几套二室一厅的房子以后,他最终选了一套一室一厅的公寓。虽然面积不大,但房子是新的。在挑选了几件家具以后,他便很快入住了。
入住第二天,江郁礼带着一些慰问品来参加他的乔迁宴。
这还是他第一次来沈疏白的新公寓,特意带了不少他认为新家能用到的东西。
他敲了敲门,很快门就从里面打开了。沈疏白站在门口,看到他以后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郁礼。”
江郁礼灿烂地对他笑了笑,“小白,恭喜搬家啊。”
“谢谢。进来吧。”沈疏白说着,侧过身让江郁礼进门。
江郁礼进门以后愣了愣,因为公寓里除了他们以外就没有别人了,他不由有些疑惑,“嗯?其他人呢?”
沈疏白淡淡道:“没有其他人。”
江郁礼愣了两秒,然后有些哭笑不得。
他以为今晚的乔迁宴会是很热闹的,没想到只有他们两个人。
但也没事,两个人就两个人吧。
江郁礼将他带来的东西放到桌子上,“小白,东西我放这里了啊。我参观一下。”
“嗯。”
公寓虽然面积不大,但很宽敞明亮。进门右手边是一个开放式的厨房,连接到客厅,最前面是一个落地窗。客厅左边是一个走廊,通到卧室。
公寓还没有置办多少家具,客厅里连个沙发都没有。江郁礼又去卧室看了一眼,里面摆放着一张大床,上面铺着简约的灰色床品。房间里还有一个书桌和椅子,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家具了。
江郁礼回到客厅。沈疏白正在厨房料理台前处理食材,大概是在准备做饭。
“小白,你就买了这些家具吗?”
沈疏白淡淡应声,“嗯,其他的暂时还没看好。”
江郁礼又扫了周围一圈,总感觉有点太空荡荡的了,挠了挠头自顾自道:“没有沙发会不会有点不方便啊?”
沈疏白没有否认,“嗯。”
“嗯?”江郁礼转头看着他。
“那郁礼有时间的话陪我一起去选家具好吗?”
江郁礼欣然答应了,“好啊。”
他一边和沈疏白闲聊一边走到他旁边,“你要做什么?我来帮忙。”
沈疏白对他笑了笑,在江郁礼有机会碰到食材之前就先道:“没事,差不多都好了,郁礼坐一会儿吧。”
和两人表面给人的印象不同,江郁礼其实并不会做饭,反而是沈疏白会做饭。
不如说,样样都完美的江郁礼,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他是个料理黑洞。
在厨房的江郁礼有着毁灭性的破坏力,不说他做的东西能不能吃,首先他能不能或者从厨房里出来就是个问题。
也正因如此,在江家,厨房对于江郁礼来说就是个立入禁止的领地。
更要命的是江郁礼本人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前段甚至还对料理产生了一点兴趣,认为自己应该多多锻炼自己的厨艺。
沈疏白学习下厨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自从初中发觉江郁礼料理黑洞的这个属性以后就开始和孙姨学习料理了,也自此练就了十分精湛的厨艺。
江郁礼也吃过沈疏白做的饭,不夸张地说真的很好吃。
既然沈疏白说不用帮忙,他也不疑有他,点点头,“哦,好。”
他在岛台前的高脚椅上落座,一边看沈疏白下厨一边和他聊天。沈疏白也一边和江郁礼对话一边很娴熟地做饭。
很快,餐桌上便摆满了一桌菜,全都是江郁礼爱吃的菜。
“快吃吧。”沈疏白一边帮江郁礼摆好餐具一边道。
江郁礼一边在餐桌前落座一边不由感叹道:“好香啊。”
一边说,他一边感到有些难为情,自己什么忙都没帮上,“小白,你太厉害了。”
沈疏白淡淡笑了笑,随口道:“这没什么。”
“不。”江郁礼摇摇头,“真的很厉害。我就不像你这样,做饭这么厉害。”
他是真的觉得小白很厉害,在他看来就没有小白不会的东西。
“什么时候我才能像你一样这么会做饭啊。”
江郁礼随口一说,沈疏白却认真道:“郁礼不用做饭。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就好。”
江郁礼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怎么好意思。”
“为什么?”沈疏白却问,“我们是朋友。为朋友做饭不是很正常的吗?”
他学做饭就是为了给郁礼做饭的。不然就没有意义了。
江郁礼想了想,好像也没有办法反驳,只好点点头,笑道:“也对。那我以后帮你打下手。”
沈疏白没有拒绝,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嗯。”
“快吃吧。”他对江郁礼道。
“嗯。”
两人这才吃起饭来。
吃饭期间气氛很融洽,两人有说有笑的。江郁礼这次来还带了点酒,他原本想着乔迁宴会有很多人所以多带了一点,结果只有他们两个,最后酒都被他们喝了。虽然不至于喝醉,但一顿饭下来,江郁礼确实有点难受。
“明天是星期几来着?”江郁礼有些含糊不清地问。他都有些迷糊了。
“星期五。”沈疏白淡淡回道。
江郁礼一手撑在桌上,揉了揉额头,“啊,是周五啊。”
沈疏白微微垂眸,望着坐在对面的人。他此时双颊泛着异常的酡红,一双琥珀色的杏眼犹如覆上一层氤氲,雾蒙蒙的,淡红色的唇瓣微张,拿起水杯喝水的时候露出了猩红的舌尖。
“今天时间不早了,就留在这里过夜吧。”沈疏白道。
江郁礼虽然意识有些恍惚,但还是认真考虑了一下,“……不用了吧,你这里只有一张床,也没有沙发,我就不占你的地方了……”
“没事。”沈疏白却道,“我们可以一起睡。”
江郁礼依旧有些犹豫。
“我们又不是没有一起睡过,不是吗?”沈疏白淡淡笑了笑。
确实。他们在以前就经常一起睡,现在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同的。
于是江郁礼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嗯,也对。”
第 39 章
江郁礼最终答应沈疏白留下来过夜。沈疏白帮他拿了睡衣, 让他先去洗澡,他来收拾餐桌。
江郁礼原本想帮他的,但头实在是有些晕乎, 沈疏白也看出来了, 便让他先去洗了好早点休息。
沈疏白将餐桌上的盘子碗筷都收到洗碗机以后, 回到了房间里。
卧室里的浴室门是虚掩的,里面传来水声。他看到他帮江郁礼拿的睡衣放在床上,有些无奈, 帮他把睡衣放到了浴室里的洗手台上, 然后把浴室门关上了。全程极力控制着自己的目光不去看不该看的。所幸的是浴室里雾茫茫的,什么也看不见。
等他出来以后才稍稍松了口气。
郁礼实在是太没防备了, 有时候让他有些无奈。
他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准备离开房间随便找点事情转移注意力。
就在这时, 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沈疏白停住了脚步,将手机拿了起来。
他和江郁礼的手机是一样,甚至都没有用手机壳, 所以外表看不出任何不同,铃声也是系统的默认铃声。等他拿起手机以后他才发现他拿的是江郁礼的手机。
正当他准备将手机放下的时候,却不经意瞥见了屏幕上的来电显示, 是“林学长”。
沈疏白眼睑微垂,眸色暗了暗。
浴室里的水声还在响, 他听得见里面的动静,但是里面的人听不见外面的声音。
他垂眸看了一会儿屏幕,最终并没有将手机放下, 而是按下了接听键。
“学弟, 在做什么?”带着几分慵懒的嗓音从对面传来。
片刻的沉默后, 对面的人似是察觉到了不对劲, “学弟?”
“他在洗澡。”
说完,对面沉默了一阵。林南宴语气中的慵懒已然褪去,反而多了几分紧绷,“怎么是你?”
沈疏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没有什么情绪地道:“很晚了,别打扰他。”
说完,他不等对面的回应便直接将电话挂断了。
他望着屏幕上跳出的通话记录界面看了一会儿。手机上的白光照映在沈疏白的脸庞上。他眼中毫无波澜,动了动手指,将最新的一条通话记录删了。
几乎是同时,于是里面的水声停了。江郁礼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小白?”
沈疏白将手机放回了床头柜,转过身语气平常地应了一声,“嗯。”
江郁礼在里面穿好衣服以后,一边用毛巾擦拭着头发一边打开门从浴室里走出来,对沈疏白笑了笑,“我洗好了,你快去洗吧。”
“嗯。”沈疏白面色平常地对他淡淡一笑,“这就去。”
当天晚上,江郁礼大概是因为酒精的作用,倒在床上以后很快就睡过去了。他洗完澡以后并没有去看手机,他的手机在那通电话以后也没有再响过。
他对那通电话的事也毫无察觉。
沈疏白侧身垂眸望着江郁礼的睡颜。
两人之间隔着一个枕头的距离。他也没有做出任何越界的举动。他已经决定好要好好当郁礼的好朋友了,那他就不该产生多余的想法。
但是这不代表他能够看着郁礼和那样的人在一起。
郁礼向来对所有人都很友好,不会对任何人有偏见。但他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看穿了那个人的真面目。
他配不上郁礼。
和他在一起,郁礼会被玷污的。
所以他无论说什么都不会让郁礼和那个人在一起的,尽管这意味着他要欺骗郁礼.
昏暗的房间里,手机屏幕的白光亮起,照在林南宴的脸上。俊美的脸庞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垂眸看了手机上的屏幕好一会儿,直到手机熄屏以后才缓缓移开目光。
他屈膝坐在拱形窗的窗台上,一手搭在膝盖上,朝窗外望去。
月亮高高悬挂在空中,夜空中繁星点点,近乎泛着蓝色荧光。窗外是一片花园,只是如今已经枯萎,只剩下一些干枯的树枝。
这里曾经是他母亲最喜欢的蔷薇园,每一朵花都是她精心照料培育的。曾经是绚丽绽放的世外桃源,如今却只是一块背废弃的、无人踏足的废地。
如果她看到她曾经最珍爱的花园变成这副样子,她会是什么反应呢?
或许她已经忘了吧,就像她忘了他一样。
这里的一切,她都已经不在乎了吧。
就连她的这间画室也是。
房间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画框,全部都被白布遮起来了。
自从她六年前离开以后,就再也没有人将那些布拿开了。
今天是她离开的整整第六年。他听见父亲说要把这个房间砸了。
即使是这样,你也不愿意回来吗,母亲?
林南宴从小被周围的人认为拥有很完美的人生。父亲是一线企业的董事长,而母亲则是世界闻名的画家,他自己则更是完美地继承了双亲的优点,不仅有着优越的艺术天赋,还展现了过人的聪慧才智。
从出生他就被给予了厚望,而他本人也并没有辜负周围人的期待。他从很小就在各方面都很努力,在学校里常年位居年级第一,对周围人也很友好,大家都很喜欢他。
所有人都羡慕他,说他从出生就有了一切,在这样的模范家庭里长大估计没有烦恼吧。
可是只有他知道,他们家并不如表面看上去那么完美。
父亲在他成长中并没有参与多少。从他记事起父亲每天就在外面,不是在工作就是和情人在一起,鲜少回家。对他也只是过问一下学习上的事,除此之外两人很少对话。
父亲是个很冷淡的人,并且十分大男子主义,将母亲娶回家以后就不允许她在外抛头露面。这也是为什么世界闻名的天才画家在结婚以后就再没有出过画了。
有人认为她是江郎才尽了,再也画不出以前那样的画了,也有人认为她是因为嫁给了富豪,享尽了荣华富贵,所以放下了画笔。
可是没有人知道,她并不是自愿的,她也从未放下画笔。她几乎每天都在画画,可是这些画却再也未向世界展示过,因为父亲不许。
这个家对她来说就是个牢笼。她是被困在里面的金丝雀。
艺术家是感性的,从她在画中细腻的情感表述就能看出。
她有着极高的倾诉欲,却没能向任何人表达。
林南宴看着母亲画的画越来越悲伤,里面是无与伦比的忧伤和难过。
他被母亲的画所震慑到了。他想要安慰她:“母亲,你可以向我倾诉。”
可是母亲却只是用一贯的温柔笑容望着他,轻轻摸了摸他的头,眼中却是说不清的忧愁,“嗯,谢谢小宴。”
他极力朝她露出一个笑容。他想,母亲只有他一个人。他想要治愈母亲,只有他一个人能够治愈母亲。
“母亲,你还有我。”
“嗯。”
可是他没有说的是,他也只有母亲。
父亲的事业越来越好。不得不说,他是个是个很厉害的商人,或许是因为他足够冷酷无情,心狠手辣。
在母亲愈发痛苦的同时,父亲继续在外面厮混,身边的情人源源不断,甚至都懒得伪装一下。他身上总是弥漫着不同的香水味,有时衬衫上还会留下鲜红的口红印。
对于母亲的情况,他就像是毫无察觉一样,又或者说是毫不在意。这幢房子里发生的一切都在他的掌管中,可是他什么都没有做。
母亲对于他来说也只是在需要的时候派人将她打扮漂亮,带出去作为炫耀的装饰品而已。
对于这个名义上的父亲,林南宴从来都不理解。他从小就没有从他那里得到过什么关爱,所以他从很小开始就不对他寄予任何希望了。这个家里唯独母亲还对他有点关心。
可是在初三那年,唯一的寄托也没有了。
那天他放学,司机送他回到家。还是一样静悄悄的,如鬼宅一般寂静的房子,可是他刚一踏步进去就察觉到了变化,有什么不一样了。
他第一时间去了画室,那是母亲每天都会在的地方。
可是没有。画室里空无一人,所有的摆设都如往常一样,画架上摆放着一副未完成的画,旁边的调色板上还有干涸的颜料,她今天早上还在这里作过画。
林南宴心头一紧,一种强烈的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可是他还是强作冷静地去了后花园。
没有。
紧接着他上楼去了母亲的房间。
依然没有。
哪里都没有。整幢别墅里都没有母亲的身影。
母亲鲜少出门,就算出门一般在他放学的时间也回家了。
可是现在哪里都没有母亲的身影。
他大脑一片空白,近乎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告诉自己要冷静,或许什么事都没有。或许母亲只是出门了,或许她一会儿就回来了。
他这么告诉自己。
这样的期望在回到房间以后被打破了。
他看到了他房间书桌上的纸条。
【我走了。】
短短三个字,没有署名也没有解释,可是他知道这是他母亲留下的纸条。是他母亲的字迹。
这个纸条,是她特意留在他房间里的。离开的这个消息,她只告诉了他一个人。
看到这条信息,他第一时间的反应不是震惊。事后再回想,或许一切都有迹可循。离开的念头或许早就在他母亲脑海中萌生,可是看到纸条的那一刻,他心中还是无法抑制地产生出了无法形容的被背叛的感觉。
他母亲离开了,将他一个人留在了这个牢笼之中。
甚至没有任何解释,只有这么三个字。他就像是被抛弃的丧家犬一样。唯一的依靠离开了,只有他一个人了。
那一刻,对母亲的爱和依赖在一瞬之间转为了恨。强烈的恨意充斥着他的内心,可是他知道,他对母亲的感觉不只是恨,而是更为复杂的,无法描述的感情。
他有很多事情想问母亲,为什么要将他抛下。为什么要一个人离开,不带着他。为什么什么都不跟他说。
可是他知道,他大概再也见不到她了。以后,就真的只有他一个人了。
父亲是在母亲离开的第二天才得知这个消息的。
因为母亲平时在家里也只是在画室里画画,家里的佣人们期初也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是在第二天早上去房间叫她吃早餐的时候才发现人不在的。
父亲知道这个消息以后第一反应自然是怒不可遏的。他派了手下的人开始在全市搜寻她的踪影,倒不是因为有多爱她,而是因为他不能容忍自己的所有物脱离自己的掌控。
原本他以为很快就能将人找回来,可是这次,就连在海城一手遮天的他都没有找到她的踪影。他们甚至连她是否还活着都不知道。
那是林南宴第一次见到他父亲失控的样子。
自那以后,母亲就成为了他的心病。
林南宴想,或许这就是母亲对他的报复吧。这次,她成功了。
她看到父亲现在这个样子会感到痛快吗?又或许她根本不在乎了吧。
母亲的离开让原本就分崩离析的家彻底崩塌。
林南宴忽然觉得以前的自己很可笑。他的努力并不会让父亲多关注家里一点,也不会让母亲更加开心。他所做的一切意义是什么?是为了谁?
或许自暴自弃还会来得轻松点。
学校里,老师和同学都开始察觉到了他的变化。平日里所有人总是对谁都温柔友好的优等生突然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以前从来不缺课的他经常开始不见人影,成绩也是一落千丈。
大家都对他突然的转变感到诧异和不解,但没有人敢过问。
老师以为他是家里发生了什么变故,觉得或许他这段时间只是状态不好,过段时间应该就能调整过来了,所以也没有和他家里人联系。
其他人怎么想,林南宴已经不在乎了。
他以为他会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完这一年。
直到有一天,他被一个女生堵在了走廊角落里。
“林同学,我可以单独跟你聊两句吗?”林南宴停在了原地,回过头看着她。
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剪过头发了,刘海变得有些过长,稍稍挡住了眼睛。校服也不如以前那样穿戴整齐,衬衫的扣子领口微微敞开,和以前模范学生的样子不同,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难以接近的氛围。
“有事吗?”林南宴垂眸看着她,淡淡问。
他望着眼前的女生,他确定自己不认识她,不知道对方找自己能有什么事。
“那个,我有些事想要跟你说。”女生依旧低着头,小声开口道。
“我从一年级的时候就关注你很久了。我觉得你一直都很厉害,学习很好,长得又很好看……”
林南宴这时才反应过来她的意图,她是想跟自己表白。
夕阳的余晖从窗户照射进走廊。外面的天空是一片橙红色,照映在他们身上。
林南宴这才认真看了眼前的人一眼。
只见对方面颊泛红,目光闪躲,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但在对上目光的时候却又羞涩地移开了视线,脸颊瞬间更红了。
因为他这张极为令人瞩目的脸,从小到大林南宴身边就不缺喜欢他的人,上了初中以后,更是有不少人向他表白,可是无一例外都被他拒绝了。
只是这次,他没有拒绝,而是垂眸看了她一会儿。
见他不说话,女生有些紧张,“……林同学?”
片刻,林南宴才缓缓开口。
“你喜欢我?”
他的声音很轻,听不出什么情绪。但女生的脸还是又红了一度,然后很小幅度地点了下头。
林南宴不再说话,只是依旧垂眸看着她。长睫遮住了他的灰眸,将他眼中的情绪也一并掩饰住。
喜欢他?喜欢他什么?
他甚至都没跟她说过话。她对他一无所知。她喜欢的是他的脸?还是他逼迫自己在周围人面前所带上的面具?
恐怕她自己都说不清吧。
饶是如此,他还是缓缓抬起了手,细长的手指微微挑起她的下巴,在她错愕的注视下,俯身吻了下去。
沉溺的感觉是什么样的,他想知道。
这是他第一次做这种事,他以为会有点什么更特殊的感觉的,但并没有。对于那个吻,他并没有任何感觉,甚至已经记不太清了。
他只是想试一下,忤逆那个人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一想到他的反应,他心里就感到一阵畅快。
很快他也如愿以偿。
在被老师抓到在学校后花园“衣衫不整”的样子以后,他终于被叫了家长。
那是他父亲第一次对他发火,也是第一次动手打了他。可是那一瞬他只觉得可笑。
明明他自己做的事比他要恶劣百倍,他有什么资格对他这么生气?
更加可笑的是,他对他发完脾气,打了他一顿以后,便离开去了情人那里。
林南宴独自一人坐在书房里的地板上,周围一片狼藉。他垂首,用手背随手擦了擦嘴角的血,然后笑了,他自言自语道:“看来还是不够啊。”
那天晚上被教训以后,他并没有停止之前的行为,反而更加变本加厉。索性连装都懒得装了。
渐渐地,他的名声也臭了。说他什么的都有,那些离谱的传闻自然也传到了他耳边。那些都不是真的,但他也没有解释。
内心里他是讨厌和别人接触的,那会让他下意识觉得恶心,这样的他又怎么可能做接吻以外的事。但对于那些虚假的传闻,他也并没有去澄清。正好,这样能让所有人都远离他。
就这样,他浑浑噩噩地上了高中。
高中他被父亲安排上了一所私立学校。
实际上他要是想的话,中考也是能够考上市里第一的中学的。学习对他而言是件很简单的事,很多东西他看一遍就会了。可是他偏偏不想如父亲所愿。只是他没想到的是父亲就像是对他的打算早有预料一样,早早就为他安排好了路。
他以为他能够以他的方式来跟父亲抗衡,可是他没想到的是他永远都不能脱离父亲的掌控。
他内心感到一股深深的无力感,觉得或许自己一辈子都会被父亲所控制。
高二那年夏天,内心压抑的情绪达到了巅峰。
他想,这一切真的有意义吗?
继续这样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改变。他甚至能够看到他的未来。他仍然会按照父亲的意愿读完大学,毕业以后进入公司,过个十几年以后大概会继承公司。
可是他不想这样。
一想到他的生活会按照这样的轨迹发展他就会感到窒息。
这一切要是能结束就好了。
这天晚上,他下课以后并没有回家。他告诉司机不用接他,然后一个人在附近漫步,没有目的地一直走。他走了不知道多久,大概有几个小时了。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周围已经是不熟悉的景象,这是他不熟悉的区域。
他在附近的一个室外篮球场边上坐下。不远的前方就是无边无际的海,在夜里几乎看不清海和天空的边界。夜晚的海风轻漾,带着淡淡的海盐味。海浪声在寂静中几近震耳欲聋。
林南宴思绪放空,静静地坐了好一会儿。
这是他时隔多久第一次看海呢,他已经不记得了。
他只记得上一次看海似乎是和母亲。也是在这样的夏天,那时他身高还只到母亲的腰腹处,母亲穿着一袭淡蓝色的长裙,脸上带着温柔的笑。那时的她似乎还没有那么痛苦,又或许只是他自己想这么认为。
就在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动静。
“呼,原来在这,终于找到了……”一道清润的少年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林南宴从思绪中回神,微微侧过头转身,看见一名清瘦的少年正从篮球场边上的板凳上拿起一件校服外套。他伸手拍了拍,然后拿在了手里。
在昏暗的灯光下,林南宴看不清他的面貌,但看他身上的校服大概是初中的学生。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视线,少年对他笑了笑。
在林南宴还没来得及转开视线前,少年开口了,“你好啊。”
林南宴沉默了一瞬。
他是在跟自己说话吗?
他扫了一眼周围,发现除了自己以外就没有其他人以外确认了他是在跟自己说话。
他们是第一次见面吧?
见他不说话,少年三两步上前,走到了他面前,脸上似乎还带着几分担忧,“同学?”
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林南宴这才得以看清,少年的头发颜色很淡,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正望着自己。
他也是混血吗。
林南宴恍惚了一瞬间,少年再次开口了,伸出手在他面前挥了挥,“同学,你没事吧?”
林南宴这才回过神,“……我没事。”
“那就好。”对方笑了笑,然后又问,“你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呢?”
林南宴张了张嘴,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我……”
少年替他回答了,“看海?”
林南宴迟疑了一会儿,然后勉强点了点头。
他笑了笑,“这片海确实挺美的,白天更美。”
说完,他顿了顿,然后问:“你,怎么会在这个时间一个人来这里?”
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关心,还带着几分他自己或许都没有察觉的担忧。林南宴了然,他或许是把自己当成什么离家出走的叛逆青少年了。
意识到这点,他一时竟有些无语。
他比他大吧?
怎么他反而有种被长辈关心的错觉?
果然,下一句少年又问:“你家人知道你在这里吗?”
林南宴:“……”
紧接着,他又苦口婆心劝说道:“时间不早了,你还是快点回家吧。你家在哪里,要我送你回去吗?”
林南宴实在忍不住,失笑道:“不用这么关心,我家人都没这么关心我。”
听到这里,少年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似乎是联想到了什么家庭暴力之类的恶劣家庭环境,“……或许,你需要帮助吗?”
“帮助?不用了。”
林南宴笑了笑,谁能帮他?
但少年似乎依旧很担心,林南宴只好道:“没有你想得那么糟糕。”
他指了指自己胸膛上的校服徽章,“认识吗?”
对方凑近了一些,仔细看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
林南宴对他笑了笑,“放心,我过得差不到哪去。”
少年似乎这才放心了一些,但眉间还是带着几分忧虑,“还是早点回去吧。你家里人会担心的。”
林南宴没有说话。
会有人担心吗?他那位从来不在家的父亲?他想不会。
这世界上唯一一个可能还关心他的人已经离他远去了。
“同学。”少年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他抬起头,就见对方神情认真地望着自己,“有什么困难总会度过的。伤心难过也没关系,大家都会有这样的时候。如果你想的话,你有什么苦恼的事可以跟我说。我会听的。”
林南宴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作出什么样的反应。
这是他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人。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他却这样直接。可是神奇的是,他从他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虚伪。那双琥珀色的双眸中满是真诚的关心。
有多久了……上一次看到这样的眼神,他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
一时之间他除了望着他以外做不出任何反应。
半晌,他才张了张嘴。
“你叫什么名字?”他忽然问。
对方愣了愣,似乎有些意外对方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但还是回道:“江郁礼。”
林南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这个名字记在了脑海里。
他站起了身,江郁礼这才意识到他比自己高出将近半个头,还没反应过来头就被人轻轻揉了揉,他下意识愣了愣。
林南宴对他笑了笑,“谢谢你,我现在回家了。不用担心。”
江郁礼这才回过神,抬眸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缓缓点了下头,“……那就好。要我送你吗?”
“不用,你也早点回家吧。我走了。”
“嗯。”江郁礼朝他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路上小心。”
林南宴又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笑了一声,“嗯。”
只是短短的一次见面,林南宴却一直记在了心中。那个少年的身影,还有名字,他总是时不时回想起来。
那天晚上在海边的记忆帮助他熬过了剩余的高中生活。然后他就毕业了,最终还是如父亲所愿上了海大,浑浑噩噩地上到了大三。一切都和他想象中没有什么区别。
只是他没有想到会再次遇到他。
那天在画室,他被一道身影撞醒,看到他一瞬间,他还以为是在做梦,他第一眼就认出了他,可是从对方茫然的神情来看,他并没有认出他。
也是,那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他大概早就忘了吧。
可是他还是止不住感到一阵失落,只好装作和他第一次见面一样,问了他的名字。
那之后他也继续装作不熟一样和他相处,因为在一个社团的缘故他也逐渐了解了一些关于他的事。
他得知他比自己小两岁,在读心理学,学过素描,对美术也很有兴趣。
他身高一八一,体重似乎偏瘦。
他不是混血,只是遗传了母亲家族天生的浅发浅瞳基因。
他平时喜欢打篮球还有打游戏,小时候玩过马里奥全系列的游戏。
他不怎么能喝酒,多喝一点浑身就会变得红通通的,喝多了甚至会断片。
……
他比记忆中长高了一点,脸也长开了些,稚气褪去了几分,多了几分成熟的气息,但还是一样好看。
就像第一次见面那样,他总能从他的眼中看出真诚的关心,就算过去了那么久,还是一样。
越相处,他便越发现自己在被他吸引。
等他察觉到自己这份感情是什么的时候,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回头了。
这是他第一次产生这样的感情。
第一次,他和别人相处的时候不会反感,甚至想要主动接近他,想要得到他。
可是很快,他又得知他有一个关系很好的竹马。
两人一起长大,亲密无间。
就算让自己不去想,他也不得不在意。
他和江郁礼分开的这三年,他的竹马一直和他在一起。
这几个月他了解的这些事,他的竹马从小就知道了,甚至有很多都是一起经历的。
面对这样的竞争,他从一开始就毫无胜算。
可是他还是没有办法放手。
这是他第一次产生这么强烈的欲望。第一次这么迫切地想要得到什么。
林南宴缓缓抬眸,看向窗外高高悬挂在夜空中皎洁的上弦月。
江郁礼。
他想要得到他。
第 40 章
江郁礼第二天醒来的时候, 旁边已经空无一人。他摸了摸旁边的床单,已经没有温度了,沈疏白不知道已经起来多久了。
因为昨天晚上喝了点酒, 他醒来的时候头还有点晕晕的。
他浑浑噩噩地从床上起身, 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一眼, 没有任何新的消息。他起身去卫生间里洗漱了一番,然后去了客厅。
客厅里也空无一人,沈疏白看样子是已经离开了。江郁礼看到料理台上放着一盘早餐, 旁边还有一个纸条。
【我去实验室了, 早餐可以先热一下再吃,衣服在洗衣机里已经洗好了——小白】
江郁礼看着手中的纸条, 忍不住笑了。
小白自己称呼自己为“小白”这件事让他觉得很可爱。
他将纸条折起来收了起来。
吃完早餐以后,他将洗衣机里洗完烘干了的衣服拿到了房间里。除了他自己的衣服以外还有一件沈疏白的衬衫。他换上自己的衣服以后帮沈疏白把他的衣服也挂到了衣柜里。
沈疏白的衣柜里没有什么衣服, 只挂着几件衬衫还有卫衣,还都是他以前跟他一起去买的,不知道是不是还没来得及从家里带过来。
江郁礼有些无奈, 小白一直是个不怎么注重穿着的人,他怀疑他这几件衣服可以一直穿到破掉。
他帮沈疏白把衬衫挂好以后,关上衣柜门离开了房间。
江郁礼回到学校, 上完一天课以后,下午去了美术社。
他去的时候林南宴正好也在。他坐在窗边看书, 不是之前的那本书,但也是一本法语书。江郁礼看了一眼标题。
Les Fleurs du mal.
大概是察觉到他的目光,林南宴微微抬起头, 侧眸和他对上了视线, 然后朝他笑了笑, “学弟。”
“学长。”他叫了对方一声后, 又和其他人打了声招呼,然后便在自己常坐的位置落座。
他拿出画具,然后开始继续上次未完成的画。
由于昨天晚上睡得比较晚,再加上喝了酒,他今天实在是没什么精气神,短短几分钟打了好几个瞌睡。
林南宴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下了手中的书,来到了他旁边,似笑非笑道:“学弟,昨天晚上没睡好?”
江郁礼见对方察觉到自己频频打瞌睡,不觉有些难为情道:“有点。”
江郁礼注意到对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衣服上,意识到他可能认出了这是昨天的衣服,解释道:“那个,这个是洗过的。”
林南宴笑了笑,“学弟平常不是会夜不归宿的类型呢。”
这说法让江郁礼一噎,无奈道:“也不是夜不归宿,只是在朋友家里借住了一晚而已。”
林南宴没有再对此评论什么,只是随口一问:“昨天喝酒了?”
“喝了一点。”江郁礼如实回答。
“学弟的酒量很差呢。”
江郁礼无言,只好说:“没有喝很多。而且我的酒量也没有差到喝一杯就醉。”
林南宴似笑非笑,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嗯。”
江郁礼无奈,不再跟他说话,继续画画。
原本江郁礼以为今天沈疏白会在实验室里忙到很晚,但晚上他忽然接到对方的电话说发现他的钱包落在了他家里,问他要不要给他送过来。
江郁礼翻了翻书包,诧异地发现的确不在,便直接说他会过去拿,沈疏白说好。
于是晚上江郁礼再次去了沈疏白的住所。他到的时候沈疏白已经在做饭了,进门以后沈疏白问他:“郁礼,吃饭了吗?”
江郁礼确实没吃,便如实道:“我还没有。”
沈疏白点点头,“那一起吃点吧。”
江郁礼也不好拒绝,只好提出帮他打下手。但实际上沈疏白并没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地方。他最后也只是洗了点蔬菜而已,他还想帮忙,但却被沈疏白拒绝了。最后也只是坐在一旁看他做饭。
很快沈疏白便做好了几道菜,又是江郁礼爱吃的菜。江郁礼最终还是没忍住吃了好多。
吃完饭以后,两人一起收拾了桌子,将碗都放到了洗碗机里。
事后沈疏白回了趟房间,出来的时候手中拿着江郁礼的钱包,还给了他。
江郁礼笑了笑,“谢谢,小白。如果不是你说我都没发现我钱包丢你这儿了。”
“没事。是我洗衣服的时候拿出来的。忘了跟你说,抱歉。”
“没事。”江郁礼不在意地挥了挥手。
时间也不早了,江郁礼觉得也差不多该回去了,便对沈疏白道:“那,我先走了。”
沈疏白却忽然叫住了他,“等等。”
江郁礼停住脚步,有些不解地看着他,“怎么了?”
沈疏白迟疑了一会儿,然后道:“郁礼,明天有时间的话,能陪我去挑几件家具吗?”
江郁礼扬了扬眉,然后很快点了点头,“当然,明天我下课陪你去。”
沈疏白淡淡笑了笑,“嗯。”
“那明天见。”
“好,明天见。”
两人约好时间以后,江郁礼这才离开沈疏白的公寓回到宿舍。
第二天下课以后,他准时到了校门口的咖啡店前面和沈疏白见面。
沈疏白今天穿的是上次江郁礼在他衣柜里看到的为数不多的衣服之中的一件灰色卫衣。正好,他穿的是同一个牌子的白色卫衣。这件衣服也是去年他很小白一起去买的了。如果不是和他一起,小白一个人根本不会去买衣服。
他到的时候沈疏白还坐在一个双人桌前,垂头看手机,没有注意到他,神色淡淡。
只是他一朝他接近,沈疏白就像是有所感应一样地转过头和他对上视线,然后顿时露出一个淡淡的笑,“郁礼。”
“小白。”江郁礼也朝他笑了笑,“好巧啊,我们今天穿得很像呢。”
沈疏白这才注意到他和江郁礼之间的穿着的相似,愣了愣,然后笑了笑,“嗯。”
他将手边的饮料推到了江郁礼面前,“你的馥芮白。”
“谢谢。”
两人在咖啡厅里坐了一会儿以后便出发去看家具。
江郁礼也是第一次帮别人挑选家具,不太懂有什么讲究。只是会时不时给出自己的意见说哪个好看。
等到了看沙发的时候,销售笑着对他们介绍道:“这是我们最近刚到的新款,材质和面料都很不错,耐脏又舒服,你们可以试坐一下。”
沈疏白看向江郁礼,对他温声道:“郁礼试一下吧。”
明明是在给沈疏白家看家具,江郁礼却感觉好像他一直在征求自己的意见,他有些无奈,但还是点点头,坐了一下。
“确实挺舒服的。”他道。
只是这个沙发不是很大,基本上只能坐下两个人。
他犹豫着要不要建议再去看几个稍微大一点的沙发,但沈疏白却已经点点头,对导购员道:“那就这个吧。”
销售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像是没有想到这么快就敲定了,但很快点点头,“好的。”
等销售离开以后,江郁礼才走到沈疏白旁边小声道:“小白,怎么这么快就决定了?你确定不再多看看吗?这个沙发会不会有点小?”
沈疏白却只是对他笑了笑,“郁礼不是说舒服吗?就这个就好。”
江郁礼有些无奈地笑了,“你自己试都没试。”
付完款以后,两人看得也差不多了。他们离开了店里,回到沈疏白公寓。为了答谢江郁礼陪他看家具,沈疏白说要给他做饭。
江郁礼欣然答应了。两人一起回家做饭。
吃完饭以后,时间也不早了。江郁礼想着自己也差不多该离开了,沈疏白却在这时候道:“郁礼,今天时间也不早了,不然今晚留下吧。”
江郁礼笑了,“那怎么行啊,我这几天每天都在你这过夜,你也睡得不舒服。”
“不会。”沈疏白顿了顿,微微垂眸,道:“其实,我一个人住有点不习惯。”
江郁礼微微扬眉,没有想到对方原来是这样想的。他了然,一个人住确实会有点寂寞吧,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小白不习惯也是正常的。再加上他也知道,小白从小其实就是个有些孤独的人,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想要一直陪着他。
现在也不例外。
听他这么说,江郁礼便立马答应了,“好,那我陪你。”
沈疏白抬眸,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真的吗?”
“嗯。”江郁礼安抚般对他笑了笑。他想,等过段时间小白习惯了他再离开就好了,“但是你可不要嫌我烦啊。”
沈疏白淡淡一笑,“怎么会。”
虽然有些突然,但江郁礼就这么决定要和沈疏白一起住了。
今天因为时间有点晚了,他打算明天再回宿舍拿东西,今天就先穿小白的衣服。
两人先后洗完澡以后,上了床准备睡觉。
关灯前,江郁礼对沈疏白笑了笑,道:“小白,晚安。”
沈疏白也对他回以一个笑,“晚安,郁礼。”.
虽然两人从小就在一起长大,也经常在对方家里过夜,但真正住在一起还是第一次。
这样的体验对于两人来说都有点神奇,但又很和谐。
两人有时候早上会一起去学校,有时候会有一方先走。但先起来的时候都会给对方做一份早餐。
沈疏白因为忙于实验的事,有些时候回来的会比较晚,但都会尽量回来吃饭。大部分时候沈疏白会做饭,江郁礼在一旁帮他打下手,实在是没时间就会出去吃或者叫外卖。
就这样过了几天,两人也渐渐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之前订的家具也到了,公寓里渐渐有了点家的样子。
这天沈疏白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多了。因为今天要和教授一起去一个展会所以回来的比较晚。沈疏白事先和江郁礼说了今天大概不能和他一起吃晚饭,但回来的时间比他想象得还要晚一些。
他到家的时候江郁礼正坐在沙发上看书,听到他进门他便转过头,对他笑了笑,“小白,你回来啦。”
内心的疲惫似乎在一瞬间都减轻了不少,沈疏白眉眼舒缓下来,也对江郁礼露出一个笑,“嗯,我回来了,郁礼。”
“你吃饭了吗?”江郁礼问他。
“嗯,我吃过了。”
“哦好。我已经洗过澡了,你快点去洗吧。”
“嗯。”
沈疏白将外套脱下,换了鞋回到房间。正当他准备从衣柜里拿出换洗的衣服去洗澡时,他愣了愣。
因为公寓里只有一个衣柜,他和郁礼决定一人用一半。
郁礼的那一半在之前就已经挂满了衣服,但是他的那一半一直都是空荡荡的。
可现在他原本空荡荡的衣柜里挂了许多衣服,都是他没见过的衣服,而且看样子都是新的。
他有些错愕地回到了客厅,“郁礼,衣柜里的衣服是……”
江郁礼从书中抬起头,“啊,那个是我给你买的,已经洗过了。我看你衣柜里都没什么衣服所以就擅自给你买了几件……”他朝他微微笑了笑,“你不会介意吧?”
沈疏白感觉一股暖意泛上心头,忙道:“怎么会。”
他朝他露出一个笑容,道:“我很开心,谢谢你,郁礼。”
江郁礼的笑容也灿烂了几分,“那就好。”
沈疏白感觉内心一直被压抑的地方被触动。实际上,他一直没有跟郁礼说,但是他很喜欢郁礼帮他挑选衣服,因为这样他会有种自己是属于郁礼的感觉。
不仅是衣服,家里的家具,还有各处角落,只要有郁礼的痕迹,就会让他很安心。
他喜欢这种自己的领地和郁礼分享的感觉。
就算知道这样的日子只是暂时的,就算知道两人之间的关系还是朋友,他还是会不可抑制地感受到满足。
只是维持现状,就已经很让他满足了.
抱着心里冒泡泡的心情,两人回到房间准备睡觉了。
沈疏白还因为郁礼为自己买衣服的事内心感到幸福得睡不着,而一旁的江郁礼对此一无所知,早已进入梦乡。
就在沈疏白还在回味最近和郁礼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时,旁边忽然有一个柔软的触感蹭到了自己脖颈。
他微微一愣,垂下视线一看,发现郁礼的头靠到了自己颈边。望着郁礼的睡颜,他近乎呼吸一窒,心跳都漏了一拍,久久都未能平复。
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舒出,随后感到有些无奈,抬眸望着天花板。
过了一会儿,江郁礼转了个身,面对着沈疏白。
温热的呼吸打在沈疏白的脖颈处,让他瞬间耳根就红了。
半晌,他还是叹了口气,起身去了浴室,打开花洒。
如果非要说和郁礼一起住有什么弊端的话,那就是每天都在挑战他的耐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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