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公主
【腰腹的伤口又开始有反应了, 烧灼疼痛,白穆不敢闭眼,她怕自己一闭眼, 那个女人在草坪上擦拭血迹的噩梦场景就会跑到她脑子里来。
噔——噔——
女人踩着高跟鞋离去的声音和上了她的心跳,仿佛她的心口已经被剜去一个空荡荡的大洞了,所以回音才那么响。
睡不着, 不敢睡。
恐惧在她眼中聚成吃人的旋涡, 她就要被吞没了。
游魂似的走出房门,她熟悉地停在走廊的尽头,微弱的月光下,那盆龙须树还是那么繁盛青绿。
她出神地看着这棵龙须树, 摸摸它柔韧的叶子。
人类是善变的,只有植物, 它一旦扎根, 就不会挪位。
好害怕,好害怕。
好想把自己种到花盆里。】
思绪拐了弯, 白穆想到了不快的过去。
不想暴露,不想让疯疯癫癫的那个曾经的自己展现到面前这个人面前, 几乎是有些僵硬地,白穆笑着推了推面前的恋人:“不说晦气的人,聊聊快乐的事吧。”
江予兮看着她,目光落在她僵硬扬起的嘴角。
“穆穆——”
“怎么?”
江予兮坚定的目光看着她,不容她逃避。
“你一定要做你母亲和荀蕤的狐狸吗?”
她问道。
不是嫉妒, 只是她感受到, 她的恋人在靠着这狐狸与花的羁绊将自己绑定在人间的同时, 也在被这段羁绊吸收生气,本质上, 这是一种扭曲。
江予兮抚摸她眼下不散的阴影,心里抽疼:“不做不可以吗?”
白穆一顿,杯中的水洒了出去。
她看着她:“江予兮,你是想让我做你的狐狸?”
江予兮感受到了恋人的偏执。
但没有指责,没有把她当成是异类,她只是轻轻掰动她的脑袋,让她靠在自己肩头:“不,我不需要你做我的狐狸,我也不是你的花,我是江予兮,你是我的穆穆,只是这样。”
白穆呆愣。
江予兮注视着她,告诉她:“白穆,我爱你。”
她说,“我对你的爱,不需要借狐狸与花之名来保证。”
“未来的每一分每一秒会帮助我验证这一点。”
白穆一震,水杯直接打翻。
没有人去关注它,打翻它的人愣住了,而抱着她的人将额头抵着她,目光盯着她,那目光不像燃起的光一样热烈,而是沉静悠长,是一种坚定的凝视。
白穆张了张嘴,喃喃:“可是……”
可是人心是会改变的,吹向她的这缕风,未来也会吹向别人。
只有刻在故事中的羁绊才能给她安全感。
她甚至害怕自己改变,恐惧有一天也会像她的母亲那样变了。
她好害怕,那样还不如变成一棵草一棵树。
白穆恐惧着。
然而——
“不是所有人都会像你的母亲,像荀蕤那样,甚至是华红毓,她们不是变了,只是一开始就不够爱你。”江予兮这样告诉她,“而我,白穆,我喜欢你——我从未那样喜欢一个人。”
她想告诉她的恋人,在这个世界上有善变的人心,也有始终如一的,不要因为自己前面的那些遭遇就放弃了去相信。
她轻声说,“我爱你。”
很轻,但很坚定。
白穆猛地睁大眼,真正的……爱?
江予兮亲吻她的额头:“我不会改变,不会离开,我永远在这里。”
白穆愣神,永远?
江予兮唤醒她,让她看着自己。
“白穆。”她唤着恋人的名字,连这都给人传递出坚定的感觉,她说,“所以,请为我回到现实里来,好吗?”
咚!咚!咚!
异常响亮的心跳在胸间回荡,白穆睁大着眼,没有反应。
那一年,白穆被摧毁了,她一直所坚定的爱轻易就在她眼前改变,她恐惧极了,夜夜不能眠,她半夜游走在走廊,看着月下的龙须树,想把自己也种到花盆里,把自己变成一株不会改变的植物。
明月般的少女发现了她,悲伤地看着她。
她将她拥入怀中,哭泣着对她说:“姐姐,不要这样,不要这样……这样好了,你来做我的狐狸好不好?我做你的花,你为了我好好的,好吗?”
少女用童话将她困在人间,让她有勇气继续在这个人间挣扎。
这样的六年之后,一个清风般的女子出现了,她告诉她,请为了她回到现实里来。
这个人不想用任何外物束缚她,只是告诉她,她爱她。
心跳狂乱,白穆抖动着身体,用低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回答:“……好。”
她再一次相信。
她……最后一次相信。
相信爱也有不会质变的。
然后,回以对方以同等的坚定不移。
突然间缠缚她多年的东西碎了,她久违地感到了轻松。
那年荀蕤试图用童话给她勇气,但也彻底困住了她,童话毕竟是童话,是假的。
事实上连那时候看到的明月也是假的,只是水中幻月。
她回到了现实。
**
江予兮放下手中游记,怀疑地看向浴室方向,一个多小时前,白穆去浴室洗澡了,江予兮让她好好泡泡,放松放松,结果这一洗就是一个多小时。
人体如果承受这么长时间的浸泡,皮肤大概率会发皱。
江予兮想让她的恋人单独待一阵,毕竟对方刚刚经历了情绪上的大起大伏,需要一个独自的空间消化。
但这个时间还是太久了。
江予兮盯着浴室的门,这不太礼貌,即便是交往中的关系,也不应该这么做。但……有点担心。
迟疑着迟疑着,她起身走了过去。
她还是得去看看情况。
抬手要敲门,下一秒门突然自发打开了,里面伸出的一双手猛地将她拉了进去,她被抵住门上,紧促亲吻。
“唔。”
江予兮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回应起她着急的恋人。
一个吻让自己干净的衣服变得皱巴潮湿。
“你再不来我就要等睡着了。”弄了自己一身水的人松开了嘴唇,含笑着说。
江予兮晃了一下神,反应过来:“你故意的。”
白穆弯起眼睛:“不可以吗?”
江予兮看她嘴角站着不明水迹,用手指揩去:“你开心就好。”
白穆一下子笑起来,她起身让开,把浴室让给被她拉进来的人,说:“我洗好了,浴室给你用。”
说着,她好心情地晃了出去。
江予兮:“……”
浴室门轻轻碰上,江予兮倚着门看着空荡的浴室小小发起呆,忽然胸口感觉凉凉的,她低头一看,衬衣的扣子被解开了好几颗。
白穆四肢大敞地躺在床上,歪着头,像极了某种谋杀现场。
开门的声音唤醒了她,她身体不动只抬了抬——江予兮穿着她的衣服,倒是挺合身,就是休闲过了头,看起来不像她。
白穆盯着她不动。
“很奇怪吗?”江予兮有些僵硬。
白穆摇头:“就普通的衣服,能有多奇怪?”
江予兮心想也是,她放松开来,抬手嗅了嗅袖子:“有你的味道。”
这只是她下意识的举动,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而看着这一幕的白穆就不这样了,女朋友做这样的动作说这样的话……
她翻身坐起:“你过来一下。”
江予兮默了默:“如果想要恶作剧的话……”
她怀疑她的动机。
但还是走过去了。
一走近白穆就把她拉到了床上,自己靠了上去,疯狂蹭她,蹭得两人衣服都乱糟糟的。最后蹭得满意了,白穆朝她问:“现在是不是更多了?”
“什么?”
“我的味道。”
“……”
江予兮后知后觉地感到了羞耻,她咳嗽一声,抱着她,不许她再蠕动,装作没听见。
白穆也没办法动了,她精力耗尽,又露出了她的咸鱼本体,双目无神地盯着天花板躺着。
叮的一声,被白穆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有信息发进来。
白穆连脚指头都不想动一下,嘟哝着对江予兮说:“你帮我看看。”
江予兮一顿——她没想到白穆这么信任她。
她看了看自己抱着的恋人,这才去拿手机。
白穆适时抬了抬手,精准地给解锁了锁屏,屏幕跳转,江予兮看向手机,然后沉默。
“谁发来的?”白穆盯着虚空问。
江予兮:“……荀蕤。”
白穆毫无触动,平静地“哦”了一声,问:“她说什么?”
江予兮道:“……她撤回了。”
白穆:“……”
她哼笑一声,“小把戏而已。”
她拿过手机,直接动手删除了荀蕤的好友。
与跟华红毓的那场切割一样,她一旦做了决定,比谁都干脆利落。
江予兮看着她的举动没说话,等白穆把手机放回床头柜这才问:“这样好吗?”
“再好不过了。”白穆淡淡道,“你不知道我的心情有多好。”
江予兮默然,伸手摸她的头。
头顶被抚摸,白穆抬眼往上瞟,她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坐起,接着匆匆下床去翻自己的行李箱,从里面拿出一个礼盒。
她抱着礼盒跑回来。
“江予兮——”
她站在床边唤了一声,江予兮坐起看她。
白穆说:“抬头。”
这一声的声音含糊,仿佛嘴里含着什么东西,江予兮下意识微抬起头,下一秒白穆俯身亲吻上她。
有什么东西过渡到自己嘴里面来了,甜甜的。
白穆退开来,舔舔自己的嘴唇,声音恢复了正常:“女朋友钦点的糖果。”
江予兮微微睁大眼,这才意识到自己嘴里多出的是一枚糖果。
甜滋滋的。
白穆听见了她的请求。
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却让江予兮感觉到自己被在意了,她的声音被听见了,那感觉和嘴里的糖果一样甜。
“穆……”她正要唤白穆的名字,却见白穆从礼盒里拿出了一物。
“这是我想送给女朋友的。”白穆笑着说。
她将手里的钻石皇冠发箍戴到床上的恋人的头顶。
“给我的公主。”她对她说。
江予兮的父母吝于给江予兮的,白穆全都给她。
别人不要的人,她要她当自己的公主。
因为这个人说爱自己,永远爱自己。
她才是,觉得……遇见这个人真是太好了。
第72章 回敬
白穆被江予兮拉出童话之后仿佛很快就恢复了, 好像过去的伤痕在一瞬间就烟消云散了,但其实不是这样,从B市离开落地A市, 白穆倒头就睡,整整睡了两天两夜,那个时候的她不是恢复了, 只是在硬撑罢了。
江予兮知道她不容易, 没有叫醒她,安排了医生在别墅里。
两天后,白穆醒来了,有什么仿佛在她身上悄悄发生了变化, 她还是她,又不再是她。
春风已至, 新的生机已然悄悄冒头。
白穆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拿回自己的绘本, 然后……粉碎。
她站在碎纸机前看着它一点点被吞噬,这本由她的母亲亲自画的绘本, 一本把她牢牢捆住的绘本,它终于变成了一堆废纸。
这件事必须由她自己来做。
她做这件事的时候江予兮就站在她的身后静静看着她, 等她回头了,这才关心问道:“你没事吧?”
白穆只是晃了晃神便笑了起来,她拍拍手上的碎屑,仿佛要把过去的脏东西拍干净:“有事。”
江予兮刚要露出担忧的表情,白穆就虚虚弱弱地往她身上倒, 一边倒一边道:“太开心了, 感觉要承受不住。”
江予兮:“……”
她虚虚扶着她, 看她是不是又在口是心非,看了许久, 信了她没说谎。
她的穆穆是真的走出来了。
真好。
这样子的话……
江予兮把手上的一份文件递给她:“我收集了一些东西,你看看,如果不需要就趁现在一块粉碎了。”
白穆疑惑地拿过来。
她一个没拿稳,一张照片从文件袋里掉落,掉到脚边,照片上的孩子正咧着他那张只长了两颗牙的嘴无忧无虑地朝她笑。
白穆看看照片,又看看江予兮,震惊:“江予兮,你连私生子都有了?”
正一脸严肃表情等着她做决定的江予兮:“。”
白穆只是开个玩笑,她了解江予兮,她的这位恋人要是有了孩子绝不会是私生的状态。
她足够负责,对所有人都是。
白穆捡起照片,又看了几眼,这才打开文件袋慢慢浏览起里面的内容。
这是一份私人调查,关于演员何万阳的。
荀京燕的小丈夫,那个看起来老实厚道的演员,他在外面有了一个孩子,不是荀京燕的。
“这事何万阳藏得很好,如果不深挖很难挖出来。”江予兮说。
但这对江氏来说,对手握江氏大权的江予兮来说,不难。
江予兮只花了两天时间就把这个演员的底裤都翻出来了。她原本是想调查荀京燕的,但这个女人做事确实不留污点,除了几年前那次出轨。
她很干净。
难怪她在知道自己的身份之后还敢出言嘲讽。
江予兮不可能拿那次出轨做文章,因为那件事白穆被深深牵涉其中,她不想二次伤害她,所以只能转向荀京燕的身边人,从身边人身上调查,这一查就查出些东西来了。
“何万阳在偷吃。”江予兮淡淡地说,“一个在年轻时跟有夫之妇纠缠的男人,他的人品再高也高不到哪里去。”
这个评价绝不带有偏见,事实就是如此。
白穆:“……”
她有点明白江予兮要做什么了。
“你想把这件事发在网上去?”白穆晃晃手里的调查资料。
江予兮不否认:“何万阳是演员,这么做能最大化地惩罚他们夫妻俩。”
她原本是想自己私下做的,但她想了想,还是不打算隐瞒她的恋人,并把决定权交给了对方。
“要做吗,穆穆?”江予兮问她,“还是要销毁吗?”
白穆叹气。
她对那个演员的关注不多,主要还是恨荀京燕,这么做倒是可以让这对夫妻一起沉沦了。
只是,只是江予兮显然不够荀京燕,如果白穆知道江予兮和荀京燕在B市见过面一定会知道,荀京燕之所以敢出言嘲讽,不是因为她足够干净,而是因为她真正所畏惧的东西不是权势能够做到的。
荀京燕也并不会被丈夫出轨这种事所摧毁。
荀京燕游戏人生,现在她成了别人游戏里的一环,从主场变成客场,虽然会让她不高兴,但不会击溃她。
这个女人最在意的从不是美满幸福的家庭,她口中所谓的真爱也只是她为了增加游戏体验而给自己捣弄的个性签名,她不会因为“真爱”的丈夫出轨就被击垮。
但白穆好像发现了她的真正弱点。
她笑眯眯,“当然不能销毁,让咱们的何太太不高兴一下也是好的。”
她说,“这份调查先别发网上,我借来一用。”
江予兮看着她,她知道她是想自己来办,不阻止,但问道:“你想做的事情会伤害到自己吗?”
她看出来了,她的恋人其实有着一定的自毁倾向,为了达到一些目的,并没有把自己的安危放在应该放的位置上。
白穆扬起嘴角:“那个女人有什么值得我动手伤害我自己的价值吗?”
现在,那个女人已经不能够伤害到她了,从各方面来说。
江予兮看她:“你能这么想就好。”
白穆:【今年的见面,我们提前一下,你准备准备。】
白穆发了一条信息给荀京燕,她其实有荀京燕的联系方式,后者不敢拉黑她,这么多年来她们一直保持着一年一次的联系频率。
她的这条信息发过去,理所当然地石沉大海了,时间不到,荀京燕可不会搭理她。
白穆不着急,继续编辑信息:【这次见面之后,你以后就不用来赴约了,我们到此结束。】
就像钓鱼的饵,荀京燕上钩了:【什么时间?】
白穆:【明天中午12点,去年的那家咖啡厅。】
荀京燕:【一周后。】
白穆:【好。】
白穆料到荀京燕不会乖乖听她的安排,对方修改时间不一定是没空,可能只是不想如她所愿,白穆一点不介意,她也需要一点时间去处理事情。
一周后。
咖啡厅。
白穆走进咖啡厅,在熟悉的位置坐下,时间还不到12点,女人还没来,白穆给自己点了一份甜点,女人踩着高跟鞋进来的时候白穆抬头看了一眼,接着她便自顾自吃起甜点来,见状女人皱了皱眉,但最终还是没有出言讽刺,就这么坐了下来。
最后一次了,她可以忍。
她们每次见面的时间都很长,两人其实可以交谈的话不多,所以谁都不急着开口,白穆吃着甜点,女人抱着胸看她。
将最后一口甜点消灭,白穆抽纸巾擦了擦嘴。
她们第一次这样见面时白穆还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狗,凶狠又脆弱,但现在,她已经可以从容地坐在这个女人的对面了。
将调查资料推到女人面前,白穆简短地说:“看看。”
荀京燕抬眉,嗤笑:“‘结束’前想跟我签份新的约定,换汤不换药,这就是你的小把戏?”
她内心里面还是不相信她的女儿会就这么放过她。
白穆只说:“你先看。”
荀京燕撇嘴,她倒要看看她要做什么。
拿起文件袋,不急不忙打开来,文件里的一张照片展现在她面前。一个抱着孩子的陌生女人正冲着一个男人笑,而那男人是自己的丈夫。
荀京燕额角一跳,聪明地看出了什么。
接着里面的内容证实了她的猜想。
不悦漫上脸庞,她的手指紧紧抓住了文件袋。
白穆欣赏着她的表情,慢吞吞地说:“这是离别前的赠礼,不用谢。”
荀京燕深吸一口气,手上的青筋慢慢退去,她冷笑:“你来这一趟就是来看我的笑话的?”
正如白穆所料,这个女人会因为丈夫的出轨生气,但不会崩溃。
白穆喝着咖啡,坦然承认:“是啊。”
荀京燕:“……”
她的面容扭曲了一瞬,指甲在文件上掐出深深痕迹,她道:“说这是最后一次见面也是假的?”
“哦,那个是真的。”白穆耸肩,“毕竟快十年了,我也腻了。”
荀京燕表情平静下来,是真的就好。
白穆喝掉最后一口咖啡,起身:“好了,见面结束了。”
她起身之早,完全不在荀京燕的意料之中,她的眼中浮现出一丝诧异,白穆朝她道:“资料你自己留着,说了送你的。”
荀京燕:“……”
她还是不愿相信。
就……这么结束了?
白穆看她表情,扯出一个笑容:“你好像很不舍得?”
“不舍得你这个恶鬼?”荀京燕下意识反驳。
白穆说“哦”,她说,“那么再也不见。”
说完这句话,她又很快改口,“开玩笑的,如果你坚持要见我,求求我,我还是会见你的,‘妈妈’。”
谁会想见你?荀京燕想回骂,白穆没给她插话的机会,说:“今天过后我会删了你的电话,你打来我也不会接,但要是你实在想见我,可以去西木画廊的官网找找,在那里可能会找到我的别的联系方式。”
她说的这句话普通且毫无攻击性,然而荀京燕却陡然变色,那脸色比她看见丈夫出轨的调查资料要难看得多。
她蓦地瞪大眼看白穆,白穆则用微微带笑的目光回视她,表情意味深长。
荀京燕:“……”
白穆收回视线,转身就走。
八年来,她第一次先行离开。
荀京燕却没精力去看她的背影,她疯狂拿出手机,手指颤抖地查找西木画廊的官网,在西木的签约画家名单里疯狂找寻。
然后,她找了一个名字——
狐狸(白穆)。
像是所有的生机一下子被抽光,她脸色苍白地僵在那里。
许久,她疯子似的尖叫起来,像是看见了鬼一样摔坏了手机,然后在店里打打砸砸。
白穆听到了咖啡厅里的吵闹,嘴角高高扬起。
她找到了荀京燕的真正弱点——这个人游戏人间的空心女人,她唯一在乎的只有她的画,白穆曾经看她几天几夜不出门就为了画一幅画。
这个女人的心气很高天赋却很一般,当她的女儿拿起画笔的那一天,她看见了人生最为恐惧的东西,她发现她拼命想要获得的东西,轻易地降临在了她女儿身上。
她其实害怕女儿跟她走同一条道路,那么怕。
白穆在这一周里面做了一件事,她和西木画廊谈判,将自己的真名公布了。
不止是为了报复荀京燕,也是想要甩掉过去开始新的人生了。
事实证明,她也摧毁了那个女人。
白穆走出咖啡厅就给她的公主报了喜讯:【江予兮,我做到了。】
白穆:【晚上一起庆祝庆祝?】
一周后,一个词条在热搜榜上爆了——#何万阳婚内出轨#
原因是他的妻子亲自在网上指责丈夫出轨,连孩子都有了。
有图有真相,把何万阳捶得死死的。
网友纷纷站出来谴责何万阳渣男,这种管不住下半身的男人死不足惜。
同时也怜惜他的妻子好可怜。
何万阳沉默了两天,终于忍不住,在网上喊话自己的妻子,说家内事家中了,网友一看,这是变相承认出轨了啊,骂得更凶了。
然而何万阳的妻子没有回应这条喊话,于是一天之后,何万阳爆自己妻子也婚内出轨,出轨对象还是自己。
这可把网友看呆了。
【???】
【???】
吃瓜资深群众都没有吃过这么有意思的瓜,更有意思的是,这一来一回彻底闹起来了,两人在网上疯狂攻击对方,连续剧都没这么精彩的。
【哇,见识到了这就是传说中的狗咬狗?】
【打起来打起来!】
【都是两个人渣!】
【报告,何万阳的代言掉了,荀京燕的签约掉了,好多人找她退画!两人都面临着巨额赔偿,真是大快人心!】
【何万阳不愧是实力派演员,这演技,我被他忽悠瘸了,还粉了他一段时间,呸!】
【大家不觉得荀京燕的画很一般吗?我三岁侄子都比她画得好!】
当有人开始质疑两人的个人能力,何万阳还好,荀京燕突然发疯,疯狂和质疑她的画的人对线,疯子似的。于是所有人都看出了她的痛点,更是集中攻击。
在网上热闹起来的时候,白穆的上网时间突然激增,一次江予兮无意间扫到她的手机屏幕,看见她正开着小号在网上这里扇扇风那里点点火,玩得不亦乐乎。
江予兮:“……”
何万阳和荀京燕之间的这一战惊天动地名流千古,最后两人离婚了,孩子谁也不要,打官司推脱。网友见识到了荀京燕的疯,从此她的名字变成了形容词,形容疯子。
荀蕤第一时间知道荀京燕出事了,但在网上吵得最凶的第三天,不那么早也不那么迟,她给白穆发了一条信息:【一直在忙,才发现荀京燕好像出事了,你没事吧?】
她发这条关心的信息是因为何万阳拉荀京燕下水的时候,有好奇的网友在扒荀京燕的上一个倒霉家庭是谁,有个别知情人透露,但传播得并不广。
因为有江予兮的团队在帮忙盯着。
荀蕤计算着时间发过去,然而——
*你还不是他(她)好友,请发送验证。
弹出的发送失败的提示让荀蕤僵了僵。
第73章 命运
在最初的僵硬之后, 荀蕤回过神来了,她看着手机上那个鲜红的发送失败的标识若有所思。
这是最不应该出现的事情,最不会删掉她好友的人就是她的姐姐。
她自己也是听着《狐狸与花》这个故事过来的, 比谁都清楚那个绘本对于白穆的意义。
白穆答应了做她的狐狸,她就不会抛弃自己,永远。
除非……有什么变故改变了白穆。
荀蕤蹙眉,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吱的一声, 有人没有敲门就推门进来了,荀蕤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不悦,下一秒被她深藏起来,她看向来者——江予南走了进来, 手里拿着一杯冰饮:“听说你在这里休息……喝杯奶茶?”
荀蕤盯了他几秒,这才在面上挂上一层柔柔的笑意:“今天也来了?”
她接过冰饮。
她现在正在影视城拍戏, 这是她进组的第五天, 五天里,江予南来探班了三次。
来得非常勤快。
江少爷每次来都会给剧组带来慰问品, 剧组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再加上他的散财举动, 所以非常欢迎他。
今天他给剧组带了冰饮来。
荀蕤喝了一口就把冰饮放到了一边,手指摩擦着手机,仍在想自己突然被删好友一事。
江予南往她的个人休息室的沙发上大刀阔马地一坐,皱着眉就嘀咕起来:“那个白穆,你的姐姐, 我查到了, 她居然是这两年大热的鬼才画家‘狐狸’, 见鬼,她居然真的有两把刷子!”
思索事情中的荀蕤一顿, 惊讶道:“真的吗?”
江予南的表情扭曲了一下,他不希望是假的吗?!
但他多方查证了,是真的。
他自己狗眼看人低,现在却反而责怪起别人来:“她一个成名画家,哪里缺钱了?干嘛要去跟江予兮狼狈为奸?哦,肯定是这恶心的同性恋看上了江予兮,她故意的,还害我误解!”
他低声咒骂了起来。
他只顾着埋头骂人,不知道荀蕤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的蠢样,眼中根本没有笑意,只有嫌恶。
荀蕤走了一下神,江予南说的那些话她其实并不惊讶,当她得知白穆是孟松青的弟子,她就带着这份疑惑去查过白穆了,因为她知道白穆和开画廊的华红毓走得近,所以没走什么冤枉路就查到了——白穆是“狐狸”。
荀蕤不混画圈,她调查了一番,得知了“狐狸”是这个圈子里风头正热的新锐画家。
她现在才知道白穆是这么厉害的一号人物。
她原本有机会早点知道,但她在读书时听说了白穆和华红毓之间的那些传言,因此一直以来都刻意回避着她的那个姐姐跟华红毓有关的所有事,以至于错过了。
“荀蕤……”咒骂中的江予南突然出声唤道。
荀蕤的目光凝了凝,同一时间表情蒙上一层柔光:“嗯?”
江予南看着她欲言又止,忽如其来地别扭。
他的手有些不自在地在裤缝搓了两下,最终,心一定,仰起头:“荀蕤,我今天来主要是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
“我们要不要真的在一起?”
“……”
沉默。
荀蕤的眸光闪闪。
她跟江予南在网上的那场声势浩大的官宣其实是假的,他们并没有真正地在交往。
她和江予南偶然相识于一场朋友的私人聚会,当时江予南喝多了,借着酒劲大骂他的姐姐,他大概骂得次数太多了,他的朋友们都麻木了并没有非常认真地在听,只有荀蕤,她在旁边安安静静地听着。
然后她在这段倾听的时间里,她有了一个计划。
于是她接话了。
“我也有个姐姐。”
那是她第一次开口跟江予南说话。
这句话显然让江予南共情得不行,他们交流起彼此的姐姐来,荀蕤用了一点话术,让这位江少爷误以为她被自己的姐姐强迫着交往。
然后江予南主动提出了要假扮情侣。
江予南提这个提议当然不是完全出于助人为乐的心思,他的确一时同情荀蕤,想要帮她脱离苦海,但他可没那么好心,事实上他也正好需要这段假关系。
那时他的姐姐正在寻找他走失的妹妹江元元,他怕江元元回来会夺走江家老太太的注意,所以他想要一段高调的恋爱让老太太注意他,而且,恋爱对象是麻烦的娱乐圈人更好,这样老太太会更关心他一点。
这其实是荀蕤的计划。
江予南只是按她的剧本走了,误以为自己才是掌握主动权的那一个。
荀蕤在倾听的那段时间,她就想到,她要利用这个蠢货,帮她远离她的那个姐姐。
她得跟白穆划清界限。
因为她注意到了自己对白穆的一丝特殊,这对她的整个人生来说都是一种风险,她曾经需要白穆,但现在自己事业起步,白穆对她来说便变成了累赘。
所以,是时候划清界限了。
她得让白穆知难而退,江家少爷这个身份就很不错,跟他官宣不仅不会影响自己的事业,还能更上一次楼,白穆看到了自然也会放手。
荀蕤的目的达到了。
可她刚刚得知,她的姐姐并不是什么普通角色,她拥有着优秀的事业。
她动摇了,想是不是重新维护一下她跟白穆之间的关系比较好,因为——
她的姐姐是一名前途无量的画家。
她的姐姐跟华红毓并不是包养与被包养的关系,还很干净。
她的姐姐是孟松青的弟子,地位很高。
她的姐姐是不会抛弃自己的人。
这些原因足够让她愿意让这个姐姐继续跟着自己一起前行。
可是,白穆突然间删除了她的好友。
荀蕤不由想,这么多年了,白穆明明早就获得了事业上的成功,却一次也没有主动跟自己提起过。
这里的问题其实很大,这就好像是……
白穆其实并没有真正把自己放在心上。
这不应该的,除非……白穆知道了什么,而且很早。而她现在删除自己,是不打算装下去,做出了选择。
荀蕤:“……”
摩擦着手机,她的眼里一片深暗。
她不是机会主义者,比起自我欺骗,她更愿意把事情想得更糟糕一点。
如果是这样的话……
荀蕤将审视隐藏在平和的表象之下,江予南无疑是个蠢货,和他交往让她恶心,但……江予南有着无比的优势,他是江家唯一的少爷,这个身份可以让自己的事业走得更顺一点。
他足够愚蠢,所以很好拿捏,利用起来也比较趁手。
这样的人她无法忍受让他一路同行到底,但可以陪她走一段,结束也比较容易。
所以……
荀蕤的手指抽动了一下,她弯了弯眼,回说:“好。”
“!!!”江予南激动地站起来,一把将她抱进怀里,眼眶红了。
他不知道,他抱着人此时正盯着他脖颈上的大动脉,眼中冷漠至极。
白穆又发完一条引战评论,突然感觉有点无聊了,她望着手机发呆,半晌把手机关上扔到一边。江予兮今天休息,她正在一旁看杂志,见状抬头看向她:“不玩了?”
白穆蠕动着蹭过去,在她膝盖上躺着,手指去卷弄她垂下来的头发:“没意思。”
江予兮想了想,问:“那要换点新鲜的玩吗?”
“比如?”
“荀蕤。”江予兮吐出一个名字。
白穆兴致缺缺:“揭露她出轨吗?”
江予兮摇头,她不会利用这种事去攻击荀蕤,因为这必定会让白穆成为受害者被人议论,那种感受并不好受,她的父母车祸那段时间她也曾被圈子里的人议论,那些人看见她目露怜悯,她体会过。
江予兮说:“我可以出动人脉给她的演戏生涯一点阻碍。”
白穆意动,但只是心动了一下就熄灭了。她说:“再说吧。”
她不是不想动荀蕤,只是如果江予兮出手了,一定会引来江予南的反扑,那或许没什么,但肯定鸡飞狗跳一地鸡毛,江予兮有自己习惯的生存环境,她不想因为自己就去改变她。除非是她自己想改变,动机是为了自己,而不是为了其他任何一人。
白穆卷着恋人丝滑柔顺的头发,她想着事情,一个不注意手指滑了出去,打在江予兮的胸口,勾住了她脖颈上的项链。她顿住,想起自己遗忘了一件东西——荀蕤曾经在向她告白的时候给了她一块玉坠,说是她父母留给她的。
荀蕤从小流落福利院,只有一块玉坠是完全属于她自己的,现在她把这重要之物给了白穆。
白穆当时还挺感动的,一直把它和其他重要的物品一起好好收藏着。
或许她该把那玩意儿还给荀蕤了。好吧,她其实更想直接扔了的,但说实话那玉看上去还挺贵的,她可不想未来有一天被对方找借口讹上。
她这么想,但不想动弹。
下次吧,等下次见到荀蕤的时候就还她。
把荀蕤之流从自己脑海中摘除,白穆一不留神手指在江予兮的胸口处停留太久,久到江予兮都注意到了这一点,低着头用沉静但显得黏糊的视线注视她,白穆抬起头回视她的瞬间,黏腻的氛围突然在两人间无声流淌。
江予兮往下俯了俯身,这时——
脚步声突然从门口传来,素姨进来了,一边往里面走一边道:“我新绣了一条手帕,小姐……”
话说到一半,发现屋内氛围有点怪,她停下了话头。
她看向屋内,但没发现什么异常,她家小小姐悠闲地躺在沙发上,而她家小姐正一边给她当枕头一边看杂志。
“……你拿去用。”素姨把话补全了。
江予兮抬了抬头,说“好”。
她让素姨把手帕给自己,伸手去接,这时却被一只手中途拦截。
白穆拿走了手帕,她用手帕捂住自己发热的耳朵,借以手帕冰凉的质感降温。
素姨看见了没多想,以为她想要,便说:“小小姐也想要手帕的话等我再绣一条给你,这条上面绣了你姐姐的名字。”
江予兮闻言突然定住,她看着白穆听见这话放下了手帕,漫不经心地去翻看那张手帕,然后看见了手帕一角的“J”。
白穆不常使用手帕,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些小细节,但现在她被人点破了,然后……发现了。
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字母。
她猛然抬头看向江予兮。
江予兮轻轻呼出一口气,她其实没想过要让她知道的。
她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白穆慢慢地慢慢地眨了一下眼,以此来散去突然涌上来的一些泪意,她抱住了这个人的腰,将头深深埋入其中。
第74章 撞破2
一场暴雨之后, A市迅速降温,一秒入秋。
但秋意只是稍微露了个头,又被第二天升起的太阳拉回夏天。
江予兮感觉到了季节的变化, 趁着气温还没有完全下去,她准备把她曾经答应了白穆的事给做了——教她学游泳。
她在月湖区的别墅不带泳池,而她的个人习惯使然并不想去游泳馆, 就带了人往她在A市的另一处别墅去, 在那里有她想要的教学用地。
去之前,她特意安排人给那边的泳池给重新清洗了一遍并换了水。
白穆被带上车的前几分钟还在她的工作室里捣鼓她的木雕,那块木材被她瘦身成功,如今已经变得非常苗条了, 但她的脑海里仍然没有冒出什么宏伟出奇的灵感,它彻底成为了她的一个玩具, 由此看来, 术业有专攻,她的木雕天赋十分有限。
连围裙都没摘, 她被带上车,脑子仿佛还留在工作室里, 像是工作室地上的木屑塞了她一脑袋瓜,她木木地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变换,不知过去多久,她那长久出走的反射弧终于回来了,她扭头问开车的人:“你刚刚说要去哪儿做什么来着?”
“去学游泳。”开车的江予兮回她。
白穆:“……哦。”
她将两只手都塞到围裙前面的那只大口袋里, 将口袋塞得鼓鼓囊囊, 目光呆滞, 看起来灵魂含量不足。
几分钟后。
“啊,要学游泳吗?”她惊讶道。
江予兮:“……”
白穆彻底清醒过来, 她不排斥学游泳,但这有点突然了,她毫无准备。她嘶嘶吐气,往后看后备箱:“那你带游泳圈了吗?”
江予兮说没有。
24年都在陆地上行走的陆生生物白穆,她的表情看起来有点惨淡。
江予兮余光扫见了,眼中露出一丝无奈:“我这是一对一教你,不会从你身边离开片刻,所以不会让你有沉到水底的机会。”
某人没有快乐起来的意思。
江予兮默了默,改口:“等会儿路过商店我给你买只游泳圈。”
有人活过来了。
江予兮:“。”
安全自认为有了保障,某只陆生生物突然间兴奋,问:“我们上哪儿游泳?”
当两人正在往别墅方向去的时候她们还不知道,此时那栋别墅里有人,还不少。
前段时间杨陶打电话问她的堂姐借一下她的别墅给自己的同学庆生,江予兮随口就答应了,反正别墅空置着,那个时候江予兮并没有想到,她们会在同一天去那栋别墅。
准确来说并不是同一天,杨陶昨晚就带人过来了,帮人庆完生,此时别墅里到处都是礼花彩纸,喝完的果汁也还没收拾,一群人熬了通宵,现在歪七倒八睡了一屋子。
楼上还是干净的,上面没人去。
此时此刻有个眼睛红红肿肿的女孩子正瘫在沙发上抽泣,她是昨晚那场生日会的主角。
“呜呜呜……只不过是过了一个暑假,一个暑假啊,我的女朋友就飞走了,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呜呜。”
“说是想认真读书重新备战了,这理由好绝,我都不好意思纠缠,我怎么能耽搁人家读书呢?这不天打雷劈吗?呜呜。”
“我以后不找年下了,不然又甩一句想认真读书就跑,我连哭的地方都没有。”
抽泣的女孩子嘴里念念有词,这番话她已经翻来倒去念了一晚上了,她唯一的听众坚持了一晚上,这会儿眼皮子直掉,十根火柴都撑不住。
女孩悲伤地靠上去:“桃子,你有姐姐吗?把你的姐姐介绍给我呗。”
这话新鲜,之前没说过!
瘫在旁边半死不活中的杨陶听到这句话打起了一点精神,她看向自己的好友,又看看,然后扭过了头去。
好友推她:“你这什么意思啊?有还是没有啊?给句实话呗。”
杨陶顶着一对大大的黑眼圈,哈欠连天地说:“有啊,不仅有,还有俩。”
好友:“那你帮我介绍一下!”
杨陶:“你不行,她们看不上你。”
好友:“……”
她呜呜地哭:“我怎么了?我长得很丑吗?啊,原来我女朋友甩了我是因为我长得丑吗?呜呜,我长得丑是我的错吗?呜呜。”
杨陶一晚上没睡,她这一晚上都在听她这个好友嗷嗷哭,听得她快要双耳失聪,她机械地扯两张卫生纸怼在好友的脸上,擦桌子似的抹两下,双目无神:“别哭了,你不丑。”
她不跟丑人交朋友。
她没忍住又打了个哈欠,“只是我那两个姐姐长得……”
好友的眼泪瞬间收了回去,她扒拉开遮住了自己眼睛的卫生纸,凑过去,目光湛湛:“长得?”
杨陶一扭头就对上一双好奇的金鱼眼:“……”
她一把推开她,“别那么好奇,反正你没机会。”
好友的悲伤像泡沫,上一秒的她还在自怨自艾,这一秒又自信起来:“你怎么知道我没机会?说不定你的仙女姐姐们就喜欢我这款呢?”
杨陶心说她还不知道她的姐姐们是不是这边的人呢。
“行,你等我睡一觉,睡醒了,我就帮你问问,你别哭了啊,让我睡一会儿。”她敷衍道。
好友一听,说:“你睡,你睡,睡好了帮我问问啊,问你的姐姐们需不需一个年下小奶狗。”
杨陶踢她:“滚吧,你就是狗,和奶没有任何关系。”
踢这一脚耗费光了她的所有精力,完事后头一歪,不省人事。
她不知道,她话里的姐姐们正往这边来。
白穆推开门,被里面的盛况惊到,她不禁怀疑地侧过头去,问别墅的主人:“这难道就是新闻里常出现的‘别墅主人不在家,一群学生撬门而入,彻夜在别墅开趴’,或者‘房屋主人出国多年,回来发现屋子被一群陌生人撬门入住’?”
江予兮:“……”
别墅客厅躺了一地,好在都规规矩矩地穿着衣服,江予兮沉默了一秒想起了原因。
是杨陶。
是她的堂妹带人来这边庆生了。
是她答应了的。
江予兮的目光在客厅的人群里搜索,很快在沙发上找到了目标,她走进去,拍了拍睡得四仰八叉的某位的脸。
“@¥@¥谁啊?”被拍打的人不耐地挥手。
她吼得很大声,吓了跟在后头的白穆一跳,她脚下失去准头,踩到了一个倒霉蛋的爪子。
那人居然没醒。
白穆啧啧称奇,挪开脚。
她走上前,跟江予兮并排站着,和她保持同一角度低头看着睡得很香的杨陶同学。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杨陶同学感受了压力,没过一会儿,她悠悠转醒。
一睁眼,她对上头顶上方两束幽幽目光,她吓得魂儿都飞了,打挺坐起。
“……姐、姐?”
她认出目光的主人,心跳速率略微回落。
“是真人吗?”她伸手要去摸她的堂姐,想一探真假,然后……
被避开了,跟躲避病毒似的。
哦,是她有洁癖的堂姐,保真。
杨陶:“……”
“我难道已经联系过你们了?”她挠挠脑门,一会儿看看她的堂姐一会儿又看看她的表姐,怀疑自己在睡糊涂的时候在手机上cue了两人,“你们两个都对我的朋友有意思?”
“有意思是什么意思?”白穆问道。
杨陶眨巴眼。
她的朋友本人还在一边躺着,睡得跟头猪似的,说话声也没有吵醒她。
杨陶疑惑:“你们不是被我喊来跟我朋友见面的吗?”
白穆问:“你朋友很想见我们吗?为什么?”
她微笑,“妹妹啊,你是不是背着我们答应了什么人一些奇怪的请求?”
这笑容!
不好!
杨陶嗅到了一丝危险气息,浑浑噩噩的脑子如同吸了十斤薄荷,凉得透彻,清醒得透彻。
“没没没,是我睡昏了头,说了胡话,我怎么可能会在背地里卖姐姐呢?虽然姐姐们相亲相爱一点也不顾及我,虽然三个人的故事里只有我被排除在外,虽然我有那么一点可怜,虽然……”
白穆、江予兮:“……”
好强大的怨念。
白穆叹了口气,她能猜到杨陶在背后做了什么,也不难猜,看对方说得那么可怜她也不追究了。她看看四周,问江予兮:“这样子……我们还学游泳吗?”
江予兮回了她一个眼神——你说呢?
一边细数自己的可怜之处一边支着耳朵听两人讲话的杨陶反应过来:“你们今天是来这里学游泳的?”
江予兮看向她,淡淡道:“都被你破坏了。”
杨陶往后缩了缩,她小声为自己辩解:“我跟你说过要借用别墅的嘛。”
江予兮说:“我知道。”
杨陶:“那你还凶我!”
江予兮道:“迁怒一下。”
杨陶:“???”
这还是她的堂姐吗?她的堂姐是这么不讲道理的吗?
客厅里有同学要醒了,江予兮想了想,拉着白穆上楼去,没让杨陶的同学看见。
到了楼上,江予兮把白穆带去了一个房间。白穆进了房间,发现里面家具齐全,并且不算很新,残留在房间里的生活痕迹让她意识到这栋别墅并不是所谓的有钱人的投资,而是曾经被人实实在在居住过。
果然,江予兮介绍道:“我读书时住在这边,这边离学校比较近。”
这栋别墅离挺多学校都挺近的,其中就有白穆小学时就读过的学校,白穆刚想把这件事分享给江予兮,目光就扫见了房间墙壁上的一张照片。
那张照片夹杂在一堆奖状之中,白穆一开始还没发现。
那是一张有些年代的照片了,穿着黑色小礼服的女孩精致漂亮,绷着脸,像只没有表情的瓷娃娃,她手里捧着一个琉璃奖杯,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头。
这个孩子在白穆的记忆中有一席之地。
是那个在校庆上弹奏《钟》的孩子。
江予兮注意到白穆的目光盯住了墙壁上的一张照片,说:“那是我在小学校庆汇演上拿奖的照片,师娘拍的。”
这墙壁上本来是没有这张照片的,是因为她拿的这个奖杯被江予南打碎了,所以才把照片贴在这里。
江予兮没说这事。
白穆手指摸摸那张照片:“江予兮……”
“?”
“我可能是你的学妹。”
“……”
江予兮惊讶,白穆来到窗边,拉开窗帘,一栋漂亮的红白建筑出现在她视野远处,那是8中附小。
“那所学校……我小学也是在那里读的。”她说“也”,因为她确定记忆中的孩子就是江予兮,她回头看着江予兮,眼中有笑意漾开,“江予兮,你弹奏那首《钟》的时候,我在台下。”
江予兮怔住。
白穆靠着窗,笑吟吟看着她,等她反应。
“所以……”江予兮舔了舔嘴唇,“你在别墅学钢琴的时候想要听《钟》是……”
“嗯,是因为这个。”白穆道,“因为你小时候那场弹奏给我的印象很深,很好听,听了心情很好。”
江予兮:“……”
她失神。
学习弹琴只不过是她众多不重要的课外培训中的一种,她没有想过自己的琴声也曾给她面前这个人带来过一丝美好。
难言的悸动在心头流淌,江予兮看着面前之人,后者问她:“要抱抱吗?”
江予兮抱上去。
白穆仰头,笑问:“亲亲呢?”
江予兮低下头,将唇印在她额头。
碰!
门口忽然传来很大的响声。
江予兮没有放开怀里人,朝门口看去,看到一脸慌张的杨陶。
白穆戳戳江予兮:“你没关门吧?”
江予兮低头看她:“是你没关。”
白穆摸摸鼻子:“哦。”
两人同时看着杨陶,后者的手机还躺在自个脚边,但她无暇去捡,一脸天都要塌下来的表情。
她想挤出个笑容,但她笑不出来,哆哆嗦嗦:“姐姐们,虽然我想理解你们,但这种内销模式……是不被允许的吧?”
杨陶一腔悲痛无处发泄。
谁懂啊?看到两个有血缘关系的姐姐在自己面前又抱又啃,这种难以言喻的心痛……
但——
江予兮平静解释:“她不是江元元。”
正要捶胸口的杨陶:“啊?”
白穆举手:“嗯,我是白穆,从出生就叫这个名字。”
她耸了耸肩,“抱歉啊,妹妹,我没有出现在你们家的户口本上过。”
江予兮闻言陷入思索,她低头问:“你想上我的户口吗?”
白穆推推她:“别闹,这不可能的吧。”
江予兮抿了抿嘴唇,为现有法律微微不满。
两人自顾自说着话,门口的杨陶:“……”
啊?
啊???
啊?????
什么?!
白穆不是江元元?!
杨陶同学的CPU炸掉了,她瞪着眼看着屋里的两人:“你们先停停,可以给我解释一下吗,为什么会这样?”
江予兮看向她,淡淡发问:“你觉得时隔近二十年我们再找回江元元的几率大吗?”
杨陶摇头,不大:“但我很信任你。”
“江家里面唯一认为白穆是江元元的只有你。”江予兮道。
白穆接话:“你很单纯,恭喜你,杨陶同学,你还没有被污染。”
杨陶:“……”
她面皮抽抽,总觉得这是说她是傻子的另一种说辞。
她看着前方仍然大大方方抱在一块儿的两人,吸吸鼻子。难怪她的堂姐只对白穆好,还总是黏黏糊糊地盯着对方,难怪……
等等,这样的话,自己的嫉妒不就没有意义了嘛!
因为白穆不是堂姐的妹妹啊,那自己跟她就没有可比性呀!
杨陶豁然开朗。
杨陶同学的心情突然好起来,她看看面前抱作一块的两人,乐滋滋地凑过去。
“姐姐们,百年好合,百年好合。”她朝她们伸手,“嘿嘿,有红包拿吗?”
她现在是唯一的珍贵的妹妹了!
就是她得遗憾地告诉她的朋友了,别等,没戏了,因为她的姐姐们……唔,内部消化了。
第75章 检验
那天白穆最终没能学成游泳, 她跟江予兮一下楼就被杨陶的那帮同学发现了,然后瞬间成了个新鲜摆件儿似的被他们围观了好久,其中有个女孩儿更是频繁地看她们, 看一下吸一口气,看一下吸一口气,像是很需要紧急施救一样。
白穆看出了点什么, 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杨陶同学, 后者前不久才拿了她的红包,对上她的目光立马把那个同学拖了出去,不知道她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等再进来时那个同学的表情正常了许多。
白穆学成游泳是在一个月后, 经过江老师的精心指导,她完美拥有了水陆双系统, 可喜可贺。
她可以期待下一次去海边了。
这个时候白穆跟江予兮之间的交易时间其实早就过了, 但她们不约而同地没有提起这件事。
在这一个月里,白穆一次也没见过荀蕤和江家的少爷, 她删了荀蕤的好友,后者也跑来她面前过问原因, 似乎以一种默认的态度与她默默走远。
白穆的一幅新作被西木画廊带去了国际拍卖场,一战扬名,她的名字在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圈子,而她是孟松青的新弟子一事也没能藏住,因此还小小上了一次文娱热搜。
说到热搜, 荀蕤依然是热搜常客, 她频繁上综艺节目, 在综艺节目上大方展示她和江予南之间的恋情,网友已经普遍接受了他们, 在荀蕤发商务微博时还会问她是不是婚期将近。
结婚是不可能的,因为荀蕤刚刚官宣了S+级电视剧的女主角,马上就要进组,以她事业的红火程度,近期结婚的可能性并不大。
江予兮出差去了,走了快一周了,白穆虽然每天都会跟她视频,但依然觉得不够,不够,远远不够。
江予兮出差回来的那天白穆去机场接她,抱住她的那一刻没忍住在机场亲了她的脸,亲她是想念,亲脸是克制,即使如此,还是引来了许多打量。而江予兮只是愣了一下就回吻了她的脸。
她们在机场相拥,走出机场后没有回家,而是给了素姨一通电话之后就去了孟老家里,孟夫人做了一桌好饭好菜,等着为出差回来的江予兮接风洗尘。
白穆走这边都回自己的家一样勤,熟悉这边的每一块地砖,甚至跟这边的流浪猫都混熟了,孟老夫妇也没把她们当客人,她们一进屋就被使唤上了。
两人在孟老家待到很晚才告别回家。
一出孟老的家门,没走多远,她们就一个急刹停了车,然后在车中急切地亲吻彼此,最后结束于气喘吁吁的互相凝视中。
月华如练,月光照进来——
“江予兮……”白穆哑着嗓子唤她的恋人的名字,她注视她的双眼,眼中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然后她问,“你之前说的学习……学好了吗?”
碰!
关门的动作有些大,碰撞出很响的响声,白穆无法顾及,只低头解着面前人的衬衣纽扣。
江予兮低头看着她的动作,没有阻止,只是低声提醒:“洗澡……”
“后面再洗。”白穆说。
江予兮没再说话,看了她一会儿,用手指细细描绘她的眼睛。
白穆蹭了蹭她,她感觉得到,她面前这个冷冰冰的人现在连手指的温度都是灼热的。
“你好像很喜欢我的眼睛。”白穆低笑了一声。
江予兮细吻她的眼尾:“嗯。”
因为很漂亮。
经过白穆的奋斗,现在江予兮身上的衬衣只剩下最后一粒扣子,衣服微微从肩头滑落,打破了她一向一丝不苟的形象,而这是只有白穆一个人看过的风景。
江予兮终于握住了她的手。
白穆抬眸,眼神不解。
“我的试用期……”江予兮抿了抿嘴唇,“结束了吗?”
她看着她,眼神里面流露出一股子执着。
白穆:“……”
什么试用期?
不会是那个吧?
白穆恍然,想起了她们交往的时候自己说的是“试试”。
她哭笑不得:“江予兮,你的‘学习进程’之所以这么慢,该不会就是因为这个吧?觉得自己还没有转正?”
按理说优秀如江家大小姐,其实不应该把学习进程拖得这么长这么长的。
江予兮微微撇开了视线。
白穆:“……”
好认真的人。
好可爱的人。
“噗!”
她噗嗤笑出声,缓缓合抱住面前人的腰,将头埋在她的肩颈。
江予兮:“……”
她捏了捏她的耳垂,不让她笑自己。
白穆抬了抬头:“抱歉,江小姐,有个噩耗得告诉你——糟糕,你被一个黑心商强行盯上了,从今以后得终生入职了。”
是的,虽然一开始说的是“试试”,但从听到那一声“永远”开始,白穆就不打算放这个人离开了。
那是她这一生唯一听过的一次“永远”,她怎么舍得放手?
这个人也是自己的永远。
她眸光一暗,咬|吻上对方的嘴唇。
这一晚白穆深深体会到了江家大小姐的学习能力,她休息了一会儿,反向学习了一把。事后,两人彼此依偎,手指相扣,享受着激情之后的宁静,然后静静等候睡意到来。
A市已经降温了,但她们有彼此。
“晚安。”
“晚安。”
明天见,白小姐。
明天见,江小姐。
**
白穆发现她和江予兮之间的关系可能在素姨那里暴露了,她好几次捕捉到了对方朝她们传来的怀疑的目光,但后来有一天,这种打量忽然间就消失了。
白穆问江予兮是不是她做了什么,江予兮承认,说她向素姨坦白了。
“唔,她是不是吓了一跳?”白穆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说道。
白穆和江予兮聊这个事的时候正在书房里看书,而江予兮则在她旁边居家办公,后者听到这话平静回她:“没有,素姨不会为这种事惊讶。”
这是真的,因为素姨足够稳重,这是她选择让她待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最大的原因。
白穆嘟哝:“那就好。”
她喜欢素姨,虽说不需要得到对方的祝福,但也不想被她当成另类。
白穆手里拿着看的书是从她书房书架上随便抽的,内容蛮艰涩的,她看得有点头疼,这会儿终于坚持不下去了,嫌弃地把它扔到了书桌上。
她也没有再去拿一本书看的意思,收起脚丫窝在椅子上,抱着膝盖,就着这个姿势看着旁边认真工作的恋人。
老实说,这比看那些艰涩的专业书籍有趣。
因为她的女朋友很好看,长相无可挑剔,气质万中无一,视觉体验一流。
手机响了起来,有信息发来,白穆接着看了一会儿自家恋人这才懒洋洋拿起手机查看信息。
周念:【大神,有空不?约吗?】
周念:【我跟冬青来A市了,一起约一下嘛!】
现在已经十月了,周念和池冬青两位学生已经开学有段时间了,她们却在这个时候跑来A市……
白穆扬了扬眉,她打字回复:【约在哪里?】
她问完这句,很快又发了一条过去:【算了,我来安排吧。】
她毕竟才是东道主,怎么说都应该由她来安排。
发完这条信息,白穆问旁边:“周念跟池冬青来了,我打算请她们吃顿饭,你有推荐的餐厅吗?”
以前的白穆对这类交际其实不怎么感兴趣,能推则推,所以她没什么朋友,不知不觉间,有些变化悄无声息地降临在了她身上。
江予兮停下手头工作,转头跟她商量。
一番商讨,白穆敲定了吃饭地点,那是郊区的一家特色农家乐,她打算去吃螃蟹,现在正是吃蟹的时候,那家农家乐就是以做得一手好蟹出名,农家乐还有自己的养殖场。
周、池两位来得巧,江予兮正好休息,可以一起前去。
开车去接两位的时候,周念看见白穆时狠狠愣了十几秒,因为今天的白穆穿一件酷飒夹克,搭一条高腰宽松工装裤,搭配撞色,显得洒脱飒爽,她扎着慵懒的小揪揪,眼下不再有阴影,显得皮肤瓷白透亮,漂亮的五官在这一刻惊艳眼球。
周念愣了好久好久,连池冬青都微微惊讶了一下。
上了车,周念频繁去看白穆,看得白穆眼角微抽,回头冷冷看她:“我是不是应该问你收一下门票?”
周念猛地往后退了退,像是被什么冲击到了似的。
她捂着胸口喃喃:“恋爱果然是女人最好的医美……”
白穆:“……”
她撇嘴,转回头时眼睛瞄了一眼后视镜里的自己。
说什么医美呢?难道她有什么变化吗?
只是穿衣多元化了一点而已。
对自己的变化毫无自觉的白穆看起外面的风景来,没过多久,周念从后边递了一个红色礼盒给她,看起来像是普通人新婚婚礼上回礼的那种。
白穆看了看这玩意儿,又去看递东西的人,没接,问道:“这是什么?”
周念朝她龇牙乐:“喜糖。”
白穆:“……”
好吧,这玩意不仅看起来像,实际上就是。
周念晃晃礼盒,抱着池冬青的手臂,说:“我和冬青正式在一起了,这是喜糖。”
白穆听了这话这才接过来,吐槽她:“你们之前的交往难道不是正式的?”
“不一样。”周念难掩喜悦,“现在的我们是得到了我妈妈的祝福了的!”
那次从海边回去之后,她们两个就向周母坦白了,结果……结果对方哭了。
那个夏天,周母一时震惊没能控制住表情,伤害到了她最重要的人,往后数年她一直沉浸在悔恨之中。这么多年她也想明白了,孩子们的幸福最重要,别的都只是世间施于世人的枷锁,自己人不把自己锁住就好。
白穆这个时候才知道阻碍这两个人在一起的原来是家庭,她看看她们,真诚道:“恭喜。”
周念和池冬青相视一笑,说:“谢谢。”
这声“谢谢”刚落下,周念紧接着便道:“那什么,大神,你既然收了我的喜糖,那么以后帮我照顾照顾我家冬青啊。”
白穆看了看手里这小小礼盒,突然间觉得它出现的动机好像不纯:“‘照顾’是什么意思?”
周念道:“我家冬青签约了华老板的画廊,以后来这边学习的时间比较多……”
她看着白穆,话未尽,意已明。
好吧,原来所谓的“约一下”是打着这个目的。
白穆倒不觉得这有什么,随口就答应了,她心里想,池冬青果然还是选择了华红毓。
这选择没什么不好的,是正确理智的选择。
白穆跟江予兮作为东道主请B市来的两位小朋友大吃了一顿,自己也跟着享受了一番。吃饱喝足从山庄离开,白穆偶然看见了一伙人正有说有笑地从山庄里走出来,其中正好有江予兮的表弟江予南,以及好久不见的……邬雯。
这两个人居然又在走到了一块,明明邬雯出事的时候江予南曾严词拒绝承认邬雯是他的老师。
有意思。
白穆觉得这组合有点奇怪不由多看了几眼,准备开车离开的江予兮注意到她的视线看了过去,只看了一眼,她就淡淡收回了视线,不惊讶,也不好奇。
她一边发动车一边说:“江予南和开阳食品的夫妻俩以及华红毓的继子,他们和新安地产联合拿下了东城的开发项目。”
白穆:“……”
原来如此。
原来是利益让他们不计前嫌重新走到了一起。
东城的开发案……
白穆在老师家聚会时听邬雯说过这个开发案,据说是个很大的项目,前景广阔光明,江予南居然也参与了,幸好她这段时间没跟这位碰上面,不然少不了听他翘尾巴吹嘘。
幸好。
白穆这个时候这么想,但她没想到,仅仅只过了两天,她和江予兮就被老太太以家宴之名喊到了江家主宅和江予南坐在了同一张餐桌上。
第76章 打脸
白穆再次见到江家老太太, 因为没有了那个高薪任务作为督促,她连表面功夫都懒得下,在老太太叫她坐到她身边去时, 她只给了对方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稳稳坐在了江予兮身边。
白穆没有错过老太太低下头时的那一秒的皱眉,但她不在意。
她本来连这次家宴都不想参加的, 只是怕江予兮在这里被欺负了所以才来。
顺便来还荀蕤玉坠, 如果对方也来这次家宴的话。
应该会来,因为那两人的恋情正火热。
眼下江予南还没到,只有他还没有来,但江家老太太似乎不觉得一个小辈来参加家宴还要让大家一起等他有什么不对, 一点都没有动气的意思。
江家老二江成祝更是把江予南大夸特夸。
“予南拿下了东城的开发项目,他真的长大了, 连这种项目都能拿到手, 不愧是我一手培养的好侄子。”
“那可是东城的开发项目啊,多人盯着呢, 他真是出息了。”
“那项目不得了啊,等做成了, 在江氏全年的投资表里面也算独此一份的大项目吧?”
“我看好的侄子有魄力有能力啊!”
江成祝欣慰不已,仿佛江予南的成就就是自己的成就,至少有他的功劳。他把他那侄子夸上天了,而今天这些话他是对他的侄女江予兮说的,至于老太太那里, 他早就说过了, 第一时间汇报。
江成祝说完这番话睨了江予兮一眼, 今天的他西装笔挺,神气得不行。
白穆听得牙酸, 她没想到自己这还没遇到江予南呢,这吹嘘就已经往她脸上怼了,等待会儿江予南来了,不知道这叔侄俩会不会来个组合二重唱。
其实她不是很理解,不理解这位二叔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可以和一个侄子高度统一战线,难道是因为江予南给他签过“我飞升你同享”这样的保证书吗?
神奇。
可能是因为她不是江家人吧,不能理解这脑回路。
江成祝可不是单单夸夸他的侄子,他有他的目的,那就是——
“妈,等予南做出成绩了,他是不是就可以进江氏了?”他问老太太。
他再次将话题绕到这上面,不放过每一次家宴聚会。
江家老太太看一眼自家老二,没有被他的漂亮话给骗过去,她看向江予兮,问她:“予兮觉得东城的开发项目如何?”
江予兮淡淡道:“我不是很了解。”
她只是说不了解,但江成祝仿佛听到了她对这个项目的诋毁似的,立即叫起来:“那个项目真的很抢手,几乎没什么风险,看着就一片光明,予南可是花了大力气才拿下的!”
老太太蹙眉,她也掌权数年,经历过不少事,一般水深的项目都少不了像江成祝这种被严重洗脑的“信众”,这其实是有人在背后过度包装的结果,真正的优秀项目风险与收益并存,当一个项目传达给人只有高收益这一理念的时候,这项目就危险了。
当然,不是全部都这样,只是有这种可能。
老太太嗅到了一丝陷阱的味道,她刚听老二说时就有这种直觉了,只是她没太在意,因为江予南手里掌握的资金不多,如果能借这个项目给他一个教训也好,这样未来他也可以安安分分做自己的富贵少爷。
这是对他好。
江成祝不知道自己母亲的考量,还在那里把那个项目大夸特夸,江予南带着荀蕤进来时听到的就是这番夸奖,他顿时精神一振,脸上扬起春风得意的笑。
他睨了眼江予兮,那一眼复杂得很,有挑衅也有春风马蹄疾的得意。
让他微微不满的是,他那个姐姐并没有看她。
江予南撇了一下嘴,决定不跟她计较,他的价值即将展露,他没必要和她争这一时。时间会证明一切,他就是江氏天选的正统的继承人。
他的目光不经意扫过江予兮的旁边,下一秒微微一怔,眼里闪过一丝惊艳。
那是……白穆?
那个病秧秧的白穆?
他眼里露出一丝不解,不明白白穆是怎么做到这样大变身的,整容了?
荀蕤也在看白穆,当看到她的状态眸光一闪,她见过她这个姐姐这种样子,在家里变故出现之前,而在变故发生之后,她就一天天颓靡下去了,现在她又恢复了。
是因为江予兮吗?
果然发生了什么。
荀蕤垂下眼眸,将眼中不受控制浮上来的对江予兮的敌视遮住。
“予南来了。”
老太太看出气氛有一丝不对,那噩梦一样的回忆袭上心头,她怕再起争端,赶紧出声把江予南喊到自己身边坐着。
她对江予南带来的女朋友的态度则很一般,不特别亲近也不冷漠疏远,给了她一个体面的见面礼,让她多包容照顾江予南。
江予南有点陷入爱情的傻瓜那味儿了,提到荀蕤那话停不下来了,跟不会累似的诉说着荀蕤的好,荀蕤只是在旁静静听着,不出风头的性格倒是很得老太太的喜欢。
白穆走起了神,不知道这家宴什么时候才能开始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自己的手指,将无聊二字刻在脸上,江予南看见了,很是不满,觉得她对自己的爱情没有一丝尊重。
他不是能忍的性子,当场很大声地“哼”了一声,在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时,他冷眼盯着白穆道:“有些人不用来这里的吧,明明不是我们家的……”
老太太用眼神制止他继续说下去。
白穆不是江家人,坐在这里的人都知道,连江成祝后来都知道了,但讲究的是一个心照不宣。
江予南和老太太有过约定,看见老太太的眼神,虽然不乐意,但也停了下来。
然而……
“嗯,穆穆不是江家人,是我弄错了。”江予兮突然直接开口。
静默。
没有人预料到她会突然敞开来谈这件事,全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老太太最先有了反应,她用复杂的眼神看了江予兮一眼,最后还是打算为她兜底了,说:“原来如此,弄错也是有可能的,真可惜。”
她假模假样地“可惜”地叹了口气。
江予兮则在她说这句话时将目光看向了她的二叔江成祝,后者被她这目光一扫,原本神气的他忽然弓起了背,神色有些不自在地回避她的目光。
江予兮只是看了他一眼,没有对他说什么做什么,接着老太太的话说:“穆穆不是江元元,我带她来,是因为她现在是我交往中的女朋友。”
原来还一副没关系表情的老太太身形一僵。
江成祝愣了一下,直接拍桌站起:“女朋友是什么意思?不知所谓!有辱门庭!”
“妈,你听听予兮的话,她在跟一个女的不清不楚!这像什么话?!”他唾沫急飞,“不能让她继续掌管江氏了,这种心理有病的人怎么能够带好江氏?!她会带坏江氏的!”
江成祝一副看到了希望的样子,整个人都亢奋起来。
江予南坐直了身体,这个时候他的想法和二叔同步了,也是看到了希望的样子。老太太对同性恋的包容度比他想象中还要小一些,这样的话……
他舔了舔嘴唇,目光灼灼。
然而,然而……
老太太在最初的恍惚之后,她做了个深呼吸,说:“别这样说,两个人在一起相爱最重要……性别是其次。”
她显然并不这么认为,只是要为江氏未来考虑,不得不为江予兮的选择背书。
她说这句话时言不由衷到眼下的皮肤都在抽搐,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拽着裤腿。
“妈!”江成祝愣住。
他不明白自己母亲为什么这么维护江予兮。
江予南也是听得眼角直抽搐,完全不能理解老太太的话,江予兮是在她这里拿了什么免死金牌吗?为什么心理有病都能粉饰成真爱?
他挺直的背又塌了下来,他眉毛一抖,想发表点什么,但这时他的手机铃声催命似的响起,来电显示是邬雯。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出去接电话了。
他边走边接,一接通,邬雯着急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听到内容的江予南狠狠一愣,有点没听懂。
他听清了又好像没听清,脑子蒙了一层,让他的反应变得很慢很慢。两只耳朵嗡嗡嗡地,耳鸣起来。
他脚步停了下来。
江成祝发现侄子表情不对,问他:“怎么了,予南?谁打来的电话?”
所有人都看着他,等着他回答。
江予南嘴唇抖动,一个字也发不出来,眼睛慢慢充血变红。
他感觉得到,老太太、二叔、江予兮、白穆,还有他的女朋友荀蕤,他们都在看着他,而他却觉得这些目光刺眼至极,他无法回头。
耳朵里面,邬雯还在呜哇呜哇地说着什么,而他只记住了她最先说的那句,她说:“予南,新安地产的老贼捐款跑了,你有没有什么关系把他抓回来!东城的那个项目根本就是个陷阱,它最初的评估结果就是不适合开发,是新安地产在背后做局,买下了信息,等着人上钩,那个混蛋早就计划好了,一早就转移资产,现在全家都逃出国去了!”
这什么意思?
她说新安地产的老总怎么了?
说他……捐款……跑了?
他拿下项目的时候就在老太太那里吹捧过这个项目,可现在,邬雯却告诉他,这个项目是个陷阱,他被骗了?
他整理了名下所有的资产,包括刚刚才拿到手的别墅,就为了这一次的出人头地,结果现在告诉他项目是个骗局?他只是愚蠢地给人肥腰包去了?
他在老太太面前说的那些漂亮话,说的那些光明展望,那些话已经说出去了,他现在怎么办呢?
要告诉她告诉他们自己像个蠢货一样被人骗了吗?
不,那比让他死还难受!
可这样大的事情怎么瞒得住呢?
就算今天他们不知道,明天呢?后天呢?
他总有一天会成为一个笑话。
他走进这次家宴时有多得意,现在就有多难堪!二叔的那些夸奖现在硬生生拍打在他脸上,让他难堪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怎么了?!”他的身体终于从麻木中清醒,他冲着手机怒喊。
手机里的邬雯完全能够理解他的心情,她自己刚开始得知消息时也是这种反应,甚至现在也很愤怒难当,但她压着火气,指望江予南背后的江氏能拿出什么手段追回损失。
为了东城的项目,她家可是把全身家底都压上了!
她在电话里解释着事情经过,最重要的是,期待江予南能够出动江家势力做点什么。
江予南:“……”
居然是真的。
他是真的一脚踩进了别人的陷阱中。
好羞耻!
他把这次投资当成是取代江予兮的讯号,可现实给了他一记狠拳。
邬雯祈祷他能把新安地产的混蛋抓回来,然而他连把这个消息告诉家里都不敢。
他甚至不敢回头。
“……没有挽回的可能了吗?”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颤抖,询问邬雯。
“你在说什么呢?那个混蛋早就跑了,项目泡汤了,我在问你有没有关系挽救一下,你是江家最受宠的孩子吧?你去找你奶奶呢,让她想办法!”邬雯还在期待江家出手。
江予南:“……”
他终于控制不住,红着眼怒吼:“滚!”
他的怒火冲破匣口一发不可收拾,“你还有脸问我!这个项目就是你拉我入局的!说好的躺着收钱呢?你跟新安地产其实是一伙的吧?故意来坑我的!现在还跟我装受害者!你给我陪钱!”
两天前还和和气气一起吃吃喝喝的两人互相骂起来。
他们需要一个宣泄口。
江成祝沉不住气,蓦地站起,想上前询问情况,可江予南不等他靠近,一边怒骂着一边跑出了别墅。
“予南!”江成祝在背后喊他,江予南没停。
他急于跑出这个让他难堪至极的地方,找个没人的角落一个人待着。
太难受了!
他只要一想到这段时间自己说的那些明里暗里的炫耀,就脸红得要爆炸。
他不敢去想象身后的那群人在用什么样的目光看着他。
江予兮呢?
在得意吧,因为这次又是她赢了。
老太太呢?
在想他有点不堪大用吧,未来她还敢给他资金做投资吗?
二叔呢?
他一直把他当成是最优秀的江氏继承人,这次他会失望吗?
荀蕤呢?
会……看不起他这个男朋友吗?
还有那个白穆,那个恶心的同性恋,她一定在他的热闹。
她怎么敢呢?
他再怎么样都是江家的少爷,就算今天跌倒了,站起来也依然比她这个断子绝孙的同性恋强一百倍!
对,不管怎么样,他都是江家的唯一的少爷。
第77章 打脸2
江予南不管不顾地跑了, 客厅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
虽然江予南不肯说,但大家都从他接电话的内容摸了个大概——江予南栽在了他的那个投资里面。
现场氛围有点低沉。
老太太揉了揉额角,她出声打破沉默:“投资就是这样, 商场不比别的,予南现在还不适合那种复杂的战场,这对他来说是一次宝贵经验, 但好男儿赢得起输得起, 他会想明白的。”
她这一番话说得语重心长,即使她的孙子不在这里,她依然为他找补,让在场的大家不要用看废物的眼光去看他。
江予兮平静喝茶, 事不关己。
白穆看明白了,噗嗤一声, 乐了。
她还以为江予南踩狗屎运了呢, 原来只踩中了狗屎。
噗!
她这一笑,老太太朝她看了过去, 皱起了眉。
白穆毫无为她掩饰的意思,嘴角高高扬起。
老太太:“……”
老太太去关注白穆了, 不知道荀蕤眼中飞快闪过一丝不耐,她的这个男朋友实在太愚蠢,如果不是身份在那里……
她很快藏起所有情绪,附和老太太:“是这样的,商场不比别的, 有输有赢, 如果换作是我, 还不一定比予南做得更好。”
老太太闻言看向她,眼里多了一丝对她的欣赏。
事实上这还是她第一次正眼看她。
老太太看起来并不生气, 再一次表现出了对自己孙子没有底线的喜爱,但江成祝却在心底起疑。
不是,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这么大的投资失败,老太太就一点不在意?
他那不怎么聪明的脑子偶发性地转动了一下,意识到这好像不是什么好迹象。
因为这意味着老太太真的没把江予南当成是继承人培养,如果她把江予南当成继承人的话,不说钱的事,多少得让他开个反省会,总结一下失败的经验。可老太太依然一副纵容的模样,这……
他突然焦躁,在大厅里转来转去。
老太太看他转来转去,呵斥他,让他坐下。江成祝惊疑不定,但不敢挑战老太太的权威,按捺住心底的慌张,坐下了。
老太太吩咐上菜开宴。
白穆来之前还以为这次家宴会无聊得很,结果没想到听到了这么有趣的事,连饭都多添了一碗。她只管吃好,结束后就打算和江予兮一起离开,但老太太叫住了江予兮,让她在这里住两天,说是等江予南回来之后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白穆随江予兮住下来了,荀蕤也被老太太留了下来,她在开宴前的所作所为很得老太太的欢心,老太太特意留她。
白穆不是老太太想留的人,但江予兮要她留下来,老太太见状也没赶人,她还让白穆住她之前住的房间,但白穆没去住,跟着江予兮睡后者的房间。
老太太看见她跟着自家的孙女走,眼角抽搐了一下。
她扭开头,眼不见不心烦。
回到房间,白穆往江予兮的床上一躺,翻滚了几圈,笑得捧腹。
江予兮无奈地看着她:“有这么开心?”
白穆哈哈笑:“看江予南吃瘪就很开心。”
江予兮叹一口气,随她去了。
白穆把床都搞乱了,抬起头,海狮趴一样趴在床上,问:“你一开始就知道那个项目有问题?”
她记得邬雯邀请过江予兮参加,但江予兮没沾手。
是因为提前看出项目有问题了吗?”
江予兮道:“并不能百分百确定有问题,不过能看出水深。”
白穆说“哦”,她对这些商业上的事情并不了解。
“只可惜江予南跑了,不然就能欣赏他的表情了。”她遗憾道。
江予兮:“……”
她坐下来,拍了一下她的屁股,让她不要这么恶趣味,江予南有什么好看的?
白穆只觉她不懂自己的快乐,扭着扭着又乐上了。
江予兮:“。”
她在床上翻滚,滚着滚着被硌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把荀蕤的那块玉坠带来了。她翻身坐起,对江予兮说:“我去找一下荀蕤。”
江予兮看她,白穆坦言:“她有件东西落我这里了,我去物归原主。”
如今江予兮并不会因为这种事去吃醋,但当白穆下床打算离开时,她还是拉住了她,吻了她,对她说:“不要和她待太久。”
白穆笑笑,轻轻捏了一把她的脸。
白穆去找荀蕤,结果后者待在老太太房里,她跑了个空,又把玉坠带回来了。
后面她又找了对方几次,次次都没找着人,次次都在老太太那里。
白穆:“……”
她回去跟江予兮吐槽,说:“江予南要是再不回来,我猜测他最受宠孙子的称号就要保不住了。”
老太太可喜欢荀蕤。
当然,这是荀蕤的特点,她就是很讨人喜欢,即使有些人一开始对她抱有偏见。
江予兮对谁是老太太最宠爱的孩子一点不感兴趣,只附和着聊了几句就略过了这个话题。
白穆找到荀蕤是在一周后,她跟江予兮在老宅住一周了,江予南仍然没有回来。
她偶然地在走廊碰见荀蕤,立刻叫住了她。
荀蕤歪头:“姐姐?”
白穆看她回来的方向,意味不明地问:“才从老太太那里回来?”
荀蕤说“嗯”,说:“老太太身体不好,我陪她说说话。”
白穆道:“那你可真够热心的。”
荀蕤顿了顿:“她毕竟是予南的奶奶。”
白穆道:“比江予南更有接近的价值吧?”
荀蕤:“……”
她没有说话,只用平和的目光盯着白穆,过了一会儿低声笑了一会儿:“姐姐知道了呢。”
“知道什么?”白穆手捏着裤兜里的玉坠,“是指你一直用谎言欺骗我,让我源源不断地为你付出,并且发现我太劣质不能继续为你鞠躬尽瘁之后便急于甩脱我?”
荀蕤嘴角的笑意不减,她说:“姐姐不必妄自菲薄,你还是很优秀的,是我看走眼了。”
她不否认前面那些话。
主要是否认也没有必要,事到如今,她们都心知肚明。
荀蕤问:“姐姐还想知道高二那年的事吗?”
白穆兴致寥寥:“你不是记不起来了?那就当作没有发生过吧。”
荀蕤嘴角的笑意微滞。
高二那年是她和白穆最难过的一年,那个男人的脾气越来越大,动手的频率越来越高,她们身上的伤旧的好了新的又来,一次放学,荀蕤路过回家路上的水果店,照常和水果店的老板娘打招呼,突然间她心头一动,问老板娘收不收兼职。老板娘很喜欢她,虽然不需要帮工依然让她在那里做了一段时间。
荀蕤手上的擦伤就是在结账那天搬运水果摔伤的。
这其实只是一件小事,但对于荀蕤来说意义非凡。
因为她本来没有必要做这种多余的事,她的那个姐姐已经在她的掌控之中了,但她做了。
为什么呢?
往后数年她也不断问自己为什么要做那种多余的事。
她从不做没有目的的行为。
因为她的姐姐很久没有笑了,她想让她笑一次。
答案仅仅如此。
荀蕤并不希望一件工具知道自己动了真心,虽然只是一次。那是她的耻辱。但当工具说她已经不在意,她心里又很不痛快。
荀蕤目光沉沉地盯着她曾经的姐姐,眼中有阴影聚集。
白穆平静与她回视,甚至笑了笑:“你好像不太高兴?”
荀蕤:“……”
白穆耸耸肩,把兜里的玉坠拿出来,手抖一抖,玉坠从手心掉出,被她勾着玉坠的绳套。
玉坠在空中晃荡。
“你的东西,拿去吧,我不需要。”她嗤笑,“好像是很珍贵的东西呢,说不定可以二次利用,再拿去收买一次人心。”
荀蕤:“……”
她都快忘了还有这东西了。
不过确实应该回收回来。
她伸手去拿……没拿着。
有人疾跑过来,伸手横插进来,一把夺走玉坠,下一秒朝拿着玉坠的白穆吼叫:“你个小偷,连我的玉坠都偷!你胆子不小啊!”
吼人的是一周没回主宅的江予南,他整个人很憔悴,胡子也没刮,看起来失魂落魄的,投资失败对他的打击巨大。
不过这并不妨碍江少爷的大嗓门,他的脾气还是和他投资失败前一样大。
他满是红血丝的双眼怒瞪白穆,俨然已经把她当成了个小偷。
小偷?
她吗?
白穆歪了歪头,用莫名的目光看向他。
荀蕤抬起的手怔在半空,神色微微有点变化。
“怎么回事?”老太太听到家里阿姨汇报说少爷回来,赶紧过来看,一来就看见这对峙场面。她有点头疼,“予南回来了?又怎么了?”
江予南拽着玉坠,指着白穆道:“她偷我东西!”
说着,他张开手,把玉坠展示出来。
江予兮闻声出来,一言不发站到白穆身后。
老太太一看见玉坠,恍惚了一瞬。
没有人注意到荀蕤悄悄皱紧了眉头。
白穆莫名,谁偷了?
她问江予兮:“江予南真有这样一块玉坠?”
江予兮说:“予南和元元三岁生日时,老太太为他们送了一对定制的玉坠作为生日礼物。
这话说得……
白穆反应了一下:“江予南和江元元居然是双胞胎兄妹?”
不然不会同时过三岁生日。
她还是第一次知道。
她一直以为江予南跟江元元只是普通的兄妹,因为……
她想到了什么,微微睁大了眼,半晌,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她看看荀蕤,又看看把她当小偷盯的江予南,好整以暇地说道:“弟弟,这可不是我从你那里偷的玉坠,这玉坠……”
她扬了扬眉,“她是我妹妹荀蕤送我的,她说是她父母留给她的。”
话落,老太太手里的拐杖倒了。
江予南脸色苍白。
荀蕤陡然变色。
“这……”江予南看着他的女朋友,往后踉跄了两步,“这不可能……”
他慌慌张张低头扒拉自己的胸口,果然扒拉出一块一模一样的玉坠。他脸上的血色顿时退得一干二净。
他看着荀蕤,而荀蕤,她第一次没有维持住表情,脸色有些阴沉。
白穆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往江予兮身上一靠,看起了好戏。
她不光看,还添油加醋:“弟弟啊,你好像以为自己和女朋友情人变兄妹了?”
老太太眼神复杂地看着荀蕤,似乎在把她跟记忆中走失的孙女做对比。
白穆笑吟吟:“但是恭喜你,应该不是。”
江予南和江老太太蓦地同时看向她,前者眼里多了一抹光亮,后者眼底带着锐利的审视。
白穆看看江予南和江家老太太:“我没有跟你们说过吧?我其实是见过江元元的,我家去福利院领养孩子,原本想领养的就是江元元,不过后来出了一些变故……”
她说,“当时福利院好像流传着一个挺令人心痛的故事——一对漂亮的双胞胎兄妹一起被从人贩子手里解救出来流落福利院,哥哥因为伤重直接进了医院,捱了两天没捱过去,只有妹妹活了下来。令人惋惜。”
白穆一直以为江予南跟江元元只是普通的兄妹,因为她知道,江元元的双胞胎哥哥早就去世了。
她在得知江予南也曽走失过时还曾暗自感慨,心想做有钱人家的少爷小姐真不容易啊,“走失率”也太高了点,原来,原来走失的只有一对双胞胎而已。
如果双胞胎都已经早早夭折了,那么……
江予南,他又是谁呢?
还有,如果玉坠是双胞胎的,荀蕤手里的这块“父母留给她的”玉坠,它又是怎么回事?
一语惊起千层浪,江予南呆了,他本来就因为投资的事觉得人生晦暗,而现在,他的人生迎来了更加暗无天日的一刻。
“你放屁!”
他双眼血红,怒吼。
不可能!
不可能!!
他是江家堂堂正正的唯一的少爷!
第78章 打脸3
老太太胸口急促起伏, 仿佛下一秒就会昏厥过去。她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嘴巴张开又闭上, 一个字都没有成功发出来。
江予南双眼通红,他心里怕极了,怕白穆说的事是真的。
他一直以江家唯一的少爷自称, 这是他生而具之的骄傲, 如果连这都是假的……如果……
不!他不可能是假的!
“我手里有奶奶送的玉坠,回家时也做过基因检测!”江予南吼道,像是溺水之人找到了救命稻草。
是的,他有玉坠, 还有报告作证!
他看向老太太,眼神委屈地唤道:“奶奶……”
老太太张口想应, 这是她的孙子, 她的宝贝孙子,但她的喉咙像是失能了一样。
江予南一下子就慌了:“奶奶, 你看过我的检查报告的,是吧?!你知道我是真的, 是吧?!”
老太太确实看过基因报告,她以前从未起疑过。
然而现在有人道出了福利院的事,如果没有任何依据,说这样的谎言又有什么意思呢?
而且,她想到了一件事, 那就是予南是老二带回来的。
她不该怀疑自己的儿子, 但她的二儿子的确不是什么靠谱人。
老二的品行和眼界都相当一般, 不堪大用,她以前认定他不敢在这种事上弄虚作假, 可是……如果是巨大的利益驱使呢?
老二对予南比对他的亲生女儿更好更在意,也一直想把予南推到江氏权利中心,如果他真正的想法是想利用予南掌握江氏呢?等予南上位,他再告诉予南真正身份,到时予南一定不敢暴露,那样他就只能唯他是从了。
想到这些,老太太眼前一黑。
她跟江予南一样不希望他是假的,毕竟那是她喊了快二十年的孙子,她把所有的爱都寄托在了他身上……
不敢深想,她决定把这个最糟糕的问题押后,先把玉坠的事搞清楚。
她问荀蕤:“小蕤,这条玉坠……”
经过一周的相处,她已经很喜欢这个女孩子了,她知道了她曾经在白穆家里生活过,是个从福利院出来的可怜孩子。她很喜欢她,所以愿意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
荀蕤回神,她稳了稳表情:“抱歉,是我撒谎了。”
她说,“这条玉坠是我给我姐姐的,不过不是我父母留给我的,而是跟我一家福利院的妹妹给我的,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她那时候才到福利院不久,精神受了刺激,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她和我关系很好,所以把这条玉坠送给了我。”
老太太一听这话,又要晕过去。
那明显就是江元元,是她的孙女!
“那她现在……”她急切问道。
“后来有一天她半夜出寝室找她的奶奶,不小心摔下楼梯……”荀蕤露出一个惋惜的表情。
老太太:“!!”
她的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她的孙女,那个可怜的孩子……
这时,白穆凉凉出声问道:“所以呢?你为什么要跟我说那是你父母留给你的东西?”
荀蕤脸红了一点:“当时我身无长物,身上只有别人送的一块玉坠,那也是我唯一能送给你的东西,我希望你认为它是我自己的东西……抱歉,我跟你说谎了。”
白穆:“……”
这理由太牵强了。
她其实在怀疑这块玉坠的来源。
荀蕤到底是怎么获得这块玉坠的?她为什么要撒这种谎?
她还想再问问,这时老太太沉重出声:“够了。”
就这么一会儿而已,她却看起来苍老了许多,整个人都靠护工搀扶着,
“够了,今天不早了,有什么事后面再说。”她说,然后让护工搀扶她回房间服药。
江予南下意识唤她:“奶奶……”
老太太顿了顿,没回头。
白穆:“……”
老太太一走,江予南立刻瞪了白穆一眼,然后飞快离开。他去找他二叔了,他是他二叔带回来的,他二叔会帮他证明他就是江予南,货真价实!
江予南一走,荀蕤也走了,回房间去了,白穆没有叫住她,她靠着江予兮看着她离开,那道渐渐远去的纤细背影让她心底发寒。
当走廊里没有了别人,白穆回头看她的恋人,问她:“江予兮,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江予南不是真的?”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家宴的时候,在老太太说“弄错也是有可能的”那句话时,她家女朋友似乎往江成祝那边看过一眼。
而且,江予兮曾去福利院调查江元元的事,只要她好好调查过,必定牵扯出江元元不是一个人去福利院的,她的双胞胎哥哥当时也流落至此,并且去世了。
白穆戳戳江予兮的手臂,问她:“是不是?”
江予兮没有否认,她的确在调查江元元的时候就知道江予南不是她的表弟了。
白穆不解:“为什么不拆穿他?”
江予兮看一眼老太太离开的方向,眼神沉寂,说:“无所谓。”
反正江予南是不是她真正的表弟都不会跟她亲近。
最重要的是——
“穆穆,在你看来,你觉得老太太知道江予南不是她的亲孙子,她会怎么做?”
白穆:“?”
还能怎么做?难道不会愤怒难当,然后把他赶出去?
等等,看老太太刚才的反应,难道……
她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几天后,白穆知道江予兮为什么不拆穿江予南了。
那天老太太回屋之后立刻就找人调查了一番,然后她等来了惊天噩耗——她的那对双胞胎孙子孙女的确早早夭折,回到江家的只是江成祝从偏远山区带来的一个假货。
双胞胎曾经流落人贩之手,被人贩子带去过一个偏远山村躲风头,玉坠就是在那时候遗落的,然后被一个农妇捡到,给了自己儿子。
江成祝曾到处寻找双胞胎,得了一些消息找到了那个山村,看到了一个带着玉坠的小孩。
那一瞬间,他的心里滋生了一股恶念。
他把小孩带了回来,做了一份假的基因鉴定,向江家人介绍:“这就是予南,我把他找回来了。”
如同老太太所想,她的儿子正准备利用江予南掌控江家。
真是她的好儿子。
得知真相的老太太直接把她的二儿子送去了国外,永久不许他回国。
她不想再看见他了。
至于“江予南”,她挣扎了许久,然后……依然把他当作是自己孙子。
以后,“江予南”就是江予南了,是江家的孙子。
只是她把真相告诉了对方,并且要求他和荀蕤分手,永不再见。
双胞胎的调查结果最终还是让她起疑了,她怀疑元元的死亡和荀蕤脱不了干系,因为这个女孩子手上拿有已经去世的元元的玉坠,这本身就很让人心生猜测,只是现有证据不足以证明这一点。
白穆听说了这些之后深深沉默了,好吧,江予兮不拆穿的原因已经确定了——因为江予兮知道,她的奶奶就算知道了真相,也不会改变什么。
白穆:“……”
老太太说她有重要的事等江予南回来后做,结果不知道是不是这位这些天经历了太多以至于忘记了这件事,直到白穆和江予兮离开主宅,依然不知道她那天打算做什么。
白穆和江予兮离开了主宅,她没有再见到江予南,但听说他现在收敛了很多,整天战战兢兢的,颇有点惊弓之鸟的意思,他曾经引以为豪的东西是个笑话,这对他打击深重。
他唯一喜欢去的地方只有红枫酒吧,圈子里还不知道他是个假少爷,依然把他当作中心忙前忙后,这稍微治愈了一点他,只是他现在不喜欢听到聊上位争权的话题了,一听到就发飙。他都不是江家真正的少爷了,哪里还敢有那种心思?
江予南整天泡在酒吧,老太太不许他再去找荀蕤,他也没那个心思,他自己都自顾不暇,哪有精力去谈什么恋爱?
他和荀蕤许久不见面,所以他不知道,自那天之后,荀蕤就没过上过一天顺心的日子,原本谈好的节目说流产就流产了,代言的产品总是莫名其妙地出问题,很喜欢她的圈内制作人们纷纷与她划清关系,甚至已经官宣的S+级电视剧的主角也换人了,她无声无息地沉寂了,网上并没有流传出她的塌房消息,只是……她不出现在观众面前了而已。
有粉丝关心她怎么了,她出来澄清过说没事,但就只是澄清而已,她身上的资源仍然在掉,不断地在掉,她刚刚才冉冉升起,就以令人心惊的速度跌落。
只因为她走错了一步棋,因为利益选择了江予南。
这当然是因为有人在背后搞事,但做这些的并不是江予兮,而是江家老太太,后者最近病了,病得很严重,但依然找人做了这些。
老太太身居高位多年,她这样的人注定不会替一个普通人着想,去想对方是不是冤枉。
她只凭一个怀疑就做了她想做的。
老太太又住回了医院,江予南没去看她,不是他不想去,而是他整日消沉买醉,根本还不知道这件事呢。江予兮倒是去探望过她两次,看她的状态一次比一次差,一种行将就木的感觉笼罩了她。
老太太被下病危的那一刻江予兮中断了会议去医院看她,仅仅只是半个月没见,她又瘦了,整个人像是干枯掉了,瘦还不说,精神状态更是糟糕,像是很久没有安稳睡过了。医生让她回去准备后事,江予兮平静地听着,最后坐到老太太的病床边。
“要喊江予南来吗?”她问病床上的老人,神色并不见多少悲伤,以一种公事公办的冷硬态度询问。
床上的老人闻言挣扎起来,差点扯掉了呼吸机。
在一个多月前,得知真相的老太太亲自和她的孙女说,说江予南以后还是她的弟弟,希望他们能友爱相处。
一个月过去,在这一刻,老太太终于不再嘴硬,承认了,对于那个夺走她孙子人生的垃圾,她根本爱不起来。
她只是不想承认自己错付了,不想承认自己做错了,一如当年她对她大儿子的婚姻,她只是固执。
那天家宴,老太太其实准备叫律师来立遗嘱,决定提前财产分配,想用这个办法来化解自己的孙子孙女之间的恩怨,她对她的那个孙子可谓用心良苦。
可江予南一回来就爆出了玉坠一事,在那之后她硬生生熬了好几个夜晚,虽然嘴里承认江予南,但行动上她取消了立遗嘱的安排,这本身就已经表明她已经改变了态度。
现在回想,那个从偏远山村来的窃贼,他果真不是她的孙子,所以品行才如此低下!
根本没有什么走失后的创伤,那个窃贼 的劣根性是天生的!
老太太现在对那个窃贼深恶痛绝,一秒也不想见他。
此时坐在她病床前的是她的孙女,对方的眼里没有对自己的感情,但她依然坐在这里,唯一坐在这里。
老太太恍惚,她知道自己已经不行了,她并不害怕,反而觉得解脱,如果她继续活着,她还不知道怎么面对那个窃贼。
只是有一点……
她看着床边的孙女,颤抖着嘴唇问出:“你……是不是……很恨我?”
对一个窃贼百倍贴心,对真正的孙女忽视颇多,她想她的孙女应该是恨她的。
她明明知道答案,不知道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去问。
大概是人之将死,还期待着想要一句“不恨”,想要带着一份安心离开。
然而——
“那年车祸我在医院醒来,老太太您握住了我的手,说‘好孩子,别害怕,以后有我,有奶奶’。”坐在床边的江予兮说道,没有谎言的味道。
那是她从出生以来从未感受过的温暖时刻。
虽然老太太很快就将这份温暖回收了回去。
江予兮说:“我从来没有忘记过那时候的事情。”
她只这么说。
她从未忘记,所以尽管后来与老人的关系并不亲近,但依然认真履行着一个孙女的责任。
闻言,病床上的老人怔愣住,许久,眼泪从她眼里汩汩流出。
她侧了侧头,不敢去看那个被她辜负了的孩子。
“……你走吧。”她说。
江予兮起身离开,在要走出病房的时候,老太太喊住她,对她说:
“……帮我把江予南喊来。”
那是江予兮听到的老太太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不久,老太太在医院离开了人世。
老太太离开前她做了最后一件事,她收回了对江予南的所有赠与,并且解除了他与江家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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