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个地方编进去的话……啊，散架了。”
白榆放下手中用来编织月灯的藤条，看向身侧。
几缕风带着藤蔓与枝叶穿行，已经能看出一盏灯的轮廓。
制作者的目光并没有落在灯上，而是用手支着脸颊，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的。
白榆凑过去，伸出手，在他眼前挥挥。
“突、突然凑这么近做什么！”
泽菲尔回过神，眼瞳几乎要缩成一条竖线。
白榆：盯。
直到泽菲尔露出快要炸毛的表情，她才慢吞吞道：
“紧张的时候，眼睛像猫猫。”
“所以才故意吓我？幼稚。”
泽菲尔不太自在地扭过头，
“总、总之，你更喜欢猫的话，我也不是不能变。”
白榆抱住泽菲尔。
泽菲尔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想起白榆刚才说的话，还是强作镇定，在极近的距离下和她对视。
“变成猫的话，也可以抱抱。”
白榆思考了一会儿，又牵住他的手，
“但是，没办法牵手。”
泽菲尔沉默了好一会儿，语气有些飘忽：
“从某种角度来说，你还真是强到可怕啊。”
白榆：ovo
“可以在晚上的时候变成猫吗？”
虽然不太懂，但“强到可怕”的白榆决定讨价还价一下，
“想要一起睡觉。”
得到店铺自定义功能后，原本有些狭小的阁楼变成了三室一厅的布局。
两间卧室分别归属她和泽菲尔，书房里摆着他们俩共有的书籍，作为连接的客厅里摆放着各种各样的纪念品，有她收到的礼物、也有公义天平送来的习题册。
店铺可以联通各地后，“以物易物”的情况也在增加，店铺里不再缺少素材，泽菲尔自然也不用三天两头出门打猎。
所以，在白天，她和泽菲尔基本都待在一起。
就算是炼金、锻造的时候，泽菲尔都会拿着轻小说在旁边边看边等，要不然就在待在旁边做衣服。
但是，到了晚上，他们就会各自回自己的房间，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能见面。
老实说，白榆有点不习惯。
“笨、笨蛋！当然不行！”
泽菲尔狼狈地撇过脸，
“那样的话——”
“明明之前都是一起睡的。”
白榆跟着他的脑袋转，用湿漉漉的、好像被丢弃般的目光看着他，
“变成猫也不行吗？”
泽菲尔：“不行就是不行！”
“可是我想早一点看见泽菲尔。”
“你是牛皮糖嘛！真是的，我早点起来见你，行了吧？”
“但是，泽菲尔，最近总是在睡懒觉。”
泽菲尔僵了一下。
“轻小说的消耗速度也变快了。”
白榆开始碎碎念，
“公义天平还问我，习题——唔唔唔！”
泽菲尔气急败坏地捂住她的嘴巴。
白榆无辜地眨眨眼睛。
泽菲尔冷哼一声：
“房间随你进，要是我没醒过来，随你怎么处置。”
回去就把房间里的轻小说全部搬回书房！
至于公义天平的习题…嘁，谁爱做谁做，反正他不做。
白榆乖巧地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她的目光落在侧边，又“唔唔唔”起来。
泽菲尔把手挪开。
白榆：“月灯！”
泽菲尔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那几缕风还在兢兢业业地工作。
但是，原本已经呈现出轮廓的月灯，已经变成了张牙舞爪的形状，用以编织的枝叶从各处炸开，让它看起来更像是一团刺球。
白榆看看泽菲尔的月灯，再看看自己的月灯，居然产生了一丝诡异的高兴心理。
很快，她便认真地反思了一下自己，出言安慰道：
“已经很厉害了。”至少没散架。
泽菲尔：……刚才明显是在高兴吧！
他叹了口气：
“真是的。松手，我陪你重新做。”
经过一番努力，白榆成功制作出了第一盏月灯。
月灯是弯月形状的，靠近弯钩的地方可以连接提手、也可以点缀装饰。
她捧着这盏月灯，透过枝叶间的缝隙，看着安放在里面的坚果壳，觉得有点新奇：
“把坚果壳放在里面，然后带出去晒月亮，就可以让月灯发光吗？”
白榆在书上看到过类似的记载，从前也听自己的神官长讲述过，但真正见到时，还是会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在月灯节这天，人们会用藤蔓和枝叶来制作月灯，填充在月灯中的，大多是坚果壳、稻谷壳之类的东西。
把月灯悬挂在最高的地方，静静地等待，便可以在之后的夜晚，看到月灯一点点亮起来。
——等到秋月祭典正式开启，这盏灯便是进入月泉的“钥匙”。
【空空的坚果壳可以用来盛放月光，不管是大陆正面、还是大陆背面。】
【喜欢，讨厌，喜欢，讨厌。】
泽菲尔：“啧。”
他嫌弃地抬起手，把白榆身上的触肢挨个扒下来：
“下次能换个出场方式吗？打招呼的方式也换一下。”
【不是在和你打招呼。讨厌的小鸟。】
【讨厌讨厌讨厌讨厌。】
泽菲尔：“不要把那个莫名其妙的童话套用到现实里！我是小鸟的话，她是什么？扫帚吗？”
【她是星星。星星，他说你是扫帚。小鸟坏，不和他玩。】
【星星好，我被欺负，我也好。】
赤月意志露出相当柔弱的表情——和肥皂剧里绿茶主角的表情一个样。
空气中的风元素躁动起来。
被强行扯下来的触肢也蓄势待发。
白榆及时地介入这场争端中，开始努力转移话题：
“也就是说，赤月意志可以待在这盏灯里吗？”
赤月意志愣了一下。
方才还显得攻击性十足的触肢缓慢地缩了回去，甚至显露出几分扭捏的情态。
【不能全部进去，但是，可以让一根触肢进去。】
【这样的话，星星的月灯会变成红色，没关系吗？】
白榆：“触肢和你有联系吧？”
赤月意志点点头，表情看起来甚至有几分乖巧。
泽菲尔很快便摸清楚白榆的意图：
“先不说祂没办法离开深渊、能出现在店铺里就已经是极限，就算能把祂的触肢带出去，也很有可能会引来魔物吧？”
更何况，附近就是渊岭，谁也不敢保证赤月意志的“一部分”会不会导致那里的深渊领主、恶魔产生暴动，更严重一点，可能还会造成短暂的空间扭曲、形成一条类似深渊裂缝的传送通道。
【对哦，除非大陆正面的太阳掉下来，不然的话，我没办法出现在外面。】
【虽然很想和星星一起出门，但是，光明神是个好神，希望祂不要掉下来。】
泽菲尔：？
这番回答实在太正常了。
放在赤月意志身上，就显得很不正常。
他用近乎诡异的目光看着赤月意志，果然看到对方一点点调整着表情、露出非常刻意的失落神情。
泽菲尔转头，看向白榆。
……某个好骗的家伙已经被骗到了。
“我觉得，红色的月灯，也很漂亮。”
白榆把手里的月灯递过去，
“就算没办法放触肢也没关系，把赤月的光亮填到坚果壳里吧，到时候，我会带着这盏灯去秋月祭典。”
她停顿了一下，又道：
“听说，菲兹伯顿那边，在研究可以多线程通讯的魔能设备，也可以用深渊气息进行充能——我到时候去买两个！”
泽菲尔：……
如果没记错的话，白榆所说的那种设备，全称是“可移动多线程视讯一体机”，用那两个人类的话来说，功能堪比诺基亚手机、笨重程度堪比第一台电脑，总之，是一个除去多线程对话（同时和拥有设备的对象在线交流）这一优点外，毫无特殊之处、且十分笨重的大家伙。
“你打算扛着那种东西逛祭典吗？”
月泉是月光精灵的领地，白榆不至于沦落到“被丢出去”的地步。
但是。
月光精灵是住在月树上的。
月树不像生命树，承重能力有限。
扛着那个一体机走上去，肯定会导致大规模坍塌的！
白榆：“不用担心，我力气很大！”
她握紧拳头，比划了一下。
泽菲尔：“谁问你这个了…算了。”
大不了他用风魔法帮一下忙。
做好打算，他看向赤月意志，态度顿时变得倨傲起来：
“哼，把你那副可怜兮兮的假表情收起来，看在她的面子上，泽菲尔大人就勉为其难地帮一下你。”
【谢谢小鸟。】
【小鸟好。】
“都说了我不是鸟！”
【谢谢臭脸猫。】
【谢谢炸毛猫。】
泽菲尔愤怒地炸毛了。
在他从椅子上跳起来之前，白榆抱住他的腰，试图挟制住他的动作。
【原来炸毛可以骗到抱抱。】
【我也要炸毛。】
泽菲尔：“想得美。”
赤月意志并没有因为被拒绝而沮丧，思索片刻后，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留影晶石里播放的影像说，从前的雄性人鱼，可以带着自己的兄弟当陪嫁。】
【如果你愿意让我当陪嫁的话，我可以认你当弟弟。】
白榆：？
人鱼，有这样的传统吗？
泽菲尔抓住这一瞬间的松懈，从椅子上跳起来，痛击赤月意志的脑袋：
“少看点乱七八糟的肥皂剧！”-
“信号波段没有问题。”
“这里的设备也调试完成啦！”
方方正正的机械被摆放在客厅里，由特殊晶石构成的屏幕被分成三块区域。
左边，肆站在设备前，不远处是菲比忙忙碌碌的身影，不时有机巧人偶从旁边路过，有的只是好奇地打量着设备，有的则是拿着一堆文书，绕过菲比、直接送到肆跟前。
肆冲白榆露出歉意的微笑：
“抱歉，事务比较多，所以只能在早上抽时间测试通讯。昨天晚上睡得好不好？”
白榆点点头，一边收拾调试时用到的工具，一边道：
“没关系的，我平时也是这个时间起床。睡得很好哦。”
她的影像被收录在最中间。
111的声音从右边传了过来：
“这边有很可爱的未知生物！话说回来，小星星的朋友在哪里来着？好像真的没办法看到欸。”
098和156抱在一起哆哆嗦嗦。
“会会会不会有幽灵啊？”
“这里好冷，太阳是蓝色的，月亮是红色的，好可怕！”
白榆看看屏幕：
“那个是青苔妖精。赤月意志的话，在098和156旁边哦。”
被点名的机巧人偶抖得更厉害了。
111走过去，把这两个没用的同伴拎起来：
“让你们看这么多恐怖故事——咦？”
赤月意志拿起了笔和纸。
【你们好，我是赤月意志，星星的朋友。】
“哎呀，这不是很有礼貌嘛。”
111笑了起来，
“你好你好，我是111，站在我旁边这两个没用的家伙是098和156，随你怎么叫啦。”
赤月意志悉悉索索地写了一会儿，把纸张对向屏幕。
【肆姐姐好，请问我可以当小鸟的陪嫁吗？】
【小鸟当我的陪嫁，也可以。我想要和星星在一起。】
肆保持微笑：“小鸟是谁？”
【经常和星星待在一起的绿毛。】
【他可以抱星星，我不行。所以，我想当陪嫁。】
肆平静转头：
“机械太阳的燃料还剩多少？”
第142章 外篇
绯红色的月灯自白榆手中飘起，穿过两棵枝桠紧挨、形似守卫的月树，空无一物的虚空中出现银色的辉光。
月泉周边的结界“吞入”了那盏月灯，片刻后，月树剧烈地震颤起来，伴随着“呸呸呸”的动静，绯红色的月灯又被丢了出来。
白榆：……？
“在西大陆的传说中，月泉是月亮升起的地方，是最纯净的泉流发源地，天然排斥来自深渊的气息。”
霜从月树上跳下来，打量了一下白榆手里的月灯，
“绯红色…是赤月的光芒吧？”
“对哦，赤月意志一直待在深渊里，没办法出门，我想要让祂看看秋月祭典。”
白榆把月灯捡起来，有点犯难，
“没办法把这盏灯带进去吗？”
霜：“可以放到高处。”
“结界的高度只有三十米左右。”
月光精灵看看白榆身后，没什么情绪的眼眸中涌现出一点期待的神采，
“为了防止月灯坠落，可以让路德维格飞在高处守着——那边那个大家伙也能让他抱着。”
完全是在公报私仇！
白榆欲言又止。
霜：“只是开个玩笑。”
泽菲尔：“……别把自己也给骗了。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你的眼睛都在发亮。”
吐槽完，他操纵着风魔法，把月灯和视讯一体机打包丢到天上，满意点头。
爽了。
白榆：“这样的话，赤月意志，还能看到吗？”
“结界是透明的，怎么会看不见？”
泽菲尔理直气壮，
“如果看不见，那就证明是他实力不够——与其在这里旁观祭典，还不如去和蓝日打上一架，把对方的地盘也占掉。”
泽菲尔的逻辑链一向简单粗暴。
“不必担心，渊岭就在月泉南面，深渊为祂的子民提供力量，祂的子民同样也在反哺深渊。”
霜意识到幼崽在为没办法参加祭典的朋友感到担忧，
“即便没有办法来到这里，祂也可以在这种‘反哺’下，清晰地看见这里的一草一木。对祂来说，去往高处，视野会更好、观察到的景物也会愈发真切。”
他并不擅长安慰幼崽，说出这番话后，便迟疑地垂下眼睛，看向白榆，试图分辨出她的情绪。
出乎意料，白榆抬起脸，异常乖巧地弯起眼睛、微笑起来：
“这样的话，我就放心啦！谢谢哥哥！”
“不用谢。”
霜停顿片刻，从储物道具里摸出一把弓，递给白榆，
“这是用月树的枝叶做的，同样可以作为‘钥匙’。”
秋月祭典会持续一个月之久，在此期间，月泉的结界只认钥匙、不认朋友，在没有持有“钥匙”的情况下，即便白榆已经得到了月光精灵的认可、成为了他们的朋友，也没办法踏入月泉之中。
白榆握紧这把新制的弓。
和寻常的弓相比，这把弓的个头着实有些小，但由她拿起来就刚刚好——显然，在大半个月前，月光精灵就已经注意到了她的打算，但他们并没有出言阻止、也没有泼冷水，只是默默地制作了这把弓箭。
这样一来，就算盛放着赤月光辉的月灯无法被结界认可，白榆也可以通过这把由月树枝叶制作而成的“钥匙”、顺利地进出结界。
泽菲尔：“不要站在原地发呆，走了。”
被他拿在手里的月灯散发着银白色的光辉，被放飞后，没有一丝阻碍地融入结界之中。
那盏月灯没有再飞回来，就这样悬挂在了月树的枝桠上，在微风中轻轻摇晃着，摇曳的辉光如同晚风吹拂下、倒映在湖面上的粼粼月光。
随后，他不太自在地撇过头，牵住白榆的手，带着她往前走。
霜意味不明地瞥了泽菲尔一眼。
没来由的，他突然能理解过去同伴所说的、妹妹被拐时微妙且复杂的心情了。
“风神大人。”
他突然道，
“你的头发好像短了一截。”
白榆：“前几天，泽菲尔出门打猎的时候，遇到了很难缠的高阶魔物，回来的时候，发尾都烧焦了，我就帮他剪短了一点。”
“这样啊，难怪前几天听到了爆炸声。”
霜说，
“一定是场很辛苦的战斗。”估计也没赢。
泽菲尔：……
精灵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秋月祭典第一天，钓鱼。
秋月祭典第二天，吃东西。
秋月祭典第三天——
接到了一项任务。
“也就是说，今年的秋月祭典是联合举办的！”
娜拉一边把嵌满宝石的月灯挂到树梢上，一边道，
“除了‘庆祝丰收’这一含义，还增加了结盟的内容。小星星是盟约的促成者，也是重要的见证者！”
“我吗？”
白榆用手指指自己，表情有些不可思议。
“不要露出这种惊讶的表情嘛。”
娜拉笑眯眯地揉揉她的脑袋，
“如果没有小星星，月光精灵会待在月泉当阿宅，天使也不会从浮岛上下来，至于我们…我会没办法吃到好吃的烤肉、弗洛拉的海域也会三天两头遭殃！”
一到龙族，好像就画风突变了。
弗洛拉握紧拳头，有点想揍龙。
奥薇娅轻咳一声，道：
“已经陆续有冒险家来到月泉区域了——冒险家的足迹遍布大陆，还富有好奇心、探索心，只需要让他们‘不经意’地探听到一点消息，有关盟约之事便会传遍西大陆。”
作为“见证者”的白榆，也会得到最大程度的保护。
奥薇娅很清楚，现今的白榆已经不再需要保护。
但是，她已经当了太久太久的神官长，在某些时刻做出一些“必要的举动”，借此来保护尚且年幼的神明，已经成了近乎本能般的行动。
她把白榆抱起来，轻轻放在月树的枝桠上，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幼年期天使的脸庞：
“还需要一些必要的妆点。”
“对啦！”
娜拉恍然大悟地用龙尾砸了一下地面，飞快地溜了出去，片刻后，她带回来一堆颜色各异的花瓣，相当自然地递给泽菲尔。
泽菲尔：？
他看看色彩都极为浓郁、呈现出几分艳丽的花瓣，脸上不自觉地流露出嫌弃的神情：
“你们打算把这个洒在她头上？”
“想什么呢？用来当颜料的。”
娜拉直接使唤他，
“快点快点，用你的风魔法‘唰唰唰’切一下。”
泽菲尔：“哼，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还是照做了。
不同颜色的花瓣被混合在一起后，挤压出来的汁液偏向金色，隐约泛着点银色的辉光，看起来亮闪闪的。
娜拉把月树的叶子卷成锥形，在最下方折了一下，高高兴兴地接走全部的“颜料”。
红龙对自己的“爪艺”存在清晰的自我认知，格外自觉地把绘制工作交付给在场的各位。
弗洛拉用手指蘸取颜料，在白榆的额心绘制出形似鳞翅的图腾。
霜用一根修长洁白、看起来格外眼熟的羽毛蘸取颜料，在鳞翅中间绘制出一枚叶子。
负责收尾的奥薇娅思索片刻，用小指蘸取颜料，在白榆的眼尾勾勒出浅浅一笔——不像是图腾，更像是偏向装饰性的点缀。
“好啦，可以去见证盟约了。”
娜拉抬起龙尾，示意白榆坐着它滑下来，
“记得要多吃一点！”
“多吃一点？”
白榆重复了一遍，陷入迷茫。
盟约和吃东西…有什么关系吗？
片刻后。
白榆坐在草地上，啃了一口果子。
草地很松软，果子甘甜多汁，周围也很热闹——怎么看都是出来郊游的！
她默默看向周围。
路德维格飞在最高的果树旁，霜站在树梢上，再度被天使的垃圾话气到，原本还很安分的果树顿时像是抽风了般狂舞，掉下来的果子把停留在树下的冒险家砸了个正着。
其他冒险家四散着跑开之时，在歌之城有过几面之缘的玩家嘀嘀咕咕地商量片刻，一个拿出袋子退到几步外，一个往自己的脑袋上罩了个头盔，以悍不畏死的态度冲进了果子的掉落地带，显然是抱着“吃不了就兜着走”的零元购心态。
奥薇娅和过来闲逛的雌性龙待在一起，不知道是在讨论什么话题，。
白榆悄悄观察了一会儿，发现奥薇娅手里拿着一本笔记、娜拉手里也拿着一本笔记——就算她们的表情正经得像是在举办读书大会、气氛也热烈得像是在交流知识点，也没办法改变那两本笔记的真实内容！
……如果没记错的话，都是和她有关的。
“好像，不需要见证啊。”
她又啃了一口果子，疑惑道，
“大家的关系，本来就很好。”
“他们只是想在你的脸上画一点亮晶晶的纹路。”
泽菲尔毫不犹豫地戳破了狡猾大人的阴谋，
“如果你今天穿在身上的衣服不是新做的，他们肯定会用‘参加祭典怎么能不穿新衣服’当借口，送给你一大堆衣服。”
泽菲尔昂起头，看起来有点得意：
“哼，休想得逞。”
他可是提前做了45套衣服！
白榆：“那也没关系。”
“我觉得，画得很好看。”
她转过头，盯着泽菲尔，突然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泽菲尔突然产生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怎么了？”
白榆从储物手环里掏出用药剂瓶封装好的颜料：
“刚才的颜料，还剩下一点！”
她一脸期待地看着泽菲尔：
“我想给泽菲尔画！”
“不要。”
“真的不可以吗？”
“就算你卖可怜我也——呜哇！”
视野陡然倒转过来。
白榆弯下腰，和枕在自己膝盖上的泽菲尔对视。
蓝色的发丝轻轻拂过泽菲尔的脸颊，扫过那颗菱形的宝石，最终停驻在他的肩膀上。
片刻后，泽菲尔抬起手，捂住眼睛：
“……也肯定会答应你的。”
第143章 外篇
在霜雪季来临的前一晚，月光沼泽飘起了细碎的雪花。
白榆醒来时，外面已经覆上了一层白雪。
积雪不算厚重，点缀在树木的枝桠上，将光秃秃的枝干染成霜白，落在地面上的雪花也只是积攒了浅浅一层，依稀能看见褐色的地面。
她站在窗户边上，往上面哈了一口气。
热气接触到冰冷的玻璃，很快就在上面凝结出一片水雾。
白榆伸出手指，画了一只圆滚滚的小鸟，一只炸毛的猫。
把这份画作留在窗户上，她走出自己的房间，径自走到另一间卧室前，“唰啦”一下推开门。
“听风巽姐姐说，被白雪覆盖的地方，有概率挖到珍稀物品！”
白榆扑到团起来的被窝上，试图把被子掀开，
“起床了——”
团起来的被窝蠕动了一下，看起来就像是被封印的猫猫虫。
“今天是安息日，就是用来睡觉的啦。”
泽菲尔的声音从被窝里传出来，还带着几分朦胧的睡意，
“没人会来月光沼泽挖地的，晚一点出门也来得及。”
白榆：“安息日，要做什么呢？”
“顾名思义，是用来呼呼大睡的节日。”
泽菲尔说，
“在初雪、壁炉、被窝的陪伴下度过无所事事的一天。”
说完，他又咕哝道：
“人类真可怕，居然要在气温骤降的第一天出门、顶着寒风挖地，还总结出了一套规律。”
白榆：“外面很冷吗？”
她看了眼窗外，有点蠢蠢欲动。
待在“茧”里的时候，她没办法看到外面的景色，基本都靠听。
天使们会讲给她听，泽菲尔也会向她形容。
在荒芜星的时候，就更不可能见到雪了。
那里只有漫天的黄沙、枯竭的大地、灰蒙蒙的天空。
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白榆第一次看见“真正的雪”。
泽菲尔的脑袋终于从被窝里钻出来了。
白榆探头看他。
显然，泽菲尔还在刚睡醒的迷糊状态，脑袋上翘起了几绺头发，反应也很迟缓——和她近距离对视这么久，都没有把脑袋扭过去。
泽菲尔打了个哈欠：
“往后退一点，坐起来。”
白榆：“好哦。”
她从被窝上面翻下来，往后退。
泽菲尔打量了一下她的穿着。
果然，穿的是睡衣。
塞西莉让渡渡鸟带过来了很多件，据说是歌之城流行的款式，设计灵感来源于龙。
当然，实物和龙没什么关系就是了。
——由精灵友情赠予的睡衣，不光毛茸茸、软乎乎，兜帽上缝着刻意卖萌的角，后面还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
还好他经常用风魔法清理店铺，不然的话，白榆穿着这款睡衣晃悠上一个来回，毛茸茸的尾巴就要变成灰扑扑的扫帚了。
他的思维还有些混混沌沌的，下意识把自己的手从被窝里伸出来，想要摸一下白榆的袖口，确认一下这条睡衣的厚度。
白榆低头，看看他，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她把自己的手搭在泽菲尔掌心。
泽菲尔：？
“是要把你从被窝里拽起来吗？”
在他愣神的工夫，白榆已经跃跃欲试地扣住了他的手，
“我会努力的！”
泽菲尔：“……我只是想看看你穿在身上的衣服够不够暖和。”
白榆：？
她缓慢地低下头，看看同样穿着睡衣的泽菲尔，发出灵魂质问：
“我们身上穿的睡衣，都是塞西莉姐姐买的啊？”
还是在同一家店买的，就是款式不同。
泽菲尔的睡衣兜帽上有猫耳、尾巴，但他觉得装饰太多影响睡眠质量，就把它们拆下来做成了帽子、围巾，多余的布料还做了好几双手套，相当勤俭持家。
泽菲尔可疑地停顿片刻，开始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
“睡衣不太保暖，后面的尾巴也会变得湿漉漉的。我之前给你织的毛衣…不对，我再给你做一条羽绒外套吧。”
他一边说着自己的打算，一边把自己往被窝里藏了藏，半边脸颊埋在松软的枕头里，好像下一秒就要昏睡过去：
“再睡一会儿……外面好冷……唔？”
白榆：“嘿咻。”
拖着尾巴的小龙把裹在被子里的猫猫饭团横抱起来，慢吞吞地往外挪。
泽菲尔看着摇摇晃晃的绒尾，朦胧的睡意缓慢褪去，后知后觉地演变为羞耻。
他扑腾了几下：
“快把我放下来！”
白榆：“好哦。”
她点点头，脚步却没有停，直到走到客厅的沙发边，才把裹在被子里的泽菲尔放下来。
壁炉中跳动着温暖的火光，木柴燃烧时毕剥作响，烟气被魔能管道过滤后，只余下淡淡的木质香气。
她坐到沙发上，往泽菲尔的方向挤了挤。
泽菲尔：“真是的。”
他把自己的被子分过去一点，把白榆也罩进来。
“之前在游商市集上买到的羽绒布料塞到哪里去了？”
“在素材柜里。”
白榆从茶几上摸了一个火橘，剥开后，分给泽菲尔一半，又掰下一瓣塞进嘴里，
“啊，还有蜜瓜。想吃烤蜜瓜。”
壁炉里有火，也有木柴燃烧后留下的灰烬，刚好可以把蜜瓜埋进去。
“要吃锡纸鱼吗？”
白榆对着壁炉比划了一下，
“前两天腌制好的鱼，也可以埋进去。”
泽菲尔矜持地点点头：
“吃。”
几缕风顺着楼梯飘下去。
很快，做衣服时所需的布料、白榆要求的烤蜜瓜、用锡纸包着的腌鱼就被带了上来，还捎带了一大壶热牛奶。
吃饱喝足，泽菲尔开始操纵着风魔法做衣服。
白榆坐在旁边看书，看着看着，脑袋就一点一点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泽菲尔的肩膀稍稍一沉。
“自己倒是睡着了。”
他没好气地抬起手，用手指戳了一下白榆的脸颊。
像是感应到什么，白榆在睡梦中侧过脸，蹭了蹭他的手心。
“笨蛋。”
他伸出手，把白榆放倒，让她枕在自己的膝盖上，
“坐着睡也不怕落枕。”-
白榆不太确定，自己睡的究竟算是“回笼觉”还是“午觉”。
再度睁开眼睛时，外面的雪已经铺了厚厚一层，几只渡渡鸟悬停在窗户外侧，歪头，用喙啄了几下，发出“嘟嘟嘟”的声响。
她揉揉眼睛，卷着被子坐起来：
“是采购单吗？”
“安息日是公认的休息日，怎么可能会有人送采购单过来。”
泽菲尔把做好的羽绒外套塞到她怀里，
“它们就是打算溜进来蹭吃蹭喝，顺便取一下暖。你去把衣服换上，我去开窗。”
白榆乖乖点头。
待房门被关上，泽菲尔才把自己从被窝里拔出来，套上一层羽绒外套，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歇在外面的渡渡鸟挨挨挤挤地飞进来，熟门熟路地停在壁炉边上，很快便东倒西歪地瘫成几团。
“哼，当心被烧焦羽毛。”
泽菲尔把手拢在袖子里，往自己的房间走——天气有点冷，他打算再加一层衣服。
在房门关闭前，最大的那只渡渡鸟扇动了一下翅膀，用漆黑的豆豆眼盯着泽菲尔。
“呱嘎！”
“我又听不懂你们说话。”
“嘎！”
房门关闭了。
聪明的渡渡鸟思考了一会儿。
放它们进来=暂时收留
进房间但不约束它们=可以随意活动
渡渡鸟：“嘎！”
翅膀上的雪水已经被烘干了，它飞到茶几上，用爪子拨出来一颗火橘、又用喙啄开用锡纸包着的蜜瓜，开始大快朵颐。
其他渡渡鸟看见了，也有样学样，相当自觉地瓜分起了茶几上的食物——即便今天没有太多“运送”的工作，在霜雪季维持正常的、恒定的体温，也需要消耗大量能量，所以它们饿起来格外快。
白榆出来的时候，剩下来的食物已经被渡渡鸟们瓜分得差不多了，眼下，它们正探头探脑地围在牛奶壶旁，试图把不知道从哪里叼来的小石子丢进去。
她走过去，从茶几底下摸出用来装坚果的器皿，把里面的坚果倒出来，再把牛奶均匀地倒入四个格子里。
“呱嘎呱嘎！”
为首的渡渡鸟卧倒在茶几上，主动用喙啄了一下白榆的手指。
白榆：“可以哦，素材柜里还存放着不少水果、坚果，稻谷也有，你们要的话，我给你们装上一点。”
都是在秋月祭典上采集到的，没花一分钱。
“呱呱！”
渡渡鸟抬起翅膀，靠近下端的羽毛稍稍拢起、只余下上面比较长的几根，看起来就像是在竖大拇指。
白榆：“不用谢。如果外面太冷的话，也可以来店铺里面休息。今天没开门，明天直接走正门就好啦。”
“嘎！”
“不劳而获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泽菲尔悄无声息地靠近，拎起卧倒在茶几上的渡渡鸟，
“正好，她要出门挖东西，你负责带路。”
“嘎嘎！”
白榆：“它说，为什么只找它。”
“呱呱！”
被提着爪子倒拎着的渡渡鸟摇晃起来，努力地扑腾着翅膀，指向其他渡渡鸟。
被指到的渡渡鸟歪歪脑袋，跳着、飞着躲开，凭实力拒绝同族“祸水东引”的举动，主打的就是一个大难临头各自飞。
泽菲尔：“带她挖到的东西，按成本价的50%给你折算成钱——不管是存在店里用来吃饭，还是换成金币、银币收藏，都随你高兴。”
这话一出，渡渡鸟顿时不挣扎了。
泽菲尔松开手。
渡渡鸟飞到白榆的肩膀上，胸脯上的羽毛微微炸开，一副“昂首挺胸”的模样。
“呱嘎！”
它啄了啄白榆的小辫子，催促她快些出发。
其他渡渡鸟也“呱嘎呱嘎”地叫唤起来，一边在茶几上跳来跳去，一边扇动着翅膀，试图引起泽菲尔的注意力。
就算是傻子都能看明白这些鸟的想法。
泽菲尔：“你们留在这里看家。”
努力表现的渡渡鸟蔫了下来，萧瑟地跳回壁炉前，团在一起的背影看起来格外失落。
“走了。”
在白榆心软之前，泽菲尔率先把她拉走了，又往她手里塞了一双手套，
“这个也戴上。”
——渡渡鸟的“寻宝”功能的确很出色。
在它的引领下，白榆拎着小铲子四处乱挖，几乎每一铲子都有收获。
有尚未显露出光芒的璞石、也有尚未被挖掘的可食用根茎，偶尔还会出现一些中高阶素材，白榆越挖越起劲，几乎要顺着林间小道，一路挖到维安德尔。
嗯，在抵达维安德尔前，她撞到了同样拎着铲子的风巽。
“风巽姐姐，今宵月明姐姐。”
白榆仰起脸，和她们打招呼。
今宵月明在冷风中打哆嗦，喝下一瓶避寒药剂后，才有勇气开口说话：
“这么冷的天——”
看到白榆手里的铲子，她卡壳了一下，转头，向风巽投以谴责的目光。
风巽的目光却落在那堆“挖掘收获”上。
片刻后，她用慎重的语调道：
“要怎么做，才能挖到这么多东西？”
白榆：“渡渡鸟帮忙指路了。”
停在白榆肩膀上的渡渡鸟发出得意的“嘎嘎”声。
“我明白了。”
风巽摸出钱袋，塞给渡渡鸟三枚金币，
“介绍费，帮我带两只你的同族过来，要会指路的。”
今宵月明：？？？
“别告诉我你打算熬夜挖地。”
她学着泽菲尔，把自己的手揣到袖子里，但这个动作根本没办法捂热愈发绝望的内心，
“是壁炉不够暖和还是被窝不够软？我们非得在这种天气出门挖地吗？”
早知如此，真知之眼留在家里看肥皂剧的时候，她也应该坚决留下啊！
风巽：“不会太晚。”
她平静地握紧铲子，背后仿佛燃起了熊熊斗志：
“只要没过凌晨两点，就不会晕倒。”
白榆：？
泽菲尔把手伸出袖子，拍拍她的肩膀：
“你打算挖到几点？”
白榆思索了一会儿，试探道：
“睡觉前？”
泽菲尔：……
这一天，白榆得到了小山高的素材，风巽得到了凌晨两点时的紧急救助，带路的渡渡鸟得到了亮闪闪的金币作为酬劳。
第二天，风巽收获了一位在游戏中感冒的搭档。
白榆收获了一只缩在被窝里、睡得昏天暗地的泽菲尔，还有一堆上门求“介绍工作”的渡渡鸟。
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第144章 外篇
“今、今天是暗灵节，如果不给我们食物的话，就‘嗷呜’一口吃掉你！”
白榆：？
她看看用麻袋套着脑袋、却被身高和一截触手暴露的混血地精，再看看斗篷微亮的无头骑士、异常显眼的血族小跟班，疑惑地眨眨眼睛。
泽菲尔把手按在门上，直接关上门：
“无聊。”
隐约有声音透过门板传过来。
“呜！怎么办，大人好像生气了！现、现在道歉的话，还来得及吗？”
“星星没有生气，是猫猫魔王小气！我、我进去解释！”
“可恶，居然敢把伟大的莉莉丝陛下拒之门外！”
“还是由我来解释吧，请稍微让开一些，黛对我说过，如果吃了闭门羹，应该用更加礼貌、慎重的方式去敲门。”
外面的声音闹哄哄的，但光是听声音和语气，就能分辨出说话的对象。
在无头骑士敲门之前，白榆主动把门拉开了。
灾厄之神从发辫垂下的阴影中爬出来，用自己的触手贴了贴白榆：
“暗灵节快乐！”
暗灵节，属于黑暗阵营的节日，在这一天，属于黑暗阵营的种族与神明会拥有外出巡游、讨要食物与礼物的权利，即便是光明教廷中最古板的光明牧师、冒险家协会中最讨厌黑暗生物的冒险家，都不会在暗灵节当天出手攻击他们。
当然，前提是“不主动攻击其他种族”。
呃，曾经有偷溜出来的恶魔想要趁暗灵节这个“天赐良机”袭击一下人类，直接被路过的圣骑士物理超度了。
白榆：“暗灵节快乐！”
她拉着堵在门口的泽菲尔，往旁边退了几步：
“店里有很多新鲜的食材，吃什么都可以。”
无头骑士大多拥有很强的道德感，听到这番话后，奥茜拉顿时愧疚心发作：
“其实——”
白榆探头，往她身后看了看：
“阿尔哥哥，还有黛姐姐，没有过来吗？”
“阿尔在分部那边帮忙，黛的话…她是美杜莎，霜雪季时会犯困，眼下正待在巢穴里睡觉。”
奥茜拉下意识回答道。
“那我再给奥茜拉姐姐打包几份。”
白榆单方面拍板，绕到无头骑士身后，把她往店里推，
“下次出门的时候，可以往头盔里塞点遮挡物…唔，这样的话，视野会被遮挡吗？”
“哼，当然会遮挡啦，小豆丁你——不对，你怎么长高了这么多？！”
上次碰面时，他们被关在马车里做题目，没太注意外面的动静。
近距离观察后，薇薇安倒吸一口凉气，“噔噔蹬”上前几步，比划了一下白榆的个子，发现她长高了五六厘米左右。
白榆：“有吗？”
泽菲尔：“嗯，用不了两年，你就能比这三个小跟班高了。”
薇薇安被气得跳脚：
“别做白日梦了，怎么可能！”
泽菲尔：“哼，那可不一定，你们天天跟着伟大的莉莉丝陛下待在拉扎瑞这种灰蒙蒙的、照不到太阳的地方，迟早要缺钙。”
这句嘲讽成功点燃了薇薇安的怒火，她挽起袖子，准备冲上来干架。
莉莉丝轻咳一声。
薇薇安被塞莱和瑟芬拉到椅子上，气鼓鼓地坐下。
意识到自己长高一截的事实后，白榆顿时觉得自己的视野变高了（？
她抬起头，看看没什么变化的血族之王，熟练地招呼道：
“这一次，还是要吃鸭血粉丝汤吗？我这里有可以补钙的白曜石，也可以加在牛奶里面，作为餐点的赠品附送。”
天使一族迁回浮空屿后，从东大陆寄来的、来自光明圣女的礼物，也在天使族这里过了明路。
兼管族内开支的奥薇娅说，光明教廷租用渊岭这一块地皮后，只在最开始付过定金。
天使族在浮岛上生活的那段时间，与地面断了联系，自然也没有拿到光明教廷的“租金”。
四舍五入一下，这份礼物可以拿来抵债。
至于里面那些明显来自东大陆、沾染着不同气息的素材…嗯，教廷里的这位圣女殿下是唯一的光明神眷者、同样也是某支勇者小队的重要成员，和不少驻扎在东大陆的神明有交情。说不准就是哪位权柄和命运有关的神明透露了一下内幕消息、圣女的好朋友们也凑了个热闹，提前过来给白榆送“经验包”了。
——对于长生种而言，再稀有的物品，都比不上一段“正在进行时”的美好故事。
和奥薇娅讨论完，白榆低头看了看挂在脖子上的苍翠之歌，委托渡渡鸟往翡冷翠寄了一大包东西。
虽然送不了“经验包”，但她可以送上无限量的零食大礼包、西大陆特有的素材包。
“给我的近侍、管家、亲信各上一杯。”
莉莉丝相当豪气地一挥手，一枚漂亮的红宝石落到了白榆手里，
“不吃鸭血粉丝汤了，听琼说，冒险家中流行一种叫‘火锅’的食物，你这边能做吗？”
白榆看看这次的“餐费”，突然有点好奇血族的王之宝库里究竟有多少红宝石。
……听说莉娜分到的遗产里有一座宝石矿，难不成耶格尔盛产宝石？
“你的想法简直写在脸上哦？”
莉莉丝揉揉她的脑袋，随意道，
“当上王之后，喜欢的东西、想要的东西，在大部分情况下，都会主动跳到我的口袋里。”
泽菲尔吐槽：“明显是在收贿赂吧。”
“莉莉丝陛下的品格至高无上！”
原本还在压制同伴的瑟芬不乐意了，大声反驳，
“就拿那个被血族欺骗感情的笨蛋人类来举例，如果莉莉丝陛下没有出手，就算那个一阵风就能吹走的神明出面恐吓，她也拿不到半个子儿！”
灾厄之神用触手比出一个问号。
“是在，说我吗？”
祂小声问。
泽菲尔：“别听，是恶评。”
混血地精们连连点头，七嘴八舌地安慰自己的神明大人：
“就算神明大人会被一阵风吹跑，也是跑起来最快的那个！”
“笨蛋！怎么能这样说？神明大人跑得很快，所以对危险的预感也很强，可以让我们避开灾厄！”
“就是就是，恐吓是坏蛋神才做的事！神明大人才不会做那种事！”
灾厄之神被他们夸得有点不好意思，触手羞涩地蜷曲起来。
“被血族欺骗的笨蛋人类”看了眼不远处的三只河豚，转头，看向莉莉丝，友善道：
“我最近在教导混血地精们数算方面的课程，听说莉莉丝陛下在为他们寻找数算老师，如果不介意和地精们一起学习的话，可以把他们送到我这里来，就当是感谢您前段时间的帮助了。”
“看来约书亚透出了不少消息。”
莉莉丝摸摸下巴，随手捞起一只混血地精，问，
“一个笼子里，里面有人类和地精若干，共有12个脑袋，24条腿，里面有多少名人类，又有多少只地精？”
“地、地精的血不好喝。”
被捞起来的混血地精结结巴巴道，看起来就要哭了。
“哼哼，如果你没有回答出我的问题，我就要喝你的血！”
莉莉丝故意装出一副凶狠的表情。
“但、但是，地精和人类都有1个脑袋、2条腿，没办法分别算出来！”
混血地精含泪控诉。
莉莉丝把她放下来：
“很好很好，看来你的教学水平很不错。从明天起，那三个小家伙就交给你了~嗯，至少要教到像这只小地精这样的程度。”
莉娜微妙地沉默了一下。
……这个要求不算高，甚至有些过于简单了。
白榆悄悄转头，问泽菲尔：
“血族，是不是不太擅长算数啊？”
泽菲尔：“可能是活得太久了，脑子转起来比较慢？”
莉莉丝笑盈盈地看过来。
白榆拉着泽菲尔，迅速溜到柜台后面，大声道：
“谢谢伟大的莉莉丝陛下愿意为大家买单！剩下来的钱我会存在店铺里，之后随时可以过来吃饭！”
红宝石是莉莉丝支付的，这次的餐点自然也成了她钦点的火锅。
白榆用大号的铁锅调了汤底。
苔藓清汤锅、酸果鱼鲜锅、还有最重要的加麻加辣红汤锅。
店里的客用桌椅已经被拼成了一张大桌子，过来蹭饭的坐在一块——为了表示对“付账血族”的尊重，莉莉丝和自己的小跟班们单独占了一边。
泽菲尔用风魔法把铁锅挨个送到桌上，顺便嘲笑了一下往桌子上摆放鲜花和漂亮餐具的三人组，在他们气急败坏之前，把切好的配菜运送到桌面上，“恰好”围住鲜花、压住装饰性大过实用性的脆弱餐具。
白榆把店里的餐具换上去，友善提醒：
“现在是霜雪季，你们带过来的盘子很薄、还是冷的，接触到热乎乎的食物，可能会炸开。”
“这、这种事，不用你说我们也知道啦！”
薇薇安嘟嘟囔囔道，吃了一口从火锅里捞出来的食物，顿时顾不上犟嘴了，开始埋头苦吃。
一到吃饭的时候，三人组的“贵族仪态”就消失得一干二净，看起来就像是饿了好几天的小兽。
白榆好奇地观察了一会儿，发现了一个稍显奇怪的现象。
即便被辣得满头冒汗，他们也没有饮用摆在手边的牛奶。
泽菲尔把她牵到椅子上坐好，顺便把浮起来的鱼丸捞给她：
“他们还想着给血族供血呢，当然不会喝加了白曜石粉末的牛奶。”
白榆很快便想明白了其中关节。
“这样的话，下次我约他们出来，晒晒太阳。”
她做好了打算。
“……别管那些家伙能不能长高了，锅里的东西怎么消失得这么快！”
听到泽菲尔的抱怨声，白榆抬起头，环视周围。
混血地精们坐在加高的椅子上，灾厄之神顶着大勺子在阴影中穿梭。
被夸奖过的神明生动的表现出“速度快”的特质，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就捞上来一堆东西，迫不及待地堆到他们的盘子里，在莉娜开始分配后，又顶着勺子，往白榆的盘子里塞了一点，又在泽菲尔的死亡凝视下，往他的盘子里塞了一点。
莉莉丝坐在辣锅前，吃得头也不抬，旁边放着三碗清水——那是用来给小跟班们涮去味道的。
无头骑士挤在中间，始终坚持着“礼让”的美德……呃，让到只剩下蔬菜。
白榆站起来，把自己盘子里的食物分给奥茜拉一些，又悄悄道：
“给阿尔哥哥、还有黛姐姐的，已经留好啦，如果没吃饱的话，可以和他们一起吃。”
奥茜拉点点头盔，很有礼貌地道谢。
白榆坐回去，突然感应到躁动的风元素。
泽菲尔把牙齿磨得“嘎吱嘎吱”响，似乎又被激起了奇怪的好胜心。
片刻后——
白榆面前多出来了两座由食物堆成的、摇摇欲坠的小山。
她目瞪口呆地仰起头。
怎么想都吃不完吧！
第145章 外篇
她待在茧里。
封闭的、没有缝隙的，只能听见来自外面的声音。
待在神殿里的神官正在讨论“怎样才能掌握特殊的沟通技巧”，并没有注意到，一个小小的身影穿过神殿的大门，鬼鬼祟祟地溜了进来。
她听到蹑手蹑脚的脚步声，有些疑惑地晃了晃茧，罩在茧外的机械外壳却被来者轻轻拍了拍。
稚嫩的童声响起：
“神明大人，听说你以后想要以女性天使的身份诞生。”
她意识到这是偷偷溜进来和她搭话的幼年期天使——这名天使很喜欢打架，但因为太过注重翅膀上的装饰，总是被相同年纪的女性天使按在地上揍，每次惨败后，都会眼泪汪汪地来她这里求安慰。
在被神殿里的神官姐姐们发现之前，她经常分出神力，帮忙治愈幼年期天使的伤势。
被发现之后…嗯，看对方偷偷摸摸的样子，大概也能猜出大家对幼年期天使的“惩罚”了。
不管怎么说，对方是顶着大风险溜进来和她说话的，为了让这次的行动更加隐蔽，她也跟着压低了声音：
“是哦。”
“太好了！”
幼年期天使的声音一下子变得高昂起来，听起来有些兴奋，很快，对方又咳嗽一声，努力表现出一副正经的样子，
“神明大人，如果您变成天使，一定是最可爱的天使！”
说话的天使扭捏了一下，语气中带上了几分羞涩之意：
“如、如果您之后有伴侣方面的考量，我也可——”
话音未落，神殿内便响起“呼呼”的风声，偷偷跑来和她说话的幼年期天使发出“哎呦”一声痛叫，像是骨碌碌滚远了。
片刻后，神官们的谈话声停了下来，伴随而来的，是翅膀与脑门亲密接触的声响，“我不要吃糊糊”的悲惨哀嚎。
“泽菲尔。”
她笑着叫出最好朋友的名字，成功换来大声的冷哼。
没有形体的风晃了一下茧，像是在指指点点。
“和这种满脑子痴心妄想的家伙说话，说不准会让对方的妄想症加重。”
“妄想症？”
“就是成天做白日梦的傻瓜。哼，居然还在翅膀上挂满宝石，但凡去人类的城镇里晃上一圈，他就要被拔得连羽毛都不剩了。”
翅膀上…挂满宝石？
听起来好重！
她试图为自己的眷族挽尊：
“听、听说男性天使会用漂亮的翅膀来求偶。虽然不知道求偶是什么意思，但翅膀上挂满宝石，应该是漂亮的…吧？”
“我说你啊，用这种迟疑的语气来说话，不是更没有可信度吗？”
风声凑近了一些，像是在绕着茧打转，过了一会儿，泽菲尔的声音再度响起：
“可恶，真的一点缝隙都没有了。”
“你又给我带礼物了吗？”
她期待道，
“可以给我描述一下它的样子吗？”
“没办法描述啦！总之，你快点从这颗茧里出来，到时候我会直接送给你的！”
——“所以，那份礼物到底是什么？”
白榆捏着被角，一脸期待地询问。
泽菲尔：……
他努力睁开眼睛，转头，看了眼只是蒙蒙亮的天空。
白榆：“霜雪季的夜晚比较长，现在已经7点了！”
泽菲尔蠕动着、艰难地钻出被窝，接触到外面的冷空气后，他静坐片刻，终于清醒过来了。
“霜雪季的时候，待在家里睡到日上三竿才是常态吧？”
他叹了口气，
“你的记忆是分门别类按照年月日来堆放的吗？一到关键日期就会触发关联词条？”
白榆拖着睡衣后面的龙尾巴，坐到他旁边，回答得理直气壮：
“霜雪季开始没几天就想起来了。但我算了一下时间，觉得有可能是雪见之日的特殊礼物，就一直忍到今天才问。”
“……真亏你能忍住啊。”
泽菲尔打了哈欠，把她脸颊边的小辫子拆开来重编，
“算了，虽说季节不太对，但也勉勉强强。”
“可以剧透吗？”
“不可以。”
“好哦。”-
呼啸的风自耳畔掠过，白榆睁大眼睛，注视着如同湍流般闪过视野的景物。
不再是一片荒芜废墟的浮空屿、覆盖着皑皑白雪的尖塔与大片田野、张灯结彩的城镇……最后，穿过几乎与天空同色的海域，来到一座依旧点缀着些许绿意的岛屿。
带着她疾速飞行的风旋化作轻风散去。
白榆看见了依旧在绽放的小花。
在上空隐约看到的绿意，是尚未被雪花掩埋的叶片，她蹲下来，轻柔地拂去花朵上的碎雪，瞥见状若星辰的花瓣。
“星绒花，就是在这里找到的吗？”
她回过头，看向泽菲尔。
“嗯，在我把种子带到浮空屿之前，它们只在这座岛屿上生长。”
一向怕冷的泽菲尔似乎并不在意地上的积雪，盘腿坐下，也跟着戳了一下花瓣。
白榆挪过去一点，挨着泽菲尔坐下，像是小动物一样蹭蹭他的肩膀：
“是想到了自己？”
“哼，在这种时候倒是很敏锐。”
泽菲尔不太自在地别过脑袋，
“算是吧，在遇到你之前，我和这里的花也没什么区别。”
“许许多多的花瓣团簇在一起，构成了一朵花。人们会根据花朵的形状、颜色来分辨一朵花，却从来不会去注意一枚花瓣是什么样子的——反正都是一个形状的。”
泽菲尔说，
“风也一样。”
几缕风构成微风；
几十缕风构成狂风；
几百、几千缕风构成飓风。
人们将它们统称为风，又赋予聚集起来的风具体的称呼。
但是，单独的一缕风，是没有名字的。
白榆：“还是有一点不同的。”
她拨弄着星绒花的花瓣，道：“这枚花瓣的颜色浅一点，这枚花瓣中间有半透明的脉络，这枚花瓣的边缘看起来有点圆润，还有——”
白榆探身，凑到泽菲尔面前，仔细地端详了一会儿，认真道：
“泽菲尔说话的时候会口不对心，有时候要反着理解，如果会扭过头、有‘只说一次’的前缀，一定是真心话。还有还有，泽菲尔会认真听我说话、会努力实现我的愿望、会一直待在我身边。”
泽菲尔：“不要突然凑上来说这种话啦！”
像是要掩盖自己的无措，他抬起手，将徘徊在这座岛屿上的风聚集起来，吹走周围的碎雪。
被积雪掩盖的星绒花在微风中舒展，放眼望去，他们居然身处一片花海之中。
雪花如同细碎的花瓣，从空茫茫的天空上飘落下来，落在白榆发间，又落在泽菲尔的肩膀上。
“刚才不是还吵着要礼物吗？”
泽菲尔伸出手，盖住她的眼睛，想把她的眼皮往下压，
“闭上眼睛，等我一会儿。”
白榆把他的手拿开。
她摸了摸储物手环，从里面摸出来一个麻袋。
黑色的，不透光，下黑手必备。
嗯，仅在玩家之前流通。
泽菲尔：？
他还没反应过来，脑袋就被这个麻袋套住了。
白榆：“等一会儿哦。”
泽菲尔有些无力地吐槽：
“下次套麻袋的时候就不要说话了，容易被人认出来。”
“……不对，你估计也没办法下黑手。”
白榆：“这个麻袋，是泽菲尔专用！”
“这种专用完全没必要吧！”
泽菲尔没有伸手掀开麻袋，只是稍稍侧过头，倾听着从白榆那里传来的、悉悉索索的声响，差不多十分钟后，套在脑袋上的麻袋被拿开，一顶花环被轻轻放在他的脑袋上。
白榆：“是雪见之日的特殊礼物！”
“怎么连我的台词都要抢。”
泽菲尔和她对视了一会儿，狼狈地移开目光，
“不要一直盯着我看啦。”
他伸出手，把白榆的脑袋推开一点，示意她看看周围。
“在霜雪季的下半旬，这座岛屿的温度会缓慢回升。星绒花的花瓣也会脱落下来，成为滋养根系的肥料。”
卷走碎雪的风再度吹拂过来，将星绒花的花瓣吹向天空，数不清的柔软花瓣在半空中旋舞，如同摇曳变幻的星辰，
“花瓣的质地很轻，就算是一缕风，都可以把它们吹起来，带过汪洋、穿过陆地——你说过，它的花瓣很漂亮。所以，在雪见之日那天，我给你带去了很多很多花瓣。”
泽菲尔停顿了一下，凶巴巴道：
“不是什么贵重的礼物，如果你嫌弃的话，我、我也没什么办法！顶多就是再给你做几套衣服、多出门打猎几次！”
白榆抬起头，看看他头顶的花环，表情有点遗憾：
“上面的花瓣也被吹走了。”
……关注点又开始往奇奇怪怪的方向偏移了！
泽菲尔还没来得及叹气，就被白榆扑到了地上，始作俑者翻了个身，和他一起躺在已经没有花瓣的花海中央。
白榆：“听说，在雪见之日这天许下的心愿和诺言，实现的概率会大大增加。”
她牵住泽菲尔的手，抬起来。
雪还在下，被粘连到的花瓣又轻飘飘地落下来，落在他们身上，像是繁星赠予的点缀。
白榆：“我想要和泽菲尔，一直在一起。”
“这种传说完全就是人类捏造出来的美好幻想啦。”
泽菲尔看着头顶的天空，声音很轻，
“这种事情根本就不需要许愿吧？”
“嘿嘿，我听到了哦！”
“笨蛋，不要突然抱着我蹭来蹭去啦！”
作者有话要说：
到这里就正式结束啦！零号机始终都觉得，自己只是一段故事的记录者，属于小星星、属于大家的故事，还会在另一个世界中继续，也谢谢小天使们愿意见证这段故事、参与这段故事！（从随身的口袋里取出一大捧机械玫瑰，开始到处分发）
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小天使们可以在完结评分那里给个五星好评（扭捏.jpg）
后面还有福利番外哒！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完全架空的小故事（点点铁皮脑袋）
下本打算开《第一赋灵师》，具体世界观/体系架构完成+存稿到能支持日更的程度就开！专栏里还有两本全息类型的预收，喜欢全息题材的小天使也可以点点收藏ovo——
碎碎念分割线——
照例是一点碎碎念环节（晃晃铁皮脑袋准备发言）
涉及现生的话题太沉重了，所以就不说啦。
记录这段故事的过程中，不管是小星星、还是小天使们，都给了零号机很大很大的支撑。零号机笨笨的，没办法说出很聪明的话、也没办法变成很聪明的机器人，但是，在小天使这里，零号机收获了很多很多的鼓励、很多很多的爱，说出来可能有点不好意思，今年是零号机收到生日祝福最多的一年ovo
虽然很肉麻，但零号机还是要说——谢谢小天使们愿意陪伴在零号机身边！不管之后能不能继续见面，都非常感谢这段时间的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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