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raise把车开到了一家位置隐蔽的餐厅旁。
餐厅开在某个小区楼下, 装潢很精致，是那种很文艺氛围的设计。封言舟低着脑袋跟在praise身后走进去，扑鼻而来的便是一阵很舒服的混着食物味道的香气。
他捏着衣服下摆, 回想舒颂一临走前最后看自己的那一眼, 心底漫起隐隐的愧疚。
那人都叫自己等着了, 他却还是跑了出来。封言舟想不明白自己不能和praise单独见面的理由，但他又不希望自己让舒颂一不开心。
明明都答应了人家的, 他却不守信了。这跟母亲从小教他的“坦诚”相违背，封言舟很难受。
他觉得他回去得找舒颂一道个歉。
满脑子的胡思乱想，最后都在praise叫他“坐”的话音里暂时断了思绪。
封言舟回过神, 在praise对面的位置坐下。
“心情不好？”praise接过服务生给的菜单，翻开的同时看了封言舟一眼, 他淡淡道，“都把我打赢了还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你这样让我压力很大啊。”
“……抱歉。”封言舟抿了抿嘴角。
他尝试牵动脸上的肌肉去笑一下缓和气氛，却怎么也牵不起来。他的脸好像不受他控制了一样。
“道歉还是免了，我逗你玩的。”praise笑了一下，把菜单递到他面前, “你看看想吃什么, 随便点, 我请客。毕竟是我非要拉着你出来。”
男人语气坚决，封言舟也没再多客气。
这家餐厅到处都充斥着一股“小资味”，东西也不便宜。他接过菜单翻了两页，都是一些中西餐混在一起的内容。
看到菜单上的图片, 封言舟喉结滚动。想吃的东西有点多, 但如果是praise请客，他又不好意思放开点。
这么想着, 封言舟随便点了一份意面，就打算把选择权重新交回praise手里。手指离开菜单时，他目光略过菜单一角，瞥见了餐厅的LOGO。
封言舟一愣。
是他认识的，舒颂一曾经请他吃过的一家店。
所以，舒颂一和praise都吃过这家店的东西吗？
他们一起来过吗？
“你应该是第一次来这家店吧，我再点一些东西，一起吃。就一个意面吃不饱的。”praise说着，流利地给服务生报了好几个菜名，又问封言舟，“要不要陪我小酌一杯？”
封言舟：“……都行。”
菜单又被递到他面前，“选一杯吧。如果酒量不好的话，我推荐西柚味道的那杯。”
“那就这杯。”封言舟随便扫一眼菜单，名字都没看清就点了点头。
praise又给服务生报了两个鸡尾酒的名字。
服务生记过后退下了。
praise将目光重新投放到坐在他对面的少年身上，只见封言舟垂在身上那两只手的手指绞在一起，互相搓着。一副局促又不安的模样。
他拿起一旁的水壶，先给封言舟倒了杯水，再给自己的杯子满上，而后语气幽幽道：“在想舒颂一的事情？”
被人一语道破内心，封言舟怔愣一瞬，反应很快地下意识摇头否认：“没有！”
见他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表情，praise拿起杯子抿一口水，杯壁遮盖了他嘴角的笑意。
但封言舟还是从praise的眉眼中捕捉到男人情绪。
他蹙眉，因为自己内心被看破而有些难为情地热了耳尖，忍不住出声催促：“你要说什么，就快说吧。”
“别急。急的话是讲不完的。”praise放下杯子，抿了抿唇齿间的茶香，靠上椅背看着封言舟道，“想说的话有些多，加上我和舒颂一认识已经有五六年的时间，得慢慢想、慢慢说。”
被他说着，封言舟撇眉压下脸，看向一旁，似是把想说的又憋回去了，表情为难，脸颊鼓起来。
他又想起自己无意间听见开心和KK议论的那些话，听说舒颂一对praise有意思，喜欢praise的那些话。
……praise叫他出来聊舒颂一又是什么意思呢？这两人难道是两情相悦，请他当僚机吗？
他可不爱干。
“小狗。”
思绪又被打断了。
封言舟回过神，朝praise看过去。
“介意我这么叫你吗？”praise问他。
封言舟停顿几秒，摇了摇头。
摇完头他又觉得有点不对，瞪着眼睛狠狠点了几下头。
太久不反抗，他都快忘记自己这个绰号是因为solo输给舒颂一后才有的，自己当初并不喜欢来着。
……也是没想到渐渐听成了习惯了。
“这是介意还是不介意？”praise见他纠结，有些好笑地又问。
这问题叫封言舟又沉思两秒。
算了。
他选择放弃挣扎。
封言舟闷闷说了句“随便”，拿起桌上的水偏头喝了一口。他放下水杯，手指却依然捏在杯壁，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
“小狗。”praise于是继续这样称呼他。
叫了称呼又不接着说话，封言舟看他一眼。
praise这才继续说：“你觉得舒颂一怎么样？”
怎么样？
顺着praise的问题，封言舟眼前自然而然地浮现出来舒颂一的那张脸。他想起自己和舒颂一刚见面的时候，又想到舒颂一现在对待他的态度。
然后，他再看一眼praise，想到开心和KK的话。
心像是被揪起来，被攥住，涩涩的，叫他避开了praise回看过来的眼睛，绷着脸不答反问：“怎么了？”
praise挑了下眉，为面前人突如其来的反应有些意外。
他摊了摊手说：“我看舒颂一对你挺感兴趣的，所以问问你。”
舒颂一对他感兴趣吗？
难道不是对praise很关心吗？
封言舟没懂praise问自己这个问题的意义，难道说praise也是在旁敲侧击地对舒颂一试探吗？
这么想着，他依然没有回答praise，而是反问：“你觉得他怎么样？”
这回轮到praise愣了。
他被问得有些措手不及，旋即笑起来：“我觉得？我觉得他就是一个很有实力也很有性格的不错的后辈，怎么了？”
“没别的了？”封言舟转过眸，牢牢盯着眼前男人，皱着眉问。
praise很干脆地答：“没了。”
“真的？”
“真的。”
封言舟又沉默了。
没弄明白眼前这孩子脑袋里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praise兀自乐了两下，很快又敛起笑意。
他刚想开口将话题绕回原来的行进方向，封言舟冷不丁又开口：“我不歧视同性恋。”
praise把到嘴边的话又通通咽了回去，差点没噎死了。
他瞪大眼睛看了封言舟几秒钟，头脑风暴地思考了一下对方说这句话时代入的主体究竟是谁。
但据他目前所见到的为止，都只是舒颂一一个人在方寸大乱啊，封言舟明明傻乎乎的，看起来什么都不明白的样子！
那封言舟这是在说什么？在指谁？
………………他吗？？
praise伸手想拿起杯子喝一口水，手指刚捏住杯壁，那杯里的水就不受控制地抖起波澜来。
他强装镇定地抿一口，再深深深深地吸一口气，平复了心情，重新朝一脸认真的封言舟看过去。
“什么意思？”praise问。
封言舟没想到他说的这句话让praise那么难懂。
他歪了下头，斟酌着该如何委婉地说明他的立场。
但眼神躲闪开来，手指也拧到一起，封言舟开口，语气有些紧地说：“就是，如果你对舒颂一有意思，我不会觉得很奇怪。”
“谁跟你说我对舒颂一那玩意有意思的？”praise差点气笑了。
他稍显不逊的言论叫封言舟瞥过来一眼，又很快绷着下颚扭开脸：“……我猜的。”
“小狗，”praise叹出一口气，颇为无奈地盯着封言舟看，“虽然哥哥还没找过女朋友，但很可惜，我不喜欢男的。”
闻言，封言舟那浑身紧绷的神经突然松弛下来，他看向praise，“啊”了一声。
“啊”完，又为自己莫名的松口气而奇怪。
封言舟挠了挠脸，把头低下了。
所以praise不喜欢舒颂一，是吗？
那舒颂一……
“我俩好多年前就认识，要发生什么早就发生了，小狗，”praise像是看出他内心所想似的，叹了口气，伸出一根手指头点了点自己的脑袋，“你想错方向了。”
封言舟闻言，霎时坐直了。背甚至有些用力过猛略僵硬地挺着，耳朵连着脸颊染成一片红色。
好在餐厅内灯光昏暗，那红晕便看着也不太明显。
没来得及等他细究praise话里的“方向”究竟为何意，就听男人再度开口：“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封言舟有些走神，下意识问。
praise于是把问题又重复了一遍：“你觉得舒颂一怎么样？”
封言舟吸了口气，拿起手里的杯子又囫囵吞下一口水。
他舔舔嘴唇上沾到的水渍，思索片刻才说：“人……挺好的吧。”
他话音刚落，praise就“噗”地一声笑了。
服务生在这时候给他们桌上菜。
只见一边的少年红着脸，一副紧张的表情看着正笑得浑身发抖的男人。她不由得多看了两眼，目光最后落在那位剑眉星目的少年身上，抿抿唇，抱着餐盘低头离去。
“吃吧。”praise笑够了，招呼一声，又问，“除了人好之外还有别的评价吗？”
封言舟从善如流地动筷。他小口小口地吃着食物，思绪却跟着praise的话在游走。
其实若是真要细说起来，他对舒颂一的评价能说的有很多。比如一开始见面的时候感觉这人很凶，很霸道，还不讲道理。
后来接触下来又发现这人浑身带刺，却很善良也很热心。虽然话说得并不好听，可做出来的行为又都是很温柔的。
再后来，就是最近了。自从过年之后，舒颂一对他的态度就好像一夜之间变了个人似的，收起了话里的刺，不再呛他的话，言行举止都变得更柔软。
但这些又该怎么跟别人说呢？
封言舟说不出口。迂回的表达在唇齿间嗫嚅后慢慢从齿隙挤出去：“打游戏很厉害，有很多人喜欢他，朋友也很多。”
“他朋友很多吗？我怎么不知道？”听到最后一句话，praise略加思索，并不苟同。
“不多吗？”封言舟也回想了一下，“我很多次看见他和别人聊天，微信上似乎也经常有人找。”
什么dove、小羊、praise……
praise正坐在自己面前。
封言舟打住自己的思考，下了个结论：“我觉得挺多的。”
“谁啊，dove？小羊？”praise很轻易地就把封言舟之前见过给舒颂一发过消息的人的名字报了出来。
封言舟点点头。
“他们算了吧，都是表面关系。”praise摆摆手，“你看舒颂一最近和他们还有聊天吗？”
封言舟想了想，摇头。
摇完头，他又补充：“但是和你一直有联系。”
这话说的语气很平静，乍一听并不能听出其他的意思。只是客观陈述了一下自己所见所闻而已。
但praise心念一动，问：“所以你以为我俩是那种关系？”
“……嗯。”封言舟并不否认自己方才武断的想法。
“你没有这样的朋友吗，小狗？”praise正了正身子，“不是冒犯你的意思。”
封言舟又摇了摇头。
连犹豫都没有的。
小学时期的同学都不再联系了，也没留下什么联系方式；中学时期他又因为沉浸在家庭的变故里，不停不休地开始沉迷打游戏，和身边同学都走得不是很近；他只有一个飞鸟哥哥，似乎是能称得上是朋友的，但现在也联系不上了。
周围陷入沉默。
封言舟等了一会儿，才等到praise再次开口：“那你们俩还挺像的。”
男人突然变得有些低哑的嗓音叫他一顿。
封言舟：“嗯？”
praise叹了口气，把杯里的水喝完了，又倒一杯，并吃了两口东西。
酒在这时候被送上来，praise把嘴里的食物咽下，端起自己那杯喝了一大口。
“舒颂一也没什么朋友，你对他这个人似乎有些误解。”酒把男人的嗓音彻底混得浑浊了，praise沉声，娓娓道，“如果我没记错，他甚至其他人的消息都不怎么回，有的时候连我的消息也是。他是很闷的性格，也许你看到他和很多人说话，包括我也包括你，说很多的话，那些话就像不透光的单向玻璃，他能从他的那边看清你，但你费尽心思也很难看清他。”
这些话让封言舟不禁回想起自己过年时问舒颂一的情形。他问那个人为什么不回家。
当时舒颂一是怎么回答他的来着？
他甚至记不太清了，因为舒颂一的回答很笼统，没能给他留下太深的印象。
“我大概是五六年前认识他的，有很久了。他刚出道的时候是打AD位置的，你知道的对吧？”
“那段时间是我手伤，本来已经打算不打了，俱乐部才把他挖过来的。但没想到后来医生诊断完，做了一段时间康复，情况又有些好起来。俱乐部又叫我回去继续打，反正合同也还没到期，我就回去了。舒颂一于是退下做了辅助，而原本那个辅助也回到了替补位置。”
当年的事情顺着男人的回忆被慢慢揭开，话音裹着零碎的画面，掀起过去蒙在那些年记忆的灰土。
封言舟就这样在praise的叙述中，隐隐约约地看见了十六岁时候瘦巴巴、灰扑扑，模样狼狈表情却冷漠锋利的舒颂一。
*
praise在TVG老基地的门口第一次见到舒颂一时，是那年冬季转会期的一个雨天。
那天伟哥没空，其他的队友也都还没起床。基地里就一个醒着的praise，他便理所当然地被差遣去接那个俱乐部为他找来的“天才接班人”。
他打了伞站在基地外的门口，等啊等啊没等到人，便往口袋里摸出香烟，想趁时候来一根。
但火打了好几次都没点上，要么风吹来把火苗灭了，要么雨飘进来他怕烟湿了于是收起来。
praise举着伞，有点生气，正准备撤回基地的屋檐底下把伞收了，余光里就突然出现一片瘦削的人影。
他点烟的动作顿住，抬眸看过去。
只见不远处，一个身穿黑衣黑裤，留着黑色略长的发型的男生，背着黑色的包，从公交车站离开，一步一步稳稳地朝他走过来。
男生不撑伞，几步的距离身上却全被大雨淋湿了。他头发滴着水，干和湿的发丝打成结蓬在脑袋上，往两边翘出来一点，形状类似耷拉下来的猫耳。
衣服也湿哒哒地贴在身上，将他看起来明显营养不良导致骨骼分明的身形尽显。
praise举着伞走过去，要撑他，并伸手打招呼：“你好，来报道的对吧？”
那人被他笼于伞下，沉默两秒，才伸手在衣服上仔细擦过，与他浅浅相握。
但依然没有说话。
praise对于比自己年纪小的弟弟通常有很自觉的照顾意识，就像他哥以前照顾他的一样。
感觉到握着他的那只手很冰凉，松开后他便马上脱下了自己的外套，递到人面前，并说：“穿上吧，免得着凉了。”
那外套被举在半空良久，没被接过。
正当praise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
“你是praise？”
突如其来的对话叫他愣了一下才回应：“对。”
“我叫舒颂一。”
面前的少年说着，抬起头来了。
风恰时将他过长的刘海吹开，露出那双幽深俊美的眉目。舒颂一的眼神安静而摄人心魄，过瘦的体重导致他的轮廓显得锋利，年轻的脸庞上是涉世未深单纯的轻狂。
就在praise以为这家伙要说什么不知天高地厚但符合他气质的中二大话时，那双漂亮的眼睛挪开了。
看向别处，错开了他们对视的目光。
只留一张棱角分明的侧脸。
虽然舒颂一依然一副面无表情冷淡的样子，但praise却从这张脸上窥见些被极力掩饰的少年青涩的害羞。
他听见舒颂一开口，语气凉凉的、漫不经心地说：“要一起双排吗？”
有些意外的邀请让praise挑了下眉，笑了一下：“好啊。跟我来吧。”
他听着身后传来平稳的脚步声，将手里的烟和火机收了，头也不回地对舒颂一说：“基地空间有限，都是两人间。你跟我住一起，先上楼洗个澡换衣服，再去带你去训练室。”
老TVG基地的训练楼和宿舍楼是分开的，分别租在两幢楼里面。
praise带着舒颂一绕到训练楼的后面，又带他走上楼。
一路上他们没有讲话。舒颂一很安静，praise也低着头若有所思。
待走到卧室，praise给舒颂一开门。
“你没有箱子吗？”他看着舒颂一走进去，在地上放下自己的黑色背包，从里面拿出两件薄薄的、看起来很旧但很干净的衣服。
舒颂一“嗯”了一声，抬眸问他：“浴室在哪？”
praise给他指了指方向。
末了，他又说：“你这上衣先脱了吧，都往下滴水。我帮你直接拿到阳台去给阿姨。”
舒颂一看他一眼，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在滴水的外套。
他挪了挪脚尖，有些抱歉地轻轻说了句“不好意思”，并利落地脱掉了外套。
“里面的也脱了吧，都湿了。”praise接过他的外套，又说。
但舒颂一站着没动。
praise对上他的眼睛，那人踌躇着往后退了一步。看起来有些犹豫。
“怎么了？”praise歪了下头。
“……没事。”舒颂一低了低下巴，伸手摆了摆，示意他转身，“你背过去。”
“喔。”
praise虽然没懂两个男的为什么要害羞，但他还是背过了身。
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很快，一件打着粗糙补丁的黑色T恤衫被递到他身旁。
后背被人轻轻推了一下，praise刚想回头，就听舒颂一说：“……你先出去吧。”
他就这么被半推着出了卧室，却正好迎面碰上TVG当时的中单right。
right像往常一样想跟praise打招呼，目光却略到男人身后房间里站着的少年。
他瞬间瞪大眼。
“卧槽，血！！”
第62章 他的过去
血？
praise倏地回头。
但没再给他看到什么的机会, 卧室门“砰”一声在他面前重重地关上了。
他盯着那扇门看了会儿，收回目光，拿着舒颂一的衣服去阳台找阿姨。
right操着一口台湾腔, 一脸神神秘秘地跟在他身后：“这个就四伟哥说的新来那小子哦？还要代替你的位置成为队长？他什么情况啊, 刚刚那背上好几道伤口耶, 小混混来的吗？”
面对队友如法炮制的一通询问，praise像赶苍蝇似的挥手赶了几下right。
“赶紧滚去训练室吧, 顺便把其他人叫起床。一会儿伟哥忙完回来看你们还在呼呼大睡小心吃罚款。”
“嘁。”right吐了吐舌头，走了。
praise将舒颂一湿透的衣服递给阳台洗衣服的阿姨，垂下眸, 脑海中想的却是right说过的话。
背上有伤吗？
到底没能“眼见为实”，praise并不打算盲目相信right的话。
放完衣服他回到卧室门口, 但门已经开了，房间内的人影不知所踪。praise朝浴室的方向看去, 却瞥见right坐在浴室边客厅的沙发上，翘着腿玩手机。
他走过去，抬起脚就踹在right的腿上。
right被踹得一点也不痛，但是大叫了一声：“哎哟我去！”
praise又踹了他一脚：“我刚刚跟你怎么说的？”
“卫生间被那个小弟弟占了啊！我上哪去洗哦？”right委屈。
praise看一眼一旁开着灯的浴室, 仔细听还能听见淅淅沥沥的花洒声。
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不说了, 也跟着在沙发上坐下。
舒颂一洗澡洗得还算快, 浴室门再被拉开，他从里面走出来便已是穿着单薄长袖长裤整齐的样子。
“你没有厚一点的衣服吗？”praise问。
十二月的天已经挺冷了，舒颂一这打扮看着都太冷。
但如此被问了，当事人只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装扮, 不大在意地摇了摇头。
praise还想再说点什么, 却听舒颂一开口：“现在可以去训练室了吗？”
到嘴边的话于是又被咽回去，praise点头, 最后看一眼舒颂一的穿着，道：“跟我来吧。”
打游戏这件事似乎对舒颂一来说是很迫切也很认真的。他一到训练就在praise给他介绍的机位坐下，摆开了自己的外设登录客户端。
praise当时还在治疗手伤、做康复训练，每天的训练量都是医生规定好的，不能超过。因此没办法陪舒颂一一直玩，舒颂一就自己一个人单排。
他从队员还没完全在训练室里到齐开始，一直排到所有人陆陆续续结束下机回房休息。
那天晚上praise硬撑着躺在床上对着对面的空铺子等舒颂一等了很久，但还是没能等到那家伙回来，实在撑不住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他对面的床铺依然空空如也——舒颂一已经去训练室开始新一天的训练了。
praise听伟哥说过新来的小孩天分很高，也看过一些舒颂一的游戏视频。能看出来确实是天分很高，操作也很让人眼前一亮。但他没想到这天分很高的小孩还如此勤奋，又或者其实藏着不愿意和他产生过多交流的想法。
总之，在当时TVG队员都爱赖床的冬天，舒颂一是不大喜欢呆在宿舍的。
他身上穿着的衣服也始终都不厚。好在作为职业选手需要出门的情况也不多，去场馆也有车接送，再加上舒颂一的身体看起来还算强壮，竟然也没怎么生病过。
praise在训练室呆的时间不长，经常要跑出去找自己约的理疗师，加上舒颂一不爱呆宿舍的习惯，两个人并没能很快就熟络起来。
只是偶尔他会听到伟哥今天又因为舒颂一不好好吃饭生气了，或者因为舒颂一过度训练而半是心疼地发火。后来被气得不行，伟哥就跑来找他去和舒颂一说说了。
那天praise也是这样，打车把舒颂一带到一家餐馆，点了吃的也点了一些酒。
天冷的时候他是很喜欢喝一点小酒暖身子的，那天舒颂一也只是穿了一件不厚的卫衣、套一件不厚的外套，他看着都冷，于是也让舒颂一喝一点。
舒颂一拒绝了。
原因他没有说，只是很坚决地表示自己不想喝酒。
那顿饭praise也依然没能了解到舒颂一很多，没能和舒颂一之间的关系稍微近一点。这小孩看似很好相处，会主动邀请他双排，也会偶尔关心他手的情况；但舒颂一从不和任何人聊自己。后面这一点是当时TVG的其他队员也一致公认的。
后来praise经常请舒颂一吃饭，想方设法地希望能多了解一点这个小孩，也希望舒颂一能够和队伍里的人敞开心扉。
但舒颂一总是会从别的地方将他请客吃饭的人情还回来，比如给他买烟。
praise努力了很久都发现自己根本没法走近舒颂一的内心一点，他有点累了，开始想放弃。反正说起来舒颂一也只是他的一个队员而已，又不是对象，何必呢？
但命运像是知道应该在这里设置一次挫折似的，突然的某天晚上，praise在外面和人聚餐，聚餐中途他离席外出想要吸烟，意外地碰见了浑身尘土、脸颊上还乌青的舒颂一。
他吓了一跳，赶紧冲上去问发生了什么事。
话还没出口，耳边就炸响舒颂一的一声：“让开！”
然后他身子被人猛地往旁边一推，跌在地上，回过头就见舒颂一和一个男人扭打在一起。
少年身板子瘦弱，敌不过成年男子的拳头。舒颂一一边被打一边被骂，什么“小畜生”“路边的野狗”“贱种”……
praise报了警，然后冲上前去插在两人中间，想要把舒颂一解救出来。
大约是看到了他的加入，舒颂一突然变得疯狂了，手脚并用地在男人身上又抓又挠，拳打脚踢，一副恨不得跟男人同归于尽的架势，差点没把praise吓死。
警察一到，帮忙稳住局势，舒颂一从地上爬起来的第一件事不是看自己身上的伤、也不是拍身上蹭到的无数尘土，而是紧张又担心地来捧起他的手，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问他：“你手没事吧？”
那一刻praise就觉得，他无论如何都会和这个人成为朋友。
聚餐什么的被抛到九霄云外，praise陪着舒颂一去了警局，又去了医院。
路上他试探地问舒颂一关于方才那个男人的一些问题，但舒颂一并不想回答，总是很模棱两可地将问题搪塞。
经过刚刚的出手相助再到两人一起跟那个喝醉的男人扭打到一起，praise虽然一直被舒颂一护着不被碰到，但怎么说也该被感谢一下吧。
结果还是被舒颂一这样敷衍。
praise有些生气，但他又不想向舒颂一发火。
于是在等舒颂一从急诊把受伤流血的部位包扎好的期间，他一个人离开医院，到附近的烟酒小店里，买了一罐冰镇的啤酒，一口气灌下肚。
冰凉的液体将他心中的怒意稍稍平息，praise自诩属于酒量特别好的那种人，这听啤酒对他来说就如喝水一样没什么感觉。
再慢慢走回到医院的急诊大厅，他一眼就看见低着头坐在那，满是颓废模样的舒颂一。
少年的头发乱糟糟的，发丝和衣服上都蹭了灰，整个人都看起来很狼狈。
praise走过去，对他说：“走吧。”
舒颂一却坐着没动。
他叹一口气，不知道这家伙突然上来什么脾气，蹲下身想好好和舒颂一说两句话，却在看清少年的脸时怔愣在原地。
舒颂一哭了，但不是那种歇斯底里的哭。他哭得一点声音都没有，眼泪也不顺着脸颊滑落，而是从眼眶溢出来直接就掉到了地上。
把眼睛里的眼泪挤干，舒颂一抬头，对praise很认真很认真地说：“对不起。”
praise咽了咽口水，回：“没关系。”
但这句“没关系”显然没起到一点用处。
因为舒颂一的眼泪又满了出来。
praise不大会安慰人，他手忙脚乱地往自己身上找了一通纸巾，没找到，最后跟医院里的保洁要了一点，递给舒颂一，并问他：“要不要我陪你喝两杯？”
问完他才想起来这人身上还有伤，喝酒似乎有些不合时宜，于是想将话题绕开。
舒颂一的声音却突然传来：“好。”
借酒消愁。
很多人都这么说。
那个打他的男人更是将此奉为信仰。
舒颂一不喜欢酒。但他有太多愁了，他也想消一消。
那天晚上他接过了praise递给他的人生的第一罐啤酒，囫囵吞下肚里，舒颂一舔了舔唇，觉得到此为止就好。
他不想因为酒像那个男人一样失去理智。
praise也没想到，当时看起来像小混混一样的舒颂一竟然是第一次喝酒。
他也没想到舒颂一是那么的不胜酒力。
对他来说感觉像水一样的啤酒下肚……竟然就醉了。
醉了的舒颂一走不稳路，那时候网约车还没有兴起，半夜的医院门口很难打到车。
praise就扶着舒颂一慢慢走。
走着走着，他能感觉到身边那个低着头的人又哭了。瘦弱的肩膀颤抖着，落泪无声。
过了一会儿，舒颂一才闷闷开口，问他：“你打英雄联盟是因为什么？”
这个问题叫praise顿了一下，他回想片刻，答：“因为无聊。”
因为觉得上学无聊，打游戏有意思，他家境不错，又有个成绩很好的哥哥，父母对他的要求并不高。
但这样说似乎有点没营养，praise又补充：“也因为这个游戏好玩，和人拼操作并且打赢的时候很爽。”
答完，praise反问：“你呢？你是因为什么？”
话音落于空气中，又渐渐消弭了。
对于舒颂一回避这种会透露内心真实想法的问题的行为，praise已经见怪不怪。他只是有些无奈地勾了勾嘴角，没再打算继续问下去。
周围重新沉默下来，只剩舒颂一略显沉重的呼吸。
“饿不饿？等会儿回去想不想吃点什么？”praise又另起话题，问。
舒颂一吸了一下鼻子，开口，嗓音低哑，答得却不是他这个问题：“我是因为钱。”
他脑袋有些发晕，整个人都觉得发热。舒颂一回想起自己最开始接触到这个游戏的契机，可怜又可笑。
他于是很淡很淡地笑了一下。
praise一怔，回眸瞥过身旁的少年一眼，确认舒颂一方才说的那句话并不是自己幻听。
他回想起舒颂一身上破旧的衣服，还有这人平时物欲极低的表现，：“家里……不给你钱吗？”
他问的是钱，舒颂一回答的却是：“我没家。”
那一刻praise清晰地感觉到了舒颂一软化掉的外壳，这人似乎卸下了一些防备，愿意让他看清阻隔在他们之间那层玻璃背后的东西了。
舒颂一没有家吗？
这是，什么意思呢？
“你跟他们决裂了？”他斟酌着话语，用比较委婉的方式试探。
“不是。”舒颂一看了他一眼。
那双眼睛哭过，还是红的，亮晶晶的，很漂亮。
praise想问“那是怎么了”，但舒颂一已经兀自喃喃地说：“我没有家人。那个男的把我捡回他家，我不喜欢他家，就跑出来了。”
他说得很笼统，但就这么简单的几个字，却让praise没了继续问下去的勇气。
并且继续问下去，舒颂一大概也不会很仔细地回答。
praise没再问了，只是沉默后问舒颂一能不能让他抽根烟，舒颂一点了点头。
这个话题没有再继续下去。
那天晚上过后，praise和舒颂一就真正成了朋友。舒颂一也因为受伤加穿得不厚，终于被冷空气教训，发烧了。
praise见舒颂一一副“死性不改”绝不好好穿衣服的样子，打算给舒颂一网购一点衣服当礼物送给他。
但这件事不知是谁传了出去，被舒颂一知道了。正好那段时间舒颂一也攒下来一些工资，他拒绝了praise的好意，自己买了一些衣服。
那个和舒颂一打架的男人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没出现过。praise和舒颂一的关系也随着时间变得更好了一些。
而舒颂一也慢慢地开始放松下来，偶尔会在队里开开玩笑，和队友们互嘴。
一切似乎都是往好的方向在发展的。
后来praise重回AD位置，舒颂一去打辅助，两人一经磨合，效果很好。TVG也就一路从夏季赛连胜，拿了夏冠，进了S赛，并打到了决赛。
但在决赛开始的前一晚，那个男人又突然出现了。
他竟然找到了TVG的基地，并很清楚地知道舒颂一在这个基地工作。他喝醉了，在基地门口嚷嚷着要舒颂一滚出去和他见面。
那天舒颂一难得起晚了，是praise去开的门。
门一开，他就被酒鬼挥舞的玻璃酒瓶砸到了脑袋。
他几乎是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是那天殴打舒颂一的男人，他想把人从基地里推出去，但力量悬殊，怎么也推不过。
right听到动静出来查看，赶紧大声将伟哥喊出来。
基地前厅瞬间乱成一团。
舒颂一就在这噪杂声中醒过来。
他来到楼下，看清楚混乱的场面后，二话不说扑上去就是一个飞踹。
“那个男的直接给他踹飞出去了！在地上滚了两圈才爬起来，”praise说到这里，将手里编辑的一条消息发出去，随后放下手机故意用比较夸张的肢体动作比划了一下，“舒颂一虽然看着很瘦，但力气还挺大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经常要跟这种人打架练出来的……后来和PG的决赛输了，真的很可惜。不过现在都已经过去了。”
封言舟微微低着头，表情凝重地一言不发。似乎一直在沉思。
所以舒颂一过年的时候，不是想呆在基地，而是他无处可去，是吗？
他慢慢地捏紧拳头，胸口一阵沉闷的钝痛，叫他难受。叫他回想起与舒颂一相处时那些点点滴滴的细节。
他想起自己因为失去母亲、感受到无尽孤独而蹲在地上哭泣，那个对praise说自己没有家的人却牵着他说，“先跟我回家”；想起舒颂一借他靠的肩膀，想起舒颂一对他说过的“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
舒颂一对他说这些的时候，心里都在想什么呢？
事到如今封言舟才发现，舒颂一是一个很孤独的人。
他至少还有母亲陪着长大。
舒颂一什么都没有。
难过的情绪呈排山倒海之势将他的心脏挤压。他发现自己在被这个人关心着的同时，似乎，一直都忘记舒颂一是否也需要被关心了。
他忘记了，于是只一味地对舒颂一说他的难过。
他的孤独、他的无助，大概也会让舒颂一想起自己以前的经历来吧？
可那个人真的从来都不说。
praise见自己故意夸张的举动并不能将空气中严肃的气氛稍微调整回来一点，他叹了口气，又喝一口酒。
见桌上的食物被解决得差不多，他又问：“你还饿吗？要不要再点点什么？”
这问题倒是让封言舟开口了：“不用。”
说完，他眨了眨自己有些干涩的眼。
看着封言舟的反应，praise反省自己是不是一口气说得有点太多。
“跟你说这些也不是想让你替他难过，小狗，”他想让气氛缓和一些，说，“我只是想表达，我看舒颂一一直走到现在，他基本没在乎过谁，也没很主动地和谁接近过。除了你。”
“我记得你俩刚配合上不久，他就给我发过消息，问我该怎么把自己打AD时候的经验更快速地教给你，帮助你进步。”讲到这，praise没忍住爆了句粗口，“我跟他能成为朋友，完全是我一直主动热脸贴冷屁股啊，操。他也没有和谁搭配这么默契过。甚至当年和我一起走下时都没有。只能说他是最适合我的辅助，我却不是最适合他的AD。”
“但你是。你们的配合真的很默契，他看起来也很喜欢和你一起打游戏。他这个人不会表达，不可能直接把这些话告诉你的，倒是跟我说过，比起我，他觉得他和你是最好。”
一聊起来舒颂一的双标，praise就有点停不下来的趋势。
他组织着语言正要继续说，手机屏幕却在这时候亮了一下。
【daisuki：聊够了没？我到了】
praise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回去。
他没想到舒颂一动作这么快。
明明距离自己那条“我喝酒了没法送小狗回来，你要不要来接他，不要的话我给他叫车”的消息才发出去二十分钟。
再次看向封言舟，praise开始总结陈词：“……总之，你可以试着多和他聊天，他也一定是喜欢跟你呆一起的。”
说罢，他站起来：“我去结账，你差不多收拾一下。我喝了酒不能开车，得叫代驾，就不送你了，一会儿我叫你队长来接。”
“啊。”封言舟被最后那句话吸引回神。
他眉心松了，刚想说什么，praise就已经匆匆离开。
封言舟把桌上那杯鸡尾酒最后一点喝完，起身，赶紧跟上去，想叫praise别让舒颂一过来。
那人估计还在生他的气呢。
但走到门口，视线寻到男人背影的下一秒，又马上被另一个人吸引。
他咽了咽干涩的喉，心跳几乎是骤然加速。
舒颂一也马上看到了他，目光从praise身上转过来，朝他迈步走近。
封言舟张了张口，想说“对不起”。
但话还没来得及出口，他的手腕就被人抓起。
捏着他的人用了些力，像是怕他跑掉似的，牢牢将他抓着，落下的话音也是不容拒绝的命令：“走了。”
封言舟就这么有些晕乎乎地跟着舒颂一离开，甚至忘记回头和praise道谢。
刚听过舒颂一过去的一些事，在见到舒颂一之前，封言舟觉得自己有一万句话想对这个人说。
但那些话又在见到这人之后被他全然忘记了。
他跟着舒颂一坐车回到基地，一路被人拉着走。
praise说舒颂一不胜酒力，封言舟听到时希望自己能比舒颂一的酒量好一些。
只不过现在看来，他有点想多了。
酒精让他的脚步变得有些虚浮，踩不稳。
眼看着就要到基地，基地里人多眼杂，封言舟想趁现在把那句“对不起”说了。
他开口。
前面那人的背影却卒然停住了。
封言舟来不及反应，步子一脚踩到舒颂一的脚后跟，他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往前扑去。
封言舟不由得闭眼。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带着舒颂一跌倒的时候，不幸中的万幸，舒颂一站得很稳。迎接封言舟的不是冰冷的地面，而是舒颂一直挺的脊背。
——他几乎是下意识握住舒颂一的两边肩膀，方能堪堪稳住身体。
封言舟脸一热，手跟触电似的弹开。
脱口的道歉直接被心跳撞磕巴了：“我、我撒谎了，对、对不起！”
说完，他觉得自己这样好丢脸，低下头就想跑走。
身后的衣角却被人倏地攥住，攥得紧紧的，勒住了封言舟仓皇的步伐。
“我还没说话呢，”舒颂一平淡的、冷漠的话音从背后传来，“你跑什么？”
封言舟也不知道自己跑什么。
但现在跑不了了，他只得回过头去，和身后盯着自己的那个人对视。
舒颂一：“和praise聊得开心吗？”
不能说开心，但也不能说不开心。
因为他们聊的都是舒颂一的事。
封言舟思考了一下，但在对上眼前人的视线，他摇摇头。
“说实话。”舒颂一半敛眸盯着他道。
封言舟又点点头。
然后补充一句：“还……行。”
舒颂一睨他一眼，眉心蹙起来，扭头离开。
封言舟赶紧追上去：“你别生气，我真的不是故意骗你的。是因为有些事情我想向praise了解，所以不得不……”
话没说完，离开的那人顿足，封言舟于是也顿了，连着话音一起。
“什么事？”舒颂一侧过脸，问，“不能问我吗？”
这问题又把封言舟给问住了。
他不可能将自己和praise谈话的内容如实告诉舒颂一，那太没有礼貌了；也不能说“说了你也不会告诉我”这种话，那会让舒颂一为难。
可是，应该找点什么借口呢……
封言舟找不出来。
他搜肠刮肚，绞尽脑汁，都想不出来一个合适的借口。
何况他也不想再骗舒颂一了。
封言舟低着头将垂在身侧的手握紧，他深吸一口气，刚打算实话实说，就听舒颂一又开口了。
“算了。”那个人说，“你不想说的话，我不问了。”
舒颂一的语气有些无奈，封言舟却在里面还解读出一点失望。
他皱了眉，赶紧道：“不是的。是我……是我好奇你的过去。我想了解你，所以我找praise，你们以前是搭档，我找他了解你。”
坦白完，封言舟不敢看舒颂一的脸，“对不起，我应该直接来问你的。偷偷找别人打听你的事情有点没礼貌了，你别生气。”
少年一番话坦白完，舒颂一沉默了。
他没有想到这背后的真相竟然是这样的。
他想起之前每一次封言舟小心翼翼地想要了解他时问的问题，以及自己回避的回答。
良久，舒颂一才张了张有些干涩的口，道：“不用道歉……我没生气。”
说完，他垂眸，苦涩地扯了一下嘴角。
“你可以向别人打听，因为如果你问我，我确实不一定会告诉你。”
得到舒颂一的回答，封言舟在松口气的同时，又看见那人脸上隐隐浮现的内疚表情。
他想再说点什么。
舒颂一却再次开口了。
那双眼睛也静静地朝自己望过来。
“但是以后你可以直接问我，粥粥，”舒颂一的表情认真，盯着他，字字敲在他心头，“不要问别人了。”
舒颂一说：“我会告诉你。”
第63章 慢慢在乎
话音入耳, 叫封言舟不由得捏紧了拳头，一点一点僵直了身体。
他看着舒颂一，一时感觉到语塞。
说完那句话, 舒颂一扭头便打算离开。
旁边的路灯在这时接触不良似的忽然闪了三下。
封言舟原本僵直的脊背顿时颤了颤, 对于可能要面临的黑暗他感到有些不安, 下意识追着舒颂一的背影跟上去。
“舒颂一……”
他刚想说让那人等等他，就见舒颂一将基地的大门打开, 并回头朝他伸出手。
封言舟脚步又慢下来，垂在身侧的手捏了捏衣摆。
动作被拆解开，他忽然有些后知后觉地发现两个男生牵手似乎是一件很奇怪的事。舒颂一伸在他眼前的那只手很好看, 骨节分明，修长纤细, 腕骨因为瘦是有些突出来的，看起来很好握。
封言舟犹豫着, 却被舒颂一催促：“过来。”
他只好把心底奇怪的感觉压下去，硬着头皮握上舒颂一的手。
因为时间已经不早，TVG的其他几人早就回房休息了。前厅是很昏暗的，到处没怎么开灯也没有人, 封言舟就这样迷迷糊糊和舒颂一牵着手一起行至二楼, 来到房间门口。
舒颂一把他送到后松开手, 还伸手替他打开屋门，又打开了屋内的灯。
周围被照亮，封言舟原本紧绷的肩膀顿时放松下来。
“晚安。”他听见舒颂一说。
“晚安。”他于是也说。
然后看着舒颂一回到房间里，门在自己面前关上了, 封言舟才转身回到自己的卧室, 在书桌前坐下。
封言舟拿过自己那本红色封皮的日记本，摊开到最近写的那页, 手中握着笔，盯着书页发了一会儿呆。
他没有写新的，而是在怔愣过后，将日记一页一页地慢慢往前翻。
看着目光里那些纸张上的词频从“舒颂一”再到“我”，再到“飞鸟哥哥”。
然后再往后翻。
从“飞鸟哥哥”到“我”，再到“舒颂一”。
他放下笔，揉了揉脸。
*
虽然舒颂一松口了，表示自己对他如果有好奇可以直接问，但那晚过去之后，封言舟并没有再主动提起相关的任何话题。
第二天训练赛打完，舒颂一以“带万万去打疫苗”的理由要请假出门。
说完，他还补充一句：“还有封言舟也要请假。”
伟哥：“…………你们俩都不许出去。”
“为什么？”舒颂一不解。
“猫可以我带去打针，你就别跑了乖乖呆在基地训练。别听老马最近夸你们势头不错就松懈，要趁着这好势头赶紧涨涨士气，争取拿个冠军！”伟哥语速飞快地开始rap，“再说了如果非要去一个人你自己去不就行了？非拉上封言舟干什么，嫌他太闲？人家除了昨晚请了个假，平时可基本是全队起得最早的人，每个月都超额完成直播任务，游戏从早打到晚！”
“咱们队里只有他的工资我发得是心甘情愿心服口服，要不是你天天把他拉出去，我感觉他都不用休息的！”
这话听得舒颂一皱眉：“我都没注意。那他更应该出门走走，以防腰肌劳损了。”
“……我倒也不是这个意思哈。”伟哥擦了擦额角滴下的汗说。
“那我和他就出门了。”舒颂一顺势说着，转身就要走，“再晚一点附近的宠物医院又要关门了。”
伟哥：“我还没准假呢！回来！”
他叫嚣着，直接伸手去拉舒颂一的胳膊：“再说了你俩现在成天黏在一起又算个什么事？之前我就不说了，昨天那么晚了还要跑出去接封言舟。他又不是六岁，又不会被拐跑！”
舒颂一蹙眉，拂开男人攀着他胳膊的手：“这不是你希望的吗？之前叫我们别吵架，现在不吵了你又哪里不满意？”
伟哥：“我……”
“而且他昨晚喝酒了。”舒颂一说这句话的时候加重了一点语气，像是在强调那个条件，“他酒量不好，我当然要去接。”
伟哥：“你……”
“先走了，赶时间。”舒颂一头也不回地摆手，“我知道现在在赛季中要抓紧时间训练，会尽快回来的。”
伟哥：“操……”
操。
他就这么看着舒颂一进了训练室，大约五分钟后，又眼睁睁看着舒颂一拉着封言舟的手腕从里面走出来，拎上了装着小黑猫的猫包，离去。
伟哥觉得，他现在需要狠狠地抽上两支。
*
再看见万万，封言舟满脑子都是praise和他说过的，舒颂一来TVG报到那天穿的是一身黑衣黑裤。
他发现舒颂一的衣服几乎都是黑色，甚至连白色都少见。总是从头到脚都是黑的，只有皮肤很白。
然后那双眼睛又是棕色的。
跟在舒颂一身后来到宠物医院，封言舟在一旁看着医生将万万从猫包里捞出来，小猫似乎不大喜欢被陌生人碰，“喵喵”地一直叫也一直躲。
万万的瞳孔也是琥珀色的，很漂亮。
封言舟看了一会儿，又将目光缓缓从猫身上挪到站在一旁一身黑的人身上。
简直就是大万万和小万万。他想。
所以舒颂一第一次来TVG报到那天，差不多也是这个模样吗？
淋了雨之后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受伤之后，满身尘土的时候，又是什么样子呢？
封言舟有些好奇。
今天走得有些匆忙，他当时还在直播，rank也没排进去，舒颂一一进来就摘了他的耳机，让他起身。
封言舟匆匆下播，站起来就被舒颂一拉着走了。
走出基地的门他才知道舒颂一是要他陪着一起去给万万打疫苗。
此刻他盯着那人看，目光流转一圈，最后停在舒颂一过长的头发上。自从自己来TVG之后，他就没见过舒颂一去剪头发。当时舒颂一的头发就有些长，刘海都遮眼睛了，现在更是长得夸张。
这人说会剪，但到现在也没剪。
小猫的疫苗很快就打好，舒颂一抱着生气地缩在猫包里的万万往外走，并跟封言舟说：“留在这观察大概半小时就能回去了。”
封言舟点点头说：“好。”
这等待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身旁的舒颂一低着头在看手机，封言舟便也跟着拿出手机看。
一旁路过一位医生，封言舟听到脚步，下意识看过去一眼，不料和那医生对上视线，对方朝他笑了笑。
他怔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下一秒，那医生干脆朝他俩走过来，压低了声音问：“是daisuki和deadshot吗？”
封言舟没想到会被人认出来，他差点没反应过来，还是身旁的舒颂一先从容地抬头，“嗯”了一声。
得到了回答，医生脸上表情显得有些兴奋，她抿抿唇，小心翼翼地开口：“可以合照吗？还有签名？”
说完，她又补充：“我很喜欢你俩，小狗的比赛从出道到现在我一场没落过。舒队的也是……”
闻言，封言舟下意识转头朝舒颂一看过去。
只见舒颂一淡淡地说了“可以”，他才也跟着表示同意地点点头。
“谢谢！”医生眼睛都亮了，拿出手机，还叫来同事帮忙拍合照。
这动静瞬间吸引了宠物医院其他人的目光。
拿到了签名还有了合照，那医生看起来十分满足，她红着脸，忽然想到什么，回过头问：“我能给你俩也拍一张吗？”
“我俩吗？”封言舟愣了愣。
他还未思考这合不合适，耳边就已经传来舒颂一的一句：“可以。”
下一秒，那身旁的人就朝他靠了过来，距离被拉近，舒颂一身上那股好闻的花果味道又窜入封言舟的鼻间。
他于是梦游似的，下意识举起手在自己脸颊边上比了个小树杈。
“舒队，头发稍微撩开一点。”医生说。
舒颂一闻言，配合地捋了一把自己过长的刘海。
“很好，很帅！”医生拍完合照激动地在原地转了个圈，有同事这会儿过来叫她去处理事务了，她于是回头丢下一句，“你俩真的太配了！”
然后边低头疯狂给自己的姐妹打字，边快速跟着同事离开。
万万留院观察的时间这时候差不多结束，封言舟拽了拽自己的衣摆，莫名有些不大自在。他听见舒颂一对他说“走吧”，而后跟着人走出去。但舒颂一步履很快，很快就超过他了。
封言舟于是看见舒颂一泛红的耳朵，以及那拍完照后重新渐渐塌下来、遮住脸的头发。
今天天气很热，他发现舒颂一没有穿连帽衫，只套着一件简单的黑色T恤。
眼看已经走到宠物医院门口，封言舟出声：“舒颂一。”
走在前面那人脚步停了，但没转过头。
封言舟继续说：“我陪你一起去剪个头发吧？”
顺着封言舟的话，舒颂一抬手又拨弄了一下自己的刘海。他刚想说“好”，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拿出来一看，备注“伟哥”。
舒颂一面无表情地把电话挂断了。
他说：“好。”
“你有什么常去的店吗？”封言舟问他。
舒颂一：“有的。”口袋里的手机又响了。
他继续挂断。
“那我们去你……”
又响了。
舒颂一皱着眉把手机拿到面前，按下接听。
他刚准备开口，那边人的话音就已经忍无可忍地从听筒喷出来：“舒颂一！！你不是说很快的吗？过去快两个小时了回来没有？不接我电话是什么意思？要不要我帮你回想一下当初你跟小狗说不许早恋的话是怎么说的？！”
“其他电竞选手十八岁都已经准备拿冠军了，你要在封言舟十八岁的时候天天带他出去玩毁了他吗？你这样逮着他薅，跟刚和一个人谈恋爱天天要跑出去约会的情侣有什么区别！！？舒颂一……”
好吵。
舒颂一把电话又挂了。
挂完，男人的声音却还响在耳畔似的，他有些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伟哥说的最后那句。
……什么谈恋爱、约会的。
那几个稀松平常的字眼此刻却跟违禁词似的搅乱了他的思绪，舒颂一感觉到自己心跳加速，也感觉到罪恶。
回想起自己说过的话……确实是打脸，也不应该。
舒颂一反省自己，并做贼心虚地迅速瞥一眼一旁站着等他的封言舟。
只见对方眨巴着眼睛一脸单纯地看着自己，似乎压根没听见方才听筒里伟哥那歇斯底里的咆哮。
没听见就好。
舒颂一眉心舒展，松了口气。
“……走吧。”舒颂一收拾心情和思绪，说，“赶紧剪完了回去。”
封言舟跟上他的脚步：“地址给我，我来打车。”
“我来吧。”舒颂一说。
说着他便拿出手机，又被人伸过的手摁下。
“我打。”封言舟很认真地说，“我请你剪头发。我攒了好些钱了，你经常请我这那，让我也请你几回吧。”
话说到这份上，舒颂一没再坚持。他给封言舟报了地址，低头开始回伟哥轰炸过来的微信消息。
“伟哥找你吗？”叫好车，封言舟瞥一眼舒颂一有些烦闷的表情，问。
“嗯。”舒颂一答。
封言舟：“剪头发应该很快的。”
“嗯。”舒颂一皱着眉，打字的手速更快了。
似乎跟伟哥在很激烈地说着什么。
车来了，封言舟看舒颂一一副架还没吵完走不动的样子，伸手扶过那人胳膊，带着舒颂一上车。
舒颂一常来的理发店装潢很精致，站在外面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两人进店，将万万暂时托付给了前台，便被tony带着往里面走。
“你也剪吗？”跟伟哥吵完架，舒颂一总算抬起头来看跟在自己身边的封言舟。
封言舟顺着他的话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要吗？”
他不是很确定。
“一起剪了吧，deadshot的头发我看也有点长了。”tony这时候笑嘻嘻地插嘴。
舒颂一作为这里的常客，他自然知道这位是职业选手，也看LPL的比赛，因此认出来了舒颂一身旁的人是封言舟。
“那剪吧。”封言舟于是从善如流道。
“好嘞！”tony一听他这么好说话，乐坏了，赶紧又叫来一个同事，一人一个脑袋。
封言舟在舒颂一旁边的位置坐下。
简单和tony沟通过自己的需求后，两人就都不说话了。
剪头发的时候脑袋都不大能乱动，他们便都低着头各自在看手机。
封言舟习惯性地登上微博小号，漫无目的地刷着。
无意间瞥到自己关注的超话社区里，那个名叫“舟一”的超话今日新增了四十多篇帖子。
他指尖一顿，点进去。
屏幕顿时被自己方才在宠物医院里和舒颂一的合照淹没。
他又想起那个女医生说的“你俩真的太配了”，耳朵不自觉地有些发热。封言舟垂眸一下一下划着，发出来的帖子全是说他们好配的。
【爸爸妈妈我是你们的孩子】
【小狗居然会陪舒队一起去宠物医院、、别太爱了好吗、、】
【这是之前开心在直播里说过的新捡的那只小黑猫吗？？有种好强烈的舒队即视感！】
【《一家三口》】
【封小狗和舒小猫、、天呐这样一组合更萌了、、、、】
……封言舟看着看着，就觉得这超话画风变得有点奇怪起来。
他怎么好像记得，这超话里以前不这样的？
所以cp到底是什么东西。其他职业选手也有这种双人超话吗？
他们的超话里也都是会说这些奇怪的话的人吗？
看着看着，封言舟手指一滑，又划到了产出区。
然后他看见各种漫画风格的自己和舒颂一，还看到一些蓝色链接，链接的最前面是红色小车的emoji。
每条几乎都有几百甚至上千赞。
他刚要点开点赞最多的一条，耳边就传来一句：“剪好了。”
封言舟的手指于是从蓝色链接上移开。
他抬眸，朝自己面前的镜子看去。
……不是。
镜子里这个小蘑菇是谁？？？？
第64章 你很好看
舒颂一的头发几乎是和封言舟一起剪好的。
Tony带着他俩去洗头, 再吹干，总算是落下一句“好了”，他得以转头过去看看那人剪得怎么样。
但他转过头看见的第一眼并不是发型, 而是封言舟和Tony说话时那张通红的脸。
“这个发型我觉得很适合你呀帅哥！你脑袋这么圆, 剪这种很好看的, 很可爱！”Tony瞪着眼睛在据理力争。
“但是不适合我啊。”封言舟压根就不信他的话。
他盯着镜子里脑袋被修理得圆圆的自己，刘海正好整齐地修理在眉毛的高度, 露出他全部圆圆的眼睛，没有了往日一点点酷拽锋利的气质。
这不是他想要的感觉！！
争不过Tony，封言舟很是生气郁闷地跟在Tony的屁股后面去结账, 顺便领回了万万。
他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舒颂一的表情。
结完账，封言舟背着万万来到理发店的外面。小猫在包里还在熟睡, 他低头给舒颂一发微信，让舒颂一在店里等他一下, 他去边上买个帽子回来。
但消息还没发出去，身后就响起一声：“怎么先走了？”
突然出现的舒颂一的声音把封言舟给吓得是浑身一震。
他差点儿没把手里的手机丢出去，堪堪握住了，才把脸往声音传来的反方向转, 后脑勺对着舒颂一说：“我、我想去买帽子。”
“为什么要买帽子？”身后那道声音挪了方向, 往他脸朝向的这边移动。
封言舟又赶紧把脸转向另一边：“剪得不好, 太丑了。”
“哪里不好？”舒颂一的手顺着话音攀上了他的后颈，手指用了些力，掐着封言舟，“我看看。”
明明都夏天了, 舒颂一的手指却还是发凉的, 掐着他后颈皮肤时激得封言舟狠狠打了个颤，又想到背后的小猫, 他下意识不敢动了。
于是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舒颂一从他身后走到面前，两人对视后，封言舟看着舒颂一的目光往上他脑袋上挪了一点。
他低下头，做好了被笑的准备，耳朵烫得能煎鸡蛋。
但等了一会儿，预想之中的笑声却并没有出现在耳边。
“好看的。”
舒颂一淡淡的话音飘进他耳朵里，说得封言舟顿了一下。
他刚想抬头看那人的表情，就感觉到一只手在他脑袋上揉过一下。
“很可爱。”舒颂一又说。
然后那只手就从他脑袋上撤去了。
封言舟咽下震到嗓子眼的心跳，看向舒颂一。
对方头发一经修理，瞬间清爽了。原先长得几乎要及肩的黑发有了形状，层次分明、蓬松地盖在这人脸上。
舒颂一的刘海还是有点长，但起码能露出眉眼了，似乎也打薄了一些。鬓角的发丝被修剪得正好贴合这人的脸型，让舒颂一本就看起来尖瘦的脸看起来更加锋利。
不得不说，好适合。
封言舟在网上刷到过这种发型的名字，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念什么鱼头的。
那个字他查过读音，但是又忘了。
“但是我更喜欢你这样子的。”他嘟囔一句，移开了目光。
他喜欢这种很帅的感觉。
舒颂一见他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再配上这可爱的发型，觉得有些好笑。
他压下自己嘴角的笑意，说：“下次剪。”
但表情掩饰得似乎并不成功，封言舟看他一眼后脸更红了：“你还笑我！”
“我没。”舒颂一抿了抿唇，把话题转移开，“车打了吗？”
“打了。”封言舟说着，睨他一眼，“我不要跟你坐一起。等会我坐副驾驶。”
“为什么？”舒颂一问完，又说，“不行。”
“因为你很好看。”封言舟说。
剪完头发的舒颂一真的很好看。
虽然封言舟之前就知道舒颂一的五官很精致很帅，但由于那五官经常被舒颂一的头发遮住，并没能很清晰地感知到究竟有多好看。
现在头发一剪他才发现，舒颂一的好看几乎是侵略性的。
封言舟看过几眼就不敢多看，他怕自己眼睛一直盯着对方不礼貌，也显得很奇怪。
反观自己……封言舟一直都知道自己眼睛长得比较圆，不靠刘海遮一遮就没有那种锋利帅哥的感觉。于是一直以来把刘海都留得比较长。
现在倒好，直接给咔嚓全剪了，他的“遮羞布”都没了。
舒颂一没有应他那句关于外貌的夸奖。两人的话语声被车水马龙的嘈杂替代，封言舟其实很想回头看看舒颂一的表情，但他就是梗着脖子盯着车流看。
于是也就没看到舒颂一在被他夸完后脸上一闪而过的害臊。
以及那张努力绷着冰山脸但颊上染着一片淡绯红的模样。
由于伟哥催得紧，两人没再耽搁。坐上车便直奔基地。
期间舒颂一又接了伟哥的一通电话。
下了车，封言舟觉得自己这发型还是不能见人，便让舒颂一先回去，他到边上随便找家店铺买一顶帽子。
“我跟你一起。”舒颂一说。
“不用了。”封言舟拒绝道，“伟哥那么着急，你还是先回去吧。”
“他不急。”舒颂一说，“买个帽子也要不了多少时间。”
男人话里带着不容拒绝的态度，封言舟没再说什么。
好在基地附近的这条街上开着几家服装店，就如舒颂一所说的那样，没花多少时间，封言舟买了一顶全黑的帽子戴在脑袋上。
他付完钱，转身去找站在店门口等他的人。
从手机里抬起头，却看见店门口的舒颂一正被一群穿着漂亮的女生围着。
什么情况，是粉丝吗？
封言舟心一抖，疾步向店门口走去。
“哥哥，她想要你的微信。”
“哥哥，她还说你很帅。”
“哥哥……”
一群小女孩叽叽喳喳的，大约五六个，看模样大概也就初高中生，把舒颂一围在中间走不了。
其中有一个满脸通红的女生被推着到了最前面，她低着头，羞得说不出话。
“快呀。”同行的女孩还催促她。
那女生深吸一口气，开口。
“舒颂一，走了。”
她话没出口，就被一道男声打断。
原本兴奋的女孩们均是一顿，循声望去。
只见不远处站着一个高高瘦瘦、带着鸭舌帽看不清脸但模样看起来很凶的男生。
红着脸被推倒最前面的女孩脸上红晕瞬间褪去，她眨着眼睛冷静下来。
而后就听被她们围到中间的男人开口，淡淡说了句“不好意思”，转身离开。
舒颂一回到封言舟身边，扫一眼少年脑袋上的鸭舌帽，刚想说点什么逗逗这人。
封言舟却在听他开口前率先转身走了。
女孩们的议论声没停，有人问要不要追上去。而那个被推到最前面的女孩重新蹭回人堆里。
“好啦好啦，你们别起哄了，”她说着，比了个压低的手势示意自己的好朋友们，“微信要不到就算了，我们先走吧，电影不是快开场了吗？”
“可是……”她的朋友有些犹豫。
“走吧走吧，我也没有很想要微信啦。”女孩笑笑，推着朋友的后背往前。
听她这样说，朋友们也只好作罢。女孩叹了口气，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却正好看见那个看起来很凶很高大的男生把自己头上的帽子摘下来，露出自己被修剪得很圆的顺毛头，并冷着脸反手将帽子扣在了那个留着鲻鱼头发型的帅哥脑袋上。
舒颂一猝不及防被封言舟的鸭舌帽盖了一脸，险些没往后踉跄去。
身旁那人大概是看出来了他脚步的不稳，伸手有力地往他胳膊上扶了一把。
“你干嘛？”他有些不解地皱了眉，一把摘下封言舟扣在他脑袋上的帽子。
“我不想戴了，你戴。”封言舟说着，回过头来，看见舒颂一把帽子摘了，他那拧着的眉毛又紧了紧。
“怎么了？”舒颂一看着他问。
眼前的少年没说话，只是把舒颂一手里的鸭舌帽拿走了，再次扣到他脑袋上。
然后抓住他的手腕，拉着他往前：“快走吧。不是说伟哥催你吗。”
鸭舌帽的帽檐再次将舒颂一的视线遮盖。
舒颂一垂眸，视线便落在封言舟抓着他手腕的那只手上。
夏天了，他们穿的都是T恤，没有袖子的，手臂裸露在空气中。封言舟的手心很热，贴着他的皮肤微微泛湿，舒颂一尝试挣脱了一下，挣不动。
封言舟握得很紧。
面对对方突如其来的霸道，舒颂一脸上没什么表情地抬起头来去看封言舟的侧脸。
只见眼前这人绷着嘴角，一副严肃的样子，却因为那显得温顺的发型和眉目而并不冷酷。
封言舟的耳廓是红的。
怎么看起来好像是有点生气的样子。
舒颂一回想了一下刚才发生过的一切。
这家伙不会还在生理发师的气吧？
这么想着，但由于已经回到基地，舒颂一看着封言舟开门，只能暂时将心中的疑问吞入腹里。
封言舟一推门就见昏暗的大厅站了个人，他吓一跳，脚步顿时慢下来。
伟哥一见到舒颂一和封言舟两人的脸，满肚子的牢骚要发：“舒颂一不是我说你，我让你跟封言舟关系搞好一点但也不是让你……”
话说到一半，他目光又无意瞥见面前二人牵在一起的手。话音顿时哽住：“你……”
大约是察觉到不对，舒颂一刚想说什么，就感觉到封言舟握在自己手腕的那只手松开了。
他到嘴边的话顿了一下，才脱口而出：“猫打疫苗没办法，除此之外不会再请假了。”
伟哥：“你……”
舒颂一回头，对封言舟说：“走吧。”
碍于伟哥在场，即便舒颂一这么说，但封言舟低着头，还是没动。
舒颂一于是抬眸又朝伟哥看去。
没了刘海过多的遮挡和削减，他目光的压迫感也就更强了一些。伟哥被盯着看了几秒，最后别开脸，暂时假装无视地摆手：“去吧去吧。”
封言舟这才迈步离开。
而在舒颂一路过时，伟哥又皱着眉头，深深地看了那个目不斜视的家伙一眼。
*
两人离开前厅，先去安顿好了万万。
再回到训练室，封言舟推门进去就和开心对上视线。
开心看着他，先是一愣，随即“噗呲”一声，捂住嘴，脸颊就鼓了起来，把眼睛撑得眯成一条缝。
KK正在直播和弹幕友好互动，闻声回头：“怎么了？”
在看见封言舟后，他表情也是一怔，随后微笑着说：“剪头发了？小狗怎么走起可爱风格了？”
【什么什么？小狗剪头发了？？】
【牢K你快让小狗开播，我想看！！！】
【什么可爱风，我狗那么帅气能可爱到哪里去？】
小祥被KK说的最后一句话吸引回头，瞥一眼封言舟的头发，也勾了勾嘴角，锐评道：“这不就是奶狗风吗。”
“奶狗”两个字让开心再憋不住，直接爆笑如雷。
KK直播间的弹幕也刷过去一水的“哈哈哈哈”。
封言舟：“……”
他胸口闷着气，走回来的一路都莫名觉得很热、脸很烫，这会儿被笑得更甚了，拧着眉、表情别扭，往后退一步就想离开。
“你笑什么郑开心？”舒颂一从他身旁擦肩，径直往开心的机位边上走去，他说着，抬手捏了一把开心的肩膀，并对小祥说，“王赫祥，把你手机里去年他剪那个狗啃头发的照片发微博，我出两千。”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KK听到这忍不住也笑了，顺着舒颂一的话回忆起开心之前剪失败的那个头发，他举手，“我出三千！直播间的朋友们可以去小祥的微博蹲好了。”
【收到】
【之前他那个发型比赛的时候老子就笑过了，我记得开心还因为这事那个月直播都没开摄像头】
【还有丑照？？速速上交让党和人民都笑一笑哈哈哈哈哈】
“卧槽不行！”开心直接从位置上跳起来，话题中心立刻从封言舟身上转移了。
小祥也笑得不行，说“好”，倒真的开始翻相册找照片。
“王赫祥！！！你想死吗！！！！”开心怒吼。
吼完，他扑上去就要抢小祥的手机。
封言舟就在这吵吵闹闹中又平复了一下心情，默默回到自己的机位，登陆客户端。
舒颂一看他一眼。
开心已经和小祥扭在一块儿了，KK在一旁和直播间的水友边解释战况边调整摄像头，试图把节目效果扩大。
训练室内顿时吵成一片。
舒颂一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拍拍手从开心的机位旁边离开，朝封言舟走过去。
少年已然戴上了耳机开始单排。
他看了几眼，最后目光在对面下路那个praise的ID上停留片刻。
惦着跟praise对线压力会比较大，舒颂一还是没伸手打扰封言舟对线。
封言舟心情不佳，因而游戏也打得有些着急。操作虽然很快也很秀，但被praise抓到了两波机会，阵亡两次后丢了前期建立的优势。
己方打野偏偏还是个压力怪，封言舟死一次就pin一次问号。加上排位到的路人辅助似乎有些跟不上他的操作，打得并不是很顺利。
游戏在四十二分钟后艰难地输掉了。
封言舟活动了一下手指，继续挂上排队。
他隐约有感受到舒颂一的目光似乎在自己身上停留过，于是这会儿瞥过去一眼。
只见身旁那人也在rank，一边操作一边给自己下路送人头给机会的ADpin问号。
战况看起来很激烈的样子。
封言舟没有选择打扰舒颂一。
他低头，打开手机随便看看，就见热搜上挂着一条#KK直播间真是太有意思了#。
在热搜第二十七的位置。
点进去，就是营销号的各种微博。
【开心自曝狗啃头是小祥半夜梦游抱着他脑袋啃的】
【开心和小祥在KK的直播间打起来了！】
【开心放话要和小祥solo，谁输谁剃光头】
伟哥这时候咆哮着席卷而来：“彭珂郑开心王赫祥你们给我适可而止！！！！”
嗯。封言舟觉得一会儿营销号的微博应该还会多一条内容。
他郁闷的心情于是稍微缓和一些下来，耳机里传来排队成功的声音。
封言舟点进去。
四小时后。
TVG训练室已空无一人。
封言舟心情好不容易好一点了，但打完排位，他又感觉全世界的霉运似乎都在自己剪了蘑菇头的那一刻吻了上来。
面色铁青地退出今天的最后一把rank，封言舟打开战绩对着自己的八连跪沉默数秒钟。
然后恶狠狠地关掉了电脑。
他离开训练室，关掉灯，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往宿舍走。
路过客厅，却见客厅那边的厨房似乎亮着灯。
封言舟经常排位到很晚，以往他回宿舍的时候，基地一楼的灯几乎都是关着的。
对于眼下的反常，他顿足。
这是厨房有人，还是灯忘记关了？
舒颂一倒好牛奶，把好奇探头的悠米抱到地上，而后端起装着牛奶的玻璃杯，准备去找训练室内还没下机的封言舟。
牛奶倒得有些满了，他皱眉，下意识盯着那不稳的液体表面，低着头走得很小心。
走着走着他感觉到前面站着个人。
舒颂一目光专注地盯着牛奶，余光只瞥见一双大家在基地都会穿的伟哥统一购置的织布拖鞋。
他下意识以为这人是方才在厨房边悲伤边偷吃蛋糕被他逮住的开心，开口就不耐地说：“让一让。”
那道身影很听话地，一声不吭地让开了。
这不像是开心。
舒颂一驻足。
回头。
厨房的灯还未关，但只点了不很亮的一小盏。封言舟就站在明暗交接的地方，鼻梁的阴影遮掩了他置身于黑暗中的那半张脸，只留下另一半，高大的身影靠着走廊的墙壁，柔顺的黑发下面是半垂着的明亮柔软的眼睛。
盯着他。
来得正好。
舒颂一避开与封言舟对上的视线，将牛奶往前递了递：“给你的。”
站在他对面的人静了几秒后才伸手接过。
封言舟低头盯着杯里的牛奶，抿了一口。
他本是想帮忙把灯关掉的，但没想到厨房真的有人。
那个人还是舒颂一。
看见舒颂一他就莫名停住了，站在走廊的阴影里。看那个人倒牛奶，再将悠米抱到地上，最后小心翼翼地端着牛奶朝自己走过来。
一口牛奶下肚，却没能让他又闷又堵的胸口和缓多少。
封言舟仰头，把剩下的奶一饮而尽了，绕过舒颂一打算去厨房洗杯子。
衣领却突然被人从后面扯住，他又陡然停下脚步。
舒颂一从他身后走到他面前，衣领后面的力道松了，那只手抚上他后脖颈。
他的脑袋在舒颂一的施力下微微压低，同时脖颈被舒颂一连着后脑勺的头发搓了两下。
“给你看开心狗啃头的丑照，别不开心了。”舒颂一说着，将自己的手机拿起来，举在封言舟面前，打开相册。
开心留着狗啃头哭得涕泗横流的照片就骤然出现在眼前。
封言舟被雷了一下。
他拧着眉，胸口那气终于散开一些，变成一声轻笑从鼻腔里哼出来。
舒颂一给他又多翻了两张照片：“他比你这个发型好笑多了。对吧？心情好点了吗？”
封言舟嘴角噙着不算明显的笑意，淡淡“嗯”了一声，想说“好点了”。
目光却忽然注意到舒颂一相册最底下被压缩的那一条图片。
随着身旁那人翻动的动作，最后那张缩小的相片慢慢呈现在眼前。
虽然很小，但足够清晰地能让他看见一前一后穿着黑色羽绒服，交叠的两个人影。
一个坐着一个弯着腰站着，背景是那辆熟悉的商务车。
封言舟感觉到自己心倏地抖了一下。
抖散了他胸口最后的一点郁闷。
然后渐渐地，一点一点地加速。
那张照片。
那张照片，是他和舒颂一过年之前打完比赛，两人还在赌气的那天，粉丝在车下给车上的他俩拍的合照。
第65章 队长偏心
舒颂一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相册的秘密被人发现。
他那句话说出去后封言舟长久没有回应, 置于少年脖颈之后的手又捏了捏：“嗯？”
这低下嗓音的一声让封言舟耳朵登时热了，他回过神来，原本带着些情绪的脸变得空白。
“好、好多了。”他说。
说着, 慢慢地把身子直起来。
舒颂一搭在他脖颈上的手便顺着滑落了, 垂到身侧。
“回去休息吧。”舒颂一说着, 把封言舟手里的玻璃杯拿过了，“明天有比赛, 好好发挥。”
封言舟反应过来跟上去的时候，舒颂一已经把那杯子送到水池里冲洗掉了。
他走到一半，就见舒颂一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回过头, 两人目光对上的刹那都是一怔。
“怎么了？”舒颂一问他。
封言舟顿了一下，摇摇头又摆摆手：“没事, 没事。”
然后他跟着舒颂一往二楼走，离开了厨房。
封言舟走在舒颂一的身后, 打着手电筒。他盯着舒颂一的背影，几次想开口问舒颂一为什么要存自己和他的合照，又几次把到嘴边的话咽回肚子里。
好像不管怎么问都会把气氛变得很奇怪。
开心的照片是去年夏天拍摄的了，而他和舒颂一的合照则是去年年底被拍到的。两张时隔了那么久的照片被摆在一起, 前后的其他照片不是猫就是风景。
舒颂一看起来是一个不大爱拍照的人, 也不存粉丝给他拍的照片。
却唯独存了他俩的。
……但也存了开心的不是吗？虽然是丑照。
眼看两人就要各自走到各自的房间门口, 封言舟晃了晃脑袋，想将自己脑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扔出去。
他还是别想太多了。
存个合照而已，又不是存裸丨照。
存个合照又能说明什么呢？
他纠结这些干什么。
“粥粥。”
出走的思绪被舒颂一冷淡的声音拽回来，封言舟循声看过去, 与那人对上眼。
舒颂一说：“晚安。”
“晚安。”他于是也说。
*
夏季赛的赛程不知不觉中已过大半, TVG前期的比赛打得很顺利，就像春季赛时的前期一样, 几乎是连胜下来的。
且由于休赛期大家不间歇的训练，以及下路组磨合得越来越好，TVG的粉丝们在微博队超里都对TVG接下来的比赛纷纷表示期待。
【今天打OPP？吗的，哥几个都给我复仇啊！春季赛被3:2的仇一定要报回来！！！】
【如果这次能打得过OPP那我对TVG接下来的比赛都会很有信心的……哥几个加油好吗】
【但今年春冠又不是OPP的，打完OPP还有YUG要打，YUG今年春天可是踩着TVG拿到冠军的啊】
【打过OPP至少说明比春季赛进步了而且状态也调整好了吧，不然连OPP都还是打不过的话，这队伍还有什么能让人期待的啊，虐菜吗？】
【说实话哥几个实力其实不差的吧……当时输给YUG感觉更多是心态原因=。=输小局的时候心态要好倒是真的】
【感觉压力还是挺大的啊……大家去看一眼OBGG就知道了……】
封言舟今天醒得很早，十一点就睁眼了。洗漱换装过后他边拿小号浏览着超话里的帖子，边往楼下走。
不知是不是昨晚舒颂一给他的那杯牛奶起了作用，他昨天一沾枕头就睡着了。一直很香地睡到刚才自然醒。
由于打游戏作息不是很规律，他已经很久没自然醒过了。
所以这一觉他睡得特别舒服，醒来之后的心情也不错。
超话里关于今晚比赛的讨论热情十分高涨，封言舟浏览过，给几个真情实感很认真为TVG加油的帖子点了点赞，顺手推开了训练室的门。
训练室里有零碎敲打键盘的声音。
封言舟刚想看是谁起得比他还早，耳边却这时传来模模糊糊的男声。
“……这种时候……不可能，不会让他们……今天有比赛……”
是伟哥的声音。
封言舟推门的手又顿住了。
他把手机塞进了口袋里，转身朝那间发出声音的会议室走去。
会议室没有关门，封言舟走过去便能看见在里面抽烟的伟哥。他站在门口，虽然窗户开着，但依然能闻到烟味。
男人刚挂了电话，眉头紧锁。大约是感觉到他在门口，这会儿回头看了过来。
视线对上的瞬间，封言舟看见伟哥的脸上闪过一瞬间的怔然，然后是慌乱，很快又被掩下。
“你听见了？”伟哥问他。
封言舟眨了眨眼：“什么？”
“什么？”伟哥也眨眨眼。
封言舟：“……什么什么？”
没听见吗。
伟哥看着眼前少年的表情，盯了几秒，不动声色地松口气。
他挥挥手，对封言舟说：“没事，你先去训练室吧。”
男人脸色并不算很好看，虽然故作轻松地与他挥手，但封言舟看见伟哥的眉心仍然是拧着的。
但对方似乎也并不打算和自己多说。
他于是也便不多问了，只点点头：“哦。”
然后离开。
回到训练室，封言舟推门，便看见KK坐在机位上正在游戏。
所以刚才他在门口听见的键盘声音是KK制造出来的动静。
封言舟走到自己的机位上坐下，但还是没忍住多看了KK两眼。他这个点起已经算早的了，KK游戏似乎已经打了有一会儿，应该起得比他还早，并且早了不止一点。
这人几点起的啊？
他想问，但是碍于对方在游戏中，不便打扰，到底没问出口。
封言舟转回身子，打开电脑熟练地上机，登陆客户端。
TVG今天的比赛被安排在最后一场，因此也不用很着急。这会儿除了他和KK其他人都还没有醒，封言舟没事情干，rank又太费时间精力，于是打开了训练营练习补刀。
练着练着他就忘记了问KK几点起床的事。
一直到训练室的门再次被推开，开心走进来，叫他俩去餐厅吃早饭。
封言舟马上关掉了训练营站起来，朝门口走去。
而开心则瞪大眼睛盯着KK的方向：“牢K你发什么癫，大早上打rank？”
KK头也不回：“你们先去，我这把马上结束了。”
“你快点儿啊。”开心皱着眉不放心地嘱托一声，“早饭一会儿凉了。”
KK：“知道了。”
催也催过了，开心叹了口气关掉训练室的门，转头跟上已经走出去几米的封言舟：“等等我呀小狗。”
封言舟低着头打开了手机微信。
他忽然想起自己不久前在队超看到的帖子，想上OBGG看一眼。
开心的话音在耳旁絮絮叨叨传来：“你跟KK两个人今天起得都好早啊，约好的吗？”
封言舟边操作手机边答：“没。”
“那你知道他几点起的吗？这家伙昨天晚上就跟我发微信说睡不着，我让他吃褪黑素之后他就不回我了，也不知道是一夜没睡还是睡了但没睡多久……”开心语气里流露出担心，语速都变得有些快了。
“不知道。”封言舟说着，手机里的OBGG正好加载出来，他点入TVG.KK的战绩。
今天最早的一把游戏时间显示是九点。
“可能九点钟吧。”他于是回答。
“九点？！”开心瞪大了眼睛，“这也太早了！”
封言舟也皱了皱眉，“嗯”一声。
说话间，两人来到餐厅，就见小祥已经坐在餐桌旁喝粥，手机里放的是去年冠军打野PG.fox的第一视角录屏。
而舒颂一坐在餐桌的另一端，面无表情地啃着面包。开心和封言舟的到场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掀起眼皮目光落在封言舟身上，淡淡说一句：“早，粥粥。”
封言舟从阿姨手里接过一碗粥，自然而然地在舒颂一身旁落座，他也说：“早。”
“队长，你好像每天早上都只和小狗打招呼。”开心也拿过自己的早饭坐下，听见两人的互动，颇有不满地开口，“以前我们早上和你说话都不理人的，现在小狗来了会打招呼了，但也只和小狗打。我和小祥和KK就不是人吗？”
舒颂一看他一眼，咀嚼着口中的面包，垂下眼皮不作搭理。
开心：“……偏心，太偏心了。”
他感慨完还不够，思维发散后忍不住说：“之前两人还天天吵架来着，现在好得恨不得连体。队长，你以后要是谈恋爱的话不会也要带上小狗一起吧？”
舒颂一被开心说的话噎了一下，险些没一口气缓不上来。
一旁的封言舟似乎也被这话呛到，咳嗽起来。
舒颂一将口中的面包咽下，喝一口水，这才朝开心瞪过去：“说够了没？”
“我要一碗粥一根油条和一杯豆浆。”KK的声音这时候从餐厅入口处传来。
开心本还想再跟舒颂一周旋两句的，一见到KK注意力就瞬间转移了：“牢K你今天起那么早干嘛！昨晚到底几点睡的？”
“四点多吧？”KK顺着他的话回忆了一下，同时伸手接过阿姨递过来的早饭，“我睡不着啊，就干脆起来打游戏了。”
“背着我这么努力，你要死啊。”开心挥起自己手里的油条就要当棍子敲过去。
“哎，别恶心，吃的东西别拿来玩。”KK笑着躲开。
“你才睡了五个小时？”小祥的声音这时候幽幽传来。
KK咬了一口油条：“你怎么知道？”
封言舟淡淡插嘴：“OBGG上不有么。”
“哇，你监控我啊。”KK故作惊讶。
舒颂一在旁边一直一声不吭地听着桌上几人的插科打诨，吃完了手里的面包，他喝一口豆浆，抬眸看向KK。
大约是没睡好的缘故，KK眼睛底下的黑眼圈痕迹有些重了，人看起来有些疲惫，但笑容依然温和灿烂。
舒颂一眸光一转，又扫过桌上的其他几人。
小祥嘴上偶尔在插话，眼睛却始终不离手机。那视频长度他方才瞥见过，足足有三个小时，已经被人看到接近尾声的部分了。
而开心虽然看起来最活跃轻松，但衣服穿反了标签大大咧咧地显露在颈后，似乎还没有人发现。
至于坐在他身旁的封言舟……
舒颂一的目光在少年平静的侧脸上停留片刻，又顺着滑落到封言舟一直盯着在看的手机屏幕上。
这家伙还开着微博在逛超话，面包将他的脸颊塞得鼓起来，结合那圆圆的发型一起看，整个人就跟个汤圆似的。一只腿有一下没一下地晃，还带着身体微微晃动，晃着晃着，手指随意在一条给TVG每个人加油的帖子上点了个赞。
年纪大的都在紧张，年纪小的倒是意外得很松弛。
舒颂一叹了口气，斟酌了片刻，开口：“今天大家稳住，都集中好好打，能赢的。”
这话像冷刃似的突然插进餐桌上众人的闲聊声中，顿时将原本虚假和睦的气氛劈开。
桌上几人顿时都缄了口。
一直以来都没有人主动提过春季赛失败给队伍带来的影响，大家都是选择默默地自己消化那场比赛失利带来的情绪。毕竟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况队伍里还有个打比赛才一年多一点的小弟弟，身为年长的哥哥，谁都不想给封言舟施加负担。
而眼下他们马上又要再次和春季赛把自己送走的队伍交手，没人提“紧张”，都故作轻松地想装没事人，但那紧张的情绪还是在无声当中蔓延开了。
原本吵闹的餐桌霎时变得安静，封言舟抬起头来，目光在沉默的哥哥们的脸上扫过。
他咽下嘴里的食物，没有多想，只是很简单地附和舒颂一的话：“嗯，我也觉得能赢的。”
虽然曾经输过，但封言舟还是不觉得TVG会输。
至少在每一场的比赛开始之前，他只会做自己队伍能赢的预设。
他觉得TVG的每一个人都并不弱。
少年单纯的话音落下，却敲得KK偏过了头。
开心和小祥也沉默下来，兀自咀嚼手中食物，不再多话。
见自己的话似乎并没有给队友们起到足够的安慰作用，封言舟想了想，又说：“至少我今天会尽全力，你们可以放心地依靠我。最近我跟着队长学到很多，应该比春季赛的时候打得会更好。”
这话叫在座的几位均是一顿。
舒颂一一字一句听着，饶有兴致地将目光落在身旁的封言舟身上。那家伙手机里夸TVG的帖子还没关，看人的视线直白，有风从餐厅的窗户吹进来，微微撩起他额前柔顺的发。
舒颂一勾了勾嘴角，伸手在封言舟的后脑勺上揉了一把：“怎么，今天粥粥带飞是吧？”
这不是封言舟第一次被舒颂一揉脑袋了。但当感觉到男人手拂过自己后脑勺发丝那轻柔的力度，他还是没忍住地热了耳根。
原本还想多说两句鼓舞士气的话，全卡壳在喉口了。
半天只挤出一声“嗯”。
舒颂一的手很快又收回去了。那阵轻柔的力道撤去，连带着男人的体温。
“小狗还真是，”开心有些愣愣地看着两人的互动，评价道，“大言不惭啊。”
小祥笑了一下。给封言舟比了个赞。
KK也无奈地勾唇笑了笑，点点头：“好，为了不拖小狗后腿，我们也会尽全力的。”
饭桌上的气氛一下又轻松下来，大家吃得差不多，相继收拾了一下桌子起身。
伟哥也正好在这时候进来了，招呼他们准备收拾一下坐车去场馆。
开心故意走到封言舟身旁，抬头打量封言舟的脑袋。
封言舟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抬手挠挠脸，回看过去：“怎么了？”
“我能摸一下你的脑袋吗？”开心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道，“刚刚看队长摸，感觉很解压的样子。”
封言舟：“？”
这是什么奇葩的要求？
他被惊得一下没反应过来，眨眨眼，开心还在他边上问“可以吗可以吗”。
可以吗？
封言舟张了张口。
但还没等他回答，就见开心的脑袋被一只大手挡住，推开。
舒颂一皱眉，表情冷冰冰的，似乎还带着一点不爽：“不行。”
第66章 我们会赢
开心被舒颂一凶得有些莫名, 他缩了一下脖子，嘟囔一句：“凭啥？”
但舒颂一显然并不打算和他掰扯，收了手冲不远处扬扬下巴：“上车去。”
没得到答案也没摸到小狗脑袋, 开心瘪瘪嘴, 吐舌头做了个鬼脸跑了。
封言舟把张开的嘴又闭上了。他舔舔有些干涩的嘴唇, 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其实舒颂一不帮他拒绝，他大概也是不会答应开心的请求的。
毕竟封言舟并不喜欢像个小孩一样被人摸脑袋。
……但是某个人除外。
至于除外的理由, 他目前觉得是因为每次舒颂一上手的时候他都反应不过来。
两人缀在队伍的末尾上车，伟哥从前面回头，扫过一眼坐好了的各位队员们, 对司机说：“走吧。”
虽然经过了一番激励，几人也确实有被封言舟所说的话鼓舞到, 但真的进了场馆，大家还是不免得有些紧张起来。
只是这紧张都还是各自消化着。
伟哥看几个闹腾的家伙来的一路上都比平日安静, 想也知道是有点缺乏自信了。
众人来到休息室，他拍拍手：“今天都放平常心去打哈，打赢了晚上哥请你们吃小龙虾！我们最近训练赛成绩都不错的呀，大家要相信自己, 老马也来说两句。”
老马：“对！相信自己, 你们每个人都很棒！打赢了晚上不仅有小龙虾, 我也请你们吃，想吃什么点……”
他话没讲完，就乍然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话音。
“我接个电话，”伟哥不好意思地笑笑, “你们继续, 继续哈。”
说完，他捂着手机往外走。
封言舟并不如其他几位队友紧张, 他姿态始终是放松的，思绪也有些游离，还在想刚才舒颂一摸自己脑袋时候的触感。
这会儿又被伟哥的铃声吸引了注意力，于是目光朝男人看过去，便看见伟哥在接起电话的那刻拉下来的脸色。
发生什么事了吗？
这个想法有一瞬闪过封言舟的脑海。
但很快又被舒颂一在他身旁坐下，并给他递水的动静打散了。
封言舟下意识说了声“谢谢”，惹得舒颂一看他一眼。
耳边依然是老马滔滔不绝鼓舞人心的话，封言舟垂眸盯着自己手里这杯温度正好的水，他抿了一口，咽下后又扭头，看着舒颂一低头浏览手机的侧脸。
“舒颂一。”他轻声唤一句。
眼前的男人几乎在他话音出口的下一秒就抬起了头，目光沉沉地投过来。
封言舟顿了一下，继续说自己想说的话：“你紧张吗？”
同时那略带探究的目光一刻也不离地盯着对方。
舒颂一摇了摇头。
封言舟用几秒钟的时间，以自己对此人的认知判断了一下舒颂一是否有在说谎。
但从那人放松的面部表情来看，他得出的结论是“否”。
封言舟于是对舒颂一勾勾嘴角：“那就好。”
说完那句话，封言舟就把脑袋转回去继续盯着手里的水发呆了。
舒颂一盯着少年波澜不惊的侧脸，又因为封言舟那单纯的关心与面对压力平静的模样而觉得心软。
“和你一起走下路似乎不需要太紧张”这话顺理成章地出现在他脑海，但舒颂一只是眨了眨眼睛，什么也没说。
他重新低下头，盯着手里自己和praise的微信聊天记录有些出神。
【praise：今天比赛加油】
【praise：赢了告诉你一个秘密】
【daisuki：不感兴趣】
【praise：关于封言舟的，你确定？】
【daisuki：说】
【praise：说什么说，都说了赢了才告诉你】
【praise：努力赢下来啊】
聊天记录最后以自己发过去的一串省略号结尾。
封言舟还有什么秘密是他不知道的？舒颂一回想了一下。
想不出来。
休息室内的气氛因为老马的苦心经营而好起来不少，开心和KK振作了，又开启插科打诨模式，小祥也偶尔会插两句嘴。
期间happy还来他们的休息室找开心聊了两句天，一个中国人和一个还在学习中文的韩国人努力地用手势交流了半晌，KK在一旁添油加醋地给他俩当翻译。
开心和happy差点就笑着撕起来了。
“蓝得跟泥嗦了（懒得跟你说了），”happy和开心互损完，扭头跟舒颂一用韩文打招呼，“Hey，颂一哥。”
舒颂一闻声掀了掀眼皮看他一眼：“嗯。”
happy笑着走近，依然是用韩文说：“我能和你的AD说两句吗？”
同为辅助，舒颂一警觉地用韩语问了一声：“怎么？”
这句话在韩文中发音只是很短促的一个音节，舒颂一说时的话音有些低沉，听起来不是很乐意。
happy顿了一下，看看舒颂一又有些犹豫地看了两眼封言舟。
他还想继续说两句，就听见一旁的少年开口，用韩语对他说：“你说吧，我听着。”
“哦？”happy眼睛一亮，也顾不上一旁面无表情的舒颂一了，看向封言舟有些兴奋地问，“你也会韩语？”
“会一点。”封言舟说着，看了一眼舒颂一，“他教的。”
一旁的开心看着他们这边，听封言舟用韩语交流的时候他也惊讶了一下：“卧槽，小狗已经能跟韩国人日常对话了？”
“队长教得好啊。”KK悠哉悠哉地说。
但舒队长此刻有点后悔教封言舟韩语。
如果不教，那这家伙这时候应该会可怜巴巴地求着他要翻译吧？
他甚至能想到封言舟皱着眉头别扭着求他的样子。
……早知道不教了。
“很不错嘛。”happy给封言舟竖了个大拇指，又清清嗓子，“那就直接讲正事吧，我们AD有话让我带给你。”
封言舟：“嗯。”
happy正色，突然切换回中文，一字一句很认真地盯着封言舟说：“就泥四新人对八？劲晚虾谷硬碰硬，水树了水叫水爸爸！（就你是新人对吧？今晚峡谷硬碰硬，谁输了谁叫谁爸爸！）”
他一句话说得铿锵有力，不卑不亢，特别是最后两个字，简直荡气回肠。
舒颂一绷着嘴角面无表情地挪开脸，喝了口水。
开心直接笑喷了：“嗨皮你能不能让你那AD别发癫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了他突然干嘛啊？”
“呀！别笑啊！”happy正身，切换回韩语对开心不满地说了句，又扭过头看着封言舟，“你听懂了吗？我说得标准不？”
封言舟忍住笑意，点点头，“嗯”了一声，也给happy竖大拇指：“很标准。”
happy高兴地翘起嘴：“哼哼～”
“但是他上次都没和我宣战，为什么这次突然来说这话？”封言舟问。
“啊。”happy说，“因为你最近排位太猛了，他排到你好几次，都被你吊打。给你发好友申请要求solo但是你没有回复他，所以就这样了。”
有这回事？
封言舟愣了愣，赶紧回想了一下。
OPP现役AD的ID叫做bear，大约是两年前在LPL出道的一个AD。打比赛的时间并不长，说起来也可以算是新人（比封言舟稍微老一点的那种）。
封言舟rank的时候很少关注对面AD究竟是谁，毕竟无所谓是谁他都会尽全力地去对线、把对面打爆。
除非和舒颂一一起走下并补位到别的位置，看舒颂一的AD不是他了，他才会关注一下ID。
至于好友申请……他每天直播的时候有那么多人来加，列表都被挤爆了，早就不再关注。
“好吧。”封言舟说着，目光直直投向happy。
这个韩国人的个子并不算高，估计起来也就一米七出头一点，长相比较普通，站在他面前没有一点攻击力。
“但我们今天一定会赢的，让他别太在意春季赛的那场胜利，”封言舟语气平缓地说着，嘴角原本因为happy口音而翘起的一点弧度慢慢被拉得平直，眼神也冷下来，变得认真，“帮我转告他：前期小心爆线，让我逮住机会的话会死得很难看的。”
开心和KK二人脑袋已经凑到一起了，KK正给开心翻译着两人的对话。
小祥虽然盯着手机没什么表情，但也默默地凑过脑袋在听。
happy的反应就跟封言舟这话完全与下路对拼无关似的，他点头：“OK。”
然后转身准备离开。
真是一如既往狂妄的口气。
舒颂一瞥一眼封言舟，用喝水掩盖自己噙着淡淡笑意的嘴角。
脑海中浮现起自己第一次面对面叫封言舟和自己solo时候，少年当时的表情语气。
半年过去了，一点也没变呢。
眼看happy就要离开休息室，封言舟的话音再次响起：“对了。”
happy停下来，回头。
只见高大的少年靠在沙发上，两腿随意地摆放着。
封言舟微微扬起下巴，半垂着眼，说：“下次这种话可以留着决赛录垃圾话的时候说，或者还有一种最好的方式——就是到我本人面前来说。”
“让人转告没意思。”
伟哥打完一通令人糟心的电话，回到休息室门前，就听见门板后传来韩国人带着浓厚口音的一句：“deadshot，窝希换泥！虾个赛吉，油机会的花，窝闷一七打游戏！（我喜欢你！下个赛季，有机会的话，我们一起打游戏！）”
伟哥：？
这夏季转会期刚结束，怎么还有人这个时候来挖人的？
还是在别人战队的休息室里？？
他收拾心情就要进去教育门后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韩国人，但推开门，话还没出口，甚至连韩国人的脸都没看清楚，就听见他们战队的辅助冷冰冰的话音。
“刚好你回来了，把这个小西八丢出去吧。”
伟哥：“……收到。”
happy：“颂一哥你！@#^$%……西八儿！！”
happy被丢出去了。
TVG休息室内再次充斥开心的大笑声。
*
经过这么一番小风波，紧张的气氛总算是荡然无存。
开心甚至一直到上台前还忍不住笑。
“我怀疑这是OPP新的战术啊啊哈哈哈哈，”封言舟一戴上耳麦，就听见开心的话音，“放个happy在对面把我们笑死，笑得握不住鼠标摁不动键盘他们就赢了！”
小祥：“下次你也学习一下。”
KK忍俊不禁但努力忍住：“只有你一个人笑到现在哈。”
舒颂一开口：“行了，集中。”
话语声里满是不容反抗的强势意味。
开心止住了笑声。
封言舟则往旁边瞥了舒颂一一眼。
只见那人下颚线绷得紧紧的，表情严肃且认真，一副势必要把对面打爆的架势。
……怎么感觉舒颂一有点不爽呢？
封言舟收回目光，歪了歪脑袋。
【TVG中单是不是癫了，打个比赛这么高兴？】
【笑得我都想笑了】
【开心这小智障……今天比赛加油啊别掉链子了】
【OPP的AD脸也很红啊，咋的都很激动呢看起来】
【今晚比赛应该很精彩很好看，期待！】
随着赛事直播的开始，弹幕滚动，解说也开始预热比赛氛围。
简单介绍过两支战队最近的竞技状态，讨论过两支战队选手的各项数据比拼，BP就要开始了。
TVG这边下路选择到的是厄斐琉斯加璐璐的组合，而OPP的下路则是女枪和洛。
由于赛前休息室里约下的那番赌约，对面OPP下路组一上来就打得很凶。
两边人积极换血，你来我往的拉扯把观众都看得心惊胆战。
“这一把导播很懂啊，镜头几乎就没离开下路过，”解说甲说，“两边下路都打得很凶，能看出来都是非常集中地在拉扯。”
解说乙：“两边几乎是同时到4级，看happy的走位这是想打一波的节奏。”
“让他抬，”舒颂一说，“我们反打。小祥可以靠。”
封言舟也看出了对面洛的意图，他和小祥同时应声道：“好。”
解说甲：“洛先手抬上去了！抬到了厄斐琉斯！女枪立刻跟上输出——但是被璐璐变成了羊，瞬间失去作战能力！”
解说乙：“厄斐琉斯紫刀反手将女枪定住，小祥操纵着盲僧及时赶到！女枪血量瞬间见残，在洛的掩护下他们准备撤退了。”
“但是TVG这一波并没有打算就此收手啊，盲僧踢上去黏住了女枪，配合上厄斐琉斯的一套技能收割，TVG拿下了First Blood！”
下路瞬间建立起优势，封言舟也就像他赛前对happy说的那样，拿到优势后迅速帮助队友将经济滚起雪球。
由于两边阵容都比较偏发育，前期并没能爆发大规模的团战。小祥帮下路抓过两波，又到中路去帮开心的沙皇抓了一波。但OPP作为春季赛晋级到决赛的队伍，实力并不容小觑，前期小劣势的情况下也是及时调整战术帮上中打回来了一些。
“下路线优导致前期TVG得以连拿两条小龙，现在已经是第三条龙了，OPP还要放吗？应该放不了了吧，再放下去只会帮助TVG扩大现有的优势啊。”解说甲有些焦急地说。
“是的，我们能看到OPP的五个人此刻都在往小龙坑靠，但TVG已经提前站好了位置——”解说乙紧紧盯着转播屏，“凯南在绕……凯南利用火箭腰带闪现大招进场了，但是法条没能及时地跟上大招！璐璐把OPP开大闪现W上来的洛变羊，厄斐琉斯被凯南电晕但是deadshot反应非常快地净化秒解，璐璐大招迅速将他抬起给盾！”
【卧槽好丝滑的配合……】
【这个净化秒解的反应也太快了】
【笑死了璐璐一个小短腿在后面赶死也赶不上厄斐琉斯跑的速度】
【OPP其他几个人都在干嘛啊，睡觉吗？？凯南开得这么好都没人跟伤害？？？】
“能换。”封言舟说，“我走不了。你们收割。”
“你……”舒颂一一听他说的心里就隐约猜到这人想干什么。
他刚想说点什么，但来不及了。
“厄斐琉斯闪现向前大招，利用手里的荧焰炸烟花——他炸残了OPP的双C！”
“肉身进场的厄斐琉斯很快就倒在人群中央，但是他打出了成吨的伤害！配合队友的进场收割，”解说甲迅速接过话柄，“这波团以TVG一换四的胜利告终！这么以来TVG的优势就很大了啊。”
【要我说……两边这种阵容不管是谁团战输一波后面都难打了，OPP下把加油吧】
【下一把】*n
【小狗的厄斐琉斯好帅啊TAT、、、、】
【好美的烟花好帅的闪现……求这种队友】
团战的失败让OPP直接陷入颓境，随着TVG再一鼓作气将大龙拿下，第一场比赛的结果已定——
“让我们恭喜TVG先下一城！”
封言舟摘掉耳机站起来的时候，没忘回头瞥一眼对面OPP的AD，却正好与对方远远地对上视线。
bear表情很是不服输，对视两秒后就扬起下巴别过了脸，跟在happy的身后往台下走。
“看什么？”
封言舟耳边传来舒颂一凉凉的声音。
“没事。”收回自己的目光，朝面前等着自己下台的人走去。
刚走到舒颂一的身边，封言舟就感觉到自己的胳膊被人拧了一下。
力道不重，他扭头向舒颂一看过去，就听那人说：“下次闪现能事先商量一下吗？”
语气之沉，似乎压了不少不满。
封言舟感觉自己脖子后面的寒毛竖了一下，他缩了缩脑袋，说：“好。”
末了又补充：“但当时情况紧急，多说两句可能就来不及了，炸不到那么多人。”
“提前想好，早点告诉我。”他们并肩往休息室走着，舒颂一紧着眉心，说话的声音并不大，“我好想办法尽可能地把你保下来，好吗？”
作为一个辅助，觉得明明有机会可以保下AD却来不及的感受很讨厌。
封言舟乖乖点头：“好。”
这说什么都“好”的反应倒是让舒颂一原本蹙着的眉松开了。
两人回到休息室，推门进去，却出乎意料地发现休息室里空无一人。
“人呢？”舒颂一问了一声。
他拿起自己的手机低头打算拨电话。
封言舟也拿起手机，却见自己的微信有一条未读消息。
他点开，是来自伟哥的。
【大伟：把舒颂一留在休息室里，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乱跑，不能离开休息室一步！】
第67章 你别害怕
虽然不知道伟哥给他发这条消息背后的原因是什么, 但封言舟能隐约感觉出来事态紧急。
他从手机屏幕里抬头，就见舒颂一没打通电话打算出门去寻找的样子，倏地伸手去抓住了那人手腕。
舒颂一的身影因为他的动作一顿, 回过头来：“干嘛？”
“我……”封言舟眨巴眨巴眼睛, 话说了一个字就卡住了。
他发现如果要把舒颂一留在休息室里就必须要找个借口。
而凭空找借口下意识闪过脑海的就是撒谎。
怎么又要撒谎了？封言舟想起自己之前撒谎时的感受, 以及舒颂一当时失落的表情。
……他讨厌撒谎。但是又不得不。
封言舟捏紧拳头：“我有话要跟你说！”
说完这话，封言舟的耳朵就开始升温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心虚了还是怎么的, 甚至不敢看舒颂一的眼睛。
对方因为自己突如其来郑重其事的一句，顿下要往外跑的步子，干脆回过身来面对着他, 很认真地问：“怎么了？”
怎么了？
封言舟开始疯狂设想这种时候该说点什么能比较有效地把舒颂一留住，他想方设法、挖空心思, 目光飘来飘去的，每次一触到舒颂一的眼睛就弹开。
“你……”想了半天, 封言舟终于想到一个，“你比赛前，是不是心情不好？”
这个问题却让舒颂一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
“没有。”他否认完，偏开了脸。
“是吗？”封言舟有些不大相信地看他一眼。
其实不是。
舒颂一被封言舟这确认的一句话问得心一抖。
他当时听见happy对封言舟说那句蹩脚的“我喜欢你”时心都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了, 脑海中开始不受控制地设想如果合同到期, 封言舟选择转会去别的战队了怎么办, 他该怎么办。
他就是不开心了。甚至害怕听见封言舟的回答，不管是好的坏的，只趁封言舟还没说话的时候下意识让伟哥把happy拎出去。
他见不得封言舟和别人走下路。
LPL除了他没有人配得上封言舟的操作。
这个想法或许很狂妄，但舒颂一觉得这就是事实。
“是啊。”他假装莫名其妙地看封言舟一眼, “不信？”
只见少年喉结微动, 那双乌亮的眼睛闪啊闪，看看他又看向别处：“不、不信。”
这样子就像干了什么坏事心虚, 怕被主人发现斥责的小狗。
舒颂一觉得有点好笑。他不知道封言舟在心虚什么，但这模样挺可爱的。
于是轻轻笑了一下，看向别处语气慢慢地答：“那你就当我不开心吧。”
“为什么不开心？”封言舟追问。
因为怕你和别人跑了。
这话从舒颂一的心底滑过。
但他没说。
只道：“你觉得呢？”
封言舟因为他的反问冥思苦想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地答：“因为happy太吵了？”
……这都哪跟哪啊。
舒颂一因为封言舟单纯的脑回路无奈地勾了勾嘴角。
事到如今他才发现自己对于封言舟似乎一直都没有过实质性的追求。以至于他喜欢封言舟这个人，但对方却一点也没有接受到信号的，认知还停留在很纯洁的关系上。
舒颂一没喜欢过人，也没想过喜欢一个人就要和他在一起这种事。他喜欢封言舟，是的，喜欢，但他又怕自己的喜欢为这个傻乎乎的家伙造成负担。
毕竟他甚至不是个女孩子，这份喜欢也不是很符合社会主流的。他和封言舟还有队伍的大家都在追求着冠军，若是因为这种儿女情长扰乱了夺冠的脚步，耽误自己也耽误封言舟，他会追悔莫及。
于是舒颂一没有反驳封言舟为他找的那个借口。
封言舟倒也没想到舒颂一会因为happy太吵这种事生闷气。
难怪上一把游戏对线的时候打那么凶，一个软辅不停地走位消耗，都快走到对面脸上去了。
封言舟看着舒颂一别过的脸，修剪过的清爽的发型将这人精致立体的侧脸轮廓勾勒得蓬松又柔软。
舒颂一早上梳头似乎是走神了，有些翘起的毛发并没全部顺顺地梳下去，翘起一绺一绺的小揪揪。
他想了想，垂在身侧的手指一点一点蜷缩起来了，最后捏成拳。
封言舟舔了舔自己有些干涩的唇，叫了一声：“舒颂一。”
舒颂一循声回头看他一眼。
只见少年稍稍弓下身子，柔顺而毛茸茸的一颗圆脑袋凑到自己面前，两边立着的耳朵红扑扑的。
封言舟说：“给你摸两下，别不开心了。”
天知道一个不久前还在跟人打赌“今天谁输谁是谁爹”的十八岁狂妄中二少年做出这种举动，要多大的决心和勇气。
而站在他对面的人又要有多大的毅力才能忍住没当一个直接把人抓起来抱在怀里的疯子。
舒颂一感觉自己脸热透了。他下意识想抓自己背后的帽子当遮羞布，但手伸过去了才发现自己穿的是短袖队服，没有帽子。
他突然痛恨夏天。
就在舒颂一抬起手要揉封言舟垂下的那颗脑袋的时候，休息室外忽然传来一阵杂乱而急促的脚步声。
听起来不止一个人。
两个人就跟干了什么坏事被当场逮住似的瞬间弹开，分别隔着对方十万八千里地站在两侧。
互相背对着，一个假装很忙地开始整理衣服，一个假装很热地拿手给自己扇风。
休息室的门在这时“砰”地一声被推开。
封言舟利用两秒钟的时间思考自己的耳朵是不是不热一点了、脸是不是降温了，能不能转过去面对队友。
耳边却猝然传来嘶哑而尖锐的一声：“颂一啊——！”
就像高温烧红的铁块突然碰到水发出的难为听的动静。
封言舟脊背一僵，骤然回身看过去，便见一位穿着堪称残破、满脸沟壑的妇人几乎以半跪着的姿态挂在舒颂一的身上。
舒颂一脸上的表情闪过错愕、惊讶，然后是疑惑。
他没说话，而是不自觉地一甩手将那妇人推开，往后退了两步。
伟哥带着老马一起，也在帮忙着拉开那位妇人：“朱女士，请你冷静一点……”
开心带着KK和小祥则站在舒颂一的身后，开心手攀上舒颂一的胳膊：“队长，没事吧？”
却又被舒颂一不动声色地抽离。
“儿子，儿子，你还认得妈妈吗？”妇女却完全不理会身旁的人，她破旧的满是线头的手提包在胳膊上随着动作晃动，不断砸到身旁的人，目光只一个劲地盯着那背对着她背影僵直的青年，“我是你妈妈啊，儿子，我是妈妈——”
说着，她就要挣脱开伟哥的束缚再次扑上去。
“朱女士，你冷静一点！”伟哥更加用力地拉住女人手臂，“你答应过我只是进来看一眼的。不要破坏我们后台的秩序！”
工作人员也在这时候纷纷赶来休息室，将本就不算大的地方挤得水泄不通。
“休息时间已经过了有一会了，选手该上台了。”
“有什么事情结束再说吧？比赛不能再继续拖下去了。”
“有不少观众反应中场休息时间过长，选手能准备一下先上台吗？”
“这个人是哪来的？”
好像所有人都在催促。
催促的声音一迭一迭，仿佛浪潮似的不容拒绝地推着他们。
封言舟努力地消化着这几秒内冲入他脑海中的信息量。他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舒颂一，舒颂一僵着身子，直挺挺的，那垂在身侧握成拳头的手却在抖。
他拨开人群想走过去。
背后却在这时被人一推。
“上台了。”一个工作人员的脸遮住了他原本望向舒颂一的视线。
“让我过去。”封言舟却说。
工作人员被少年沉下声调的冰冷话音说得猝不及防一愣。
他看着封言舟阴下的脸色，还没反应过来再说什么，胳膊就被人往旁边一推。
封言舟与他擦肩而过，逆着人流朝自己队友的方向走去。
“队长？你没事吧。”
“队长你别多想，她估计就是找错人了，伟哥会解决这件事的。别担心。”
“对……没事的，你别想太多，好好打比赛就行了。她是从2号门进来的，刚刚进来的时候也没什么人看见，影响应该不会很大。”
开心和KK一直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些安慰的话，就连小祥也费心地给他鼓励。但舒颂一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妈妈？好陌生的词汇。
自他有记忆以来就没听过的字眼。
他被队友拥护着往前走，亦步亦趋，走着，然后垂在身侧的右手便被一个人拉起。
不用回头，从余光里舒颂一就能判断出来是封言舟拉起的自己的手。
他像是失去信号似的顿了几秒，几秒过后，又回过神，突然很用力地把自己的手从封言舟手心里抽出来。
但刚垂到身侧，又被人拉起。
他于是又扯。
休息室到台上一共不多的距离，马上就走到了。舒颂一把手抽回来后直接塞进了裤子口袋，不再给封言舟牵住的机会。
台下粉丝的议论声也在他们各自于机位前坐下渐渐小了，戴上耳机之前，封言舟听见有个男粉大喊：“TVG加油干翻OPP！！！”
“刚刚我们听说是后台出了一点小状况，现在已经处理完毕了，”解说甲给线上的观众朋友说明道，“BP马上就要开始。让我们看看这一把，TVG和OPP各自的选择会是什么呢？”
解说乙：“TVG上一把效果很好的厄斐琉斯果然是不会再放了啊，OPP这边选择提高了中野的优先级，锁下了妖姬和赵信。那留给TVG的下路还有版本强势的女枪，TVG会选吗？”
“果不其然，TVG选择了女枪和洛的组合，你上一把没打出效果的这一把我来试试哈哈哈。”
最终BP结束，OPP这边下路组选择了工具人烬加机器人来抗压TVG的女枪加洛组合。
游戏开始，封言舟买好出城装备准备上线，但余光还是有些担心地往舒颂一那边多看了几眼。
舒颂一整个人看起来都很紧绷，他甚至能看见这人额角流下的汗。
那个突然出现的自称舒颂一妈妈的女人到底是谁？真的是舒颂一的母亲吗？
他又想起之前praise告诉过自己的关于舒颂一的一些身世，以及舒颂一对praise说过的“我没有家”。
这个女人是丢掉舒颂一的人吗？
如果是的话，那舒颂一现在一定会很难过吧。
把他丢掉了、不要他的人，怎么这个时候又找回来了呢。
“集中。”
不知是否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封言舟耳朵里突然传来舒颂一语气冷静的一句。
这话说得他心一抖，下意识拽回自己出走的思绪。
明明自己额角都流汗了，还能如此冷静地喊队友集中……舒颂一这个人。
封言舟深吸一口气，把心定下来。他强制自己不再胡思乱想，而是专注于眼前这场比赛胜利的争夺。
但OPP那边显然及时调整了战术，这把游戏的侧重点不在下路了。似乎是察觉到TVG这边下路状态的好，打野前期没往下路靠过，而是一直驻扎在中路。
中路的妖姬本身清线能力就强，再加上有打野的照顾，这把游戏前期发育得很舒服。
OPP连着把开心抓死了两次，一次抓得出其不意，一次强越。
“操，感觉对面这打野是住在中路了。”开心气得低骂一句，同时给下路组报信号，“下路小心，妖姬miss。应该是往下靠了。”
舒颂一“嗯”了一声。
有了这个信号，封言舟和舒颂一两人上线到一半就不再上前。
【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啊……】
【g，感觉这把要输】
【拿到这种阵容都能输，那我只能说TVG真的解散吧】
【对面教练很懂啊，选这种阵容利用打野解放中路妖姬，再靠妖姬把TVG最强的下路压制崩溃，简直点子王】
【哥几个争气……】
“妖姬往下走了……”解说甲的声音变得紧张，“OPP打野也在靠。但TVG这边很警觉啊，直接躲自闭草丛不往前了，如果妖姬这波下来什么事都没做到的话，中路开心又能再缓口气了。”
“但是妖姬是从红BUFF这边过来的啊，TVG下路组的动向好像被猜到了！”解说乙道，“daisuki这边反应也很快准备后撤，但是来不及了！妖姬WR双踩接E的链子直直朝女枪甩去，洛赶忙W抬了一手，一个QE回到女枪身边，并极限用治疗术保住了女枪的血量！兵线进塔，发育超前的妖姬伤害爆炸，洛被赶来的烬一个华彩收下人头！”
解说甲：“女枪死里逃生，但下路节奏也因为这一波陷入小劣势。”
【gg】
【我就说TVG不行的，支持TVG的红鼻子掉了吧？】
【选到版本强势的下路都赢不了吗？？TVG的上中野也太给机会了吧】
【就这b状态还想夏季赛打出好成绩？别把自己工作打丢了
OPP就这样靠着中野联动又抓了TVG的下路两波，还去上路将KK的杰斯也抓死两次，导致TVG的主C伤害起不来，单带也不敢走太深。
而妖姬凭借自己游走灵活的优势一直在场上游龙，虽然封言舟一直小心地避免不被抓单，也尽可能地将能吃的资源吃下，但由于中路防御塔被摧毁导致的视野压力，TVG野区已经养不起TVG这边的3C。发育不起来的女枪伤害一般，大招又笨，打团时刚找了个绝佳的角度放大就第一个被秒。
第二把比赛就在场面完全被妖姬带得团团转的情况下输掉了。
封言舟松开鼠标的时候下意识揉了揉自己点得有些发酸的手腕，最后一波团战为了找输出位置躲技能的时候，他几乎快把鼠标都点出火星子了。
盯着屏幕上跳出来的DEFEAT，封言舟静了两秒，呼出一口气。他摘掉耳机站起来后马上便向舒颂一的方向看去。
但只捕捉到那人离开时的背影。
封言舟追上去。
舒颂一没有往休息室走，他知道那个女人还在那里面，他不想见。也没兴趣见。
也不想和人呆在一起。
在拒绝过来自队友的关怀后，他兀自疾步地走到通往场馆外面的那条走廊，靠着场馆外面的墙壁一点一点蹲下。
儿时那早就被他遗忘的回忆又在这时卷土重来，翻江倒海地将他原本清醒的脑子搅合得混乱不堪。
上一把游戏打了什么他已经不太记得了，所有操作都完全凭借着肌肉记忆在乱点。他似乎还指挥过大团，还想过要把妖姬抓死才行，他跟队友说过吗？好像说了又好像没说。只记得最后电脑上呈现的是DEFEAT。
封言舟好像有什么话要和他说，当时摘了耳机朝自己看过来，但他已经目不斜视地走了。
大约十几分钟后，又要到下一把比赛了。
BO3的决胜局。
要赢下来才行的啊。
他还想知道关于封言舟的秘密。
还有封言舟，也说过要赢的。他们要一起赢的。
赢了这场比赛才能证明自己和春天不一样了不是吗？
赢了这场比赛，才能证明他们TVG也是有资格竞争冠军的不是吗。
这是所有人无声中达成的共识。
但为什么，每一次在这种关键的时候，他都会掉链子啊……
为什么啊。
上次是因为撞见那两个韩国人出言不逊导致自己带着情绪上场，这次是因为生母突然的出现导致他心绪不宁。
还有几年前的那次。和praise输掉的那场决赛，也是因为他。
都怪他。
舒颂一把自己整个抱紧。抱得很紧很紧。
紧到浑身都发起颤。
他用力地咬着自己的后牙槽，闭着眼，集中浑身的注意力强迫自己冷静。
并且深呼吸。
然后他听见耳边传来脚步声。
不用看他都知道是谁来了。
舒颂一好不容易安静下来一些的心跳陡然再次加快，他胡乱地揉一把脸，起身就想要走，走到更远一点的地方去。
但才迈出一步，肩膀就被人从后面猛地扳住。
舒颂一刚想挣脱，胳膊又被人抓住往后一扯。
脚下步子瞬间乱了，他往后趔趄两步，心都霎时间悬空。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跌倒的下一秒，后背便撞进一个结实的怀里。
肩膀也被人牢牢握住。
“舒颂一。”封言舟垂眸，盯着眼前单薄的背影。
夜风在吹，舒颂一的身子在颤抖。他一时间分不清到底是风大，还是舒颂一太瘦了。
只是往后退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封言舟走到舒颂一的面前。
他盯着那人垂着的头，微微弯腰，便看见舒颂一略显麻木的脸。
封言舟抬起双手，将舒颂一僵硬的肩膀握住。
又在对方呆滞的几秒沉默中，再次叫了一声舒颂一的名字。
舒颂一还是没反应。
他眉心一颤，心似是骤然被拧紧。
原本脑海中沸反盈天的各种声音也被骤然清空。
无声中，封言舟伸手，将眼前人轻轻抱入怀里。
“别怕。”他说，“我和伟哥说过了，我在这里陪你到比赛开始。”
那人脸在自己怀中的温度是烫的，封言舟一只手搭在舒颂一的后背，一只手轻轻摁在舒颂一的后颈。
他垂眸，看着路灯下自己与舒颂一交叠在一起的影子，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住狂乱的心跳。
“别怕。”封言舟喃喃。
喃喃后，又用很温柔的语气，低声地说：“下一把游戏，我会带你赢。”
第68章 霞洛组合
舒颂一能感觉到自己的耳朵被封言舟的鼻息喷得又湿又热。
夏夜好安静, 封言舟的体温也闷得他好热。
少年话说得很自大，像是根本不把对面放眼里似的，应该是让人觉得可爱、好笑的, 但舒颂一笑不出来。
他吸了一口气, 抬手抵上封言舟的胸膛, 想要往后退：“不用。”
封言舟抱他抱得其实不紧，很轻易就挣脱开了。
舒颂一抬眸, 定定地对上少年那双清澈的眼睛，看到封言舟眼底闪过的一瞬错愕。
“我没事了，”他说, “不用担心。”
怀里骤然变得空落落，封言舟捏了捏自己从半空慢慢垂落的手。
他盯着舒颂一有些泛红的眼睛, 觉得这人似乎是在说谎，可是他没有证据。
“真的吗？”封言舟于是问。
舒颂一别开了脸, 不看他，说：“嗯。”
“我不信。”封言舟说。
他丝毫不拐弯抹角的话说得舒颂一身形顿了下，但别过的脸还是保持着倔强的冷漠与冷静。
几分钟前那番汹涌的情绪此刻已经完全平息，封言舟的到来让他下意识断了所有自责的头绪。
只剩下该怎样伪装, 才能不让这个人为自己担心。
封言舟不信他的借口也无所谓。
舒颂一只是不希望自己的任何情绪影响到这个孩子。
如果因为这种事情导致情绪不稳而输比赛被骂, 他一个人承受就够了。封言舟就什么都不知道, 做好他自己就好。
想到这里，舒颂一沉沉叹了口气，彻底收拾好了自己乱七八糟的心情。
长久的沉默让封言舟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那句“不信”叫舒颂一为难。
他捻了捻衣摆，斟酌着又说一句：“但不想说就不用说。骗我没关系, 你要我当真的话我可以当真的。”
话音落下, 封言舟想了想，怕自己说得还不够妥当, 打算继续补充点什么，口袋里的电话突然响了。
他低头看，是伟哥打来的，估计是催他俩回去准备上场。
封言舟接起电话应过，收了手机，暂时不再提起与比赛无关的问题。念及那边时间紧迫，他对舒颂一说：“我们先走吧。”
说着便转过身。
舒颂一盯着面前那个身材高大、脑袋圆圆的家伙，才止住的思绪又有一点要泄出的趋势。
骗我也没关系。这种话感觉只有笨蛋才说得出来。
他闭了下眼将心绪及时止损，伸出手去抓封言舟的指尖。
封言舟的脚步又停住。
舒颂一的掌心是带着点湿的，那阵潮湿将那人心底的不安无声传递给他。
偏偏不安的家伙还在假装平静，在他身后用很平淡的口吻说：“比赛加油。”
然后潮湿从他的指尖褪去。
又被他追着抓了回来。
封言舟拉过那双不久前还硬生生挣脱过他牵制的手，握在手心，紧紧地捏了一下，迈开步子走出去。
“加油，”他回头看一眼跟在自己身后的舒颂一，对那人咧嘴扯出一个笑，忽然说，“如果下一把你是MVP，我就答应你一个要求。”
突如其来的赌约叫舒颂一心跟着两人牵着的手一晃。
他盯着封言舟的笑有些分神，郁闷的情绪像灰尘似的被扫开一点。
“这么突然吗？”他抿了下唇问。
“嗯，”封言舟点头，“如果我是MVP，你也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赌不赌？”
舒颂一说：“……随便你。”
那就是赌了。
封言舟勾勾嘴角，往前走的步子不自觉地又加快了一些。
离开那条鲜有人迹的走廊，很快前面就能看见台后的工作人员。
舒颂一脸一臊，用力地抽回了被封言舟握着的手，垂回身侧。
“怎么了？”偏偏有人还丝毫不觉得奇怪，竟然回过头问他。
“……没事。”舒颂一说。
封言舟视线扫过舒颂一往身后藏手的动作，有些后知后觉地耳根一热。
随着耳边人声渐杂，那愈来愈大的分贝震着他耳膜，连带着指腹一起麻了。
*
那位自称是舒颂一母亲的朱女士似乎已经被稳下来了，伟哥也不想再给机会让这人和自己的选手正面起冲突。他带着开心等人待在休息室的门口，等舒颂一和封言舟的出现。
“都没事吧？”一见到人影，男人便关心地上前问。
“没事。”舒颂一答。
“好，不要胡思乱想啊，有哥在，不会出问题的。比赛加油，你们是最棒的！”伟哥松口气地点头，又挨个拍过几位队员的肩膀，“加油加油，我们必胜！”
“必胜！”开心也握紧拳来了一句。
【我听说比赛后台有人gank？】
【不能吧，比赛还进行中呢这能有人gank？那场馆的保安都干什么吃的？】
【TVG加油……活爹们求你们赢】
【OPP几个今天状态很好啊，而且上把明显教练gap了吧？中野联动的策略简直神中神】
封言舟跟在开心的身后上台，耳朵瞬间就被台下粉丝们的加油声包裹。
“好！欢迎各位召唤师们回来，现在是OPP和TVG的第三局比赛。”解说甲熟练地把话题转到赛场，“今天这个BO3究竟谁才会是赢家呢？”
解说乙：“BP开始了，OPP这边还是上来就摁掉了deadshot今天手感火热的厄斐琉斯，看来是打算沿用第二把的战术啊。”
“但是TVG这边也是马上摁掉了OPP上一把作用巨大的妖姬！”解说甲道。
【好了，感觉再这样打下去感觉全世界都知道TVG是一个只靠下路才能赢的队伍了】
【靠下路也靠不住吧？上一把明明都给拿了版本强势组合了还是没打过，选手整体实力gap少在这挽尊哈】
【上一把输难道不是因为上下路一起开花输的？前期中单带着打野住下路你赢一个试试看？】
【云批别叫了行不行，但凡认真看两眼比赛都说不出这么令人笑掉大牙的话】
【TVG锁了霞啊啊啊啊！！！如果没记错的话，去年在ASG的时候小狗就是靠这手霞带着ASG闯入决赛的啊！！！！！会有奇迹出现吗啊啊啊啊】
【卧槽霞洛，daisuki的洛当年配praise的霞就几乎是称霸LPL赛场的程度，期待配小狗的会产生什么化学反应】
阵容BP完毕，TVG的下路是霞洛组合，而OPP这边则是卡莎加牛头。
“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daisuki的洛和deadshot的霞第一次一起在赛场上出现吧？”游戏进入加载界面，解说也满是期待地道，“很难不让人期待他们这一把的发挥啊。”
另一位解说：“你别说，虽然上一把TVG输了，但是daisuki的洛发挥得也并不逊色，开了好几波不错的团。不过由于双C前期发育被摁死导致没伤害，就算开了好团也很难打赢。”
“是的。”
游戏加载完毕，封言舟买装备上线。
“我帮小祥红开，你先上线。”耳麦里传来舒颂一冷静的声音。
他应道：“好。”
有了上一把的教训，这把TVG选择了小炮站中，前期就一定是要帮中路建立起优势的。
舒颂一帮小祥红开后迅速回到线上，霞因为一个人顶着压力在推线，兵线已经被压到塔下。对面的卡莎牛头也很会上嘴脸，不停地逼霞走位换血。
但对面似乎没想到的是洛一回线上找到角度就直接抬了上来，卡莎正和霞对拼着，被抬得措手不及。
“操。”bear骂了一声，迅速后撤。
happy操纵着牛头马上Q上去将追击的霞顶起：“囊揍！（能走！）”
解说甲：“霞配合洛的抬迅速跟上输出将卡莎打残，霞洛趁胜追击但被牛头反应很快的Q将危机化解！卡莎只能交出自己的闪现保命！”
“小祥在这个时候来到了中路蹲伏，他躲在草丛里，这个位置会被永恩发现吗？感觉已经察觉到了啊，永恩往后撤……他被小祥的猪妹Q到了！小炮直接跳上去A刷新火箭跳跃，OPP的打野大树也在赶来的路上，但是永恩已经残了！”解说乙道，“这一波蹲伏很成功，一血由小炮直接拿下！赶来的大树收掉了小炮残血的人头——但还是TVG比较赚啊。”
小炮拿了一血的四百块钱还能TP上线，兵线没亏，并且经济也已经领先永恩一个小件。
双方和平发育了一会儿，OPP的永恩明显谨慎起来。
“中路能再抓一波吗？”舒颂一看了一眼小地图大概判断了一下局面，他问。
小祥：“我可以靠。”
开心：“有机会。我勾引一下。”
这么说着，洛又从线上消失了。
“对面辅助miss。”OPP的队内语音里，AD bear迅速报过信息。
其他人应下，被抓过一次的永恩看着往前走的小炮便隐约察觉到不对，他往后退，回城补给后再TP上线。
然而就在落地的瞬间，洛带着打野猪妹竟然从他们野区一二塔中间的口子走了出来！
OPP中单被吓得头皮一紧，刚落地就打算逃跑。
但已经晚了。
洛直接闪现抬精准地压他起身，接上猪妹的Q。彼时OPP的打野大树正带着下路组在拿第一条小龙，来不及支援。
永恩就这么又死了。
【6666放小龙抓中，这波决策很不错】
【永恩这直接炸了啊，玩个锤子，要我直接15】
【开心的小炮有用？春季赛的时候就是他和KK不当人才让TVG输掉比赛的不是吗？TVG放着deadshot的霞不养养他干嘛啊】
【说养小炮没用的建议先下个客户端打两把哈，这游戏理解也是没谁了】
“对面刚回过家，是不是可以蹲一下？”封言舟待舒颂一B过后重新上线，开口问道。
舒颂一果断地说：“蹲。”
霞洛二人于是贴着身一起往草丛走。
霞洛这两个英雄在英雄联盟里有一个情侣彩蛋，英雄背景就介绍了他俩是神仙眷侣，因此只要走在一起的时候就会随机触发一些彩蛋语音。
这是别的英雄所没有的。
刚走进草丛，封言舟就听见游戏里的洛在叨叨：“今天你有多喜欢我？”
霞用她妩媚的声音说：“比昨天多一点，比明天少一点。”
两人蹲了几秒。
洛又叨叨：“今天你能嫁给我吗？”
霞说：“明天再问我。”
洛：“我每天都问，为什么你从来都不说我愿意？”
霞懒洋洋地回复：“因为那样我就听不到你再问了。”
之前和路人一起拿这个组合走下的时候，封言舟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两公婆在叨叨什么。
他不知道是因为自己有点紧张了、注意力太集中了，导致大脑懒得过滤信息啥都往脑子里记；还是因为觉得霞懒洋洋说话的时候，那态度有点像偶尔一些特别情况下和自己说话的舒颂一。
他感觉自己被耳机闷着的耳朵莫名其妙有些发热。
“来了。”
麦里那人传来的话音又跟冰块似的滑过他升温的耳廓，封言舟一个激灵回过神，在舒颂一的洛窜上去抬起挡在卡莎前面上线的牛头的同时前压。
解说甲：“牛头被抬起来了！霞迅速跟上输出，丝滑的倒钩直接将牛头下到半血，卡莎被洛牵制，牛头还差一下平A，deadshot追上去了！这波洛很细节在抗塔，配合霞顺利拿下牛头的人头！！TVG这是直接完成了下路2V2的一个线杀！”
“峡谷先锋在中路被释放，配合着小炮的推进直接撞掉了OPP的中路一塔！”解说乙道，“OPP慢慢地陷入劣势了啊。”
【woooo！TVG这个下路的压制力看得老子好爽】
【OPP中一塔都没了直接寄！】
【卡莎牛头直接被爆线了啊，还玩个勾，好点了】
【OPP加油啊，能不能管管上路的杰斯，和纳尔已经沉默对线一个世纪了，是孤儿吗？】
就这样靠着中下节奏运营起来，TVG慢慢运营扩大自己的经济优势。霞和小炮换线到中路单带，期间洛带着打野又去上路给KK缓了一口气。
解说甲：“OPP的辅助带着中单也在TVG的上半野区想找机会杀掉纳尔啊，这边洛B了马上又出来，霞也在往上靠。”
“OPP似乎知道打不了了打算撤退——诶，但是霞在绕？”解说乙先是疑惑了一下，马上又紧张地兴奋起来，“霞居然在绕！OPP的中辅二人走到河道了，洛抬了上去！这走不掉了，必须要打了啊！牛头一个W往前顶——”
“但是被霞大招躲掉了！”解说甲接过话柄，“牛头再一个Q闪但是被霞闪现再次躲过！deadshot这是预判到了happy的操作吗？！”
“霞通过闪现调整了身位倒钩拉到了永恩！洛也及时E到霞身边替霞挡下赶来支援的大树的大招！配合一发暴击的平A，永恩阵亡！！”解说乙接过话柄，“小炮也在这时进场输出，牛头也倒了！OPP剩余三人已经不敢再打，纷纷后撤逃跑！”
【卧槽666】
【deadshot这把简直就是霞教学局……】
【不是啊妈妈为什么这英雄在他手里和在我手里区别这么大？？？】
【好快的大招和闪现啊天呐……】
“小狗这霞也太秀了。”开心收下残血的人头后忍不住说了一句。
封言舟专注地操作着，闻言只淡淡回了句：“嗯。”
倒也是一点不谦虚。
舒颂一听着耳机里两人的互动，嘴角极淡地勾了一瞬。
游戏里的洛这时候突然来了一句：“我喜欢看你杀人。”
而杀完人的霞跟在他屁股后面正和打野一起往小龙靠，缠绵地回应道：“我喜欢为你杀人。”
舒颂一：“……”
打这游戏这么久，他也是第一次注意到这两个英雄的语音彩蛋。
刚刚蹲人的时候好像也响起来过。只不过当时他在切屏关注其他路的战况，并没有注意内容。
这时候听清楚了……怎么感觉，这么让人臊脸呢。
就在跟在他屁股后面的霞问“我们要去哪”，他操控的洛说“我们的心向往的地方”的时候，舒颂一梗着脖子说：“打龙。”
封言舟：“……嗯。”
凭借优势，TVG甚至在二十二分钟的时候就已经将兵线推到了OPP的高地。
尽管OPP在努力地找机会想要换掉小炮，虽然成功了两次，但由于天肥霞的出现，经济还是没能拉开。
大龙团，拥有野区视野优势的TVG率先站好坑位，OPP的牛头几次想要尝试开团但都表现得有些犹豫。他拉拉扯扯地退到中路的草丛旁边，再一鼓作气地想要顶回去。
“看我。”舒颂一在这时候说。
解说甲：“牛头要W上来了！洛反应很快直接反手将牛头抬起，牛头瞬间被秒！人头再次由deadshot拿下。在面对TVG巨大优势的情况下四打五已经是赢不了的局面了，OPP很果断地想要撤退。”
解说乙：“小炮直接跳了上去！大招将OPP的中野直接推到墙壁上，永恩和大树状态被消耗得已经不健康了，大树反手捆但是并没有什么效果，永恩大招挂到三个——没伤害啊！”
“但是小炮被杰斯的一炮击中！小炮倒了！”解说甲激动起来，“大树和永恩再次想逃，霞闪现追了上来！一个往前的漫天飞羽再拉倒钩触发禁锢，直接带走了残血的大树和永恩！”
“对面只剩卡莎和杰斯两个脆皮，TVG似乎并不想放他们走啊，至少deadshot是的，”解说乙憋笑道，“他一个人冲在最前面追着对面两个人跑，吓得OPP这两人以为后面有千军万马呢。操作是可以操作但是很冒险，万一死了就——洛在这时也跟了上来——嗯？但又好像不是想继续追的意思？嗯？？”
他眨巴着眼睛瞪向屏幕：“deadshot怎么突然又不追了？！他跟着E到自己身边的洛……转身回去打大龙了！”
与此同时，封言舟操纵着霞乖乖忍住杀意在洛身后掉头，他手指不断地按着按键释放技能帮助队友打龙，耳边舒颂一方才那句冷淡的命令“回来打龙”似乎还有余音未散。
打完大龙按下B键的同时，他蜷缩了一下点鼠标点得有些发酸的食指。
食指神经似乎连着心似的，又叫他心被酸得一抖。封言舟下意识地轻轻甩了两下脑袋。
TVG顺利拿下大龙，回城补给过后随着兵线一路推上高地。
OPP复活后聚齐的五人挤在高地塔前面想要做最后的挣扎，结果牛头一顶上来就被霞和小炮秒了。
【要我说这一把完全下路组的个人秀】
【我要封封小狗为霞king……】
【霞这满地的羽毛对面根本都不敢往前走哈哈哈哈哈】
【这个洛这个霞TAT我们小狗和小猫根本就是峡谷里的神雕侠侣嘛TAT……】
【daisuki是什么时候整上猫塑的……】
【舒队捡了一只小黑猫叫万万，大家都说万万长得很像他呀】
伴随着TVG五人一哄而上将OPP团灭、点爆水晶，比赛在粉丝们的欢呼声中结束。
封言舟摘下耳机，余光里，舒颂一这次并没有急着走。
又或者说，他看起来并不想走。
“你看，”他开口，往舒颂一旁边凑过去，小声地说，“我就说我们会赢的。”
“嗯。”旁边的人都走到舞台的另一侧去碰拳了，舒颂一这才直起身子缀在队伍的最后，懒洋洋地说，“被你Carry了一把。”
“不算。”封言舟紧跟在他身后，声音低低沉沉地传过来，“这把是我们俩一起Carry的。”
和OPP选手的拳头一一碰过，舒颂一垂眸，身后传来封言舟和bear的对话声。
虽然是很短暂的——“叫爸爸就算了叫一声封哥就行”“封哥”——但他莫名就觉得自己心情一点也不沉重了。
也许是这一次他把比赛赢下来了；也许是封言舟和他说的每一句话，好像都有很神奇的治愈能力。
总之，舒颂一觉得他没有再不开心。
*
赢比赛的雀跃在回到后台，目测与休息室的距离渐近之后，又慢慢地冷却下来一些。
那个人还在里面吗？舒颂一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动了下。
即便一场游戏过去，即便他在封言舟那里得到了慰藉，可是，他还是不想和那位自称是自己母亲的女人见面。
“这种热搜有什么好上的？这些粉丝是不是都没事做闲得慌，都说了根本没有关系，是她自己非要闯进来，不让进就在那里以死相逼——我说了，大哥，这件事和我们队的队员一毛钱关系都没有，把热搜撤了吧，趁讨论度还不高。”
封言舟能感觉到舒颂一的抵触，因此在舒颂一提出想直接去车上的时候，他也只是说“那我帮你把包拿上”。
但推开休息室的门，就听到伟哥讲电话的声音。
“什么热搜？”开心马上反应过来，拿起手机开始看。
“就那个自称舒颂一妈妈的女人闯进来的事情。”伟哥叹了口气，走过来压下开心拿手机的手，“别看了，没什么好看的，都是营销号在那胡编乱造的假料，没一句真话。”
“队长呢？”KK警觉地扫视一周，问道。
“他先到车上去了。”封言舟答。
赢了比赛，但因为这件事情的缘故，气氛并不如以往的激动和喜悦。
小祥在这时被工作人员叫走去赛后采访。
讲到这，封言舟回想起第一把比赛结束时自己收到的微信，以及当时休息室空无一人的场景。
他问：“你们当时在外面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开心耸耸肩，“我们下场了回到休息室就看见这阿姨已经从二号门跑进来了，工作人员拦不住，拦她她就要拿随身携带的刀片抹脖子，可吓人。”
“嗯，当时你和队长走在后面，没看到。伟哥上去把那阿姨又劝住，我们就负责和工作人员一起把他俩的身影挡住。”KK补充，“但是后来那阿姨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又不听道理了，癫起来一定要见舒颂一。”
“这样。”封言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他大概了解了情况，垂落在地面的目光又抬起来，投掷到一旁休息室墙壁挂着的电视机上。
上面显示着MVP结算的画面。
“不错呀，”开心也注意到了，笑着拍了一下封言舟的肩膀，“又拿MVP了，帅。”
封言舟礼貌地冲他勾勾嘴角以示回应。
这不是封言舟在TVG拿的第一个MVP了，之前他C过的几场比赛，也都有拿。
虽然次数大概相较于舒颂一要稍微少一点点。
毕竟那家伙是队内的主指挥，算起来，今天最后一把的胜利也和舒颂一的决策和队伍运营有很大的关系。
不是第一个MVP，但却是和以前拿的意义都不太一样的一个。
封言舟想起自己和舒颂一在赛前约定过的赌注。
他拿起自己和舒颂一两个人的外设包，对开心说：“我也先去车上了。”
不等对方回应，便迈开步子走出去。
封言舟一路来到场馆外停着的那辆熟悉的商务车旁。
司机给他开门，他摆摆手回应过给自己加油的粉丝，抬头想上车。
动作却一顿。
封言舟瞳孔微颤，目光所及之处没见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舒颂一去哪了？
“赵叔。”他扭头，朗声问不远处在车下吸烟的司机，“舒颂一人呢？”
“他？”司机想了想，“好像说是去上厕所了。”
旁边有粉丝也附和道：“对，我看见舒队是往厕所的方向去了。”
厕所？
封言舟和司机与粉丝道过谢，转身又回到场馆里面。
按理说场馆附近是没有公厕的，粉丝目击的“去厕所”只有场馆里面。
他大步流星地往场馆里面走，径直来到厕所内，将门一扇扇全开了过去。
没有人、没有人、没有人。
还是没有人。
比赛结束，人基本都走了，场馆内的厕所几乎无人使用。
舒颂一不在这里。
封言舟拿出手机查看微信，没有收到讯息。
他点开自己和舒颂一的聊天窗口。
拨通电话，放到耳边，封言舟从“嘟”声的开始听到结束。
他连续拨了五遍。
都没有人接。
第69章 依赖我吧
封言舟不知道舒颂一去了哪里。
那个人不接电话, 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行踪。
封言舟甚至打电话问了praise，对方在接到他电话的时候似乎吓了一跳很是意外，听完他所说的情况后也沉默了。
沉默着问了一圈, 最后回来告诉封言舟说, 他也不知道。
“舒颂一这家伙又擅自离队, ”回去的路上，封言舟坐在车里听伟哥咬牙切齿地说, “回来后要是没有合适的理由能说服我，看我不折腾他的。”
“不会是被那个阿姨抓走了吧。”开心有些不安地揣测了一句。
KK小声说：“我也怀疑。”
“但是联系不上他，”伟哥一听, 恼地用力抓了两下头发，“这个可能性我当然想到了啊, 可是联系不上有什么用。场馆那边甚至那附近都已经拜托工作人员一起找了一圈了。上海这么大，还能怎么找？这家伙要是真的和那女人去了, 这会儿估计也并不想见我们任何一个人。”
这话说完，他下意识往封言舟的方向瞥了一眼。
虽然听起来像是找借口，但伟哥话说得确实没错。
几位了解舒颂一的队友也沉默了片刻。
“praise也不知道他在哪吗？”小祥缩在角落里，闷闷问了一句。
“不知道呀……要不问问看？”开心说着, 跃跃欲试地拿起手机, “打电话还是发消息呢？”
靠在车窗上垂着眸, 一直没参与对话的封言舟这时淡淡开口：“praise不知道。”
“啊。”开心愣了一下，看向他，眨眨眼，“你问过了呀。”
封言舟：“嗯。”
他低声应完这句才发现自己嗓子不知何时有些哑了。于是咳嗽两声, 将脸更多地往窗户那边转去。
看这街景, 应该再过不久就能到基地了。
舒颂一又在哪里呢？
“他也不是胡乱行事的人，都这么大了, 应该有一点自己的掂量，”伟哥说，“先别费神了吧，电话和消息我会一直关注的，也会隔段时间试着联系他一下。你们不放心的话也能这样试试。其他的都只能等他回来再说。”
话糙理不糙，这时候就算急得团团转也没用。几个人相继应下，也不再多话了。
于是这件事就算是暂时翻篇。
比赛赢了，回到基地后伟哥和老马就分别兑现了自己的承诺，请各位队员吃了小龙虾和烧烤。
但因为桌上少了一个人，大家虽然欢呼，但欢呼声过后，沉下来的空气又寂寞着。
封言舟喜欢吃小龙虾的。
还记得之前吃小龙虾的那天，舒颂一坐在他边上看他吃。那时候他们关系还不好，他只觉得舒颂一是个奇怪的人，做着善良的事，说着不好听的话。
那个人还说过什么来着？不想吃小龙虾是因为嫌剥壳很麻烦。
思绪神游着，封言舟面前的龙虾壳越堆越高，龙虾肉也越积越多。
他有一下没一下地吃着，其实不是很饿，差不多吃了个半饱，剩下面前堆着一叠龙虾肉，拢起来有一个小丘那么高。
“小狗你剥这么多不吃干嘛呀？”开心在一旁看着他的举动，有些好奇地问。
封言舟陡然回过神，眼神迅速略过开心的脸和自己面前的龙虾肉，他强装镇定地开口：“留、留着等会吃。”
“你仓鼠吗？”开心笑起来，“还留着过冬呢？”
被年长者开了玩笑，封言舟也不生气，只是不好意思。
他又不愿意被人看出来自己的害臊，抿着唇“嗯”过一声后侧过身子，别过脑袋看向别处，用后脑勺对着开心。
“行。”开心点点头，瞥见封言舟泛红的耳廓，再看少年倔倔地对着自己的背影。
难怪舒颂一爱逗这小子，他想。
“给队长留点吧。”小祥吃得差不多了，提出一句。
“留了。”KK说着，指了指餐桌旁边放着的一个包装袋，“这还能不记得吗？肯定留了。”
小祥给他比了个大拇指，默默退下了。
封言舟就对着自己面前的那盘龙虾一直很认真地剥着，剥到桌上的各位都分别吃完和他道别回房间洗漱了他还没走。
眼看最后一个伟哥也要离开了，他没忍住回头问一句：“要等舒颂一回来再关灯吗？”
“可以留一盏。”伟哥说着，看了眼手机时间又忍不住嘀咕，“都几点了还不回来……这家伙真是的。”
他嘀咕完，又看一眼封言舟：“你也赶紧吃完休息去吧，今天比赛辛苦了，好好休息，醒来还是要继续训练的。”
封言舟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
于是伟哥也走了。
餐厅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他一个人手忙脚乱的动静。封言舟把龙虾都剥得差不多，拿玻璃质的保温盒装好了，犹豫着是否要放进冰箱。
经过隔离以及一段时间的相处，悠米和万万一大一小几乎是很快打成一片。
两只猫这会儿在客厅追逐玩闹，偶尔能听见几声猫叫。
封言舟收拾好餐桌，坐在位置上看猫玩了一会儿，就起身慢慢地走到了基地的大门口。
因为是夏天，大门口很安静，偶尔有虫鸣的声音，离开空调环境的身体也瞬间变得火热。
封言舟却不敢马虎地把基地大门关紧，怕猫又跑出来。
他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下，拿出手机，再次给舒颂一拨过去电话。
但那边还是没接。
封言舟尝试着打了两遍就不再继续拨通了，他放下手机，抱住膝盖，将下巴抵在胳膊上，看着路灯发呆。
舒颂一什么时候回来呢。
舒颂一，什么时候回来呢。
这个问题开始像魔咒似的萦绕在他脑海。封言舟翻来覆去地想，一会儿假设下一秒舒颂一就在自己面前出现该怎么办；一会儿又考虑如果舒颂一一个晚上都不出现，他是该困了就回去睡觉还是在这里等到天亮。
事实上在这之前，封言舟对于“想念”的概念还是从过世的母亲身上体会总结的。他想见这个人，见不到的话就会一直想。
但他分不清眼下期待舒颂一出现到底是出于想念，还是仅仅对于这人为何消失的好奇，又或是因为这人不打一声招呼就走了所以担心。他只知道自己需要见到舒颂一，于是等在这里，并不厌其烦地一遍遍设问又自顾自地解答。
其实他就是想他了。
想舒颂一。
想舒颂一……到底去了哪里呢。
比赛一结束，连胜利都来不及和他一起庆祝，就跑了。
偶尔有夜风徐徐，坐在基地门前的封言舟想着想着，渐渐不觉得很热了。
他抱着膝盖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忆着自己同舒颂一过去经历的那些点滴，回想他们为数不多几次拥抱和牵手时自己的心跳。
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舒颂一回到基地时看见的便是这一幕。
他拖着疲惫的步子凭肌肉记忆往基地的那条路走，走着走着，视线就因为触及不远处路灯下蜷缩着的那个少年而重新找到焦点。
于是脚步慢慢地停了，他站在距离封言舟大约有几米之远的地方，看着那个把自己抱成一团的人，忽然发现封言舟明明站起来那么高，坐在那，在偌大的基地大门之下，也不过只有拳头大的一小点。
他在等他吗？还是独自坐在那想心事想入迷了呢？舒颂一不敢往前者猜测，于是自然而然将原因归结于后者，再给那心事冠一个“想家”的名字。
他沉沉叹出一口气，缓下自己因为光是看见封言舟就变得杂乱无章的心跳，重新迈开步子走过去。
在封言舟面前，他驻足，目光轻轻地落在眼前这人头顶的发旋，再到耳朵，最后是肩膀。
他蹲下，有些遗憾看不见封言舟睡着的脸。好在夏夜安静，他能听见封言舟平稳的呼吸。
舒颂一伸出自己的一只手，慢慢靠近少年落在胳膊上柔软的发丝，又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停住。手指悬于半空，微不可见地发着抖，又一点一点地蜷起来，缓慢而颓然地垂下去。
粥粥，如果你是在这里等我的就好了。
如果我能一直有资格陪在你身边就好了。
他不敢求封言舟喜欢他，也知道求不到封言舟永远陪着他。
因为封言舟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初见时容忍他的别扭，如今安慰他的伤痛。这样的人一定会有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喜欢的，未来也会被很不错的家庭接纳吧。那个家庭最好很阳光、很温暖，能够安慰封言舟悲伤的过去，能够让封言舟不再孤单。
至于他……
舒颂一捏紧自己垂落下去的手。
就像后藤飞鸟那个ID一样，当一个可靠的年长者，做引领封言舟成长的角色，能够陪着封言舟走过人生的一个阶段，一起摘下梦想，就够了。
他不敢奢求太多。
“舒颂一……”一道低哑的男声突然轻轻地在耳边响起。
舒颂一做贼心虚地浑身猛然一颤，那胡思乱想的神绪顷刻间全端正了、回来了。他盯着封言舟的脑袋，被吓得甚至忘记站起来，只是将全身的肌肉紧绷。
但那人喃喃过后并没有抬头。
舒颂一紧张地等待片刻，又渐渐松弛下来。
他叹出口气。
这人坐在这都能睡这么香吗？讲起梦话了都。
舒颂一略有些无奈地又重新端详起眼前的人。
但是如果讲梦话讲他的名字，是不是意味着封言舟梦到他了呢？
是吗？是吧？
想到这里，舒颂一有些脸热，又觉得有些心软。
他那只方才未触到少年发丝的手又有些蠢蠢欲动，小心翼翼地再度伸出去，伸到封言舟的脑袋前面，在还差些毫厘的地方停下。
封言舟睡得这么熟，摸一下应该没关系吧？
只是很轻很轻地摸一下，保证不把封言舟惊醒。
舒颂一紧张得几乎屏息。
明明不是第一次摸封言舟脑袋了，平日里也摸得很顺手来着，但这会儿他却做贼似的根本不敢有太大动作。
喉结滚动，舒颂一感受到自己的指腹触即少年柔软的发丝。
这跟他平日随手揉封言舟脑袋时候的感觉不一样，没有带任何逗弄和招惹意味的，他只是很纯粹地觉得可爱，觉得喜欢，所以摸一摸。
封言舟的头发触感很软，他感受到了，感受了几秒钟，就打算把手收回去，不再贪心。
只是才有退缩意味地往回收手，舒颂一就猝不及防感觉到自己的手腕一沉。
掌心马上更重地、不受他控制地压在少年脑袋上。
舒颂一盯着那只握住自己手腕的手，心跳陡然加快，快到震得他浑身都僵住了。
他那只被握住的手就这么在封言舟的带领下摸过少年的脑袋，再到鬓角，最后被封言舟牵到手心里。
视线也从发丝到鼻梁，最后到那双清澈的眼睛。
封言舟醒了。
什么时候醒的？
“你回来了？”察觉到自己声音里带着困倦的哑意，封言舟说完这句话，闷闷咳嗽清了清嗓子。
话音刚落，眼前人就低着头猛地用力将手抽回，倏地站起，封言舟看着舒颂一步子不稳地往后退两步，然后转身。
“舒颂一。”他赶忙也跟着站起来。
但因为蹲坐在这保持一个姿势太久，站得也太急，封言舟一下子感觉到自己腿麻了，他走不动。
于是只能有些急急地说：“你别跑。我追不上你，腿麻了。”
那片背影因为他的话音骤然停住。
封言舟龇牙咧嘴地缓了缓，他有些急，忍着还发麻的腿就朝舒颂一走过去。
但没走两步就听那个人说：“你别走了。”
封言舟停住：“我……”
不等他找点靠近的理由，就见眼前那绷得笔直的背影忽然小心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看着舒颂一微微侧过脸，垂着眸，似乎在估量他们之间间隔的距离，觉得不够，于是又退一步。
昏暗的路灯之下，封言舟模模糊糊地看见那人耳朵和脸颊的一片绯红。
眼前舒颂一的身影像存在在像素不高的老画片里般不大真切，他们之间被缩小到仅剩两步之遥的距离，封言舟能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但是听不见舒颂一的呼吸。
是再减少一步就能伸手把人抱到的距离。
“有什么话现在说吧，说完回去休息。”舒颂一的声音再次传来。
封言舟于是将目光从自己鞋尖和舒颂一鞋后跟之间的地上抬起来，他看向舒颂一的背影，目光落在舒颂一红扑扑的耳尖上。
他问：“你去哪里了？我给你打了好多电话，你都没有接。”
“有点事情。”舒颂一的回答很简短。
封言舟捏了捏手，追问：“什么事？”
舒颂一不说话了。
突然间沉默下来，封言舟等了几秒钟没有等到回音。
他皱起眉头，咬了咬自己的下唇，还是继续开口：“你说过我问的话会告诉我的。”
少年语气真切，透露着毫不遮掩的关心，舒颂一被那关心烫地缩了缩垂在身侧的指尖。
他咽了下自己有些干涩的喉咙。
是啊，他亲口答应粥粥的。
但是眼下真的要兑现承诺，怎么又这么难呢。
那些说起来他自己都觉得恶心的过去，如果告诉了这个对他来说如此难得的人……封言舟会看不起他吗？
会嫌弃他吗？
他害怕。
舒颂一说：“praise来找我吃饭。”
他撒谎了。
话音落下，叫他手指控制不住地颤抖。
“你骗人。”封言舟说。
舒颂一打颤的手指停住，甚至脊背都因此僵直。
虽然是有温度的夏夜，封言舟甚至能感受到自己手心微微的汗湿，但眼前的路灯却看起来很冷。
冷冷地洒在舒颂一单薄的肩头，把这个人欲盖弥彰的心事在他眼前照亮。
封言舟觉得不开心，又觉得路灯下的舒颂一的背影看起来很孤单。
他扫过舒颂一垂在身侧发抖的手，几乎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想舒颂一如果是和那个女人出去，可能会发生的一切。
再联想到在场馆休息室时那个女人对舒颂一的态度，想到当时他追出去找到舒颂一时那人麻木的脸。
封言舟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人揪紧了似的泛酸、泛疼。
他不打算继续委婉地引导了，他需要知道今晚发生的事情，需要知道舒颂一为什么总是假装若无其事地逞强；又为什么要不打一声招呼地离开、还不接他电话。
封言舟想抱抱此刻看起来很难过的舒颂一，他觉得他需要给自己找一个理由。
于是直接问：“你和那个阿姨走了，对吗？”
说完，又软下语气补充一句：“不要骗我。”
间隔几秒钟后，空气里传来很轻的一声：“对。”
“你和她走了之后，她让你难过了吗？”封言舟又问。
“对。”
“那是因为难过，所以才不接电话吗？”
“对。”
“现在还是很难过吗？”
这个问题问出去，舒颂一沉默了有大约半分钟才回答。
“……嗯。”
得到肯定的回答，封言舟叹出一口气。
他看着那人绷直的后颈，捏着的手无意识摩挲着，问：“那，需要抱抱吗？”
话毕，又是一段沉默的等待。
“……不用了。”舒颂一说。
说完，回过身，朝他看过来：“粥粥，回去睡觉吧。你看起来很累了。”
“我不累。”封言舟紧了紧拳头，说。
他定定地看着舒颂一强装平静的脸，忽然有些生气：“舒颂一。”
感觉到少年语气中的不对，舒颂一欲转身的动作顿住：“怎么了？”
封言舟咽下一口气，将自己紧张的情绪也一并吞下，而后道：“你不能这样。”
怎样？
舒颂一看着封言舟因为生气而泛起红的脸，心跳得有些快。
很显而易见的，封言舟在生气，他看得出来。
这家伙完全不遮掩自己的情绪，皱着的眉毛和握紧的拳头都在诉说着他的不高兴。
舒颂一垂下眼，说：“对不起。”
如果封言舟是因为他骗他而生气，确实是他做错了。
“我不该骗你。”他说。
“我知道。”封言舟气冲冲地说，说完又觉得不对，摇摇头，“不对，没关系。我不是因为你骗我生气。”
说罢，不等舒颂一再开口，他就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我很担心你。”
这话叫舒颂一一怔。
“今天比赛是我拿MVP了，我很开心。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拿了MVP我就有理由问你，第二局结束中场休息时到底是不是不开心，你到底为什么要骗我。你答应过我的你要做到才对，就像我答应你了我就一定会做到。”
封言舟一口气把自己想说的全说了，语速因为情绪的激动而有些快。
“但是你真的不想说，没关系我也不想逼你，可是我又真的很担心你。你比完赛一声不吭就走了，输了也跑赢了也跑，不管怎么样都不接我的电话，我找不到你。你肯定是找阿姨去了傻子都能猜得出来，但是没有人知道你和阿姨的关系，当时在休息室里时她又表现得那么激动，谁知道她会不会做出一些伤害你的事情？”
“我也想去接你啊，就像当时我和praise聊到半夜你还来接我一样，可我问了一大圈没有一个人知道你去了哪里。你总是这样不打招呼就离开，要我找，上次输掉比赛我绕着小区里面找了一圈外面找了一圈才把你找到，找到的时候你在哭。你明明那么难过却谁都不说，自己躲起来消化，但是那么多的坏心情一个人怎么解决的了？”
“过年的时候我妈妈走了，我也很难过，当时我觉得天都要塌了，我还打不打职业活不活着都好像变得无所谓，反正这个世界上我只剩我自己没有别人再陪着我。但是你又来把我找到了，对我说TVG也是家，说你也可以做我的家人，还总让我叫你哥哥，在我想妈妈哭的时候给我肩膀。我、我也是因为有你才能消化掉那些难过，才慢慢从悲伤的情绪里走出来，不再去在意过去。我都这么相信你、听你的了，为什么……”
说到这，封言舟突然哽了一下，他咬了咬自己的后牙槽，忍下胸口翻江倒海的情绪，继续看着面前的那个人道：“为什么你不能依赖我一下呢？”
看着眼前少年泛红的眼眶，舒颂一突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什么。
他滚了滚自己酸涩的喉咙，想说些什么，却又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周围沉默少顷，封言舟深呼吸几次，平复好心情，又继续道：“我坐在这里等了你好久，舒颂一。我怕你被那个人带走后是因为受了伤才回来得这么晚，我怕你又自己一个人一声不吭地回到房间里，睡一觉第二天像个没事人一样随便找点理由把我的问题敷衍过去了。”
“晚上伟哥和老马请我们吃了小龙虾和烧烤，大家都给你留了。你吃饭了吗？”说到这，封言舟问完后顿了一下，又道，“小龙虾也留了……但是我记得你说过你不喜欢剥壳，所以我给你剥好了。进去热一下就可以吃。至于今天那个MVP的赌约，你就当没赌过吧，我……”
话音戛然而止。
封言舟瞪着眼睛，感受到自己腰上沉下的力道，以及鼻息间传来的舒颂一身上特别的花果香。
两人肩宽的差距让舒颂一骨架不大的身子能够整个被封言舟包裹，那人靠在他的怀里，把脑袋搭上他的肩膀，收拢手臂，先是很轻的，再一点一点变得紧。
封言舟感受到舒颂一与自己的身体越贴越近，他那本就跳得飞快的心此刻几乎要顺着喉咙飞出来。于是不敢再讲话，周围再次安静下来。
“粥粥，”舒颂一开口，垂眸盯着地上他们交叠的影子，咽了咽自己发紧的嗓子，低声说，“我错了，对不起。”
听他说到这，封言舟又动手想要把两人的距离拉开，再据理力争两句什么。
但舒颂一不容拒绝地紧紧搂着他的腰，感受到他乱动后还伸手在他背上挠了两下。封言舟耳根一热，力气霎时间又软了。
见封言舟不再挣扎，舒颂一才缓缓继续道：“她确实是我的生母。我和她走了之后，她也没对我做构成伤害的事情。只是跟我说她另一半生了病，已经病危了，家里其他三个孩子都联系不上，没钱治病。实在走投无路才来找到我，问我能不能给点钱给她。”
舒颂一语气很轻，很平淡，像是在说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情。
却字字如针。
他张了张嘴，还是什么也说不出来。心疼、心动、心软，太多情绪在短短的几秒钟内冲击着他，叫他思绪全乱了，乱成一团。
封言舟抬手，指尖还因为刚才那一通生气而发抖，将怀里的人轻轻回抱住。
没有想过舒颂一小时候的故事原来是这样的。
“我给她了。不是因为她是生我的人，就是单纯觉得她很可怜。”舒颂一感受到封言舟的动作，拿下巴蹭了蹭少年的颈窝，“她拿到钱，也没问我这些年过得好不好、都在谁家里长大、怎么长大的，马上就走了。然后我就回来了。”
“我不知道你在等我，也不知道你很担心。以后也不会再不接你的电话了。”
说完，舒颂一把封言舟松开，往后退一步，抬眸定定与人对视：“那个MVP你可以用来向我许愿别的事情。这些是我之前答应过会告诉你的，所以不算数。”
封言舟两只胳膊顺着舒颂一往后退的动作垂回身侧，他一动也不敢动有些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
路灯将舒颂一看着他的眼睛照得很亮，那张微微仰起的脸上表情温和而平静。除了有些泛红，几乎看不见波澜。
视线从眼睛，一点点挪到舒颂一直挺的鼻梁，再到鼻尖，最后到那色泽粉红的闭着的唇瓣。
封言舟看着，忽然觉得有些缺氧。
他偏开脸看向别处，喉结滚动，却怎么也抑制不住自己杂乱无章的心跳。
……他在想什么啊？
这种时候，他脑子里居然闪过想吻一吻这个人的唇这种荒唐的念头？
操，疯了吧，舒颂一可是个男的！
心底无数种声音叫嚣着快让封言舟耳鸣了，耳边却在这时闯入一句：“粥粥？”
他顿了顿，稍稍回过神朝那声音看过去。
舒颂一看着他说：“回去休息吧。”
说着，那只手就伸过来，轻轻捏了一下他的脸。
捏完很快又抽走了，封言舟眼看舒颂一要与自己擦肩而过，他垂在身侧的手鬼使神差地又将那人抓住。
舒颂一回头，目光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你……”封言舟咽了咽自己发紧的喉咙，开口，嗓音都哑了，“你现在，还难过吗？”
舒颂一看他一副紧张的样子，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问：“你……”
但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少年打断。
“还难过的话！”封言舟突然拔高了一些音量，耳朵红得快要滴血，盯着舒颂一说，“还难过的话——”
他低下头，蓦地把脑袋凑到舒颂一的跟前：“你可以摸一摸。”
心跳振聋发聩，封言舟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也根本不敢去看舒颂一的反应。
他只是不想就这么让舒颂一走了，说不清为什么，就是不想。
说完那句话，他甚至没缓过气，热着一张滚烫的脸很轻很轻地念了一声：“你摸吧，哥哥。”
第70章 情窦初开
这声“哥哥”叫得很轻, 又或者说封言舟这句话都说得像是在喃喃，像在撒娇。
舒颂一宁愿是自己想多了。封言舟在和他撒娇吗？
是吗？
如果是的话。
舒颂一稍稍地动了动自己被封言舟紧紧钳住的手腕，少年手心贴着他腕部皮肤的地方像是火烧一样的烫。
他才动了两下, 封言舟就骤然握得更紧, 紧紧攥着他, 生怕他跑了似的。
如果是的话……舒颂一将目光从他们交叠的手挪到封言舟凑到自己面前的脑袋上。
……这也太可爱了。
舒颂一短促地呼吸两下，抬起那只没有被牵制的手, 光明正大揉了揉封言舟的头发。
发丝穿过指缝，几乎是蛛丝一般缠绵的触感。他不知道这是否属于心理作用在作祟，总之在揉完脑袋之后, 他就又忍不住地伸手摸上封言舟的脸。
被人挑着下巴强迫着抬头，封言舟的喉结急促地滚动了下。
他和舒颂一对视上, 又不好意思地先挪开目光看向别处。
“刚刚叫我什么？”
舒颂一微凉的指腹压着他下巴上的肉。
封言舟后知后觉地开始回想自己刚刚叫了什么，羞耻心瞬间爬满他的脸颊和耳廓。
他整个人都快熟了, 却在舒颂一的手里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嗫嚅后又很小声地说：“哥哥。”
舒颂一捏他下巴的力道紧了紧：“听不见。”
“……你饿吗？”封言舟拔高了音量，却在转移话题。
但舒颂一显然不吃他这一招，也并不打算放过他。捏着他下巴的手指换了姿势, 用虎口将他的脸卡住, 拇指和食指分于两侧, 剩下的手指叠在一起抵住他的下颚。
很具有强势压迫意味的一个动作。
“再叫一声，小狗。”舒颂一说。
封言舟被那句“小狗”叫得一顿，头皮都有些发麻了。他瞥一眼舒颂一，又挪开目光垂下眼, 自暴自弃地乖乖道：“哥哥。”
话音落下, 那掐着他脸的手总算是松了、撤去。
封言舟低头自己揉了揉被舒颂一掐过的脸颊，可不管怎么揉还是揉不到那人在自己脸上留下的触感。揉着, 他又感觉到自己T恤的衣袖被人拉着扯了一下。
他抬头看过去，目光就直勾勾对上舒颂一平静的眼。封言舟感觉自己心跳又是一抖，倏然把揉脸的手按回身侧，站得直挺挺的。
“我饿了。”舒颂一说着，又拉了拉他的衣袖，“龙虾呢？”
“龙虾——”明明连皮肤都没碰到，封言舟却被舒颂一扯得一个激灵。
他回过神，一眼都不敢看舒颂一，掉头往基地里面快步走去：“龙虾在这。”
身后跟着平稳的脚步声。
封言舟把龙虾和烧烤一起从冰箱里面拿出来，送进微波炉。
他两只胳膊撑在台沿，低下头深呼吸了一下。
耳边传来拉开椅子的声音，微波炉也在这时候“叮”地转好。
封言舟把食物拿出来，递到舒颂一的面前，又从冰箱拿出一盒牛奶递过去。
“吃吧。”他说。
看着碗里一粒一粒完整饱满的龙虾肉，舒颂一没有先吃，而是拿起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边拍边问：“这一碗都是你剥的？”
封言舟拉开舒颂一身边的椅子坐下，低低“嗯”了一声。
他一只胳膊撑着脑袋，一开始并不敢看舒颂一。直到听见耳边传来咀嚼的动静，才小心翼翼假装不经意地挪过眼去。
舒颂一认真地吃着那盒龙虾，一颗一颗吃的，比对待那盘烧烤要真挚得多。
这人吃东西时腮帮子会鼓起来，尖瘦的脸上鼓起一座小丘，动啊动，又瘪下去，然后再鼓起来。
小丘带着太阳穴也在动，舒颂一的皮肤很白也很薄，看起来很软。
“好吃吗？”封言舟收回视线垂眸看向别处，随口问。
“还可以。”舒颂一说。
要舒颂一直接说喜欢好像很难。
但封言舟听舒颂一说“还可以”就已经会很开心。
因为他觉得“还可以”在舒颂一嘴里的意思其实就是“喜欢”。
大概是真的饿了，也能看出来舒颂一吃得很急。那段对话后封言舟不再找话题聊天，而是有一搭没一搭地瞥着舒颂一吃饭的脸。
此刻终于有些静下来，他原本宕机的大脑也重新变得活跃，开始回放刚才脾气发到一半被舒颂一打断的那个拥抱。
随着回忆一同席卷而来的还有舒颂一身上好闻的味道。
封言舟下意识吸了吸鼻子。
舒颂一一抱他，他连要说什么就全都忘记了，看起来跟个傻子似的，光知道心跳脸红。
好没有出息。
封言舟撑着脑袋的那只手一点一点捏紧了，握成拳头。
他又回想起自己坐在基地门前不小心睡着，但是一听到有脚步声靠近就醒了的时候。当时他醒得迷迷糊糊，只是一时间没动，舒颂一就已经走到了他跟前蹲下。
舒颂一一靠近，他就想抬头看来着。但透过双臂和□□的空隙，封言舟盯着地上的影子，看见舒颂一朝自己伸手，便又忍住没动。
那人犹豫过才终于将手指摸到他脑袋上来，摸得很短暂。
感觉到舒颂一要退开，封言舟再忍不住，干脆上手。
那时候他满脑子都在想什么来着？
想……自从剪了这个与他理想中酷哥形象不符的蘑菇头之后，舒颂一好像真的很喜欢摸他脑袋。
虽然有一种真的被当成小狗的错觉……但封言舟觉得自己似乎也不是不喜欢这样。
想到这里，封言舟无意识抬起另一只手将头发搓得凌乱。
这好摸吗？他想，为什么舒颂一喜欢摸呢。
不得而知。
封言舟把揉过自己脑袋的手又慢慢放回到桌面上，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
虽然不太知道喜欢摸人脑袋是出于什么心理，但封言舟觉得自己想亲舒颂一的嘴巴绝对是有毛病了。
当时发生了什么来着？舒颂一好像说MVP的愿望可以再许。
说这话的时候路灯将这人照得很柔和，舒颂一的嘴巴泛着粉粉的颜色。
……但他也不是因为粉色和长得好看才想亲舒颂一的。
只是在听舒颂一对自己敞开心扉地坦白完后，觉得开心又觉得安慰，觉得舒颂一善良又可怜。那种柔软的情绪他一时找不到准确的语言形容，当时只想以更亲密的形式向舒颂一宣泄。
但也只是想想。
舒颂一可是个男的。
封言舟震惊且不敢相信地想。
舒颂一是个男的，而他想亲这个人。
他喜欢舒颂一。
他喜欢舒颂一？
“吃完了。”
舒颂一的声音在耳旁跟炸弹似的，明明声音不大并且很平静，但瞬间就把封言舟的耳朵炸成血红的颜色。
“上楼吧。”
封言舟瞪着眼睛，怎么也无法相信自己方才给自己下的那个结论。
他低着头，听话地起身，感受到那人目光略过自己，又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抬手揉了下耳朵，跟在舒颂一的身后往楼上走。
走着走着，封言舟不由自主地伸手，拉住前面那人的衣角。
深更半夜的基地很安静，人们都睡了。舒颂一任封言舟拉着自己走到卧室门前，他回身想说“晚安”，又在看见封言舟盯着自己的眼睛时顿住。
“怎么了？”舒颂一问。
封言舟的视线飘忽了一下，似乎在犹豫又似乎在害臊。
问题沉没后隔了一会儿才被这个人捞起，封言舟一只手抠着自己的脸颊，别过脸说：“我……我可以，再抱你一下吗？”
这是什么意思？
舒颂一被封言舟突如其来的请求说得一顿。
但没什么好拒绝的，他点头。
再次被人搂入怀中，舒颂一能明显感觉到封言舟不敢用力。只是很轻地拥抱了他一下，并且马上又把距离拉开，脚步凌乱地往后退，对他说：“晚安，舒颂一。”
然后不等他回话就转身跑走了。
舒颂一看着封言舟的背影说：“晚安。”
说完，他往后退一步准备关门。
耳边却传来一声：“砰！”
舒颂一关门的动作一顿。
他重新探头看过去，却只捕捉到封言舟捂着脑袋进门的侧影。
……好痛！！
封言舟捂着脑袋直接进了浴室里。
他打量着镜子里自己因为撞到而有些泛红的额头，指腹轻轻去碰，疼得他龇牙。
这么痛，明天会肿起来吗？
而且他怎么又撞脑袋了。每次都这样！
每次一心跳加速，他就只想快点从舒颂一的视线逃开，然后就忘记了自己的卧室其实是有门的。
太蠢了，太蠢了，太蠢了！
封言舟有些生自己的气，还没生完就又听见一阵敲门的声音。
他猛一顿，从浴室里走出去开门。
门一开就看见舒颂一拿着一个冰袋站在门口，对他说：“敷一下再睡。”
封言舟把冰袋接过，低着头不敢看舒颂一的脸：“……谢谢。”
“晚安，”但是额前的碎发被人轻轻揉了一下，舒颂一的语气含着淡淡的笑意，“笨蛋。”
那声“笨蛋”叫得封言舟心又是一抖，舒颂一那若有若无的笑意像鱼钩似的，吊着他的脑袋叫他抬头，想看一眼那个人笑起来的脸。
但舒颂一已经走了，耳边甚至传来关门的声音。
封言舟看着空空荡荡的走廊，抬手摸了一下自己小鹿乱撞的胸口。
捏着冰袋把房门轻轻关上，封言舟坐到书桌边，对着书桌桌角上摆放的红色日记本发呆。
然后举着冰袋往自己额头上贴。
“嘶——”好冰。
封言舟贴了贴额头，又贴贴自己发烫的脸颊和耳朵。
好冰。
他趴到桌上，垂着眼睛胡思乱想。
——我不会真的，喜欢上舒颂一了吧？
*
第二天封言舟起床来到餐厅，正好看见大家把舒颂一围在中间讲昨天晚上的事。
舒颂一把对他说过的话又精简再精简了，对众人简单而敷衍地解释过，随后便一言不发地继续喝自己面前的粥。而在目光扫过他时，又咽下食物开口：“早啊，粥粥。”
封言舟也说：“早。”
他想起自己昨晚在心里给自己下的那个结论，有些心虚地拉开舒颂一身旁的椅子坐下。
伸手接过阿姨递来的早饭，封言舟边吃边偷偷拿余光打量舒颂一，心扑通扑通地跳。
打过OPP后的场次安排显示，他们下一次比赛就要再次对战春季赛夺冠的YUG了。
开心和KK狼吞虎咽地解决完早饭就相继离席，小祥也很快走了。老马带着教练组去了会议室开会，伟哥嘱托桌上的封言舟和舒颂一吃完也赶紧去训练，说罢跟在教练组身后一起离开。
餐厅于是剩下收拾餐桌洗碗的阿姨，还有封言舟和舒颂一。
封言舟紧张地默默加快了进食速度。
他余光瞥见舒颂一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似乎是在等他。
封言舟不敢说话，闷头一个劲地吃，结果在身旁那人冷不丁将手摸上他后脑勺时呛到，捂着嘴狠狠咳嗽了几声。
舒颂一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吓到，收了摸人脑袋的手，赶紧递过自己面前的水：“喝点。”
封言舟止不住一个劲地咳，咳得满脸通红，脖颈上青筋都若隐若现。但目光几度扫过那杯水都没有伸手接过。
舒颂一顿了一下，补充说：“我没喝过。”
话音刚落水杯就被人拿过，封言舟连灌两口，缓过来了。
只是因为剧烈的咳嗽，他眼睛变得有些湿漉漉的，睫毛也湿了，嵌在那红彤彤的脸颊上，像一只洋娃娃。
舒颂一看着，又想捏一捏封言舟的脸。但他一想到这家伙才结束的吓人的咳嗽，还是打住了心思。
“抱歉。”封言舟擦了擦自己沾水的嘴，垂着眸道，“吓到你了。”
“没事。”舒颂一看着他说，“你怎么了？反应这么大。”
“……我没事。”封言舟说着，站起身，“回去训练吧。”
来不及深究封言舟的反常，那人说完就兀自先离开了。舒颂一赶紧追上去，但又在封言舟的身后放慢了脚步。
他看着少年低着脑袋抬手在揉脸的背影，默了一会儿，又问：“额头还疼吗？”
封言舟揉脸的动作顿了一瞬，闷闷答：“不疼了。”
说着，训练室的门被推开。
舒颂一不再找话题，跟着封言舟走进去。
两人分别在自己的机位上坐下，先是按照这段时间以来的训练习惯打一会儿单排。
但还没打两局，舒颂一就听见开心突然大叫：“队长，你朋友圈的封面怎么换掉了？！”
“真的假的？”KK也叫起来。
正好排位还没排进，他拿起手机点进舒颂一的朋友圈查看。
头像还是悠米的猫脑袋，背景却换成了一碗满满当当的龙虾肉。
舒颂一没有想到自己昨晚躺床上脑子一热干的事情这么快就被人发现了。他轻咳一声，下意识瞥了一眼旁边机位的封言舟，又扫视周围，没有人在直播。
他松一口气的同时，又半吊着心留意封言舟的反应。
余光里封言舟似乎并没有听见开心的这句大叫，正在全神贯注地操作着一波团战。屏幕灰了也丝毫没有拿起手机的意思，而是各种切屏观察战况，并调整自己的出装。
“这小龙虾和装小龙虾的盒子怎么这么眼熟？”开心又说，“昨晚小狗一直在那剥龙虾肉不会就是给你吃的吧？！”
开心声音都这么大了，封言舟还是听不见。
舒颂一看身旁那家伙一点反应都没有，吊着的心又沉下去。
排位还没排进，他皱起眉头打开电脑上的解谜游戏，开始随便乱点。
“队长——”开心喋喋不休。
“不知道。”舒颂一没好气地回答。
“操。”开心回头看他一眼，再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机看几秒钟。
感觉自己想的没错啊，这龙虾绝对就是封言舟剥给舒颂一吃的。
他们俩的关系已经好到这种肉麻的程度了吗？封言舟不会是被队长强迫的吧？？
“喂，牢K，”开心鬼头鬼脑地对KK“呲”了两声，“队长是不是还在欺负小狗啊？”
KK看完舒颂一的朋友圈背景，顺手点开了自己的朋友圈浏览：“应该不是吧……”
“那为什么小狗要剥龙虾给他吃？！”开心表示不理解。
KK正刷到自己曾经喜欢过的一个女生谈恋爱官宣的朋友圈，回忆起之前追人的点滴，他有些郁闷地给那朋友圈点了个赞，无奈地回头看向开心。
“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在装傻逼啊郑开心？”他说。
开心：“？”
开心：“我如果是傻逼的话还需要装吗？”
开心：“不对。我如果……我……”
开心：“操，反正我不是傻逼！！”
KK被他逗得笑起来。
旁边这时幽幽飘来舒颂一的话音：“我看你挺像的啊。”
KK于是又看一眼舒颂一。
一旁一直在看手机等排位的小祥这时候开口：“行了傻逼先闭嘴。今天是KK生日对吧？”
这话说得KK一愣，他想了一下才发现：“啊，是的。”
开心的注意力马上被转移：“牢K生日？卧槽怎么不早说？！祥某人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一打开□□，□□就让我祝牢K生日快乐啊。”小祥随手给KK发了个微信红包，“生日快乐。”
“我忘记了，”KK说着，收下红包，“笑纳了哈。”
“什么生日？”封言舟这时候打完一把了，摘掉耳机循声看过来。
“你K哥哥生日。”开心说。
“啊。”封言舟顿了一下，赶忙拿起手机也给KK发红包，并说，“生日快乐。”
KK：“一并笑纳了。”
说完，还伸手拧了一下开心：“你的表示呢？”
“那肯定有啊。”开心反应超快地给他抛了个飞吻，低头发红包。
一旁的舒颂一也在低头摆弄手机。
KK刚说完“队长和开心贵妃的也一并笑纳了”，伟哥就推开训练室的门走进来。
“晚上点了海底捞的外卖，还买了蛋糕，好好训练完准时过来吃饭啊。”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递给KK，“生日快乐小伙子。”
KK刚伸手接过，开心就在一旁抢先学他的口气给他配音：“笑纳了～”
KK拿着红包挥手打过去：“滚。”
“话说怎么有海底捞吃啊，我生日那天都没！”开心笑嘻嘻地躲过和KK的打闹，马上切换成不满的表情说道。
“你生日那天有比赛啊。”伟哥睨他一眼，“再说那天阿姨不是烧大餐了吗？我看你吃得很开心啊。”
“但我还是想吃海底捞嘛。”开心嘟嘟囔囔。
伟哥伸手弹了一下他脑门：“好好训练。”
听着耳旁队友们嘻嘻哈哈聊天的声音，封言舟退出自己和KK的聊天窗口，点开了舒颂一的微信，想看一眼舒颂一朋友圈有没有关于这人生日的信息。
但才打开资料卡，页面加载了一下，封言舟还未点进朋友圈就看见舒颂一万年没变过的头像，突然从悠米的脑袋变成了一盘龙虾肉。
他脑子一嗡，伸过手指点开头像的大图确认。
——是他昨天给舒颂一剥的龙虾没错。
脸颊慢慢升温，封言舟吸一口气，又点开舒颂一的朋友圈。
……朋友圈背景也是一模一样的那张龙虾图片。
………………搞什么啊。
他愣了几秒钟便触电似的飞快把微信关了，甚至忘记找舒颂一生日的信息。
封言舟眨巴眨巴眼睛，忐忑不安地想知道自己方才的举动有没有被舒颂一发现。
他慢慢地扭头、扭头。
目光顺着脑袋一点点挪。
就像逐帧影片似的，他从舒颂一的发丝看到脸颊，看到撑着脸颊的手。
最后看进那双幽深的，正好整以暇、一动不动盯着他的眼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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