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绥文被金恪看傻子的眼神激怒:“你他妈什么意思?”
“建议你别做梦了。”金恪吸了口烟, 慢慢悠悠道,“你堂叔比你大不了五岁, 说不定你还死你堂叔前头, 这辈子就都不用想着继承财产吃绝户的事儿了。”
金恪这是在说什么狗话?金恪他妈怎么能这么看他?
金绥文骂道:“金恪你他妈就这么看我的?天天盼着你死了吃绝户?老子自己他妈有的是钱用不上你那几个臭钱,”但他不能理解,“老子他妈是搞不懂你那个脑子里在想什么, 你不最会讨价还价了吗?我爸那种条约你都签?”
“我本来这辈子也没孩子了。”金恪说,“签了就签了。”
“谁说你这辈子没孩子了,你阳痿吗还是……”金绥文停下来想通了,不可思议地问, “你真以为你能跟一个刚二十的Alpha小屁孩过一辈子?你还有这么天真的时候?”
“我跟他过不成,”金恪淡淡道, “后半辈子我就一个人过了。”
他掸了掸烟灰, 很是风轻云淡。“回去让你爸放一百个心吧,我认不认识小游我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但他要是敢做些不该做的,想让你提前从我这继承上财产……那他一分钱都拿不到。”
这次金绥文不是一个人来的, 还有和他家关系近的叔叔, 他爸的秘书, 还有公司的顾问律师一整个团队一起来的澳洲。
来让金恪签遗嘱。
金绥文问:“你就,铁了心了要走那条老路?”
天气很暖和,金恪舒展地展开两臂靠在露台围栏上。让金绥文想起上次见面,也是在医院, 他说了金恪最不愿意听见的话, 挨了金恪一拳。要不说金恪此人虚伪阴险,那一拳还是金恪等他那小相好走了以后才打的。
金恪虚伪阴险, 但是他干出的事金绥文看不懂。
金绥文也自始至终, 从来没有看懂过他这个离宗叛祖的堂叔。
如果让他早下生二十年, 他同样看不懂金恪他亲爹。
可能这就是遗传,一脉相承下来的疯人病。
这回金恪没有再给他一拳,甚至也没有多看他一眼。金恪眺望着露台远景,咬着烟唇边带笑。“反正子不肖父之过,我又不是打头阵的,就算我死了去地底下见到老头子了,老头子也没脸说我什么。”
三十多年前,金恪他亲爹就给他太爷爷带回来了一个Alpha“儿媳”。
两个人青梅竹马一起上了十几年学,但那个年头谁能预料到两个铁打的Alpha天天厮混在一起也能厮混出这种危险。
太爷爷不同意,金恪他亲爹三年都没再和家里联系。
太爷爷只有金恪他爹这一个独子……包括现在当家主的金绥文他爸,是当初这位太爷爷的这条血脉在金家族谱上断了代了才过继过来的堂亲。
金恪他爹金绥文按辈分也应该叫爷爷,这位堂爷爷从小被投注了几辈人的心血,现在想一走了之和小恋人私奔,哪有这么顺顺利利的好事。
他们两个跑到了一个很远的国家,但还是被抓回来了。堂爷爷被打了一顿,在家被人看着罚了禁闭。
这禁闭一闭就又是好几年。
金绥文听说过很多恐怖的传闻,他也不敢细究那传闻是真是假。
他听说当初太爷爷甚至已经找了医生,来给这个不肖子做前额叶切除。这是早就过时了几十年的用来治疗精神病的手术。
这手术一做,精神病是没了,人也就彻底傻了。
但切脑子不耽误生孩子,只要这位堂爷爷顺顺利利生出太爷爷的亲孙子,那他此后无论想和谁在一起,找几个Alpha,都没有人管他了。
金绥文不知道他听说到的这些当年的事有几分真几分假,但他知道结果。
结果就是不属于金家祖坟的那片公墓中的两座墓碑。
Alpha不是生不了孩子,Alpha生孩子只是到这个年代都是高风险手术,目前已经被明确立法禁止。到立法禁止的前一年,最后的Alpha生产成功率统计不到50%。
Alpha和Omega、Beta一样都有生殖腔,区别只是Alpha青春期生殖腔不发育,到成年以前就已经退化得不到蚕豆大小。
在理论上,如果对一个Alpha大量注射促生殖腔发育的相关激素,然后人工授精,Alpha同样可以生孩子。
理论的实行结果是,他堂爷爷的恋人在早产当天死亡。
到他恋人死亡的最后一秒,堂爷爷都还在家被关禁闭什么都不知道。
这其中的暗通款曲金绥文也想不明白,比如堂爷爷的恋人为什么会选择铤而走险去用Alpha的身体生一个孩子,比如为什么所有人都要瞒着堂爷爷,不告诉他恋人怀孕的消息,甚至等堂爷爷得知消息的时候,恋人都早已经下葬了。
他只听说到堂爷爷的恋人死前,堂爷爷和家里的关系已经勉强算相安无事了。
堂爷爷继续每天在家关禁闭,不能迈出大门一步,但每个月堂爷爷的恋人可以来看望他一次,互诉衷肠。两边似乎都被安抚下去了。
直到最后,恋人有连续三四个月再没有上金家的门。
再最后,他这位堂爷爷彻底割裂了他和金家的所有关系。
太爷爷把他这个儿子的名字从族谱上划掉了。
金绥文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事,他只知道最后金恪他爹带走了金恪和金恪另一个父亲葬在金恪旁系墓地的骨灰。
金恪那个父亲拼死用Alpha的身体生下了金恪,两个Alpha的孩子百分百是Alpha。
但不一定会是健康的Alpha。
金绥文问:“你的……那个小男朋友知道你身上的毛病吗?”
金恪没搭理他,直勾勾地盯着露台大门后。
还掐了烟,唇角离家出走了似的往耳朵那去。金绥文这辈子没见过金恪笑得这么殷殷含情,冷不丁上来一阵子恶心。
“你他妈笑……”
“你受伤了?”游隼操纵着电动轮椅慢吞吞地滑进了露台大门,“身上什么毛病……”他上下看看金恪,“阳痿了?”
“你就不能盼我点儿好,”金恪笑笑,“你这是要去哪儿,要不要我推你?”
“我就出来透透气。”其实他还不至于残废得坐轮椅,但不坐白不坐,他也懒得走路。
但游大少爷还是不忘初心。“你没回答我呢,你哪儿有毛病?”
他心想:别是后遗症吧。
金恪要是落下什么后遗症,那这下半辈子不摊上他了。
金绥文欲言又止。他想说“你还不告诉他吗?”,但又觉得他多管闲事了。
不说就不说呗,又不是什么影响下半辈子生活质量的大毛病,有个小毛病说不准还能增添生活情趣。
金恪只是抬头扫了金绥文一眼,金绥文心里变成了一股脑暗骂,妈的,开始赶人了,他正事还没谈呢……就具体遗嘱条款,开始嫌他在这碍事了。
游隼也看见金绥文:“哎,我记得你,你叫金……”
游大少爷这瓜子仁大小的脑子张嘴又记不全。看在他爸这次这么心狠手辣的份儿上,金绥文认了,点头招手:“金绥文,金绥文,绞丝旁的绥,文化的文。以后您多担待……”他匆匆走了,“我这有人找我,堂叔我先走了。”
“哎?这么急?”游隼是看见这边他俩在聊天才来凑的热闹,“这就走了?”
金恪在他一转头的功夫,把他的轮椅遥控器给拿了过去。然后把他的轮椅原地转了个面,把游大少爷的正脸对着了自己。“游隼,你是要关心我还是关心他?”
“……”
游大少爷有点无语地说:“那你就和我具体说说,你从小到大从长过哪些毛病?”
金恪居然还真顺坡下驴地跟他说开了,还掰着手指头跟他计数:“那可太多了,我从小体弱多病,五岁以前不记得了,五岁生日第一个月我发烧了,烧了一个多星期,五岁生日第二个月我摔了一跤,腿上疤留了好几年,五岁生日第三个月……”
游大少爷心想妈的金恪真不要脸,按金恪这个胡编乱造法,金恪都活不过六岁。
再说他是让金恪去翻老黄历和他回忆童年吗?
“打住,”游隼无情地说,“你就和我说说你现在身上都有哪些毛病就行了。”
金恪翻了一阵手机,然后递给他。“你可以看看我前两个月的体检报告。”
“没有最新的这两天的?”
金恪笑了一声。“那我的身体情况应该还没有更新得那么快,两个月前的也作数。”
游隼心想金恪怎么这么不懂看眼色了,他要看的是两个月前的体检报告吗?他要看的是金恪现在的身体情况。
他也还没来得及看自己的健康报告,但以他目前的感觉来看,那针过量的促热针除了让他完全昏迷了几天以外,应该没有别的副作用。
离那天已经过去了三四天了,这是游隼拜托护士姐姐去借轮椅的时候才知道的。
但如果金恪没来,也没有人给他叫救护车,他现在是什么样子,游隼就也猜不到了。
还在被江崇铐起来的时候,他之所以先一脚踩断了那些促热针的原因,除了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那些黄色针剂是什么以外,还有一个别的原因。
镇定剂几乎对他无效。
市面上所有的Alpha用单一镇定剂和复合镇定剂,主要成分都是类Omega信息素。Omega信息素既能激发Alpha发热期,也能使发热期的Alpha镇定。
但对游隼来说,他对Omega信息素根本无感。
所以这些镇定剂根本对他不起作用,只有一些复合镇定剂,除了类Omega信息素成分还会添加一些麻醉剂成分。江崇给他打的两管镇定剂,只有里面那些微乎其微的麻醉成分对他起了作用。
这种镇定剂无效的情况在游隼身上发生过很多次了。
偶尔易感期失控叫了救护车,包括当初去试戏被金恪这个老阴贼送进发热期后又被送去了医院,不知情的医院都会因为已经打进去的镇定剂没起效果再给他打更多镇定剂,游大少爷如今也算是久病成医。
江崇的镇定剂派不上用场,但促热针是有用的。
在失去意识前,游隼记得金恪把那管破损了的促热针剂打给了自己。
但他不确定促热针会不会对金恪产生副作用。
他想问问金恪现在有没有什么疑似后遗症的感觉,但还是先敷衍地把金恪递给他的电子版健康报告看了看,没翻几页就直接跳到了最后的报告总结。
“……”游隼看到一行非常复杂的描写,似乎描写了一个罕见的病症。
他看不懂,又怀疑要是去问金恪这都是在说什么会不会显得他太文盲。
但最后他还是问了,指给了金恪看:“你看这里,什么叫……Alpha信息素,交错紊乱……紊乱险性不共容……”
连把这行字读出来,都是对游大少爷的折磨。
没读完游隼就摆了:“这什么意思?”
金恪蹲到他的面前,手臂轻轻搭在游隼的膝盖上。“阿隼,这句话的意思是……我的信息素会让别人很难受,闻到它的Alpha和Beta会觉得很不舒服,长期暴露或者被我标记的Omega的信息素腺体会崩溃。”
游隼愣了一下。“什么?”
他下意识问:“我怎么没感觉?”
金恪的眼睛弯弯的。他说:“因为你是最特别的。”
“……是因为我身上也有一个病吗?”游隼猛然想通了。
如果金恪的信息素不是正常Alpha的信息素……也就解释了为什么那么多Alpha里,他偏偏只对金恪一个人的信息素有反应。
但怎么会这么巧?
能引发他发热期的那个人,就正好是金恪?
但游隼愣神了半晌,才忽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和金恪太过熟悉了,以至让他忘了从一开始并不是在他认识的人中,金恪恰好是那个能引起他发热期的人,而是因为金恪能引起他的发热期,对他来说,他才真正开始认识了金恪。
可终归游隼想来还是觉得天意弄人,阴差阳错。
“好巧,”游隼愕然地重复,“太巧合了,世界上居然还有这种事……这件事你在叫我去试戏以前就知道了吗?”
就在那场试戏里,他也发现了这个秘密。
“没有,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金恪笑笑。
“不知道?不知道你为什么还要突然向我释放信息素?”
“在那个时候,我只是想看看你对那场戏的临场反应。”金恪垂下眼皮,温和地说,“然后上帝可能听到了我每天都在对他许的愿。”
游隼的喉结动了动,很不动声色。
“你每天都对他许了什么愿?”
我许愿你会爱我,会想起我,如果这些都不能做到,我许愿你能在这时这刻多看我一眼。
金恪的神情当中有一丝狡猾。他没有把真正的心里话说出来,只是说:
“没有人喜欢过我的信息素,我希望会有一个喜欢它欣赏它的人出现,我们成为志同道合的……”
游大少爷打断:“志同道合?”
什么意思?凭他当初说要和金恪做兄弟,金恪还想把原话还给他?他们两个合着是双向奔赴的兄弟情?
金恪眼睛弯弯,唇角也弯弯。
“我希望会有一个喜欢它欣赏它的人出现……我们成为两情相悦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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