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学校最近出了一个大新闻, 关于gary的,据说是他父亲闹出的丑闻。
好几位他父亲曾经的学生出来指控他,告他性骚扰。虽然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但如果真的想查, 还是能够查出来的。
一整个上午学校都在讨论这件事, 甚至将月底学校活动的热度都给盖了过去。
卢米痛苦不堪, 抱头哀嚎, 她也是今天才发现,自己刚好就买了几只他父亲公司名下的股票。
难道最近一直在下跌, 她原本以为触底会反弹,还一直在等待翻身机会。
蒋宝缇有时不得不感慨,人啊, 倒霉起来真的喝凉水都塞牙。
卢米的那点积蓄几乎都快赔光了。
实在不忍看好友这么痛苦, 当天晚上被宗钧行叫去书房缓解疲劳的蒋宝缇撒着娇让他给自己推荐几只好点的股票。
在蒋宝缇的心里,宗钧行就是无所不能的,虽然金融不是他的主业,但蒋宝缇知道,他对这方面同样了解和精通。
所以他推荐的一定不会亏。
宗钧行单手按着她的腰, 不紧不慢地动着:“钱不够用了?”
“够的。”
她弯着腰哼哼唧唧。
他给了她一张卡,里面的额度没有上限, 就算她直接买下一整栋公司都够用。
她想了想, 解释道:“我是想帮我朋友问,她最近买股票一直亏。”
身后的力道陡然重了许多,她浑身激灵,抓着桌沿, 生怕掉下去。
“嗯……是女生!”她强调性别。
“你对你的朋友比对我要上心。”陈述语气,代表他确信这一点。
蒋宝缇保持这个状态转身, 也因此,两个人一同发出一阵闷哼。
只不过她的娇长,他的短促。
“嗯……”她和他面对面,伸手去搂他的脖子,将自己整个人都挂在了他身上。
她有时候不得不怀疑他的身高究竟有没有虚报。
他是真的一米九吗?或许早就超过了这个数字?
嗯……他看上去真的无比高大,尤其是和自己比起来,将她衬托的娇小依人,
她站着能够亲吻他的胸口,这大概是唯一的优势了。
唉,都怪他,将胸肌练得这么大做什么。
蒋宝缇嘴上一个德行,心里一个德行。错误都是别人的,她永远都是对的。主打一个绝不内耗。
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都能养成这样一个公主病的性格,这又怎么不算另一种形式上的心理素质强大呢。
“是卢米,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她仰头只能亲吻到他的下巴,那里是冰冷的,轮廓分明的,“你不一样,你是我……是我喜欢的人。”
面对她突如其来的告白,宗钧行表现的无动于衷,只是不冷不热的提醒一句:“不要美化任何人。我说过的,利益才是维系关系的唯一方式。”
他身上的确有着上位者的理性,同时也有着更胜一筹的冷血。
或许到了他那个位置的确是这样。
但蒋宝缇觉得不能一棒子打死所有人。
她强调:“你和我之间就没有。”
他淡声反问:“没有吗。”
蒋宝缇被这简短的反问弄到哑口无言。
她突然没了把握。
最起码在这个瞬间,蒋宝缇觉得宗钧行早就将自己给看透了。
或许从她在那场慈善晚宴上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已经被他看透了。
但,那又怎样呢。
他这么聪明,利益至上的冷血资本家,绝不可能让自己吃亏。
所以一定是因为她身上也有他所需要的。
是什么呢。
她虽然算得上富二代,可和他相比起来,说得现实但难听点,简直和路边的乞丐无异。
他每年做慈善捐出来的钱恐怕都比她家里所有企业加起来的每年营收都要多。
她低头看了眼他们正在做的事情。
难道是因为她长得漂亮?因为她的身体与他契合?
可比她长得漂亮的人太多了。只要他想,招招手就能有无数人涌到他身边。如过江之鲫。
“好了,专心点。”宗钧行单手捏着她的下巴,让她抬头看着自己,“不要忍着,我喜欢听你喘。”
他的手掌宽大,手指也长。对比之下,蒋宝缇的巴掌脸被衬托的越发小了。好像他稍微用力就能十分轻易地捏碎她的头盖骨。
蒋宝缇眨了眨眼,乖巧地在他掌心点头。
白皙纤细的手臂搂着他的脖颈,缠绵悱恻地喊了他一整晚的哥哥、daddy。
轮换着来。
Saya阿姨发现蒋宝缇最近几天都是下午才起床,整个人的作息都颠倒了,婉转的提醒过她几次,要注意身体。
宗钧行年轻力壮,体能好,持久耐用,无论怎么折腾都没有半分颓靡。
反观只用躺着的蒋宝缇,还整日的提不起精神。
对方是家里的佣人,但因为年纪稍长些,又是华裔,所以蒋宝缇平日里与她还算亲近。
除了宗钧行,她最听的就是Saya阿姨的话。
但……这种事情又不是她能决定的。她越叫停,宗钧行只会更加变本加厉。
不过好在他并不会在家里待很久。
据说这次是为了一批刚上市的医疗机械,需要亲自去趟北欧。
具体时间不清楚。
不过这次他将William也带去了。没了监视她的人,蒋宝缇感到全所未有的放松。
出发前一天的晚上宗钧行什么也没做,只是和蒋宝缇一起洗了个澡。
他让她这几天要在家里要听话:“我平时和你说的那些不要忘。”
这些她都知道。
不能参加深夜派对,不能和来历不明的人交朋友,九点半前……不对,由于她最近表现良好,加上她找到机会就窝在他怀里撒娇,现在已经放松了半个小时。
十点前回来就行。
“我都知道,我不会让你担心的。”她心疼地与他额头碰额头,“我感觉你很累。”
他腰上围着浴袍,遮住了一半结实的鲨鱼肌。
头发微湿,那双冰冷的灰蓝色眼眸在雾气之中罕见地多出几分柔和。
或许是受眼神的影响,他整个人都多出一些平日里没有的亲和。
极具压迫的气场淡了些,dom(主导者)感反倒重了不少。
他伸手将她凌乱的头发理顺:“怎么感觉的?”
“就是……一种感觉,女孩子的第六感,你能懂吗?我最近进步了。”她乖乖站着,任凭他用手为自己整理头发。
个子长高了些,头发也长了不少。唯独身上的肉没怎么见长。
“嗯。”他胸腔发出一阵低嗯,语气仍旧平淡到听不出太多情绪,随口点评道,“哄人的手段进步了。”
虽然听不出情绪,但似乎不算太糟。
她小心翼翼地亲吻他的唇角:“那就好,你高兴就好。”
过分小心了,给人一种珍爱到不肯破坏的战战兢兢。
宗钧行喉结滚了滚,将人抱的更紧一些,声音有些低沉:“我去帮你请一周的假,你和我一起去北欧?”
“不行!”她立刻就拒绝了,“这个学期马上就要结束了,我还有好多功课。而且美术馆那边的展出作品我也急着交。老师催过好几次了。”
虽然主要原因是不想和他一起去。
上次的莫斯科之旅实在太无聊了。宗钧行这个野心家脑子里只有事业,他的人生唯一的消遣恐怕只有性。
可她不想随时在家里等着他。
她有自己的追求,而不是他的一个消遣!
宗钧行自然不勉强她。
的确,临近学期结束,她需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她的成绩很好,宗钧行不必在这方面为她伤神。至于美术馆那边,他早就让人提前打点过。
她的作品会被放在最显眼的地方。无论好坏。
——这里的“打点”自然指的是,花钱将那个美术馆给买下,包括创始人。
……
宗钧行离开的第一天,蒋宝缇终于体会到什么叫笼子里的鸟重获自由。
她火速叫上卢米和Max,决定开展一个小型派对。
Max为她担忧:“你的家里人不会惩罚你吗?”
自从上次的“睡过头”事件之后,Max对蒋宝缇那个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长辈”有着一种和蒋宝缇类似的恐惧。
她的父亲虽然在这方面也对她管教非常严厉,但不至于严厉到这种程度。
蒋宝缇却表现的非常轻松:“他去国外出差了,在北欧,现在管不到我。”
因为过度高兴,她甚至都忘了还有一件值得她去头疼的事。
——那就是她的爹地马上就要来了。
她没想好应对方法。
如果爹地真的要带她回国,她恐怕……
当然了,现在有另一件头疼的事情等着她去解决。
在她和Max聊天期间,全程保持沉默的卢米终于开了口。
她的样子有些扭捏,说有件事情要通知她们。
于是蒋宝缇和Max见到了卢米的又一任男友。
在给她们看完照片之后她就迫不及待地去和对方约会了。
留下两个看沉默的人。
蒋宝缇在心里安慰自己,或许他有着她们所不知道的优点。
——天杀的,可他那张脸丑到足够抹杀他的一切优点。
同样沉默很久的Max总算开口:“你不觉得吗,他长得有点像多比,哈利波特里的那个家养小精灵。”
二人对望很久,最后还是一致决定这样不好。
既然是卢米的男友,她们作为朋友不能只凭一张照片就恶意揣测。
或许他身上有其他非常出众的闪光点呢?
现在还能这么乐观的看待,三天后的蒋宝缇完全就不这么想了。
她压根没想过卢米会为了一个男人和她闹掰。
因为她发现那个男人有赌博的坏习惯,而且他赌的很大,甚至还欠债。
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他常去的那家赌场就是宗钧行名下的。
那个该死的丑男人,居然在蒋宝缇和卢米说完这件事后跑去她的面前装绿茶,说他的确赌了,但不像她说的那样。
卢米问蒋宝缇是怎么知道的。
蒋宝缇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她总不能说那家赌场是她男朋友的。
她总算明白宗钧行为什么不许她撒谎。
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来填补。真到了关键时刻就是哑巴吃黄莲了。
虽然卢米没说什么,但她显然有些难过。
她说她知道她们不喜欢她的男朋友,但没想过她会用这种诋毁的方式来劝他们分手。
蒋宝缇在那天终于懂得了什么叫做情绪性发烧。
她在半夜开始意识模糊,甚至分不清楚是睡着还是晕倒了。
她醒的时候手背上正扎着输液管。
Saya阿姨拿着热毛巾给她擦身子:“好些了吗?”
“我没事,躺一会就好。”她想起什么,问Saya阿姨,“和kroos说了吗,我生病的事情?”
Saya阿姨摇头:“没有,到底是小事。”
其实说了也没什么的,宗钧行本来就是利益至上的商人。他不可能因为蒋宝缇生病就放下工作回来陪她。
哪怕是她被下病危通知,他也会从容地将手上的事情先处理完。
——蒋宝缇是这么认为的。
虽然清楚他的为人。可蒋宝缇听到Saya阿姨这么说,还是有点难过。
她一直觉得Saya阿姨是家里除宗钧行外最关心她的人。现在看来,这个家里的所有人都是以宗钧行为中心。
凡事以他为首要。
Saya阿姨离开后,蒋宝缇还是任性地给他打了一通电话。
她才懒得管他的正事要不要紧。在她看来她的感冒最要紧!
那通电话快到铃声结束前才被接通。
男人的声音是从喉头发出来的,低沉的单音节。
“嗯?”
淡到周围环境稍微吵闹些都要听不见了。
蒋宝缇觉得自己难得生一次病,不借此撒个娇真的很浪费。
爹地尚且疼爱她的那几年,只要她生病,爹地对她都是有求必应。
虽然好景不长,之后她再生病,等来的就是简短一句:“让段医生过来给她开点药。”
段医生是家里的私人医生。
她不知道这招对宗钧行管不管用,但试试又不会缺点什么。
于是她将脑袋埋进被子里,试图让自己的鼻音听起来更严重:“还在工作吗。”
他很快听出不对,“感冒了?”
“没有。”她小声否认,偏还故意咳嗽两声。夹着嗓子,咳的娇娇的,软软的。格外惹人怜惜。
还以为宗钧行会追问下去,结果他无动于衷。
就此作罢。
好吧,在他面前玩这种小心机,简直是自找苦吃。
“是生病了,烧了一整天,刚输完液。”她一五一十的老实交代,还谎报病情,“差点烧到四十度。”
“四十?”他语气平淡,略有些疑惑。
好吧,好像有些过头了。
“三十八度,四舍五入就是四十了。”她小声嘟囔。
宗钧行那边并不安静,显然他不在家,或许也不在忙工作。而是在……进行一些其他的事情?
说不定她打搅了他“忙正事”
“你那边有别人在吗?”
“嗯,很多。”他没有隐瞒。
她犹豫了一会儿,不依不饶的继续问,像极了不放心丈夫在外应酬的妻子:“男人还是女人?”
他擦燃打火机,点燃一根雪茄。暗沉的夜色,微弱的火光,他高挺的鼻梁两边,那道性感的双C线更加深邃明显,眼神是锐利的:“都有。”
是错觉吗,感觉他今天的耐心稍微多了些。
要是在以前,她这么不间断的问下去,他早就将电话挂了。
她自欺欺人的想,看来生病还是有些优点的。
“好吧。”蒋宝缇的声音变得沮丧起来,就连鼻音都比之前更重了。这下甚至都不用将头埋进被子里。
“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拜拜。”有气无力地说完这句话后,她挂了电话。重新将自己窝回被子里。
当然了,她挂断电话之后宗钧行没有再拨回来。
他儒雅温和的外在下是绝对的冷漠本性和强硬的手段。
即使大部分时间里他除了那些过于变态的占有欲和掌控欲之外,对待她还算包容。
至少比爹地要包容她。但这改变不了他的冷漠和冷血。
虽然她觉得宗钧行和爹地没办法放在一起做比较。
宗钧行和她没有血缘的维系,一旦他们结束了现在的关系,他们将会是茫茫人海中毫无关联的两个人。
这是肯定的。
蒋宝缇就算再不懂这方面的事情,也明白这一点。
宗钧行并不念旧情。更加不存在会回头帮自己昔日的旧情人一把这种说法。
他们一旦分开,他就会将她当成陌生人对待。
那她呢。
她是真的爱他吗,或许只是依赖?
她太贪恋宗钧行的强大所带给她的安全感了,这几乎是全世界独一份。
他的占有欲和控制欲正好填补了她在成长路上缺失的那一部分。
虽然……强到有些过头了。
而且他总让她难过,譬如现在。
蒋宝缇用眼睛蹭蹭枕头,擦去眼角的泪水。
关于这点也是蒋宝缇和他在一起后才逐渐发现的。刚开始追他的时候她觉得他高不可攀,给人的感觉是圣洁,不可亵渎。
确认关系后,她觉得自己对他的认知有所偏差。
他很理性,理性到不论发生任何事情,他都能优先考虑到自身利益。
醒醒吧蒋宝缇,你在他那里肯定比不上这些。
生病加上和朋友闹掰,那种铺天盖地的孤独感再次涌了上来。
和她刚来M国时一模一样。
那会儿她还小,天天哭。哭着给爹地妈咪打电话,想要回去。
爹地每次都拿话搪塞她,让她先在那边待一段时间,学校他已经提前打点好了。
打给妈咪,妈咪神智不清的问她是谁。
蒋宝缇只能一个人窝在爹地买给她的公寓里哭。家里除了她就只有一个负责照顾她日常起居的保姆。
前一个月里,她从早哭到晚。
入夜后也不敢睡。那会儿刚好遇到当地的一件大事,因此发生了大暴动。
楼下经常能听到枪击声。
枪支在这边合法,可能她的邻居们人手都有一把左轮或是AK。
她只能哭,躲在被子里哭。
而现在,她的现状甚至并没有得到多大的改善。她仍旧只能躲在被子里哭。
就连家里唯一能吐露心生的Saya阿姨也不会理解她。
她的眼中只有宗钧行。
对蒋宝缇好仅仅只是因为她目前是宗钧行的女朋友。
仅此而已。
蒋宝缇这一觉睡的并不安稳,体内的炎症还未完全消失,情绪仍旧处在低迷的状态。
又没办法像之前那样和卢米诉苦。
她只能在确认Max还没睡的前提下,给她打去电话。
两个人煲了一个多小时的电话粥,主要围绕在该怎么让卢米清醒这一话题。
她有些性缘脑,很容易对人动心。
属于那种上学时爱老师,军训时爱教官,旅游时爱导游的类型。
并且这样的事情真的在她发生过不止一次。
蒋宝缇甚至都考虑到,要不干脆让宗钧性帮忙介绍一个优质的成熟男性给她。
就算谈,也谈点好的。
但这个念头很快就打消了。
算了,宗钧性不会帮这个忙。
Max在电话中锐评卢米的男朋友:“他身上的味道像是在粪坑中淹死了一周,尸体开始出现巨人观腐烂发臭。连苍蝇都不敢靠近的那种。”
“我认为卢米被巫师下蛊了。”Max断言。
蒋宝缇愤懑:“该死的巫师!”
“也可以是撒旦吞食了她的脑干。”
蒋宝缇再次愤懑:“该死的撒旦!”
“也有可能是魔女,魔女会迷惑人的心智。”
“该死的魔女,咳咳咳!”因为愤懑的太过用力,都开始咳嗽起来了。
“要不这样吧。”病到虚弱,破碎感满满的蒋宝缇想了个主意,“我们花钱找人把他揍一顿,逼他主动提分手。”
Max大惊:“揍Lumi?”
“当然是揍她男朋友。”
Max的脸色有些古怪,她说Tina,你太暴力了。
好吧,是有点。蒋宝缇不得不承认。
她不清楚自己是如何睡着的,也不清楚这通电话是怎么结束的。她的头太疼了,脑子也昏昏沉沉的。
她只知道她做了很多噩梦。梦里她被一群看不见脸的人追。她一直在跑,可怎么也逃不出,直到他们掏出那些黑沉沉的手枪,并将枪口全部对准了她……
蒋宝缇是被枪声吓醒的。
她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此时正躺在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里,而非是在望不见边际的黑雾里逃跑。
她先是松了口气,然后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不对劲。
她用手摸了摸自己抱着的东西。
嗯……硬硬的,热热的。
她抬起头,刚好对上一双无机质般的灰蓝眼眸。
蒋宝缇都要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中梦了。
可怀里的触感太过真实。不是做梦。
她的表情明确从惧怕转为雀跃:“你怎么回来了?”
“你的声音不太对,我回来看看。”他只脱了外套,衬衫和西装马甲没脱,这会儿侧躺在床边,手臂应该被她用来当枕头了。袖子被压出不少褶皱来。
“烧退了,刚才让医生采了你的血去做检查,炎症也好了。”
所以一天一夜的时间,她的病彻底恢复了。
宗钧行从床上坐起身,整了整被她弄乱的衣服,淡声问道:“刚才做噩梦了?”
“梦到一直有人在后面追我,还开枪打我。”她也坐起来,样子有些委屈,“我每次出去都不敢和别人起争执,总觉得每个人的包里都放着一把迷你手枪。”
她真的强烈建议取消枪支合法。
或许是满是褶皱的衣服实在太碍眼,他干脆脱掉,重新换了一身:“你要是喜欢的话,我可以送你一把。”
“我不喜欢!”她反驳,“而且我不会用。”
宗钧行的衣服换到一半,听到她的话,他停下动作。
片刻后,他拉开一旁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把黑色手枪:“这把是P365,后座力会比一般的手枪要小,前面的补偿器也会抵消掉一部分。”
他走到蒋宝缇的身后,手把手教她如何握枪。
“这里是保险,上面是空挂。手指往下按是打开,这样不会出现意外射击的状况。”
那把手枪就这么被他塞到自己手里了,蒋宝缇吓到都不敢动了。生怕会走火。
她哆哆嗦嗦:“然后呢?”
或许是察觉到她的恐惧,男人的胸腔微微震出很淡的笑:“换弹匣,上膛。像这样。”
她的手握着枪,他的手则握着她的手。
“知道扳机在哪吗?”他的唇贴在她的耳边说话,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蒋宝缇感觉到他说话时,嘴唇轻轻含住了她的耳垂。舌尖甚至还在上面舔了舔。
像逗弄小猫一样。她早就发现了,他很爱做出这种挑逗的举动,以此来欣赏她的反应。
她被那种酥麻感弄的浑身一颤,点头:“知……知道。”
“嗯,很好。”
他采取的是鼓励式教育,松开手,拍了拍她的屁股,让她自己试试。
但人没有离开。
依旧站在她的身后,她纤薄的后背靠在他宽厚温暖的怀里。
“Ok,Tian,Pull the trigger。”
他为了迎合她的身高,腰微微弯曲,此时声音就在她耳边。
和他的胸腔一起,让她有种被电流击中的酥麻感。
她鼓起勇气深呼吸,手指用力。
“啪”的一声枪响,子弹直接打破了面前的窗户,射入外面的那棵柏树树干上。
他将手枪从她的手中拿走,放在一旁:“很简单对不对。以后有人欺负你了,就像刚才那样。”
她还是不敢:“那万一……打死人了怎么办。”
“正当防卫,他死了,你是受害者。”他平静的告诉她。
“假如……我不小心……”她不是对自己不放心,而是对这种热兵器不放心。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走火。
“没关系。”他的语气十分温和,“有我在,无论发生什么,你都是受害者。”
很多时候蒋宝缇都会感慨,如果她能早点遇见宗钧行,如果他是她的daddy。
那么她的人生一定会很幸福。
其他的暂且不论,但他一定是最护短的。
他会教她很多规矩,让她改掉那些坏习惯和缺点。
但他从不在她和别人起争论时,还理性且客观的去分析对错。
蒋宝缇知道,他会站在自己这边。
于是她和他讲了自己和卢米的事情。
那个时候她还在房间里,宗钧行洗完澡,或许是要出去。连衣服都换好了。
一天之内如果出去的时间长了,他会更换三次衣服。
已经超越洁癖的范畴了,他讨厌触碰。
任何人。
所以那双完美贴合他掌骨的黑色手套,是他平日出行必不可少的。
不过蒋宝缇就完全没有这个顾虑。
好比此刻,她呼吸不稳,将事情的全部讲完:“就……嗯,就是这样。”
他手指弯曲的幅度很轻,动作温柔,像是在洞穴探索宝藏。
宗钧行的头发不是纯黑的,比黑色要稍微淡一些。
和他冷白的肤色相衬,那种优雅的疏离感浑然天成。
却与他此时的动作不太匹配。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听她讲完前因后果,他给出冷淡反馈。
与他的漠然相比,蒋宝缇显得格外激动,她的身体小幅度颤抖:“可是那个男人会害惨卢米的!他赌博!”
他轻描淡写的提醒她:“赌博和枪支一样,在这边是合法的。Tina,你不应该用中国的法律来约束这个国家的公民。”
好吧,或许他的确不觉得这有什么。
那个赌场甚至是他名下的。
他劝蒋宝缇不要再管:“既然做好了决定,就该承担后果。”
他的态度非常冷静,语气也是。他不在意任何人,蒋宝缇知道。
她反问他:“如果是你的朋友,你会怎么做?”
宗钧行十分坦诚:“我没有朋友,只有合伙人和盟友。”
蒋宝缇觉得不可思议:“一个都没有吗。那William呢?”
他将手抽走,一切戛然而止:“我养的一条狗。”
在那个瞬间,蒋宝缇眼巴巴的看着他,放空无神的眼里有渴求,也有索取。她主动挂到他的身上,蹭来蹭去。
“那……我呢?”
他从容不迫地反问:“你希望听到我回答什么?”
“我也不知道。”在他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连自己想要听到什么样的回答是不知道。
“如果非要说的话,你是我仅存的良心了。”他将那根手指伸进她的嘴唇里,勾着她的舌头轻轻拨弄,“Tina,留在美国吧。”
她用舌头将他的手指往外挤,试图将这个外来物推出去。
宗钧行没有让她如愿,他用另一只手抚摸她的长发:“洗过了,也消过毒。是你的味道。”
或许是因为她的沉默太明显,宗钧行又大度的给了她第二个选择:“如果你不喜欢,也可以去俄罗斯。只是那里冬天比较冷,食物你或许会吃不惯。”
她说:“我不能选中国吗?”
美国和俄罗斯她都不太喜欢。无论是气候还是别的。
他拒绝了她这个提议:“我对那边有不太好的记忆。”
蒋宝缇的八卦之魂开始燃烧,但她不敢表现的太明显。
宗钧行反感别人打探他的事情。
她弄出一副自己只是顺着他刚才的话往下问的平静:“是什么?”
他那双眼睛洞悉一切,自然也看穿了她此刻在想什么。
但他没有揭穿,甚至还为她解惑。
“我的母亲死在了那边。”
蒋宝缇抬起头,眼神突然变得复杂。
这好像还是第一次听他提起他的家人。
“是……怎么去世的?”
他淡声笑笑:“我不太想回忆。如果非要说的话,她是病逝。”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蒋宝缇没有继续问下去,她懂得适可而止。
否则容易引起宗钧行的“厌恶”
他对人际关系非常苛刻。
她再次趴回他的怀里。
帅气男人的胸肌是世界上最好的避风港。
她早就忘了宗钧行的所作所为了,也忘了前段时间给他打电话,他那边传来的惨叫声。
这样危险的一个男人,在她这里,反倒成了给予她安全感的避风港。
“我下次……想试试这里,可以吗?”她脸红红的,声音娇娇的,用手轻轻划拉他胸口上的沟渠。
“就是……我坐上去,然后……”
接下来的少儿不宜她说不出口。
宗钧行听懂了:“是我其他地方不够好用?”
明明是她大言不惭起的头,这会儿由他直白说出来,她反倒开始不好意思。
故作扭捏地将脸埋入他胸口:“我就是好奇,那天看过一本书……书里写过。但图片上的人,胸肌没你大。”
他单手托着她的臀,防止她掉落下去:“那种不伦不类的书少看。”
“哦。”她瓮声瓮气的。嘴唇不安分地在他柔韧的胸肌上蹭来蹭去。
真好,男人美好的裸体。
尤其是想到他在外面高高在上,儒雅尊贵。
在家里却任凭衬衫半敞,容忍她将整张脸埋进他的胸口。
骚死了。
她知道他同意了。
同意她下次用他的胸肌……
说不定下下次他就会同意用嘴。
蒋宝缇觉得自己最近可能进入了排卵期,否则为什么满脑子都是这些东西。
时间差不多够了,宗钧行将她从自己的怀里拎起来,提前叮嘱她:“我待会有个会要开,你不要去我的书房。”
“哦,知道。”她表现的很乖。
蒋宝缇的手机响了,她坐在床边,低着头解锁翻看。
宗钧行脱掉衣服起身,他打算再去洗个澡。因为他身上都是蒋宝缇弄上去的水。
与此同时,他漫不经心地开口:“你们学校这周三需要家长前去观礼,有没有说过准确时间?”
蒋宝缇心里咯噔一声,手机差点掉了。
“啊??啊……”她干笑两声,“不用去,教授说了,留学生不需要。”
宗钧行眼眸微眯,很快看出她的不自然:“是吗,我周三刚好有时间。可以去。”
“真的不用。”她有些不安地攥着裙摆,手机在她掌心都快捏碎了。
“我周三可能……我那天请假了,要去写生。那天不在学校。”
她此时满脑子都只剩下一个想法,也顾不上研究自己的谎言究竟有多拙劣。
手机里那条信息是爹地发来的。他已经到美国了,昨天晚上到的。
他告诉蒋宝缇,他周三会去学校,以她父亲的身份参与观礼。
不能让他们碰上。
这是她唯一的想法。
一旦他们碰上,她的谎言都会被拆穿。
第13章
好在宗钧行没有继续问下去, 他换完衣服就离开了。
蒋宝缇也没了困意,跑去四楼的画室想要放空一下。
如果问她有什么梦想,她很难找出一个准确的目标来。
家里对于子女的培养并非一视同仁, 拥有继承权的长姐从小接受的是精英教育。
而蒋宝缇, 她和讨人厌的蒋宝珠一样,她们都没有自主选择的能力。她所走的每一步都是被人从身后推着。
甚至连艺术这条路,也是家里人的安排。
因为这很高雅, 可以迎合那些自认高雅的上流人士。
她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为了家族而联姻就是她的未来。
只不过她的运气稍微差一点,联姻对象是个傻子。
国内的好友安慰她:“傻子也有傻子的好, 至少不用担心他家暴。”
蒋宝缇立刻分享了一条五岁小孩打人的视频给她。
她的思绪到处乱飞,那个半成品雕塑在她手中逐渐成形。
蒋宝缇突然生出一种诡异的情绪。
在起稿时她的脑子里并没有一个具体的长相, 或许随心所欲才是艺术的形成。
可临近结尾,她才惊觉这个雕塑竟然拥有和宗钧行相似的脸。
只是可惜。
或许是她的技术不够好, 也或许是, 他的骨相太过顶级。
这个雕塑只似他三分皮相。
他的眼神要更锐利一些, 唇也更薄, 不笑的时候, 有种令人想要下跪臣服的压迫感。
同时又很矛盾,他给人的第一感觉偏偏又是儒雅的, 温和的。
“嗯……”她万分为难地看着那个不伦不类的作品。
留着它会觉得是在侮辱宗钧行。
可是毁掉它,又有些不舍。
犹豫再三,她选择用白布将它蒙上。等她技术再好一些了,再更加精细地修改一番吧。
她的缪斯,她的宗钧行。
宗钧行喜欢她吗?谁知道呢。她喜欢宗钧行吗?也不清楚。
唯一能确定的是, 宗钧行一定让人提前调查过她的底细。
他们这样的大人物在结交一段关系前,都会做好背调, 确保对方的存在没有任何污点。
和爹地的见面发生在周三之前。是爹地提出的。
见面地点在一家中餐厅内。老板是爹地的朋友,很早之前就来了这边,已经带着全家移民了。餐厅开了两百多家。从北美开到东欧。
蒋宝缇全程低着头,一份米饭吃了半个小时。
蒋证豪放下手中的茶杯,那双因为岁月而爬上纹路的手搭放在腿上。
不同于蒋宝缇的紧张局促,他显得内敛松弛,那种不怒自威的气质释放的很自然。
“这些年在这边过的还习惯吗?”
血缘亲情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du自待在这边被家里人忽略,不闻不问的那段日子里,她总是在心里埋怨父亲。
仇恨的种子早就种下了。
但是东亚的亲子关系似乎就是这样扭曲又矛盾的。
一方面想要逃离,一方面又渴望拥有。
蒋宝缇的眼睛突然有些酸涩温热,眼泪滴进了碗里。
她委委屈屈地抬手去擦:“不好,一点也不好。”
但是不好又能怎样呢。
宗钧行这几天一直都在家。
他的工作似乎彻底告一个段落,不需要他再满世界的飞。
除了偶尔会去参加一些慈善相关的活动。
对了,还有教堂那边的礼拜,他也坚持一周去一次。
蒋宝缇不懂这些。她只是有些好奇,像他这种破了禁忌的人还能被称之为教徒吗。
不过他的信仰可能是从母体中自带的,他本人兴许并不怎么诚恳。
或许只是为了走走过场?
蒋宝缇的年纪还太小,哪怕她善于伪装,但在宗钧行面前,她和智力只有五岁的稚童毫无区别。
不是她蠢,而是宗钧行太过聪明。
她的动作一旦变得缓慢,突然沉默,代表她正在思考。
而当她抿唇颔首,则是要撒谎的预兆。
好比此刻。
宗钧行在家的那几天,几乎都待在蒋宝缇的房间。
他是一个非常“无趣”的人。不像其他人那样,有着丰富多彩的爱好。
譬如欣赏歌舞,观看音乐剧演出等等。
他的生活除了工作就是休息。这与他自身的冷淡寡情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当然,这是在蒋宝缇出现之前。
她的存在无异是一抹亮色,给他枯燥的生活带来为数不多的乐趣。
他的爱好变成了和她待在一起。
——无论是什么都不做,还是什么都做。
蒋宝缇的性格与他完全相反,她正值青春,明艳活泼,是正在灿烂绽放的一朵玫瑰。
通常这个点女佣和管家都不会擅自上来打搅。
所以一整层楼都极为安静,只有房内发出极其轻微的声响。
“这个房子离你的学校会不会太远了。”宗钧行单手扶着她的腰,另一只手则夹着雪茄,神情放松地坐躺在床上。
而蒋宝缇,她正在体会自食其果的痛。
——几天前她曾大言不惭地提出想要在他的胸肌上试试。
险些忘了宗钧行是个言出必行的人,答应她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的确和书里讲的一样。
甚至书里描述的不及此时的千分之一。
但表现的太过明显有损她在宗钧行面前建立的人设和形象。
她只能弯下腰,将脸埋进他的肩颈中。像小猫撒娇一样轻轻蹭着他。
“抱抱~”
她长得乖,伪装得也乖。
她本来就很擅长这些。
声音嗲嗲的,不太正宗的英文发音让她多出几分惹人怜爱的娇憨。
卢米总说,如果她是男性,或者她的取向为女。那么她一定会被蒋宝缇迷的神魂颠倒。
不怕天生优势好的,就怕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的优势、并将其发挥到最大的。
宗钧行无动于衷的神情终于有了些许变化,虽然并不大。
但很显然,他是吃她这一套的。
娇滴滴的撒娇。
的确,男人能分辨绿茶,但他们大多数都偏好这一口。
当然了,蒋宝缇才不认为自己是绿茶。她只是比较喜欢撒娇而已。
他将还在燃烧的雪茄搁放在一旁的烟灰缸上。将她抱在怀里。
漫不经心的问起:“今天都去了哪里?”
蒋宝缇被这个问题问的心口一颤,抿唇颔首:“去……和卢米逛街了。”
他的手指带点粗茧,或许是因为健身撸铁,也或许是因为其他原因。
这些粗茧在某些时候会成为令她难受和舒适的存在。
当然不是现在。
宗钧行漫不经心地扶着她的脊骨,藏在光滑的后背中。她瘦,但瘦不代表干瘪。
轻轻一掐,能掐出一把柔嫩光滑的肉。
她很年轻,所以她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都是年轻的。
她的长相,她的皮肤,她的身体,甚至连她的内脏都是年轻的。
宗钧行喜欢把玩她脖颈处的那块软肉。
但她敏感怕痒,总是一边笑一边躲。
他轻描淡写的开口:“这么快就和好了?”
蒋宝缇又一次被吓出冷汗。
每次试图在宗钧行面前撒谎,她都有一种在恐怖游戏中独自过副本的感觉。
不安、恐惧。和不安的恐惧。
换了任何人她都不会这样。她本身来就很擅长撒谎。
可宗钧行不一样,他的喜怒不形于色,无论何时都是一副从容冷静的神态。
但他那双灰蓝色的眼眸轻描淡写的看向你时,你会迅速生出一种后背发凉的惊惧。
万幸的是,宗钧行并没有追问下去。
他只是淡声让她继续。
继续刚才的动作。
其实她完全没必要去撒这个谎。
毕竟撒谎被发现的成本和后果会更严重。
如果说不许她参加深夜派对以及设置回家的门禁时间,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
那么不许她撒谎,或许是原则相关。
可蒋宝缇还是选择了先瞒着。
刚好次日没课,蒋宝缇打电话给保姆阿姨,让她将公寓收拾一下。
这是她来美国后爹地给她置办的,保姆也是爹地让人聘用的。
自从和宗钧行在一起后,蒋宝缇就从这里搬走了。保姆一个人住在这边。
“到时候您千万说漏嘴了。”因为爹地说要过来看看她的居住环境如何,蒋宝缇便提前两个小时回来。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她千叮咛万嘱咐。
保姆点点头,开始打扫起卫生。努力将蒋宝缇的卧室弄出一种有人住过的感觉。
其实不需要太过仔细,爹地根本不在意这些,他只是觉得为人父,多少也得关心一下自己的女儿。
这种关心与其说是出于血缘和对女儿的愧疚。
倒不如说是道德感在推着他往前走。
为数不多的那点道德感。
蒋宝缇莫名地有些失落。
她坐在沙发上,看着空荡荡的客厅。以及茶几上那杯喝完的母树红袍。
——茶叶还是蒋宝缇专门从宗钧行的书房里顺来的。
她还在想,如果爹地喜欢的话,她就去多顺一些过来。
这个茶叶存量少,只在拍卖会上出现。最后的那些都在宗钧行的书房。
可爹地只待了十多分钟。
他简短地关心了一下她的学业,还有健康状况。最后留下一张卡便离开了。
“距离我回国还有些时日,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给我的助手打电话。这张卡里有五十万,用来做日常花销。”
爹地走了,蒋宝缇一个人在沙发上坐了很久。
久到保姆过来提醒她,刚才手机响过一回。
蒋宝缇回了神,有气无力地和阿姨道谢。
当她将手机拿过来时,看清上面的未接来电。
是kroos的名字。
宗钧行打来的。
她看了眼时间,五点半,距离她的门禁还有四个半小时。
穿好外套准备离开,都走到门口了,像是想到什么。
最后还是折返回来,将桌上的卡给拿走。
她都快到家了,才装模作样地拨回那通电话,说她刚才回了趟蒂尼街的公寓,没有听到手机铃声。
他那边不算安静,偶尔能听见一些交谈声,但并不杂乱。
应该是在一个隐秘性很好的地方。
意识到自己妨碍他谈正事,蒋宝缇急忙和他道歉:“打扰到你了吗?那我先……”
“怎么了。”他先她一步出声询问,声音沉稳。
“什么怎么?”她被问的有些心虚。或许他察觉到自己是在撒谎了。
怀揣着这样紧张的心情,她开始感觉到不安。心脏在胸腔内跳动地极为剧烈。
她曾经听过一种说法,叫做吊桥效应。就是人在独自走吊桥时,心跳会因为恐惧而加速。如果恰好有个人经过,则会将这种因为恐惧而导致的心悸投射到对方身上。
误认为那是心动。
蒋宝缇唯独只在宗钧行身上体会过这种感觉。
虽然他总是对她温和包容,但身居高位的他带来的压迫感同样也令她不安。
电话那端短暂地沉寂,宛如按下暂停键般,刚才还在交谈的声音随着宗钧行的起身,瞬间停止。
蒋宝缇听见了起身时,西装与衬衫摩擦时发出的声响。
紧接着是皮鞋踩在木质地板上的声音。
就像是揭开层层面纱,她总算听到了男人的声音。
低沉磁性,像是古典钢琴的低音键。
“你的语气听起来很消沉。”
蒋宝缇不得不承认,他真的太聪明了,聪明到让人畏惧。
她的确不太高兴。但她没办法和他说这些。
总不能说我难过是我因为觉得爹地眼中没有我这个女儿,我在他身上感受不到一丁点的父爱?
“我……”她抽泣了一下,“我没事,我很好。”
这话太没可信度。就算电话的另一边不是宗钧行,而是任何一个智力还算正常的普通人,都能听出她在撒谎。
年纪小有年纪小的优点,同样也有年纪小的缺点。
宗钧行放缓了语气,声音也从低沉的钢琴低音转变为柔软的法兰绒:“我让Lorenzo去接你,你现在在哪里?”
“可是我还有小组作业。”她抽泣着说。
“没关系,我会帮你。现在什么也别想。”
蒋宝缇觉得自己真没出息,听到宗钧行这么说,她更想哭了:“这样算作弊吗?”
他用很平和的语气告诉她:“没有哪个教授会阻止家长进行课后辅导的。”
Lorenzo是宗钧行的司机,一位意大利人。长得人高马大,身材健壮。
蒋宝缇觉得自己是受国外电影荼毒了。
宗钧行因公去墨西哥,她会自然联想到墨西哥黑人。他的司机是意大利人,她同样也会发散思维想到意大利黑手党。
但他不是,他是一名教徒,同时也是一名慈善家。
仅仅只是因为他天性冷淡便擅自将他打上坏人标签,对他格外不公平。
好在他身边的人话都很少,他们显然只对宗钧行衷心。
或许的确如他所说,他们都是他养的“狗”
那辆黑车开到一栋其貌不扬的建筑前,蒋宝缇看了眼不远处的私人湖泊。
之所以说“其貌不扬”
是因为太低调了,四周几乎见不到其他建筑。只有一望无际的平原。
但房子周围停着的数架私人飞机和豪车,以及装备齐全守在房屋四周的保镖。
都在无声彰显里面客人的尊贵身份。
蒋宝缇一路畅通无阻,由穿着燕尾服的服务员带上三楼。
为了在爹地面前留个听话的好印象,她今天是个十足的学生打扮。
牛角扣大衣,齐刘海侧编发,脚上穿着一双白色运动鞋,肩上甚至还背着书包。
乖巧到让人觉得青涩的打扮。
和这里格格不入。
于是当那扇厚重的大门被推开时,蒋宝缇觉得自己就像是误入兔子洞的爱丽丝。
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三楼居然是个赌场,不过这个赌场的门槛显然很高。蒋宝缇感受到了最直观的区别。这里很安静,没有那些大吵大闹神情激动的赌徒们。
他们从容且淡定地抽着雪茄,一边谈事,一边将桌上的筹码推出去。
显然赌只是作为他们谈事时的一个无聊消遣而已。
在他们眼中这些根本不算钱,他们也没有指望靠这个东西发财,全部输光也不会心疼。
蒋宝缇觉得空气中都散发着一种有钱人的气息。
在港岛时,她是随便一个举动就能登报上头条的富家千金。可来了这里,她觉得自己像街边乞讨的流浪汉。
让钟鸣鼎食中成长的富家千金感到自卑局促的,或许就是让她去到一个完全不属于她,且不能够被她所接触到的阶层。
蒋宝缇突然想走了。
但一道十分温和的男声留住了她:“Tina。”
蒋宝缇抬眸,循声望去。注意到了坐在赌桌一边的宗钧行。
很显然,今天由他坐庄。而他的面前也同样摆满了成堆的筹码。
他姿态放松地坐在那张柯布西耶椅上,长腿交叠。手肘搭放在座椅扶手上,单手撑着额头。那双纯黑手套将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勾勒明显。
All black的穿搭,就连领带都是黑的。
一丝不苟的背头,没了额发做遮挡,他的顶级骨相一览无余。
凌厉中带着几分儒雅。他虽然坐着,给人的感觉却是在居高临下的俯瞰。
宗钧行的气场分明比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强大,但蒋宝缇在面对他时,反倒没了刚才的自卑与局促。
安全感是莫名其妙出现的,和他一起,迅速填充满她的整颗心脏。
穿着性感的荷官此时正在发牌。
“过来,打个招呼。”宗钧行没有起身,还保持着双腿交叠的坐姿,只是伸手轻轻将她揽了过来,让她站在自己身边。
蒋宝缇的手臂挨着座椅的扶手,目光放在屋子内其他几人身上。
要不怎么说物以类聚呢,这些人甚至不需要多么昂贵的名牌装饰,都能看出身份不俗。
Old money的气质是后天没办法培养出来,只会学的不伦不类。他们由金钱和背景,还有文化底蕴滋养。
每个人身上都着浑然天成的内敛优雅,是正统英伦气质的绅士。
“你们好,我是Tina。”有了宗钧行在旁边做靠山,她总不至于怯场。
那些人笑容和善地回应她:“晚上好,tina。”
甚至考虑到蒋宝缇是中国人,还特地说的中文。虽然发音有些蹩脚。
处在这个地位的都没有多余的好奇心,且保持着该有的边界感。
所以蒋宝缇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
——他们没有询问她和宗钧行的关系。
宗钧行让人搬来一把椅子放在他身边。
蒋宝缇坐下。她肩上的书包已经由服务员帮忙拿走并放好了。
她看见荷官发了几张牌过来。
男人放下交叠的长腿:“试试?”
她摇头:“我……我不会。”
“会翻牌就行。”他微微偏头,示意她,“翻开。”
蒋宝缇只能听话地伸手,将那张牌翻开。红桃五。
她还不懂发生了什么,荷官已经将宗钧行面前那些筹码均匀地分给了对面的几个人。
输了?
她一脸懵,不死心的问了一句:“输了吗?”
“嗯,输了。”他轻描淡写地摸她的手,有点凉,“你很冷。”
她满脑子都是为什么输,刚才输的那些筹码是多少钱。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的手凉的像是刚从冰水里捞出来
宗钧行将自己的外套脱了给她穿上。
她听话地仍由他摆布,直到那件西装外套像裙子一样将她遮住。
行动都变得迟缓了。
蒋宝缇认为一人做事一人当,既然是她输的,那就应该由她来出这个钱。
她现在是有钱人,爹地刚给了她一张卡。
所以她从钱包里取出那张卡,阔气的和宗钧行说:“那些筹码是多少钱?我来给吧。或者我用这些钱去些筹码。”
他不为所动,只是略微颔首,淡声问她:“卡里有多少?”
她说:“五十万。”
“人民币。”她不忘补充一句。
宗钧行松开揽着她腰肢的那只手,将自己面前的筹码分出去五枚。
蒋宝缇还特地等了等,确认他不会再有下一步动作时,她才面带震惊的问:“没了?”
他点头。
蒋宝缇:“……”
她默默地将那张卡收回来:“那就当我……没说吧。”
……
两个小时之后,蒋宝缇深刻理解到赌博的危害。
才这么一会儿,她输掉了两套公寓。
虽然是宗钧行的钱。
即使已经回到家,吃完饭了洗完澡了,她仍旧没能从这种心疼之中走出来。
她很少有这么心疼钱的时候!!
见她仍旧闷闷不乐,宗钧行从身后抱她:“放松了这么久,心情还没变好?”
他居然将赌博输钱理解为放松。
蒋宝缇觉得不可思议。
爹地亲自过来这边谈的那桩生意的价值可能还没他刚输掉的那些钱多。
她瓮声瓮气:“我没有难过。”
只是有些心疼那些钱而已。
宗钧行捏着她的下巴,低头和她接吻。
“我说过的,发生了任何事情都可以和我说。”他用舌头安抚她的情绪,很有技巧,从上颚吻到舌根。
蒋宝缇觉得自己的嘴巴都快合不拢了,他吻的太深入。深到她开始生理性干呕。
她没办法从他的掌控中挣脱,自然也没办法逃离他这个让人窒息的吻。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舍得离开。
蒋宝缇用那双失焦的眼睛看他。
相比她的失态,罪魁祸首仍旧从容优雅。甚至还用方帕替她擦掉唇角溢出来的口津。
想起他的舌头几秒钟之前还在她的嘴里疯狂捣弄掠夺,她就觉得……
觉得他根本没有表面看上去的这么禁欲清贵。
他只是对欲望的把控收放自如而已。
甚至可以精准到几小时,几次。
近乎变态般的自制力和掌控力。
他的控制欲不止表现在对待蒋宝缇。甚至连他自己,他都需要百分百的掌握。
这样的好处就是他不会有任何弱点和软肋。
他可以控制自己不动情,不心软,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波动。
确认她缓好之后,他低声命令:“嘴巴张开。”
蒋宝缇抿了抿唇:“还要继续亲吗。”
到了给妈咪打电话的时间了。刚才收到护工阿姨发来的信息,妈咪最近的状况不错。
蒋宝缇不想错过这个能和妈咪正常交流的机会。
宗钧行对于她的拒绝隐约露出些不悦来:“如果说不出我爱听的话,那就不要说了。Tina,你希望我用什么堵住它,舌头,还是我的生殖器?”
蒋宝缇的身子猛地顿住。
她总算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了。
宗钧行其实一直都在生气。或许是从两天前的那个晚上开始的,但他表现的太平静了,所以蒋宝缇才没有立刻察觉出来。
她顿时觉得自己身上尺寸合身的睡衣都开始收紧,勒的她喘不过气。
“告诉我,今天去见了谁。”他淡声警告,“我说过,不许撒谎。”
“我今天……”她不敢再骗他。很明显他已经发现了一切。
蒋宝缇只能老实交代;“我去见了我爹地……他来这边谈公务,顺便看看我过得好不好。”
“顺便?”或许是见她认错态度良好,宗钧行的语气缓和许多,“看来你在他眼里并不重要。”
蒋宝缇低下头,她被他的话戳中痛点,想反驳都没有底气。
“Tina,这不重要。”她的沮丧令宗钧行心软。
他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他宽厚的肩,温暖壮硕的胸口,以及肌肉结实的长腿。
在此刻都变成了她的避风港。她可以依偎,可以倚靠,也可以坐在上面。
他温和的声音里带了几分蛊人的引诱,和上位者的引导:“如果你不想当他的女儿,我可以帮你抹除掉这个身份。你可以留在美国,留在我身边。”
第14章
蒋宝缇一整晚都在做梦, 那些梦乱七八糟毫无头绪。
她睁眼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还好来得及。
她给妈咪打去视频,很快就接通了, 手机由护工转交给妈咪。
屏幕中的女人温柔貌美。岁月显然万分优待她。
蒋宝缇也只有在妈咪面前才会露出最真实的一面来。
妈咪总说她就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如果可以的话, i蒋宝缇倒是希望自己一直都没长大。
这样的话,爹地还爱她,妈咪也好好的。
那段时间应该是她最快乐的时候了吧。
“小周前几天来看望我, 说了他要结婚的事情。”
蒋宝缇有些不满地皱眉,嗔怪道:“他去找妈咪做什么。我都已经和他绝交了,他休想从您这里再与我和好。”
妈咪笑容无奈, 纤长素白的手指正剥着桔子:“小周都和我说了。我知道你讨厌宝珠,但联姻这种事情是由大人做主。他爹地那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蒋宝缇一点也没被动摇:“如果他不想的话齐叔叔也不会勉强他。而且他明知我和蒋宝珠不合。”
“你们啊。”妈咪摇了摇头, 笑容有些无奈,“宝珠比你大不了一岁, 年底就要订婚了。也不知道你爹地有没有替你操心过这方面的事情。从前我觉得小周不错, 现下看来, 还得另找一个。”
蒋宝缇抿了抿唇, 心脏酸酸涩涩。看来妈咪还不知道她和陈家公子的婚事。
“乖宝有遇到喜欢的人吗?”妈咪关心起她的情感。
这样平和温馨的谈话发生在她和妈咪身上实在难得, 蒋宝缇窝在床上,将手机按了免提。
嗯……她在思考。
思考她对宗钧行的依赖算喜欢吗。
第一次见到他, 蒋宝缇有种不敢直视的局促。当然不是因为她自卑,而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
宗钧行身上有种儒雅和冷淡糅杂的气质。
他那双灰蓝色的眼睛由上而下看你时,无需他开口,你自己就会在心中否定自己。
——我是废物,我是渣滓, 我不值一提。
他会让身边的人变得消极和不堪。
那种距离和边界感都太过强烈了。
蒋宝缇没有回答妈咪的问题。
她自己都找不到答案。她驾驭不了宗钧行的。这是在他身边这么久,她唯一认识到的事情。
他不需要大喊大叫, 不需要愤怒,甚至连眉头都不需要皱一下。
你的所有情绪都会在他从容不迫的温和语气中被牵动。
恐惧,敬畏,以及不安。
好在她没有回答,尤其是没有否认。
因为当电话挂断时,她才注意到房内还有第二个人的存在。
她被吓到的同时开始在心里复盘,自己刚才应该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她故作镇定的询问宗钧行:“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刚才。”他在她身旁坐下,淡声和她道歉,“抱歉,看你在打电话所以才没有出声打扰。”
“没关系。”她动作自然地去抱他。
自然到这样的动作仿佛已经做了千千万万遍。
宗钧行同样自然地单手搂着她的腰,让她坐在自己腿上:“要出门?”
“嗯,场地需要我们艺术系的来布置。”她声音透着不满,像和家长告状的小朋友一样嘟囔着,“什么校庆,就是为了捞钱的活动。搞个噱头而已。据说学校那个新建成的图书馆就是某个学生家长捐赠的。里面光是椅子就好几万一把。也不知道究竟是谁,人傻钱多。”
不过疼孩子倒是真的。否则也不可能如此大的手笔。
其他人也会捐,但都精打细算不会捐这么多。
他不光捐了一整栋楼,甚至连后续的一系列费用也全都包了。
蒋宝缇想到这里又开始羡慕。
别人的家长为了自家孩子能在学校过的舒心一些,不惜捐楼捐地。
而她的爹地,却对她不闻不问。
“人傻钱多”本人听了她对自己的点评,并没有太多反应。仿佛她所说的另有其人。
没睡好的那点起床气先后被妈咪和宗钧行治愈。
蒋宝缇深刻理解并贯彻一点,人生要及时行乐。
管她能不能驾驭得了宗钧行,至少现在他对自己百般纵容。
她将头埋在他的颈间,贪婪地闻了闻。
她喜欢他身上的味道,不像学校里那些骚包男生十米远就能闻到的香水味。
是草本植物的苦涩,很淡,闻多了容易上瘾,恨不得趴在他身上好好闻个够。
如果她是一只猫,那他就是对她有着致命吸引力的猫薄荷。
蒋宝缇不安分地解开他的衬衫,宗钧行没有阻止。他的情绪仍旧寡淡,眼神平静。默许了她的行为。
那是一种身处高位的包容。蒋宝缇解开他的扣子后,直接将整个脸都埋了进去。
她其实想顺便听一听他的心跳。
她很好奇,宗钧行在与她亲昵的时候也会心跳加速吗?
只可惜,当附耳去听时,听见的心跳声强劲而平缓。
没有丝毫变化。
当然,如果她愿意抬一抬头,说不定能看见男人轻微滚动的喉结。
她有些失落,但很快就将一切推给了他的胸肌太厚实。
影响了她的判断。
“还打算看多久?”她的后颈被捏住,男人将她从自己胸口拉开。
蒋宝缇恋恋不舍地将视线从他的身上移走:“我只是觉得……嗯……”
她一边维持自己乖乖女人设,一边冲他撒娇:“哥哥,如果我们以后分开了,你也会让其他女人像我刚才那样趴在你怀里吗?”
他只是略微垂眸,将她话里的两个字低声重复一遍:“分开。”
似乎对她话里这两个字有些不悦。
“我说假如。”她强调。
宗钧行的手还放在她腰侧,没有离开。
他的手很大,很轻易地覆盖住。她察觉到手指的力道在轻微加重,她如同被禁锢住。
感受到了那种无声的压迫感。宗钧行带来的。
但他的声音仍旧温和,他轻声询问她:“你想和我分开吗,Tina。”
“当然不想!”她很快表态,语气再次处在弱势,“我是怕你不要我。”
“怎么会。”他漫不经心的给她承诺。是承诺,还是警告。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Tina。”
所以,这算告白吗?
蒋宝缇想,应该不算。
宗钧行不会为了感情而花费心思。
他对待蒋宝缇的方式很简单,虽然他会陪伴她。
但这种东西是相互的。为什么不能说是蒋宝缇在陪他呢?
并且二人的欲望也是不对等的。
蒋宝缇的舒适范围在一小时内,可对于宗钧行来说,这个时间远远不够。
他需要更久,更久,更久。
而其他方面,总结下来就是一个字——钱。
他对她的好,都建立在这两件事情上。
刚好,这些对他来说不值一提。
有了妈咪作为前车之鉴,蒋宝缇认为世界上的男人都很善于伪装。
爹地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否则以他已婚的身份,温柔美丽的妈咪怎么可能会和他在一起。
他隐瞒了他的过往,欺骗了妈咪,以一位成熟稳重的未婚男性身份出现在妈咪面前。
蒋宝缇自认自己身上没有多么出众的优点值得让宗钧行被她迷得神魂颠倒。
她或许是漂亮的,年轻的,迷人的。
但那些需要加上前缀,是有局限性的。
宗钧行见过太多顶级美人了。
她们身材顶级,长相顶级,血统顶级,高贵顶级。
蒋宝缇在种种方面都毫无优势可言。
她想,或许是因为年轻稚嫩的她可以满足他近乎变态的管教癖。
Saya看房门没关,想进来叫蒋宝缇下楼吃早饭。
结果刚进来就瞧见这一幕。
——蒋宝缇坐在宗钧行的腿上,头仰地高高的,脖子挺地直直的。双手抱着宗钧行的头,神情有些放空。
听到声音后,她惊慌失措地躲进宗钧行的怀里。
Saya非常有眼力见,平静地说完一声抱歉后,便离开了这个房间,还贴心地替他们将房门关上。
“完了。”
蒋宝缇尴尬到心如死灰,死死揪着宗钧行的衬衫领口。这一幕居然被阿姨看到了。
为什么门没关!!!!
宗钧行从容不迫地替她将睡衣扣子扣好,淡声安抚:“她已经走了。”
“但她刚才看到了!”她面红耳赤,后面的那些话羞耻到说不出口。
宗钧行无动于衷:“她没看清。”
和宗钧行的冷静比起来,蒋宝缇慌乱焦灼的恨不得时间倒流:“可……可她知道我们在做什么!”
接下来让她待会怎么去面对Saya阿姨。
“她早就知道。被你弄脏的那些床单都是她洗的。”
亲自将狼狈的蒋宝缇整理好之后,宗钧行站起身,开始更换衣服,准备出门。
黑色的理查德米勒佩戴在他的手腕上,和衬衫袖口那枚宝石袖扣一同折射出尊贵高雅的光泽。
蒋宝缇顿时愣在那里,这一认知无疑是一击重创:“我以为……”
宗钧行偏头看她:“以为是我洗的?”
她当然知道不可能是宗钧行洗的。
蒋宝缇摇头,声音渐渐地弱了下去:“我以为是放在洗衣机里……”
“手洗比较干净。”他压低了声音,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蒋宝缇似乎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一些不易察觉的……逗弄?
“水太多了。”他说。
这句极富歧义的话让蒋宝缇一整天都心不在焉。
Max和她说话喊了好几遍才她回神。
“你怎么了,感觉魂不在身上。”
蒋宝缇随口敷衍:“有点困。怎么了?”
Max眼神质疑:“你千万别和Lumi一样,魂被男人给勾走了。”
卢米的那个多比男友怎么能和宗钧行相提并论呢。
蒋宝缇觉得就算她的魂儿真的被宗钧行给勾走了,那也是在情理之中。
今天出门的时候她一直盯着他的脚踝看。
坐在同一辆车内——他工作不忙的时候会让他的司机绕远路先送她去学校。
迈巴赫的后排不算拥挤,却也没多宽敞。所以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
他的坐姿慵懒随性,身体呈现自然舒展的线条。
白色衬衫看上去更加商务,大臂上的袖箍是实用性而非观赏性。可自从他上次在做到一半时随手将手臂上的袖箍摘下,用来绑住她乱动的双手之后,她就没办法直视它。
总觉得瑟瑟的。
量身裁剪的西装质感高级考究,在他长腿交叠时,由于布料的延展性,裤腿轻微往上。
露出被黑色商务袜覆盖遮蔽的脚踝,骨骼以及肌肉的线条走向性感诱人。
他不用刻意去硬凹气场,只是坐在那里,什么也不做,自然流露出的儒雅高贵足够让人为之心动。
这是属于高位者和成熟男性的魅力。
再想一想卢米的那个男友……
她绝对绝对绝对没有在这方面和朋友比较并获得优越感的意思。
她只是单纯的瞧不起卢米的男友而已。
如果以貌取人是一种罪的话,她愿意自行走上绞刑架。
——而且她也没有以貌取人。卢米的男友又丑德行又差,真正的相由心生,表里如一。
蒋宝缇早就想好了,要是他敢对不起卢米,她一定会像对待gary那样对待他的。
不过眼下她还是应该先操心好自己的事情。
她没想到周三来的这么快。
教授在那天表现的非常具有亲和力,他说他早就把这些学生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蒋宝缇和Max在下面窃窃私语。
“那他会被儿童保护组织以虐待子女为由的名义抓走的。”
“对啊,他整天骂我们是废物。”
要是在以前,卢米肯定会加入其中。可是现在……
蒋宝缇看了眼原本属于卢米的座位,如今却空空如也。
“我真为她担心,亲爱的。你说Lumi还会清醒吗?”她让蒋宝缇向她保证,“你绝对不能像Lumi这样,成为被男人蛊惑的恋爱脑。”
“当然。”她很有自信,伸手拨弄自己柔顺的大波浪长发,“我只会让男人臣服在我的百褶裙下,让他们为了我变成恋爱脑。”
“后排交头接耳的那两位!”她们的窃窃私语很快就引起了教授的注意,他愤怒地拍桌,“你们的家长还没来吗?”
Max为蒋宝缇打抱不平:“她是留学生。您会为她的家长报销机票吗?”
教授眉头皱着,对这个爱顶嘴的学生印象分大打折扣。但面对蒋宝缇时,他一脸和蔼的笑容:“Tina同学的家长已经提前和我通过电话了,他会在半小时后抵达学校。”
教授走后,Max一脸便秘般的难看脸色:“他对你未免也太谄媚了。完了Tina,他该不会是看上你了吧?”
蒋宝缇认为他看上的不是自己,而是宗钧行。
爹地没有教授的电话,更别提主动去联系教授。所以提前和他通过电话,还自称是她家长的人,就只剩下一个了。
蒋宝缇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如果让他们在这种时候碰上,她该怎么解释?
光是宗钧行的身份该如何向爹地介绍就够她头疼的了。
——“这位是我为了毁掉那桩婚约,特地在这边找的男朋友。但我觉得他比起当我的男朋友,更想当我的爹地。您愿意将我过继给他吗?”
那她又该怎么向宗钧行介绍爹地呢?
——“这是我爹地,也是你未来的岳父。”
天呐,她肯定不能这么说。宗钧行估计压根就没考虑过要和她结婚的事情。
“你今天走神的次数有点多。”Max再次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眼神狐疑的看着她,“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蒋宝缇没办法和她详细解释。
她认为当务之急应该先去给爹地打一通电话,让他不要来。
她没办法去让宗钧行别来,他一旦决定了要做某件事情,哪怕有人死在他面前,他也只会面不改色地绕过尸体。
才刚出去,教授叫住她,说出了一句她在此刻最不愿意听到的话。
“Tina,过来一下。你父亲来了。”
她瞪大眼,后背一凉。
父亲?哪位父亲?
第15章
中年男人走上台阶, 和教授握手。一口流利的英文,并不掺杂任何口音。
爹地年轻时曾先后在英美留过学。
蒋宝缇有些局促地站在门口,这口气不知是该松下去, 还是重新提起来。
爹地简短地和教授打过招呼后, 目光便又放在蒋宝缇身上。
万幸她在学校也一直都是乖乖女的形象,没有任何出格打扮。
所以爹地对她现在还算满意。
教授是第一次见到蒋宝缇的家长,之前几次的联系都是在通话之中, 要么就是由他的特助或是司机出面。
不过声音能听出区别来,和他通话的那个人明显更加年轻。
对方走过场一般地和爹地说了许多蒋宝缇的好话。
爹地非常中式家长,表现的十分谦逊, 同时谢过教授这段时间对Olive的关照。
教授一愣:“Olive?”
蒋宝缇急忙出声打断,绕过这一步骤。
Olive是她之前的英文名, 是爹地在她出生后,和“宝缇”这个名字一起取的。
寓意为橄榄树, 代表和平。
但和宗钧行在一起后, 他就为她改了名字。
爹地并不知道这一切, 如果被他知道的话, 或许会动怒, 会生气。
她隐约觉得今天可能会发生些什么,老天保佑平安度过。
Max还是第一次见到Tina的父亲, 她小声和她感慨:“你父亲可真是一个有魅力的中国男性,虽然能看出年纪大了,但他很迷人。难怪你长得这么漂亮。”
蒋宝缇被她夸的莫名有些自豪,就像小时候爱攀比父母的小学生。
但她还是出声解释了一句:“我其实更像妈咪。我妈咪长得非常美丽,有机会的话, 我一定要让你们见一面。”
她现在的情绪非常矛盾,看到爹地的瞬间, 她无异是慌乱和不安的。
但那种雀跃的心情同样没办法被掩盖。
毫无疑问,她也非常高兴。
事实证明,她高兴的太早了。
在陪同爹地前往场地落座时,蒋宝缇看到了刚下车的宗钧行。
跟在他身后的是William。
他显然对今天还算重视,从他的穿着就能看出来。
非常正式的高定西装。
黑色英式大衣,同色系的马甲,白色衬衫,领带是暗条纹的。袖扣和领带夹是成套的。
一丝不苟的背头,那张中美混血混的恰到好处的脸上,既有西方骨相的立体硬冷,也有东方皮相的温润。
他灰蓝色的瞳色非常少见,阳光下显得清透,像一块寒冷的冰。再搭配毫无遮挡的凌厉眉骨。
定制西装包裹下的身材高大挺拔,气质儒雅内敛。
即使身后站着同样身材高大强壮的William,但他完美的身材比例还是令人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他的身上。
他的视线平缓地在面前扫视了一圈,哪怕是第一次见面,但这位东方面孔的中年男性身份,他基本已经确认。
他没有往前再走一步,而是单手插兜地站在原地。
有了对比才会有一个大致的了解。
无论是年长他许多的教授,还是爹地。他们在他面前都显得万分不起眼。
蒋宝缇如此直观的察觉到爹地和宗钧行之间的差距。
他今天甚至连那双外出时必不可少的黑色手套都没有佩戴,足以可见他的诚意。
——宗钧行讨厌触碰。但在礼仪方面,佩戴手套或是帽子与人握手,都是不礼貌的。
当然,从前的他并不在意这个。
蒋宝缇心乱如麻,他越是表现出对自己的重视,她就越发心虚。
以爹地的阅历和年龄,他不可能什么都没看出来。虽然不清楚对方的身份,但从他下车后,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始终都注视着自己的女儿。
从未有过一刻大方施舍给其他人。
于是蒋正豪用询问的眼神看向蒋宝缇。
气氛因为宗钧行的出现而变得凝重紧张,归根结底还是他身上的压迫感太重。即使他面无表情,即使他一言不发。
蒋宝缇甚至都不敢直视他。
这样的场景她该怎么说?直接和爹地介绍他的存在?
明明和宗钧行在一起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个,可不知为何,真到了这个时刻她反倒没有勇气了。
气氛一时胶着。
宗钧行没有开口,他只是平静地看着蒋宝缇,显然是在给她最后的机会。
只要她做出了正常的选择,他可以原谅她的不诚实。
只可惜,她还是让他失望了。
她在坦白和隐瞒之间选择了装瞎。
她急忙挽着爹地的手臂,说要带他去参观自己的画,在上次大赛中获得一等奖的作品,此刻就挂放在学校的艺术画廊上。
她紧张到呼吸都乱了,走路同手同脚。爹地自然也注意到了她的异样。
他无声地看了她一眼,而后回眸,又看了眼站在原地,目光跟随他们挪动的那位年轻人。
对方的身份看上去并不简单,他的外在的确很出众,但比他的外在更亮眼的,毫无疑问,是他的身份。
那种凌驾于一切之上,向下俯瞰的凌然气场不该出现在这样一位年轻人的身上。
蒋宝缇一整天都心不在焉,虽然宗钧行并没有再找过她。但她还是坐立难安。
试探地给William发了一条信息。
——William哥哥,你们回去了吗?
一直等到校庆结束,她都没有等来答复。
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关于宗钧行的消息。
至少在那场校庆之上,她听到校方的发言代表手中拿着很长一条的感谢名单。
上方是此次的捐赠者。
其中大多数是学生家属,另外一小部分是此时被邀请回来参加校庆的优秀毕业学子。
作为大轴被单独感谢的,自然是出手最阔绰,身份最硬的。
“感谢来自Kroos·Adams先生以个人名义捐赠的一亿美金,用于学校的建造以及艺术系的创作经费。”
“Wow!!”这对艺术系的学生来说,不亚于天降一笔横财。
学校是以金融专业而闻名,对艺术系并不上心。天知道在这之前他们这些搞艺术的过的到底有多拮据。甚至被其他系的学生取名为捡破烂的流浪汉。
可是近年来艺术系每年获得的捐赠让其他系眼红到流血泪。
那些艺术类的比赛相比往年数量翻了好几倍,奖金也是。
而常年霸榜第一的蒋宝缇最受瞩目。
Max在旁边和蒋宝缇交头接耳:“这位Kroos·Adams先生该不会在咱们艺术系包养了一位Sweetheart吧,出手未免也太阔绰了,他已经连续捐赠好久了。”
蒋宝缇的心脏一惊,几乎被她猜中一半。
她在心里反驳,才不是包养,是男女朋友。
但是她现在根本没有心思去考虑这么多。
校庆结束后,蒋宝缇送爹地离开,那辆黑色的奥迪rs7停在路边。
同样黑色的柯尼塞格停在它的前方。
蒋宝缇一眼就认出了那辆车,车主是宗钧行。
单面可视的车窗升了上去,所以蒋宝缇不知道里面究竟有没有坐着人。
甚至连车灯都是熄的。
那种难以呼吸的紧张感让她又开始走路同手同脚。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或许宗钧行此刻正被校方那些董事们拦着,讨好奉承。
他很少出现在公众视野,那些人必定是不会放弃这个能和他拉近关系的机会。
他就像是至高无上的国王一样,被人顶礼膜拜。
然而就是这样高高在上的人,在不久前竟然被她忽视。
蒋宝缇不知道是该为自己的“胆大无畏”叫好,还是该为“胆大无畏”的后果提前畏惧。
爹地没有立刻上车,而是站在路边和她说了会话。
姑且算得上是父女间的谈心吧。
“你妈咪的身体状况近来有所好转,前段时间给她换了新的主治医生,她不失眠了,清醒的时间也占了大多数。”
这是好消息,但蒋宝缇迫切地希望能换个谈话地址。
她恰好就站在那辆柯尼塞格旁边。
“你和小源的婚事,会不会怪爹地?”
他突然用这个带了些慈爱的语气同她说话,不知为何,蒋宝缇莫名有些眼热。
并不是旁的其他情绪,而是来源于一种委屈。
不被重视,不被爱的委屈。
就算她有个不入流的“私生女”头衔,但和她拥有同样身份的蒋宝珠却可以嫁给门当户对的齐文周。
看她哭了,蒋证豪轻轻叹气,从前胸口袋取出方帕为她擦了擦眼泪:“爹地知道你心里有怨,但小源是爹地在可选范围内能给找的最好的。他虽然智力有缺陷,但那是后天造成的,起码不会遗传。而且小源是长子,家庭氛围和睦,你嫁进去了不用受人刁难。日后也能有个保障,还不用担心丈夫出轨,情人逼宫。”
蒋宝缇想,爹地之所以知道的如此清楚,或许是因为他就是一个这样的男人。
因为自己出轨无数,所以认为世界上的男人都管不住下半身。
唯独痴傻不通情事的人才是例外。
的确,这点蒋宝缇并不否认,男人只需要满足一条,基本就能判断他是渣男。
——那就是有呼吸。
爹地摸了摸她的头,又抱了抱她:“还有最后一年,专注学业,妈咪和我在家等着你。”
司机早已下车,拉开后排车门,弯腰候着。
爹地临上车前又看了蒋宝缇一眼。
蒋宝缇知道,这或许是爹地在美国最后一次见她了。接下来他要去忙他自己的正事。
蒋宝珠说的一点错也没有。
爹地的确只是顺便看她一眼。
她觉得自己好像释怀了,并接受自己不被爱的事实。
父亲有那么多孩子,她只是其中一个而已。可能他对她的确是有父爱存在的。
但太少了,分量太轻。轻到根本填补不了蒋宝缇的所需。
她是个贪心的人,她想拥有很多的爱,独一无二的爱。
那辆黑色的奥迪rs7开走了,蒋宝缇头垂下去,盯着路边那颗被路人踢来踢去的石子看了很久。
路人好像都很嫌弃它,嫌它碍眼,嫌它硌脚。
它的存在是多余的。
的确,它不该出现在这里。那么它应该出现在哪呢,它的真实归属又是哪呢。
它生来就没有手脚,它不可能是自愿出现在这里的。
可为什么对方将它带到并不属于它的世界,却还将它遗弃,弃之不顾。
或许只有心思敏感的人才适合搞艺术,也或许是搞艺术的大多都心思敏感。
蒋宝缇最终还是蹲下,将那颗和自己拥有相同命运的石头捡了起来。
给了它一个归宿。
可石头都有归宿,那她的归宿又在哪里呢?
港岛的那个家?那是她的家吗?
蒋宝缇默不作声地将石头放进了外套口袋,转身离开之时,她这才发觉身侧那辆柯尼塞格的车窗不知是何时降下来的。
驾驶座上,男人的半张脸都隐在黑暗之中,黑色西裤覆盖下的长腿交叠,而他的手,则松弛随意地搭放在膝盖上。每一条筋脉都在往外渗透成熟男性的魅力。
蒋宝缇看不清他的脸,但她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宗钧行。
她感受到了一言不发下暗流涌动的低气压。
这是第一次。
第一次从他身上感受到这么明显的情绪外放。
他有意让她知道自己在生气。
“Hop in(上车)”他没说别的,只是淡声让她上车。
蒋宝缇不敢多说什么,听话地走到副驾驶,拉开车门坐进去。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宗钧行亲自开车。
都说通过一个人开车时的态度就可以看出他的大致性格。
蒋宝缇想,这番话的确很有道理。
宗钧行开车很稳,不会急刹。哪怕被人恶意别道,他也无动于衷。
蒋宝缇几乎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她试图猜测他当下的情绪,也无从猜起。
一路上宗钧行都没有开口说话,蒋宝缇自然也不敢擅自开口。
回到家后,晚饭宗钧行没有吃。
蒋宝缇独自一个人在饭厅用完晚饭。
她因为贫血,所以一日三餐都得按照营养师搭配的食谱吃完。
分量和身体所需的营养元素都是专门调配好的,以她的饭量,正常情况下是可以吃完的。
除非身体不适,或是没有胃口。
当然了,如果哪天有剩下,Saya阿姨会单独和宗钧行说明。
所以蒋宝缇连减肥的念头都不能动。
即使她现在的体重甚至需要增肥。
用完晚饭后,蒋宝缇再三犹豫,还是去了书房。
里面很安静,宗钧行回来之后便将自己关在里面处理公务。
蒋宝缇进去的时候他正在打电话。站在落地玻璃前,单手抄兜,背影伟岸高大。
衣服还没换,仍旧是白日里的那身。
无比正式的高定西装,此时脱了外套,只有马甲、衬衫和领带。
一如既往的儒雅矜贵。
“这种事情如果也需要来问我,那么你的存在意义是什么?”
他低头点烟,平淡冷静的语气,带着令人畏惧的震慑力。
蒋宝缇想,他的确是个非常合格的掌控者。
不管在私人感情上,还是工作上,他都是一名不折不扣的dom、master。
是掌控者,也是主宰者。
没有人敢挑战他的权势和威望。
大概是听见了开门声,宗钧行并没有回头。
整个家里能在未经他允许的前提下就擅自进入到他的书房里的人,也只有蒋宝缇了。
所以他提前结束了通话。
蒋宝缇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西装轮廓硬朗,散发着成熟稳重的气质。
蒋宝缇闻到似有若无的烟味,从他那里传来的。
她停在原地,不知现在是该主动上前还是该离开。
她害怕动怒的宗钧行,因为未知。
他很少生气,喜怒不形于色,所以蒋宝缇并不清楚他动怒后的样子。
但同时……
事先声明,她绝对不是变态。
她虽然略微有那么一点点点点点点的期待。她的潜意识里似乎渴望“被惩罚”
当然了,这些是发生在她知道宗钧行并不会真的伤害她的前提下。
或许他对其他人心狠,可以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等等……
蒋宝缇突然想到了之前在院子里看到的那一幕。
Gray的下场……
她先是看了眼书桌上方的抽屉。她记得宗钧行之前将手枪放在了里面。
是的,没错,就是那把打穿Gray左右肩膀的手枪。
书房内的气氛安静的有些诡异,或许是哪个地方的窗户没关严实,透进来一阵风,将门给带上了。
她听见了自动落锁的声音。
嗯……完了。
——这是她脑子里唯一的想法。
但好在,她还没“完”
宗钧行走到沙发前坐下,他平静无波的眼神漫不经心地落在将宝缇身上。
微微岔开腿,语气很淡:“过来。”
蒋宝缇只能听话的过去,但步子迈的很小,似乎想将这条十秒就能走完的路程走出十个小时来。
宗钧行什么也没说,只是拍了拍自己的腿,让她坐上来。
他的腿很结实,坐在上面踏实安心。
只不过现在蒋宝缇只剩下心慌和坐立难安。
“那个……”她主动和他认错道歉,“我今天不是故意装作不认识你的,是因为爹地他……他可能一时接受不了我自己在外面找了个男友。”
他的语气十分温和:“既然你这么在乎他的看法,为什么还要和我在一起?”
蒋宝缇被问的哑口无言。宗钧行总是能很精准地拿捏问题所在。哪怕她试图蒙混过关也无能为力。
“我……”她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或许她在其他地方擅长伪装,左右逢源。可在宗钧行看来,那不过是三岁稚童的幼稚把戏,无伤大雅,反而令她显出几分笨拙的可爱。
不过有些时候,也会变得碍眼。
“Tina,还记得我和你说的第一句话吗?”他贴心地替她将歪掉的领口整理好,她能够感觉到,他筋骨分明的手指从她颈侧擦过。
或许是出于某种偏见,也或许是出于某种直觉。她在那个瞬间的确生出了一种畏惧。
——可能他的手指会在下一秒捏碎她纤细脆弱的脖颈。
他的手劲很大,她亲身体会过。他能单手抱起她,甚至控制她的身体的起伏。
但她所害怕的这些从来都没出现。他的确只是在替她整理衣领而已。
迟迟没有等来回答,他略微垂眸。
蒋宝缇心虚地挪开视线,不敢和他对视:“你说……你要绝对的忠诚和诚实,问我能不能做到。”
“你是怎么回答我的。”
“我说……”她抿唇,声音微弱到只有近在咫尺的宗钧行才能听见,“……我会尽力。”
他很轻地笑了,按灭了烟。
“我一直不太理解中国人奉行的孝道。血缘关系究竟是维系,还是枷锁。”他问她,“Tina,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她被问的一脸茫然。她是真的不知道。这种问题相信大部分人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很多东亚家庭中的亲子关系,哪怕童年过的不幸福,可仍旧会被血缘捆绑,做不到不孝顺。
他看着她的眼睛,从容冷静的叙述起她的现状:“他不爱你,把你扔在美国,是我在养着你,Tina。”
她闷声闷气:“这个我倒是知道……”
她在不断渴求父爱的这条路上,一遍又一遍地确认父亲确实对自己没有爱。
甚至可以说,聊胜于无的爱。
或许有,但并不多。
对她来说远远不够。她的心脏是无底洞,那里需要用很多爱来填满。
宗钧行总是能用很温和的表情,和她说出最冷漠的话来。
他说Tina,你让我很寒心。
蒋宝缇知道这件事是她做的不好,是她考虑不周。
宗钧行很少如此重视工作之外的事情。甚至于,他连工作上的事情都没如此重视过。
可她居然……
蒋宝缇和他道歉:“对不起,我只是……”
他平静的打断:“我接受你的道歉,现在去休息吧。”
蒋宝缇有些不安:“你不生气了吗?”
“我没有生气,我只是觉得,或许我该好好思考一下我们之间的这段关系要不要继续。”
听到他的话,她的嘴唇开始颤动:“什么意思,你要和我分开吗?”
这是他们在一起这么久,宗钧行第一次和她说这样的话。蒋宝缇的确有些慌乱和不安。
她想过他或许会生气,但没想过会到如此严重的地步。
宗钧行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轻描淡写的反问她:“你和我在一起的原因是什么?”
她说:“因为我喜欢你。”
宗钧行松开了抱着她的手,他将她从自己的腿上放下。
“行了,出去吧,等你想好了再回答我。”
“我……”
“出去。”他的语气突然变得十分冷淡,显然耐心已经彻底耗尽,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警告的一番话,“趁我还愿意好好和你说话。”
蒋宝缇嘴一瘪,眼泪夺眶而出,但又不敢哭出声音。一边忍耐着哭声一边往外走。
肩膀像是被调成了震动模式,拼命抖动。
妈的,该死的美国佬,去死吧!!!
小心眼,小心眼,小心眼!!
她委屈地要命。第一次被他凶。
虽然这种程度甚至称不上凶,他甚至连音量都没增加哪怕一分贝。
蒋宝缇刚打算回到房间后放声大哭一场,书房门才刚拉开,下一秒,一条结实的手臂从她头顶伸出,又将那扇门给关上了。
“为什么哭。”他低声问她。
她低着头,没有动,仍旧是面朝着书房门,缩着肩站在那里,像一只鹌鹑。
“我……我没哭。”这番话说的颇有种此地无银的感觉。
哭腔重到每个字都快荡成波浪线了。
身后的男人近在咫尺,彼此都沉默的那段时间里,她仿佛听见他似有若无的一声轻叹。
再然后,是被她拥到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之中。他甚至需要低头,下巴才能碰到她的发顶。
“Tina,我喜欢诚实的孩子。”
蒋宝缇没办法抗拒这个安全感满满的后背抱。
她委屈巴巴地回答他前面的问题:“我怕你不要我。”
又是一声轻叹,男人扶着她的肩膀,让她转过身,和他面对面。
“我希望你对我诚实。我很少将话重复讲两遍,但这样的话我和你说过无数次了。Tina,如果我真的不要你,在需要我将这番话重复第二遍的时候,你就已经不在这个地方了。”
所以,他一遍又一遍的让她诚实,同时也是在给她一次又一次的机会。
蒋宝缇在这种时候还敢色心大起。这不怪她,谁让她的视线刚好和他的胸口平视。
宽严得体的着装,领扣系到最后一颗,挺括的领带一丝不苟。
黑色马甲覆盖下的白色衬衫,看不见一丝褶皱。这样的他明明是清冷禁欲的,可胸前饱满结实的弧度却让蒋宝缇不得不想入非非。
她急忙移开视线,在心里指责自己色令智昏。
这个节骨眼上还敢想这些。
“嗯……”她沉默片刻,觉得眼下也瞒不住了,于是开始一五一十的交代。
在她说这些的时候,她有努力观察宗钧行的神情。
尤其是当她说到自己有个智力三岁……貌似现在已经五岁了的未婚夫时,他甚至连眼眸都未抬一下。
说明他根本就不在意。甚至有可能早就知道。
而当她支支吾吾的继续交代,自己一开始决定追他,也是为了利用他毁掉那桩婚约时,他同样没有反应。
但他的手臂微微抬起,开始慢条斯理地扯开领带,以及松解马甲的扣子。
他的动作十分优雅从容,将蒋宝缇抱在怀中:“知错就改就是好孩子。”
蒋宝缇埋在他柔韧结实的胸口,有种上一秒地狱下一秒天堂的感觉。她觉得有些不真实。
这是……给她诚实的奖励吗?
她由衷的觉得,当个好孩子真好。
直到宗钧行问了她第二个问题:“你爹地重要,还是我更重要?”
她实在没想到这种水平的问题能从他口中问出来。
这和“我和你妈同时掉进水里了你先救谁?”有什么区别?
蒋宝缇就像是努力平衡婆媳关系的软饭男老公。
“我不能撒谎,但你同爹地不一样。爹地和我有血缘关系,所以我很难做到彻底和他断绝关系。但你不同,你是没有血缘的爱。所以如果是建立在同等的条件下,我一定会更爱你。”
她这番话说的很有水平,所以宗钧行没有继续去挑刺其中几分真几分假。
他低下头,亲吻她的耳垂。温柔的声音却像是一条吐着冰冷信子的毒蛇:“这件事可以就这么过去。但做错事了应该接受惩罚,不然不长记性。”
他吻的很细致,从她的耳垂亲吻到耳廓,舌头轻轻贴着耳舟,最后将她的整只耳朵都含入口中。她听见了黏糊的水声。
“Tina,你所敬畏崇拜的父亲在我面前,连给我舔鞋的资格都没有。”他并非自大狂妄,他只是在平静的称述事实。
蒋宝缇的爹地这次为了某个项目拉取融资,以及他有意拓展海外市场,让新公司在这边上市,中间找过无数个人疏通关系。
此时来美国也是为了这个目的。
而他要找的那个人,刚好就是宗钧行亲手喂养的一条狗。
他给别人当狗,而把他当狗的人,却在宗钧行面前当狗。
社会是残酷的,阶级分明,一层压着一层。
如果没有蒋宝缇,她的父亲连见他一面的资格都没有。
“你想要的独一无二他给不了你,但我能给。”
“我身边除了你没有其他人。”
他放开了她被吻到水淋淋的耳朵,如同猎人一步步将猎物引诱进陷阱中,“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对不对。你知道怎么选。”
夜很深,方圆好几百公里都是宗钧行名下的。远处有密林,旁边是高尔夫球场和私人马场,以及好几处人工湖泊。
因为蒋宝缇喜欢,他甚至还专门让人弄了一片玫瑰花圃,甚至还有植物园。天气好的时候她会去里面画画。
入夜之后,一切都很安静。
时间在这种时候过的非常缓慢。
蒋宝缇已经彻底没有了力气,绵软的身体往前倾倒,她坐在他的腿上,将后背露给她,而他单手扶着她的腰,控制她的身体。
即使知道宗钧行不可能让她掉下去,但她还是下意识地伸手去抓握他的脚踝。
黑色商务袜,意大利男士手工皮鞋,脚踝处的肌肉与骨头贴合,手感结实坚硬,视觉上却具有性张力爆棚的冲击感,她甚至还能隔着袜子摸到筋脉血管偾张的轮廓。
她一直在哭,他也没有丝毫心软。
房内很安静,除了她的哭泣声之外,只有“噗呲噗呲”的声音。
Saya阿姨进来过三次,除了更换床单和床垫之外,还万分贴心地准备了滋补的汤品。
蒋宝缇简直快疯了,羞耻心让她选择闭上眼睛。
即使Saya阿姨看上去很平静,似乎并不觉得房内正在发生的事情有多令人震惊。
她早就习以为常。否则先生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养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孩子。
他的确经常做慈善,也是个名利双收的慈善家。但还没有善到会因为对方可怜而大发善心,将起捡回家。
他当然有自己的用途。
眼下就是在发挥她的用途之一。
Saya阿姨还贴心的放好精油和某种橡胶用品。
和他此时的凶猛截然不同,他的语气非常温和平静,“放松,Tina。”
“你还在生气吗?”她用最后的力气问他。
因为生气,所以要这样惩罚她。
“你认为这是惩罚?”他单手将她抱起来。
卷起的衬衫袖口,露在外面的小臂肌肉充血后如加热过的钢铁一般。
灼热、坚硬。手臂上的青筋暴起。
“你很难受?”他问她。
她的脸很红:“不……不难受。”
“既然不难受,为什么会认为这是惩罚呢。”他和她接吻,仔细品尝她美味的舌头和嘴唇。
蒋宝缇不知过了多久,她只知道外面天亮了。她亲眼看着外面天色转变,像是墨水被稀疏,暗调逐渐消失。
从一开始的黑蓝转变为克莱因蓝、深蓝、天色、浅天色。
她也开始神志不清,抱着他胡言乱语:“好舒服,哥哥,喜欢,好喜欢。我永远也不要和哥哥分开,嗯……daddy,主人,哥哥……”
她抱着他不断地说着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宗钧行瞳孔一缩,难得地失了态。
“嗯……”伴随一阵闷哼,他抱着她进行了长达几十秒的颤抖。
Max这几天都是一个人上课,卢米忙着和她的男朋友到处约会。Tina也没来学校。
据说是她的家长亲自给教授打的电话,请了几天的病假。
她给Tina打去慰问电话,关心她的身体。她的声音听上去的确不怎么对。
像是在可以忍耐着什么。
病痛?还是咳嗽?
Max心疼道:“需要我去看望你吗?我会买些你爱吃的甜品过去的。”
蒋宝缇的声音有些粘腻,虽然她平时说话就是娇娇嗲嗲的,但今天有些过于娇了:“不……不用,嗯,我休息几天就好了。”
“等等!”Max终于察觉到不对劲,“我好像听到男人的声音了,喘息声?”
“是医生。”她说,“医生在我给注射,刚刚……刚注射完。”
“好吧。”Max没有继续打扰她,让她千万要休息好,不要让病情继续加重。
还以为她这次的病假会像之前那样,持续请上一周,结果她第三天就来学校了。
整个人没有大病初愈后的憔悴,反而还容光焕发,就连面色都比之前更好了。
“感觉你今天看上去气血很足。”Max夸奖道,“皮肤白里透着粉。”
蒋宝缇笑眯眯的说:“可能是最近刚大补过。”
“吃什么了,这么有效。也推荐我试试。”
蒋宝缇想了想,面露难色:“可能会很难,他不会同意的。”
“他?”
她嘿嘿一笑:“我开玩笑呢。”
然后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从包里取出一个首饰盒送给Max。
这是上次她在俄罗斯的拍卖会上看到过的,当时就想拍下来送给Max和卢米。
但因为宗钧行说,把主场让给别人,所以她才作罢。
不过他言出必行,说会另外让人去准备,就真的去准备了。
她看过了,那天拍卖会上出现过的东西他都给她弄了回来。
珠宝十几套,古董花瓶更是摆满了她的房间。她今早刚去楼下的花圃摘了几朵新鲜还带露水的雅典娜插放进花瓶中。
Max打开盒子后,看见里面的手链,惊的眼睛都瞪大了:“天呐,另外一套在女王的手里,据说上一次面世还是在1967年,拥有者是一位私人收藏家。你是怎么弄到手的?”
Max对珠宝很有研究,大部分的女孩子都抗拒不了这种闪闪亮亮的东西。
她们像龙一样。
听完她的话,蒋宝缇不由得开始沉思起来。
宗钧行说这些东西不是孤品,她想要的话会另外让人帮她去弄来。
既然剩下的一套在女王手中,对方肯定不可能会割爱。
那就只剩一种可能了。
——他明面上不抢人主场,给人留面子,私下又将珠宝“买”了过来?
应该不会吧。宗钧行是个儒雅的绅士,他才不会做出这种权势压人,强买强卖的事情来。
所以蒋宝缇认为应该是Max记错了。这个珠宝肯定不止两套。
她看了眼卢米空荡荡的座位:“她今天又没来吗。”
给她准备的那份礼物还在包里放着呢。
Max摇头:“只能等她自己醒悟了。”
女人一旦陷入恋爱之中后,似乎真的会变。卢米简直就像是大变活人一样。明明她以前非常理智,是她们三个人中最理智的那一个。
蒋宝缇和Max轮流劝过,但她的脑子里像是栓了钢筋。她居然还说他令她很有安全感,感觉像daddy。
蒋宝缇气到两眼一黑,什么daddy,分明是dobby!
Max断言:“我早说她是被下蛊了。”
那几天一直都是Max和蒋宝缇两个人,没了卢米吃饭都不热闹了。
直到有天下午Max接到一通求救电话,是卢米打来的。她在电话中一直哭泣。
求Max帮帮她。
Max和蒋宝缇说这些的时候,正在楼下的运动用品店挑选趁手的棒球棍。
她给蒋宝缇也选了一个,考虑到她的力气,她为她选的是相对轻便羽毛球拍。
蒋宝缇觉得匪夷所思:“卢米正在被欺负,我们不报警反而买这个,难道还要在旁边打羽毛球助兴?”
“当然不是,这是用来抽那个dobby的!”Max咬牙切齿,“不能报警,警察把他拷走了我们揍谁?老娘这次非得把他揍成老鼠干不可!”
蒋宝缇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先报警。”
“听着tina。”Max一脸认真,“你知道Lumi的家庭状况吗,如果我们报警的话,她一定会在被男友殴打之后,继续被她的家人殴打的。只有我们能帮她!”
卢米似乎的确没有和她说过她的家境,甚至都没邀请过她们去她的家里做客。即使是生日,也是去附近的快餐店。
想到这里,想到卢米,蒋宝缇的内心才逐渐坚定。
她看了眼手里的羽毛球拍,最后选了和Max一样的棒球棍。用自己还没棒球棍粗的手臂紧紧握住它,宣誓道:“我会把他当成棒球一样抽的!”
Max为此有些担忧,因为她看上去连那根棒球棍都拿不动。但愿不会出现意外吧。
第16章
蒋宝缇刚才的决心随着时间的流逝也消失的差不多了。那根棒球棍还在她手里被紧紧握着。
她有些不安地询问Max:“真的不用报警吗。实在不行叫些帮手也可以。”
Max说等帮手过来Lumi恐怕早就死了。而且她们能去哪里叫帮手。
她们认识的都是学校里的同学, 难不成指望那些成天往身上喷香水的骚包男生?
他们也只有在讨论如何泡妹和骚扰女性的时候才最像个“男人”
蒋宝缇在心里嘀咕了一下,或许她可以给宗钧行打一通电话。
但她很快就把这个念头打消了。
算了吧,要是被宗钧行知道她拿着棒球棍去打人, 非得把她关在家里半个月不许出门。而且还会将她的门禁提前到放学就得回家。
说不定连卢米和Max都会被他划分在不能交友的范围内。
之前被掌掴过的臀部仿佛又开始泛起隐痛。
公寓很快就到了, Max连同小费一起甩下几张钞票。利落地拉着蒋宝缇的手走进公寓。
蒋宝缇在进去之前看到楼下停着一辆柯尼塞格。和宗钧行的那辆有点像。
不过这辆更张扬一些。
这么破旧的公寓外居然还有如此昂贵的豪车,蒋宝缇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当然,这不是宗钧行的车。
走进公寓, 迎面碰上一个脚步匆忙的女孩子。
对方长得很漂亮,应该是亚裔。
Max过去和她问路:“请问您知道702在哪吗?”
对方停下来,先是看了她们一眼, 然后将手往前指:“最里面靠右的那一间。”
不过她劝她们最好还是不要进去,因为住在里面的人不是很友好。
她似乎是这栋公寓的租客, 蒋宝缇觉得她的口音有些熟悉,便试探的用中文询问她:“你是中国人?”
对方露出一个欣喜的表情:“你也是?”
异国遇老乡, 两人简单的做了个自我介绍, 对方说她叫爱丽丝, 是一名留学生。
“如果可以的话, 我希望你们不要进去。当然, 如果不是因为我现在赶时间,我非常乐意陪你们一起。”
“没关系的, 我们有这个。”Maz亮了亮手里的棒球棍。
她立刻露出一个无奈的笑来:“亲爱的,我相信手枪会比棒球棍的杀伤力更大。”
这句话点醒了她们。直到对方离开,她们还在面面相觑。
是啊,她们怎么没提前想到。在手枪面前,棒球棍不值一提。
当然了, 现在已经轮不到她们思考这么多了。
因为她们听见了卢米的惨叫声——从走廊尽头的那间房内传来的。
Max首先冲过去,直接用脚踹开门。
万幸这里的公寓非常破旧, 就连大门都不堪一击。
看清屋内的景象后,Max先是大吃一惊。
她没想到卢米竟然成了这个样子,鼻青脸肿的躺在地上,身子蜷缩着,头发也被剪的乱七八糟。
除了她的那个多比男友,旁边还站着一个男生。他们两个在一起折磨她。甚至打算脱了裤子对着她的脸上撒尿。
Max头脑一热,直接拎着棒球棍冲了上去。
但她一个人怎么打的过两个成年男性,蒋宝缇也过去帮忙。
就连卢米,她都伤成那样了,还奋力挣扎着加入混战。
万幸这帮人穷到买不起弹匣,否则她们三个很有可能命丧这个破烂的小公寓。
当然了,她们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
警察局里,蒋宝缇一直低着头。她从小到大都没打过架。
虽说没获得过多少真心实意的爱,但好歹也是娇养长大的千金小姐。
几时像今天这样狼狈过。漂亮的眼睛青了一块,嘴角也破了,刚止住血,头发也被扯的乱糟糟。
坐在那里,耷拉着一张脸,不说话。像一只落了难的高贵布偶猫。
她已经在努力忍耐不哭了,她要面子,尤其是大小姐的面子。
卢米被紧急送往医院处理伤口,并接受心理医生的疏导。
而她和Max则坐在里面,等待最终的处理结果。
Max也没好到哪里去,但比蒋宝缇稍微好点。
她过来为蒋宝缇整理头发,眼神心疼:“早知道你这么不能打,就不带你去了。疼不疼?”
她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委屈开口:“疼。”
Max对着她的伤口轻轻吹气,同时还不忘指着被关押的那些人骂道:“几个贱狗,该死的蠢货!”
他们在里面冲她们翻白眼竖中指,其中一个还用两根手指上拉眼尾,做出了一个种族歧视的动作。
蒋宝缇更气了,又气又窝囊,脸上的伤还疼!
她的气性要是再大一点就该一头撞墙以死明志了。
Max问蒋宝缇待会打算怎么办:“我会让卢米先去我家住,她这副样子不能被她家里人发现。你呢,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我的房间很大,睡我们三个绰绰有余。”
她知道蒋宝缇家里管的很严,甚至比卢米家还要严。
蒋宝缇谢绝了她的好意。
宗钧行不会同意她夜不归宿的。
最后还是Max的兄长去警局把她们接出来。他先开车送蒋宝缇回去。
车内除了蒋宝缇外,另外三人都对着那个好似皇宫一般的庄园倒吸凉气。外面还有那么多持枪的保镖在彻夜巡逻。
这就是Tina的家吗???
但很显然,蒋宝缇暂时没办法解答他们的疑惑。
一方面,她因为伤痛万分沮丧。另一方面,她心乱如麻,一路上都在思考该如何蒙混过关。
她猫着腰,轻手轻脚地进去。本来打算瞒一天是一天,但隔壁的书房门还是开了。
似乎一直都在等她。
是穿着简便家居服的宗钧行,此时斜靠门框站着,单手揣兜。
因为身材太过高大,肩背太过宽厚,以至于身后书房的灯都被他遮去了大半。
落在走廊中,便只剩下微末的一点。
没开灯的走廊仍旧是暗的。这大大方便了蒋宝缇的掩藏。
要是被宗钧行发现她不仅和人打架,还被送去警察局,她的屁股就别想要了。
虽然……
好吧,她不得不承认,掌掴的过程的确很爽。
他的巴掌落下来时,除了臀部之外,还会不可避免的碰到其他地方。
让她身体颤栗,让她舒服到想要叫出声的地方。
并且,她也渴望这种被掌控的感觉。
然而现在不是该思考这些的时候,她装模作样地和他打了声招呼,又礼貌的道了声晚安,随后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但下一秒,小臂便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握住:“今天怎么这么晚,电话也不接。”
她倒是想接,但在警察局该怎么接。
她磨磨蹭蹭了一会,撒谎说没听见。
宗钧行没有追究她这个拙劣到瞎子都能看出的谎言。
他很快察觉出不对劲。
眉头微皱,将人拉进书房——灯光更亮的地方。
蒋宝缇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用来遮蔽,帽檐压下的阴影将她唯一露在外面的眼睛也挡了个严严实实。初看之下似乎没有任何异常。
宗钧行二话不说就摘下她的帽子。长发有些凌乱,虽然能看出来勉强打理过,但部分打结的地方还是缠在了一起。
蒋宝缇不敢看他,她能清楚的感觉到四周的气压似乎变低了。因他而变低。
屋内其实很暖和,即使现在是冬天。
可是从她的帽子被摘下的那一秒,寒冷就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一同变低的还有他的呼吸声。
她的口罩也被摘下。不同刚才,现在的动作温柔许多。
于是那张可怜巴巴,伤痕累累的脸就这么毫无遮挡的暴露在他面前。
她很少看到他皱眉,也很少看到他露出这样的神情来。
那种看似平静,实则风雨欲来的前兆。他的下颚线都绷紧了。眼眸深邃的异常。
但宗钧行还是保持冷静,视线从她眼尾的乌青扫到唇角的伤口。下巴似乎也肿了。
“先去里面坐着。”
蒋宝缇听话地走到沙发前坐下。其实她的伤并不严重,对方虽然是两个大男人,但一看就是常年注射某种违禁品的瘾君子,身材瘦弱,精神萎靡。
否则她现在恐怕已经躺在医院里了。
宗钧行拿来药箱,半蹲在她面前。
都到这种时候,她还有心思胡思乱想。这样的姿势像不像在下跪求婚。
或许面临比自己强大很多的存在,弱小的那方都会生出一些不该存在的征服欲。
尤其是像宗钧行这样,地位无可撼动的。
他这样的家世背景,或许从出生就在不胜寒的高处,他向下睥睨惯了,所以不可能为了谁而低头。
很难用傲慢这样的词语来形容他,但他的傲的确是与生俱来的。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蒋宝缇就这么认为。
他连扶起那个摔倒的小孩,都会厌恶地擦去手指上遗留的温热触感。
——即使他当时佩戴了手套。
如果有一天他给自己下跪……
宗钧行忽略她眼底不合时宜的兴奋。
他将碘伏倒了一些在棉球上,然后在她唇角的伤口上轻轻蘸了蘸。
她疼到想往后退,宗钧行单手掌着她的后脑,制止她的退缩:“忍一忍,先消毒。”
那张可怜的巴掌脸因为疼痛皱在一起,可是又怕惹怒他,便只能忍着疼,乖乖听话。
他虽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但蒋宝缇能够感受到,他现在并不高兴。
或许他是因为自己打架的事情不高兴。
宗钧行惩罚人的方式有很多。他不是只会掌掴她的臀部。
他本人应该是知道的,很多时候打屁股对她来说比起惩罚,更像是奖励。
因为他会控制力道,他懂得如何让她有感觉却又没那么疼。
四周很安静,外面那场雪是蒋宝缇回来之后才开始下的。
宗钧行没有急着追问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他只是保持刚才的姿势将她重新检查了一遍。
她不太能忍受疼痛,每次刚进去她就会惨叫,所以必须花很长时间来做前戏。
但现在,她脸上全是伤。
宗钧行将手松开,在她身侧坐下。
蒋宝缇感觉沙发因为他的存在而微微凹陷。
下一秒,她被揽到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他宽厚结实的胸膛贴着她纤薄的后背,说话时,甚至还能感受到胸腔的轻微震颤:“伤是怎么弄的。”
听到身后低沉平缓的询问,蒋宝缇紧张的同时又松了一口气。
终于还是来了。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欲言又止:“你会生气吗?”
他低声反问:“生谁的气?”
她的音量渐渐弱下去:“生……我的气。”
蒋宝缇能够感受到,宗钧行一直在竭力放松他的声音,但他的语气又因为某种正在克制的情绪而变得阴沉。
“你是受害者,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他已经通知了家里的医生,让其过来给她做个更细致的全身检查。他不确定她身上还有没有其他的伤口。
对方过来的这段时间里。蒋宝缇犹豫片刻后,还是将事情的原本都交代出来。
她是从卢米交了新男友的事情开始讲起的。
宗钧行听完后,并没有她想象中的责备,他只是告诉她:“帮助朋友不是坏事,但要在确保自己安全的前提下。明白吗。”
她闷闷地点头:“知道了。”
“以后不管碰到任何事情,都先告诉我。”
宗钧行的视线再次回到她那张狼狈的脸上。
他一言不发,但每一块脸部肌肉的走向都非常紧绷。或许是蒋宝缇的错觉,他本就立体的骨相,都相比往日要凌厉许多。
“疼吗?”他用指腹轻抚过她眼尾那一小块乌青。
不问还好,一问就委屈上了。眼泪和掉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值钱地往下掉:“嗯。疼。”
宗钧行单手抱着她,将她换了个方向,让她面朝自己坐在他的腿上。
蒋宝缇此时的姿势是跨坐。
她眼尾处的淤青很小,宗钧行替她揉着伤处,促进血液循环,可以帮助淤青的消退。
“有没有其他地方受伤?”
蒋宝替依偎在他怀里,家居服的面料比起衬衫和西装马甲要柔软舒适。
她甚至能感受到他柔韧的胸大肌,不用力的时候,这里的触感很舒服。
属于健康成熟男性的心跳强劲而有力,隔着胸肌源源不断传达到她的大脑。
宗钧行的怀抱无异是最好的镇痛剂,她回想了一下:“好像没有了,除了我去帮卢米的时候肚子被踢了一脚……”
她完全沉浸在回忆当中,根本没有注意到抱着她的男人呼吸在逐渐加重。
像是一块吸水的毛巾,粗重而潮湿:“他们还踢了你的……腹部?”
“嗯。”说起来还有些疼呢。
她显然没有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还在和他撒娇。
委屈巴巴地抓着宗钧行的手腕,让他去揉一揉,“妈咪说过,小腹是女性身体最脆弱的地方。里面的器官除了肝脏还有子宫,它平时已经被你欺负的很惨了……”
二人的身高差异非常悬殊。她被衬托的小小一个。
宗钧行任凭自己的左手被她带动着,隔着衣服轻抚她平坦的小腹。
她似乎还嫌不够,甚至还拉开了衣摆让他将手伸进去。
“还是有些难受,内脏会不会移位了。”
书房灯光不算明亮,那盏落地灯在很远的距离,投射过来的光线并不够多。
而他又坐在背光的位置,所以蒋宝缇看不清他现在的神情。
只知道他低垂的眼睫后,那双灰蓝色的眼眸变得深邃,像是万里无云的天气,突然阴云密布。
他的呼吸声非常沉重。
蒋宝缇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她有意识的时候宗钧行还在为她揉肚子。
其实早就不疼了,她装的。
她从小就这样,仗着生病就会疯狂撒娇耍赖。
在她看来,生病也就只有这一个用处了。
次日醒来,眼尾的淤青还在,不过相比昨天好了许多。
嘴角的伤口倒是没见好。
她在心里祈祷千万别留疤。
用餐时找了一圈没看到宗钧行,问了Saya阿姨之后才得知他今天很早就出了门。
大早上的,Saya阿姨就吩咐厨房给她准备滋补的汤品。
她面红耳赤,知道Saya阿姨误会了。
她八成以为自己脸上的伤是昨天“战况”太激烈导致的。
蒋宝缇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到了学校后,她仍旧闷闷不乐。
不过Max和卢米看上去也没好到哪里去。
卢米的头发被剪的像狗啃过,已经没有挽回的地步了,她干脆去理发店理了个寸头。
脸上的伤则多用了几个创口贴来遮挡,一身hiphop装扮。
她仍旧有些郁郁寡欢,但相比昨天好了许多。
可能是Max对她的开导起了作用。
蒋宝缇言语夸张的逗她开心:“天呐卢米,你短发好帅,像个铁T。”
卢米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该沮丧:“真的吗?”
“真的!”蒋宝缇走过去,寻求Max的意见,“你认为呢。”
Max今早刚挨了家里一顿骂,出门的时候根本没注意到卢米今天长什么样。
她身上的衣服还是她从她弟的衣柜里随手拿的。
因为卢米个子太高,她的衣服她穿不下去。
这会听了Tina的话后才认认真真将她打量了一遍:“确实,Lumi,你看上去会很受那些小女生的欢迎。干脆趁现在改变性取向吧,看看我们可爱的Tina如何。她昨天为了你可是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你直接以身相许吧。”
蒋宝缇为难道:“可惜我是直女,喜欢男人。”
Max说:“我听说中国的中药可以调节性取向,你去喝一点吧。”
本来萎靡不振的二人组,因为蒋宝缇的到来,气氛又重新恢复到往日的放松。
卢米也算是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那颗恋爱脑终于被打醒。
不过她暂时不敢回家,所以目前只能继续借住在Max家里。
总得来说,这场战争的唯一受害者似乎只有蒋宝缇。
上课期间,几个人又在交头接耳。
Max问:“你昨天回去后没发生什么吧?”
她摇头:“没有,嗯……反而还受到了非常温柔的对待。不仅安慰了我,还哄我睡觉了。”
“那是好事啊。”Max松了口气。
她原本还以为,蒋宝缇家中管得那么严,这次肯定又会罚她。
“好什么好。”蒋宝缇委委屈屈地嘟囔。
她也是今天出门的时候才发现,宗钧行给她安排了好几个保镖。
虽然他们都自觉和她保持着一段不会引起别人注意的安全距离,但蒋宝缇的一举一动都暴露在他们的眼皮底下。
她坚信他们佩戴的蓝牙耳机另一边是宗钧行。
也就是说,她做了什么去了什么地方,他都会立刻知道。
这和监视有什么区别??
Max听完后沉默很久,最后还是憋出一句安慰的话来:“他可能是担心你。”
不过她更加好奇Tina的家世。
虽然她很少刻意炫富,但她看上去就是那种有钱人家培养出来的孩子。
平时无论是穿着还是佩戴的首饰,以及几乎不重样的包包。
永远都是当季新品限量款,或是高级定制。
有些甚至都还没上过秀场。
一身行头就好几百万。
昨天刚进警察局,今天立马安排好几个保镖近身保护。
她爹地上次来学校参加校庆,能看出是个有钱人,但远不至于有钱到如此程度。
Max犹豫再三,还是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蒋宝缇想了想,回答她:“另一个daddy。”
反正她在床上也经常喊宗钧行daddy,所以不算撒谎。
卢米事后想找她前男友和她前男友的朋友算账。
但她先后去他家里找过好几次,都没看到人。钱包证件这些东西明明都还在,人却不知去向。
Max说:“兴许是死了呢。那里本来就不太平。”
卢米双手合十祈祷老天:“但愿如此。”
不过消失的不止她前男友,还有那天参与打架的另一个人。
两人几乎是同时间消失的,宛如人间蒸发一般。据说家人还去警局报了案。
当然了,这两人也并非真的消失不见了。
一个月后他们被一个农户发现,在距离当地很远的农场。
看上去已经被折磨的有些神志不清了,整个人疯疯癫癫。
不过由于他们本身就有服用大量违禁品的习惯,不排除他们是药物过量造成的脑损伤。
当然了,这都是一个月后才会发生的事情了。
在这一个月内,蒋宝缇每天忍受着被那些保镖贴身保护(划掉)
——贴身监视的痛苦。
以前虽说也有门禁,但至少能在门禁结束之前和朋友们出去短暂的嗨皮。
现在?想都别想。
没课的时候她就待在图书馆里,努力维持自己好学生乖乖女的人设。
有课就在学校坐到放学,到点了回家坐车。
不过唯一的好处就是,她偶尔还能仗着自己是“病人”的身份提一些无理取闹的要求。
因为产业遍布多个国家,所以宗钧行大部分的会议都是在家里的书房内进行。
——用那台电脑和投影仪。
今天这场为期五个小时的跨国会议因为蒋宝缇的出现而稍微出了点差错。
他提前将自己的通话静音,于是偌大的书房内,只有企业的那些高层们为了争夺核心项目的主动权而进行的一场“辩论”
他们无疑都是顶尖水平的精英,毕业于最高学府,每一个人的履历单拎出来都足够吓死一百个蒋宝缇。
她丝毫不怀疑,这里面的任何一个人出现在爹地面前,都会是他心目中的最佳女婿人选。
——当然了,是他最疼爱最器重的大女儿。而不是蒋宝缇。
让人昏昏欲睡的法语,虽然蒋宝缇听不懂,但她能够感受到言语间的火药味非常重。再浪漫的语调也遮盖不住。
看来这个项目的确诱人,让这些精英们不惜放下平时的绅士风度。
而拥有最高权力的决裁者,却在这样剑拔弩张的氛围中,将怀里的人按在沙发上吻到险些断了气。
蒋宝缇发出“哈啊哈啊”的呼吸声,舌头还和他的纠缠在一起,嘴里含糊地发出几个音。
“哥哥的舌头好会舔,嗯……”
她说的是中文。
因为知道土生土长的美国佬中文水平非常一般。
他听不懂,所以才敢这么肆无忌惮。
“再重一点,把我全部吃进去,嗯……还要。”她双手搂着他的脖子。
她很享受这个吻,因为是她主动挑起的火,这会让她有一种莫名的成就感。
半个小时前,刚放学回家的蒋宝缇连衣服都没换,就来了宗钧行的书房。
宗钧行用眼神示意她出去,他在开会。
蒋宝缇哼哼唧唧,说不知道为什么,眼睛又开始疼了,可能是旧伤复发了。
宗钧行沉默片刻,明明看出是很蹩脚的伪装,但还是微微后撤身体,让她过来。
蒋宝缇委屈地走过去。
宗钧行近距离地替她检查一番,最后摸了摸她的头发,随口安抚道:“没事。可能是用眼过度,休息一下就好了。”
“我不要一个人休息,我最近总做噩梦。梦到那两个人在梦里打我。”
他并没有将通话静音,所以处在会议中的每个人都能听见他们的交谈。
这场沉默由他先开始,于是整个书房都陷入寂静。
蒋宝缇抿了抿唇,开始在心里打起退堂鼓。或许是她判断有误,宗钧行并不会因为她“受了点轻伤”就对她如此纵容。
他儒雅稳重的外表下,是不可撼动的权威。更何况还是在他忙正事的前提下。
他对她要求很高,希望她能有个健康的身体,名列前茅的成绩,以及听话乖顺的性格。
但这不代表他会容忍她的无理取闹。
蒋宝缇忐忑不安,希望宗钧行能大度点原谅她刚才的任性吧,她现在就走。
好不容易生出的那点娇纵本性,在他一言不发的这段时间里立马偃旗息鼓。
她刚要开口道歉。
对不起,打扰到你工作了,我现在就走。
可还没等她将这番话说出口,宗钧行便已经摘了眼镜,折好放在一旁。
跟在他身边这么久,蒋宝缇多少对他的一些小习惯有所了解。
他在工作时摘眼镜,意味着妥协。
“过来吧。”他轻声开口。
于是蒋宝缇坐在了他的腿上。
那个吻有些漫长,当然了,她的手也不老实。
隔着衬衫在他的胸口胡乱揉着,有机会的话,她还想亲吻这里。
会议还在继续,她听着电脑里传出的声音,突生偷情的背德感。
宗钧行显然没她这么多想法,他连接吻都十分从容。
像是在施舍。施舍他的吻,施舍他的舌头。
蒋宝缇时常会有一种无与伦比的挫败感。
是她这么没有魅力吗。
否则为什么宗钧行能够在和她接吻的同时,还能做到不耽误工作。
好比此刻,他唇角不属于他的口津还来不及擦去,蒋宝缇在他怀里双眼迷离,身子绵软到一塌糊涂。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面不改色地关闭了静音,加入进那场会议中去。
他一开口,其他人都停了下来。
不得不说,工作中的宗钧行比平时还要不近人情。冷淡,严厉,盛气逼人。
他低沉优雅的嗓音的确很适合用来说法语。
但他冷淡的语气并不浪漫,反而使人后背发凉。即使是听不懂法语的蒋宝缇。
在这之后,每个人都变得畏手畏脚,不自信起来。没有一开始的从容,言语间带着几分犹豫和思考。
而造成这一切的男人,早已恢复无动于衷,重新进入到那个湿润的亲吻当中。
他真的收放自如,无论是对于自身欲望的掌控还是工作。
没有任何人能够影响到他,只有他控制别人的思想和行为。
蒋宝缇刚刚还在心里发誓,待会一定要狠狠推开他,让他看到自己的态度。
可当他柔软性感的唇吻上来的瞬间,她立刻没有出息地搂着他的脖子,热情地回应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蒋宝缇靠在他的肩上喘气。
历时五小时的会议也告一段落。宗钧行看了眼自己被蹭的全是水的西裤,打算去洗个澡。
他拆解领带,脱去外套,蒋宝缇趴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
直到最后的遮挡——那件衬衫也落下,蒋宝缇看着他的肌肉咽了咽口水。
她其实更好奇裤子里面的场景。他的臀大肌也很结实,只可惜它被藏的太好。
蒋宝缇没有看到过他一丝不挂的样子。
他的风度体现在方方面面,穿着得体就是其中之一。
他不会在任何时候让自己变得不体面。
即使是和蒋宝缇做那种事情,他也是一位从容不迫,高贵优雅的绅士。
——从容不迫、高贵优雅地把人弄到尿失禁。
半个小时的时间,他洗完澡出来,蒋宝缇已经缓过来了,盘腿坐在沙发上。
身上穿着刚从地上捡起来的,他的衬衫:“你要出去了吗?”
“嗯。”他只是看了一眼她身上的穿着,并没有多说什么。
他将衣服一件件换上。
黑色衬衫,双排扣无领西装马甲,蓝宝石袖扣,银灰色的领带,最后是那双黑色手套。
看的人血脉偾张。她喜欢他身上那种成熟男人的气场。
运筹帷幄的掌控一切。对慕强的人来说,这是完全无法抗拒的一种小众性癖。
只是看着,就有种心脏酥麻的颤栗感。
他的教养和礼仪习惯也很好。
这绝非后天可以练就出来的。他一定从小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当中。
Old money的低调内敛早就刻进了他举手投足间。
“不能带上我吗?”她不想一个人在家里。
宗钧行原本去开抽屉的手,因为她的这番话而顿住。
或许她的话令他临时改了主意,他将抽屉重新合上,淡声问她:“你想去?”
蒋宝缇点头:“想去。”
每到这种时候她就开始卖乖。
她知道的,宗钧行喜欢她乖。
或许这属于他的性癖?
但她很快就否决了这一想法,宗钧行看上去不像会有性癖的样子。
“会很无聊。”他的语气没有变化,似乎想用这样的话来劝退她。
“我知道。”
她在心里嘟囔,你去的任何地方就没有不无聊的。
面上却摆出一副讨喜的笑,“只要和你在一起,去哪里我都不无聊。”
她不想待在家里,不想一个人睡。因为今天是圣诞节。
半个小时前她接到卢米发来的照片,她和Max在外面庆祝圣诞,一家很有节日氛围的酒吧。
蒋宝缇这个年龄的女孩子对于这种热闹的节日完全没办法抗拒。
但很显然,宗钧行不会同意她这么晚出去的。
索性就跟着他一起出去好了。
在外面无聊总比待在家里无聊要好。
最后宗钧行还是遂了她的意。
司机在前面开车,蒋宝缇在后面装晕,装模作样地扶着脑袋躺在闭目养神的宗钧行的腿上。
腿上的肌肉硬邦邦的,实在不适合当枕头。还是胸肌更舒服。
她捏着他的领带玩,莫名想起妈咪昨天在电话里说的,爹地的融资进度并不顺利,原本谈好的那些合作方都莫名其妙毁约。
于是定在下月的回国时间会提前,提到三天后。
从前一直觉得爹地是全天下最厉害的人,无所不能。
在港岛大家都很尊敬他。
通常都是别人卑躬屈膝的去家里求爹地办事。
家里那些小辈和几位“姨娘”们也都为了争得他的喜爱费尽心思。
现如今她才发觉阶级是个非常残酷的现实,你不得不承认,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她翻了个身。甚至忘了自己此刻躺的不是床,而是……
看着近在咫尺的蓄势待发,果然是高定西裤,面料比一般的要好太多。
这么可怖的弧度,都没有半分破损的迹象。
令她更不可思议的是,宗钧行的神态十分平和禁欲。
“在想什么?”他很温和,手指抚摸她的下巴。
在外的他有一种让蒋宝缇畏惧的高气场。
即使他表现的再温和,她都觉得他是在逗弄一只家养的宠物猫。
她不明白这是身份的悬殊差异带来的,还是源于他身上那种浑然天成的距离感。她甚至担心他会漫不经心地拉开拉链,将勃发喂到她嘴里。
蒋宝缇急忙从他的腿上坐起身,企图逃离这种让她不安和局促的气场之中。
但宗钧行的问题不能不回答,而且也不能撒谎。
她如实交代:“我在想……我爹地的事情。”
事到如今她其实已经不奢求爹地再给予她什么父爱了。
之所以突然想到,是因为妈咪和她通话时总会聊到爹地,她记忆里还保留着她对爹地的爱。
宗钧行再次闭上眼睛,语气不咸不淡,“你放心,你今天有机会见到他。”
蒋宝缇猛地愣住,突然想到什么,就连声音都变得慌乱起来:“等等等等……你现在该不会要去见我爹地吧???”
如果真是这样,她宁愿跳车。
她好不容易将校庆瞒过去,不想再重来一次。
宗钧行睁开眼,那双灰蓝色、无机质般的眼睛一片清冷。他今天的行程不是这个,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处理。但那些事情没办法带上蒋宝缇。
是因为看她实在想出门,他才临时改了想法和行程:“不是我带你去见他,是他刚好也在那里。”
蒋宝缇知道他介意爹地的存在,她突然想到妈咪说的那些话。
——爹地的融资进度并不顺利,原本谈好的那些合作方都莫名其妙毁约。
难不成……
是宗钧行?
第17章
关于这个疑惑蒋宝缇没办法直接去问宗钧行。
他对她的纵容并非无底线。
从他们确认的关系第一天起, 宗钧行就设下了一个她可以索取的范围。
他是一个大方的爱人,但绝不是一个纵容另一半的爱人。
他是引导型,是掌控者。
或许他所做的一切的确能让蒋宝缇变成一个更好的人。
但他最终的目的, 是他自己。
或是满足他自己的调教欲望, 或是为了亲手将她塑造成自己心目中的完美爱人。
总之,他都是为了满足他自己。
不怪蒋宝缇时常生出这样的错觉——比起爱人,更像一只他的家养宠物。
他对爹地不太明显的那点敌意, 极大可能是现任主人对于前主人的不满。
不多,但的确存在。
到地方之后,蒋宝缇才发现这里是一所展馆。
一共七楼。
在基督教中, 七为完全数。所以大部分的美国人都认为七这个数字是吉利的。
门外设下了安检岗,每一位客人都必须下车接受全面检查。
别说危险物品了。甚至连手机、手表都得拿出来。
会有专门的工作人员帮忙保管。
宗钧行乘坐的车辆却无需通过那道安检岗。他是直接从隐秘的侧门进入的。很显然, 这里是他一人的专属通道。
安保人员提前打开了门,确保他的畅通无阻。
周围看不见任何车辆。
外面的天色黑了, 进来之后又宛如来到一个完全不同的国度。
这里和白天没有任何区别, 甚至连绿植上的露珠都折射出柔和的光线。
蒋宝缇一脸震惊地趴在车窗上, 看着外面:“天亮了?”
宗钧行放下交叠的双腿, 语调缓和:“人造阳光, 和自然光没有区别。”
她除了震惊就是匪夷所思;“阳光还能人造?”
他轻轻笑了笑:“这是今天这场展出的卖点之一,待会记得认真听。”
蒋宝缇觉得跟在宗钧行身边的这一年, 把自己前二十年没见过的世面都见识了一遍。
看来今年的圣诞节也没想象中那么无聊。
等明天去了学校,在Max和卢米跟她讲述她们的圣诞节有多有趣时,她也可以添油加醋的将今天的经历讲一遍。
展出一共七层,每一层的风格都不太一样。
宗钧行应该是临时决定来这儿的,所以知道消息的人并不多。因此并没有太多人赶着和他打招呼寒暄。
唯独展出负责人热情地接待了他。
在一间非常宽敞的VIC接待室。
这里的巨幅屏幕可以实时监控到展出的每一个角落。
对方应该是法国人, 看长相就是。
果然,他一开口, 说出的是流利且蒋宝缇听不懂的法语。
对方很会处理人际关系,并没有直接和宗钧行套近乎。而是通过夸赞他身边的女伴来让气氛变得缓和。
只可惜被夸赞的当事人听不懂。当然了,对方的夸赞本身也不是为了说给她听。
蒋宝缇不清楚他说了什么,只知道每个人都在看她。
就连宗钧行,也短暂地将视线放在她身上。
这是一场有些漫长又枯燥乏味的谈话。
蒋宝缇想起小时候爹地带着妈咪和自己去参加饭局。
那个时候也是这样,让她一个人在旁边玩,那些大人们之间则进行着年幼的她所听不懂的商业合作。
可就算内容听不懂,起码他们说的话她能够听懂。
然而现在,她感觉在听催眠曲。
或许是见她困了,宗钧行礼貌地打断了对方的畅所欲言,提前结束了交谈。
“好了。”他摸了摸蒋宝缇的头,叫醒她,“我们去外面转转吧。”
男人站起身,高大挺拔的身材很适合他今天穿的那身西装。
尤其是身处这种艺术感满满的会场,他的矜贵禁欲仿若被无限放大。
蒋宝缇又不可避免的想起在教堂看到他的那一次了。
负责人非常殷勤地送他们出门,宗钧行简短的谢过,让他留步。
蒋宝缇严重怀疑,如果不是宗钧行开口,对方可能会贴心地陪同他们逛完一整个展出。
一楼是顶级腕表的高端展示会,二楼则是一些名贵的古董瓷器,三楼是珠宝展,四楼……
上方甚至没有标写价格,一切都源于未知。或许对于今天到场的人来说,价格只是九牛一毛。
他们所在乎的是能够在这场展会上结交到自己需要的人脉。
据说在这个国家,ultra-rich的数量只有两位数。
他们大概都在今夜汇聚于此。
蒋宝缇已经习惯了接受这种落差,在宗钧行的身边,她每一天都像是误入兔子洞的爱丽丝。
从一楼逛到三楼,战利品是两块赞比亚祖母绿的手表、一整套的塞弗尔瓷器和瑙色琉璃葡萄缠枝的古董银杯。
她不清楚具体价格,反正有宗钧行在,也无需她去关心这个。
她的目光又被那只珐琅杯吸引。没办法,她对华丽精致的东西没有丝毫的抗拒力。
看来今天是个令人愉快的圣诞节。下次的野外聚餐,她一定要把这些餐具带上,让卢米和Max也感受一下。
不过接下来的一幕让她彻底丧失了逛展会的心情。
果然如宗钧行说的那样,她在这里看到了爹地。
蒋家在港岛有名有姓,虽然如今开始走向下坡路,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在当地的影响力还是有的。
在家中,爹地更是他们所有人的主心骨,是令他们安心的存在,是蒋宝缇安全感的来源。
在很小的时候,蒋宝缇希望未来的男友能和爹地一样强大。
她本人更是为了获得爹地的青睐,努力学习,凡事都尽量做到最好。
即使是她当时并不喜欢的艺术专业,她也屡次拿奖。
但是现在,她心中最为强大的那个存在,却如同一个不起眼的底层人物,在那些真正的大人物面前卑躬屈膝。
蒋宝缇在对方迎面过来时,先躲进了里面的折廊。
这是一种完全下意识的行为,她不忍看到这样的爹地,也明白不能让爹地看到这样的自己。
没有任何一个父亲,会希望自己脆弱卑微的一面被子女看见。
宗钧行并没有和她一起躲进去。
他从容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不紧不慢地将视线收回。
被爹地讨好的那些人此时走到他面前,主动和他打起招呼。
宗钧行回应的语气很淡,但仍旧保持温和。
他是个有教养的人,哪怕是他看不起的人,他也会给予对方该有的礼貌。
蒋宝缇藏在几何形的折角之中,灯光投射不到的地方。她没有听到爹地的声音,或许这样的场合是他所插不上嘴的。
他看到宗钧行时会想些什么呢。
那天在校庆上见到之后,或许爹地早已大致猜出了她和宗钧行的关系。
蒋宝缇的心脏很乱,很遭。节日的快乐氛围完全在她这里消失了。
直到那道出现在身前的高大身影,彻底将灯光遮挡,她才后知后觉地抬头。
“爹地他……走了吗?”
宗钧行的语气不冷不热,回答也是模棱两可:“或许。”
“……”蒋宝缇抿了抿唇,“你是故意让我看到这一幕的吗,让我看到我爹地难堪的一面。”
这是年龄小的优势,也是年龄小的劣势。
藏不住话。
他淡声反问:“所以你躲进来,是觉得你的父亲给你丢脸了?”
“当然不是!”她急忙反驳。
宗钧行并不急着出去,虽然这里不是适合谈话的地方。
他从容不迫地理了理自己的衬衣袖口:“Tina,他在为了自己的家庭和事业努力。他无需为此感到难堪,同样的,你也是。”
这是一番非常成熟稳重的发言。蒋宝缇根本想不到这些。
他低头看她。昏暗的空间里,他的整张脸陷入深邃之中。
作为美术生的职业病,蒋宝缇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从眉弓到颧骨,再到下颌缘,每一处都是立体硬朗的。光影在他脸上明暗交错,勾勒出一张棱角分明、骨肉贴合的脸。
他身上那种熟男的沉稳迷人气质,除了他的阅历和身份地位,这张脸的加成也不占少数。
蒋宝缇没有嫌弃过爹地。只是那样的场面她不忍多看,也害怕让爹地知道她的存在。
“每个人都有脆弱不堪的一面,只是你善于给他人增添滤镜。”宗钧行的声音平和下来,他在教她看清自己,同时教她透过事情的现象看待本质。
她被这句话堵的有些哑口无言:“那你也是……吗?”
——也是她滤镜下的产物。是因为她擅加的滤镜,所以才造就了如今出现在她眼中的宗钧行。
他摇头:“或许,我比你想象的还要强大。”
他没有自谦,非常轻松地将她抱在怀里。
蒋宝缇不知道是自己体重太轻,还是他的臂力太强。虽然她的体重相对来说是瘦弱的。
可九十斤这个重量对于个体来讲,并不少。
但他每次抱她都像抱小孩一样轻松,毫不费力:“所以你可以对我随意增添滤镜。”
他知道Tian的眼界在哪里,无论她怎么肆无忌惮的去畅想,都不可能是真实的他。
蒋宝缇乖顺地靠在他的肩上,她没有心情去想其他乱七八糟的。她满脑子都是爹地刚才的样子。
齐文周之前也说过,他听他父亲说,蒋家的生意早就开始走下坡路,蒋伯父年岁涨了,气魄和手段都不如年轻的时候,先后做出好几个错误决断,这也是为什么今年蒋氏集团退出企业百强榜的原因之一。
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可能离破产之日不远了。
他们换了地方,去了七楼,顶层。
从这里可以俯瞰每一个地方。宛如白昼一般的夜晚,蒋宝缇看到庭院外的那棵圣诞树。
它被装点的很华丽,十分具有节日氛围。
若是卢米和Max还在的话,她们一定会兴奋地拿着手机和这棵圣诞树合影。
当然,她自己也会。
只可惜这里的人都不将它放在眼里,它只是一棵树,一棵不值钱的树。
对于眨眨眼就能花出去几个亿的人来说,哪怕这是一棵纯金打造的树,他们也不会放在眼里的。
蒋宝缇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她其实不太喜欢和宗钧行一起出来,因为只有在家里,他们的差距才没那么大。
而一旦出现在外面,无论是他的气场还是他整个人。
都有种高不可攀的威压。
他站的高高的,而她,好像一直都在地上。
若是他愿意弯下腰,她兴许还会离他近一些。可若他不愿意,她甚至连他的脚后跟都看不见。
主动权从始至终都在他的手上。
他可以留住她,也可以舍弃她。对他来说,这是比弃养一只宠物还要简单的事情。
不过蒋宝缇并没有因为这一认知而有多挫败,她又不是没有退路。
她还年轻,就当是谈了一段体验感不错的恋爱。她的未来还很长,并不是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的。
及时行乐就好。
蒋宝缇见他似乎心情不错,于是犹豫的提出:“那你……能帮帮我爹地吗?”
他略微垂眸,脸上没有太明显的变化,只是淡声反问她:“你希望我帮他?”
她点点头:“嗯。”
“理由?”
“我……”蒋宝缇想了很久,终于想出一个不会让宗钧行不高兴的理由,“我爹地多赚点钱,我就能多获得一些遗产。”
她同时在心里呸呸呸了三下。老天爷,刚刚说的不算。她没有不孝顺。
虽然爹地不爱她,但她还是希望爹地能够长命百岁的。
这似乎是一个让他颇为满意的理由。宗钧行唇角微挑,压着一丝笑意。
“好,我会帮他。”
蒋宝缇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他从身后贴上来:“我帮了他,你是不是也该帮帮我了?”
腰后紧贴上来的异样让她身子一僵。
她想到了放在书房抽屉中的那把手枪,粗大的枪头。
她所感受到的只有危险。
虽然这里是单独安排给他的休息室,可这一整面玻璃窗,外面就是展厅。
她甚至能看见走廊外有人在参观墙壁上的孤品。
对于学艺术的蒋宝缇来说,那些画的珍稀程度她再了解不过。
其中最廉价的那一幅,就已经是百年没有面世。
她有些害怕,手撑在镜子上:“外面……会看到。”
他的手搭放在她的手背,五根手指缓慢地挤入她的指缝之中。
轻声安抚:“单面镜,外面看不到。”
他低头亲吻她的耳垂,低沉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笑意,“揉两下就哭成这样,平时不是很喜欢揉我的?还爱咬它。”
她想开口都没力气。
虽然宗钧行在她的再三要求下,还是将房内的灯给关了。
不过无论她怎么哭,都不足以让他心软、从而更换场地。他只是一遍又一遍,有耐心的安抚她:“放心,外面看不见。我也没有让人围观的癖好。”
蒋宝缇还是不安,她懊恼自己为什么不是近视,为什么视力这么好。
哪怕左右眼散光也行。至少别让她看的这么清楚。
她甚至能看见那些绅士和淑女的交谈,他们都很优雅,穿着得体的服装,笑容温和。
这个展会的负责人一定艺术水准很高。因为从她一个艺术生的角度来看,整个展会的风格都非常高雅。
足以称得上艺术品,是可以被纳入教科书之中,在历届学生中被不断的提及。
可是她却在这种高雅的地方……
“不……好涨。”她的侧脸贴在面前的玻璃上,有气无力地弓着腰。
宗钧行在她身后,他一直在和她接吻。从她的耳朵吻到嘴唇,再从嘴唇吻到额头。
甚至连她的下巴都没放过。直到吻又回到耳朵,他将她的耳朵含的更深,仿佛要吞入腹中一般。
她听见了不加克制的吞咽声从她耳边传来。含糊不清的水声,是他的舌头在她干净的耳道中抽拔舔弄。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放过了她被吻到肿胀的耳朵,骨骼修长的手指轻轻捏着她的下巴:“乖孩子,舌头伸出来。”
展会上的画是不对外出售的,据说这些都是那些私人收藏家捐赠出来的,只具有观赏的用途。
从蒋宝缇的角度看去,有一副非常清晰。所以她一直看着那幅画。
像漩涡,又像太阳。无论是画家的想象力,还是绘画功底,抑或是对于色彩的拥有。都非常顶级。
此时的她满脑子只剩下三个字。
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
好喜欢这幅画,好喜欢宗钧行,也好喜欢他们现在正在做的事情。
William的电话打过来时,已经快到尾声了。
他单手抱着蒋宝缇,空出手接电话。那边不知说了些什么,他随口应了一声。
“把人看好了,我马上过去。”
这通电话像是给事情按了三倍的加速键,蒋宝缇承受不了,差点晕死过去。
宗钧行温柔地将她抱在怀里,替她擦去嘴角流出来的口津和眼尾的泪水。
她整个人像是坏掉一样,非常可怜。
宗钧行抱着她哄了哄,又和她道歉:“很难受吗?”
她闭着眼睛,没力气说话,当下只想睡觉。
宗钧行单手解开衬衫,让她靠在自己怀里:“那就先睡一会。”
色心让她稍微恢复了一些“电量。”
她靠在男人结实柔韧的胸膛上,恨不得将整张脸都埋进深沟里。
她的声音有些闷:“你不是有事情要去处理吗?”
“没关系。”他将她凌乱的长发理顺,然后拢在一起,扎了个马尾,白皙的脖颈露了出来。她很瘦,后颈甚至能看见骨头隆起的形状,上方有一个非常明显的牙印。是他刚才没忍住咬的。
他心疼地伸手摸了摸,“让他们多等一会。”
“会显得我很不懂事吗,那么多人都在等你,我却一个人霸占了。”她瓮声瓮气的说。
“没事。”他在她额头落下一个温柔的吻,“我现在是属于你一个人的。睡吧,Tina。”
蒋宝缇就这么枕着他的胸大肌,陷入疲累到极致后的深度睡眠。
当然,她并没有睡太久。差不多一个小时就醒了过来。
她从床上坐起身,衣服已经换了,身上也是干净清爽的,低头去闻,还有一股很淡的玫瑰香,应该是沐浴露的味道。
夹杂着一股很淡,类似某种植物根茎的苦味。
是她所熟悉的,宗钧行身上的气息。
她想,或许是他抱着自己去洗澡的时候不小心沾染上的。
休息室内的床品都换了,桌上放着还在冒热气的宵夜。
是滋补的汤。
一定是宗钧行吩咐人送上来的,世界上只有医生和他才知道她的肠胃不好。晚上吃东西不易消化,只能喝点汤。
蒋宝缇找了一圈都没看到他的人。他的皮鞋和外套也不在。
她用手机给他打电话,是William接的。
“嗯……”蒋宝缇和他没什么好说的,“Kroos哥哥呢?”
William回答:“先生在忙正事,暂时没有时间接电话。”
她在心里小声嘀咕,你的上司在忙正事没时间接电话,你倒是挺有时间。
“噢,好吧。”自从之前几次之后,蒋宝缇对他就没什么太好的印象。
当然算不上针对,顶多是点幼稚的别扭。
她刚要挂电话,William像是得了某种指令,居然开始主动询问她:“是碰到什么事情了吗,需要我过去处理?”
蒋宝缇急忙开口:“不用了,我自己逛……”
他打断:“好的,我现在过去。”
“……不是,我是说不用,我可以……”
电话已经挂了。
“……”
蒋宝缇甚至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说的中文,所以他才没听懂。
二十分钟后,面无表情的蒋宝缇身后跟着同样面无表情的William。
他也不说话,就跟着她,纯折磨。
蒋宝缇有时也会主动给和他搭话:“Kroos哥哥在忙什么,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William:“五楼有私人影院,需要带您去那里看一下吗。”
蒋宝缇:“Kroos哥哥在五楼?”
William:“影院在五楼。”
蒋宝缇:“……”
William:“……”
蒋宝缇:“…… ”
William:“……”
于是又恢复到一前一后,一同沉默的步行模式。
但相比刚才,蒋宝缇的手部运动多了许多。
——她拿着手机疯狂给姐妹们吐槽。
Tina:【服了,我跟你们说,我今天真的……】
Max:【天呐,他是真人吗?该不会是机器人吧?】
Max:【天呐。(Lumi让我帮她代发一条‘天呐’)】
Max:【你去看看他的后颈,如果他真的是机器人,那里应该会有芯片和电池。你把他电池给抠了。】
Max:【Lumi在旁边让我问问你他长得帅不帅,如果帅的话,她可以回收废弃机器人。(PS:放心,我已经狠狠骂过她了。)】
卢米还真是永远年轻永远热恋,明明上一段感情被伤害成那样。
蒋宝缇嘴上的伤还没好呢,她就已经彻底走了出来。
Tina:【姑且算个帅哥吧,但很讨厌。】
当然,这种一前一后的步行模式并没有持续太久。一切都结束于她不慎打碎了一个看上去非常非常非常昂贵的瓷器。
她发誓她真的是不小心的,它摆放在道路中间,或许是为了方便人们的观赏。
但当时蒋宝缇正低着头,用手机给好友发信息吐槽。
根本没有注意到前方多出了一个“路障”
最为关键的是,这么昂贵的东西居然没有任何保护措施。
甚至连个玻璃罩都没有。
她相信了这些绅士淑女们都有着非常好的教养了,否则主办方不会这么放心。
蒋宝缇看着那堆碎片心碎了一地,她甚至没办法询问一直跟在她身后的William为什么不提醒她。
因为这很像犯错后迁怒别人。
但她还是问了一句:“你刚才看到我要撞上了吗?”
他点头:“看到了。”
她一时有些哑口无言:“那你为什么不提醒我一下。”
正常人都会提醒吧,哪怕是路人。
他说:“不会受伤。”
蒋宝缇欲哭无泪:“但是这个展品受伤了。”
他又不说话了。
……
整个建筑中,唯一没有人造阳光的地方是一处很隐秘的别院。
那个绑上手脚的男人像垃圾一样被扔在地上,而他身后则站着好几个身形高大的男人。
四周的气压有些低,不知是受冬天的气候影响,还是他面前这个男人的存在。
他给人的第一感觉是温和,但藏在温和之下的,是不动声色的危险,
他的个子真的很高,极具力量感和爆发力的身材被矜贵斯文的西装遮盖,仍旧能看出结实的肌肉线条。
白衬衫下的宽肩,量身裁剪的西装马甲,勾勒出劲窄内收的腰身。
腿很长,哪怕原地不动,也能轻松抬脚踩住他的那张脸。
男人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他骨头很硬,至少在刚才,他没有丝毫恐惧的心情。
可自从看到这个男人之后,绝望就像是毒蛇的信子,冰冷危险,从他的脚踝往上攀爬。
对方很快就收回了脚,从容不迫地走到他面前,缓缓蹲下,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在雨夜之中,透着几分凉,又带着几分冰冷的沉。
他就这么看着他,用一种看死人的眼神。是居高临下的睥睨和不屑。
声音里却有着伺机而动的优雅:“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
对方一直在颤抖:“我说……我会效忠您。”
“那你又是怎么回报我的呢?”
他低下头去,颤抖的更加厉害了。
宗钧行闻到潮湿的泥土里多了一股难闻的骚味,他往前看了眼,是这个男人被吓到尿了裤子。裤子湿了一块,地上多出了一滩水。
“啧。”
两个小时前,Tina在他怀里被GAN到失禁,他觉得她又可怜又可爱。
抱她哄了好久。
但是现在,真脏。
他往后退了一步。
“你今我非常失望。你父母早亡,可能没人教你诚实守信的规矩,但我可以教你。”
他站起身,重新戴上那双黑色的皮革手套,筋骨将其撑至紧绷,完全贴合,“我也有一个孩子,她被我教的很好,虽然偶尔也会不懂事。”
手往一旁伸,身后的男人立马会意,将那把手枪放在他的手上。
黑色的皮革手套,比那把手枪的温度还要冰冷。
他轻轻地笑了笑:“不用怕,我遵纪守法,不会杀人。只是给你一个教训而已。”
“哥哥?”
给枪上膛的声音和女人柔软的声音一起重叠。
宗钧行动作顿住。
声音的来源是从里面出来的蒋宝缇。
他看了眼她身后威廉一眼。眼中略带责备。
威廉低下头,他想拦,但没有拦住。Tina小姐说要抠他脖子上的电池,他没听懂。
蒋宝缇根本没有察觉到气氛不对,她太迟钝了。
迈着步子朝这边跑来。
宗钧行不动声色地将枪藏进袖子里。
他一个眼神,身后那些人自觉地挡在那个卧倒在地的男人面前。
于是蒋宝缇看到的便的这样一幕,一群西装革履的硬汉站在外面淋雨。
宗钧行从威廉的手中接过雨伞,过去为她撑上,声音温和:“怎么出来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扭扭捏捏地和他道歉:“对不起,我刚刚看展的时候,不小心……打破了一个古董瓷器,好像非常贵。”
至于有多贵,应该是把她卖了都赔不起的那种贵。
“没事,他们会记在我的账上。”他轻描淡写地将伞递到她手中,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脸,“进去吧,外面风大。”
“你们呢。”她踮脚,伸着脖子往他身后看,“举行雨中派对?招魂仪式?欢庆圣诞?”
他被她无厘头的想法弄出淡淡笑意:“差不多。”
神经病啊。
蒋宝缇在心里嘀咕一声。
面上却笑嘻嘻的夸赞:“很有情趣嘛,挺浪漫的。”
得知打碎瓷器的事情有他兜底后,她放心多了。知道他有正事要干,也识趣地没有继续留下来打搅。
转过身离开,同时嗔怪地看了眼William,鼻子哼出一声不满。
大约是她长得太娇了,声音也太娇了,所以刚才那一幕表达不满的表情,在旁人看来便成了撒娇。
宗钧行眼眸微眯。
蒋宝缇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心里嘀咕,怎么又跟上来了。
好在那道不冷不热的声音叫住了他。
“William,你留下来。”
第18章
宗钧行这句简单的话让蒋宝缇得了清闲, 她终于不用去面对一个该死的“机器人”了。
William似乎只听宗钧行的话,完全按照他的指令来办事。
不过他确实有这个魅力,让别人忠心耿耿为他卖命。
虽然他曾经说过, William只是他养的一条狗而已。
但狗也分听话的, 和不听话的。
那他对待不听话的狗会是怎样的?
蒋宝缇想了想,一个有些可怕的想法在她脑海中成形。
她被吓到打了个激灵,与此同时又开始发散思维, 万一自己有天也背叛了他,他又会怎样对待她呢?
他应该……会有些重女轻男吧,对男性苛刻, 对女性宽容?
她在心里祈祷,但愿如此。
没了宗钧行的陪同, 她就犹如失去了金手指。
至高无上的待遇没有了,周围的人看她如同透明一般。
蒋宝缇对待这样的场面习以为常。
捧高踩低适用于任何一个阶级。在港岛的时候, 她就因为私生女的身份被人轻看过。
她早就习惯了。
并且她走起路来有些难受——那场有些激烈的性导致的后遗症, 她去洗手间时特地检查过, 非常肿, 肿到看起来有些可怜的程度。
她来到一个无人问津的角落, 旁边那台造型奇特的机器吸引了她的注意。
有点像拍大头贴的机器,非常有意思。
在走进去之前她还不知道, 这台她所认为非常有意思的机器曾让负责此处展会创意的工作人员惨遭上司一顿狠批。
——“你以为是商场的打折活动吗?你知道今天到场的都是什么人物?是上流社会中百分之零点零一的那批人!!他们谁会自降身价做这种幼稚到无脑的事情?”
——现场唯一一个做出这种幼稚事情的人出现了。
蒋宝缇对着镜头摆了经典三连拍。
比耶,歪嘴吐舌头,扮鬼脸。
等了半天都没等到照片出来,她嘟囔着轻轻拍了拍机器:“什么嘛,坏的?”
浪费她精心摆这么久的POSE。
但她不知道的是, 她所拍下的照片会出现一楼大厅正中间的那块银幕墙中。
高清镜头下,她嘴角还没痊愈的伤口都格外明显。年轻的皮肤看不见一丝纹路, 丰富的胶原蛋白让她的脸颊饱满异常,面部平整度很高。
距离镜头太近,眼睛甚至比平时还要大,那双深棕色的眼睛格外清透,眼白干净,没有任何红血丝。卷翘浓密的睫毛,自然上扬的唇角,小巧挺翘的鼻梁。
以及耳边的小碎发和小绒毛。
非常漂亮的一张脸,同时还有年轻的灵动和俏皮。
与这里的富贵冰冷截然不同。
宗钧行进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
他停下脚步,目光沉静。
这里人来人往,没有人会为了这张幼稚的照片浪费时间去做停留。
她甚至还没有对面那座摩天大楼上方的超模广告来的有吸引力。
她或许是美的,但美对于这个阶级来说,太不值一提。
空无一物的美貌,空洞而乏味。更何况她稚嫩的气质完全不足以在这个销金地获取丝毫存在感。
——唯独一个人。
他沉默不动,站在原地看了许久。直到那张照片被覆盖,屏幕又变为今天的重点展品介绍。
男人方才收回视线。
离开前,他淡声吩咐身后的William:“去将这几张照片拷贝下来。”
蒋宝缇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漫无目的地又逛了几圈后,战利品多了好几样。
她喜欢一切华丽精致的东西。
回去的路上她开始犯困,撒娇一般地靠在宗钧行肩上,要他抱着自己睡。
他拉开自己的大衣,轻轻将她裹进怀里。
每到这种时候蒋宝缇都会认为他身上那股自带苦味的熏香,就像春药一样,让人闻久了性欲大涨。
不久前刚做过,她骨头都要被弄散架了。
宗钧行会在她哭的时候温柔的哄她,动作却并不会有所停顿,反而比之前更加凶狠。
蒋宝缇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感觉,宗钧行在这方面是存在施虐的癖好。
看到蒋宝缇哭他会兴奋。但他不会表现出来。
或许是她的错觉?蒋宝缇也搞不明白。
“我刚刚买了好多副油画和瓷器,应该花了很多钱。”她主动交代。
“没事,喜欢的话就都买下来。”他的手指在她唇角那道开始结痂的伤口轻轻抚摸,语气温和包容。
蒋宝缇像猫一样,被摸的舒服了,喉咙发出撒娇的呜咽声,拼命地往他怀里缩。
明明她都已经和他紧贴在一起了,却还是有种想要嵌入他体内的冲动。
她真的好喜欢宗钧行,好喜欢好喜欢。
他宽厚的怀抱和结实有力的臂膀让她获得了前所有未的安全感。
她又开始祈祷,这辈子不行的话,那就让她下辈子成为他的小孩吧。她想拥有一个这样的daddy。
“你刚才在院子里做什么,总不能是真的举办派对和欢庆圣诞吧。”
她又开始玩弄他的领带了,将它在手里折来折去,甚至还好奇地伸手去摸上面的领带夹。
触感冰凉,还有些锋利。上面刻着一串很精细的法语,蒋宝缇看不懂。
宗钧行没有阻止她这番幼稚的行为,只是淡声提醒一句:“又忘了吗,我的事情不要过问太多。”
这番话用英语讲出来,冷漠到令人头皮发麻,那种直入脊骨的寒意,和她此时捏在手中把玩的领带夹触感很相似。
蒋宝缇愣在那里。
宗钧行只是轻声笑笑,温柔地将她抱起来,宽厚温热的手掌隔着她身上的薄毛衣去抚摸她的后背。仿佛刚才的冷淡只是错觉。
像是主人在对家里那只受了惊吓的猫咪进行安抚:“怎么吓成这样,脸都白了。我不是在凶你。”
蒋宝缇抿了抿唇,许久没有说话。
他刚才的眼神,带着一股寒意。
回到家后,蒋宝缇用手机给Max发消息。
开场白很老套,说她有一个朋友,最近在为一件事情苦恼。
她反复强调:“是我的一位朋友,你们不认识,她不是这里的人。”
Max点头,让她继续说:“我知道,是你的朋友,肯定不是你。”
然后蒋宝缇才放心的继续往下说。
大概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她才将一切的来龙去脉全都讲完。
Max听她讲完之后,非常笃定:“你朋友真的是一个人类吗,我认为她或许是一只猫咪或是小狗,只是产生了自己是人类的幻觉而已。听上去完全就是一只宠物嘛,有个有钱的主人,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在主人需要她的时候就主动把自己献上去,让他撸撸毛。主人不需要她时则一脚踹开。
如果她是人类,那就是位长了人形的宠物。平时被衣食无忧的养着,唯一的用处就是在主人想要的时候拉过去操一操。”
不得不说,Max嘲讽人的功力简直炉火纯青。
她上次还说恋爱中的卢米看上去头重脚轻,嘲讽她没有脑子。
这样的回答在意料之中,其实在主动和Max说出这件事之前,蒋宝缇的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
哪怕她没有获得太多的爱,但她曾经也是获得过爱的。
她明白被爱的感觉。
长辈的爱,男女之间暗恋的爱,友情的爱。
宗钧行不属于其中的任何一种。
比起爱,他的包容更像是施舍。
……
蒋宝缇又发烧了。
这次倒不是因为体质弱。而是最近在学校传播开的一场小型流感。好多人都中招了,请假在家休息。
Max和卢米倒没什么事。今天还去海边打了排球。
蒋宝缇裹着被子在家打电话和她们说这件事,鼻音很重,咳嗽不断。
“我觉得……咳咳,你们最近也小心点,还是咳咳……还是不要去学校了。”
Max发出怪叫:“天呐,你现在的声音和我祖母去世前好像!你还是抓紧时间去做个检查吧!需要我们去看望你吗?”
蒋宝缇就是被这句话给吓住的,她非常惜命,命比一切都要重要。
挂断电话之后裹着毛毯就往楼下冲,让Saya阿姨把私人医生叫来。
Saya阿姨伸手去摸她的额头:“已经退烧了,再休息一会应该就没事了。”
蒋宝缇哭哭啼啼:“据说这次的流感和以前不同,学校已经有人住院了。”
Saya阿姨有时难以忍受她的天真:“这只是普通的流感,因为换季引起的,兴许对方有什么基础病。”
她也有基础病。
她的公主病都晚期了。发作起来也是会要命的!
在港岛的时候,那会儿她在国际学校就读高一,有同校的男生追求她没成功,恼羞成怒骂她公主病,以为自己是世界的中心。
蒋宝缇并没有因此而生气,她反而觉得他莫名其妙:“我闭眼天就黑了,我睁眼天就亮了,我不是世界的中心那谁是?”
她完全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而内耗。所以时常听到有人背地里议论她,公主病晚期,没救了。
宗钧行回来的很是时候。
私人飞机等在不远处的停机坪,他需要亲自飞往国外一趟。处理公务。
提前两小时回来是因为不太放心蒋宝缇的身体。
她的烧今早才退,他出门的时候她还在睡觉,脸色非常憔悴。
人还在外面,甚至都没下车,就听见屋里传来的哭声。是Tina的声音。
宗钧行步伐迈的有些大,从下车到推门进来,一共才花费十几秒的时间。
蒋宝缇委屈巴巴地坐在沙发上,私人医生正拿着针管给她的手臂抽血。
而她的额头上,是刚贴上去的退烧贴。
——实在多此一举,她的烧早就退了。
如果说平时的她是在装乖,那么生病后的蒋宝缇就是无限接近最真实她的样子。
娇气、任性、无理取闹的公主病。
恨不得世界上的所有人都围着她转。
当然了,看到宗钧行时她的心里多少有些忌惮。
她还记得前天晚上的那一幕。
他冷冰冰的警告她不要过问他的事情,又温柔地把被这句话吓到的蒋宝缇抱进怀里。
旁观者清,Max在听完她讲述的事情缘由之后,非常肯定的说,他对待她完全就是在对待一只宠物。
他会给予她想要的一切,而她需要做的,是用身体取悦他。
这和用身体换钱有什么区别???
蒋宝缇很担心自己哪天惹恼了他,会落得一个不太好的下场。
谁让这是一个不禁枪的国度,外面那些轮岗的保镖人手一把AK。
并且,他还在后面的山林之中养了那么多猛禽作为宠物。
哪天他让人将自己绑了往后山一扔,她直接尸骨无存。到时候就会沦为网上的一桩悬案。兴许还会被国内的无数博主拿来当成讲解的素材。
她才不希望自己以这样的方式“流芳百世”!
太丢人了。
但很显然,正在生病的蒋宝缇没有多余的脑容量去思考这些。
她的头要疼死了!!
该死的流感!该死的降温换季!该死的冬天!
抽完三管血,医生说结果半小时后才会出来。如果她仍旧觉得难受,可以先给她注射一些消炎的药水,再搭配感冒药内服,最快晚上就能恢复。
当然,最后消炎药没有成功注射,因为宗钧行刚好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蒋宝缇被迫出现在他的书房。
说是书房,占地面积甚至比一个图书馆还要大。
里面有休息的房间和浴室,蒋宝缇此时就在床上躺着。而宗钧行为了陪她,特意将办公的地方换到了里面。
蒋宝缇看到他心里难免有些犯怵。她记得他今天是要出发去国外的,她听Saya阿姨说的。
“你今天……不是要出国吗。”她问的有些犹豫。
“嗯,原本的行程是这样。”他取出消过毒的体温表,让她含在嘴里。
蒋宝缇听话地张嘴,柔软的嘴唇因为干燥而有些起皮,舌头轻轻压着体温表。
宗钧行没有离开,他低头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开始计时。
五分钟一到,他将体温表从她口中取出来,末端不可避免地沾了些唾液,他用湿巾擦拭干净。
“烧已经退了。”
蒋宝缇闷闷地点头,让他不用担心自己:“我感觉我已经好多了,你去忙你的工作吧,不用管我的,我今天在家复习一下功课。还有论文也……”
宗钧行垂眼,那双灰蓝色的眸子带着洞察一切的锐利,他打断她:“你似乎不希望我留下来。”
是陈述句。
蒋宝缇一愣,心虚否认:“怎么会,我没有……”
“因为前天晚上的事?”他根本不理会她的否认。
蒋宝缇低下头去。
唉,她感觉自己在宗钧行面前就像是个隐形人一样。
她的病一大部分原因是她的心理作用。
烧退了,医生那边的检查结果也显示没什么异常,除了有些轻度贫血之外。
但她还是觉得不舒服。
宗钧行西装革履,穿戴整齐,明显是有正事要去处理。
但在此刻他突然改变了主意。
他时常觉得养大一个小孩比驯养一条衷心的“狗”还要困难。
二十一岁的年纪,仿佛无时无刻都处在心思敏感的青春期。
一切都是未知的,她的青春灵动会带给他突如其来的惊喜,同时也会让他感到头疼。
没办法威胁她,也没办法恐吓她,甚至不能采取那些必要的暴力手段。
因为她很爱哭,哭起来没完没了。
眼睛哭肿,鼻子哭红,嗓音也会哭哑。
让人心疼。
等候在私人飞机上的机组人员和保镖接到电话,今天的行程取消。
具体原因没有说。
这令他们非常惊讶。
在Kroos身边工作这么久,这还是他第一次临时取消行程。
——并且这次的工作非常重要。
由于战乱不断,当地政策发生变化,那批货物停靠的码头不得不从原本定下的南边改到北边。
不止是距离和地址的改变,甚至还牵扯到海关和人员的调动。
所以宗钧行才决定亲自去一趟。
但是现在,他将事情交给其他人去办。
影响的不止是时间,很有可能还会导致此次交易失败。
而他的主要目的,是以这次为契机,彻底垄断当地市场。
宗钧行是个野心非常大的事业型男人,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令他耽误正事。在他这里,事业永远排在第一。
或许的确出现了非常非常紧要的意外。
紧要到他没办法脱身。
不得不放弃排在第一的事业。
而这件紧要到令他没办法脱身的意外,竟然是为了哄一个脆弱敏感的女孩子。
蒋宝缇流了很多汗——她试图多盖几层被子,通过流汗的方式进行退烧和排毒。
这个方法起到的唯一作用,就是她因为流汗过多而导致身上黏黏糊糊,睡衣都贴在了身上。
所以她现在需要洗一个热水澡。否则很容易着凉。
她躺在装满水的浴缸里,宗钧行正细心地替她擦洗身体。
循循善诱的语气,温和的引导她说出原因:“方便告诉我你难过的原因吗?”
蒋宝缇其实没有那么小心眼……
实在是这样的感觉萦绕她很久了。比起难过,更多的反而是……害怕?
她回家之后才反应过来,那天站在雨里的硬汉们似乎都是他的保镖。
宗钧行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出现在那里。
她又想到了Gray。
难不成那里存在着第二个Gray?
天呐,她只是想给自己找个避风港,而不是想给自己找个断头台。
可宗钧行的问题她又不得不回答,人在虚弱的情况下,演技是最差的。
因此她的声音里多出了自然流露出的一些委屈:“我只是觉得,你把我当宠物一样。”
他没有反驳,只是似笑非笑的说:“宠物有什么不好。”
她从水里坐起来,有些激动:“你明明已经养了那么多宠物,那些狮子老虎……”
他的语气没有发生任何变化,所以蒋宝缇听不出他是在解释,还是责备。
“你为什么要和它们去做比较。它们是牲畜,是野兽,你不同。”
他的手上有茧,不知是由于健身还是握枪导致的。
他的私生活很枯燥,除了不算频繁的性之外。
在认识蒋宝缇之前,他的消遣方式除了高尔夫就是赛马。
当然,这些事情都是在私人场地进行的。
宗钧行讨厌人多的地方,这也是他为什么鲜少在公开场合露面的原因。
和他在一起之前,蒋宝缇觉得他很神秘。行踪神秘,身份神秘,性格也神秘。
他除了会在固定时间去教堂做礼拜,其他时候,蒋宝缇和他仿佛身处在不同的世界。
他出行是私人飞机,酒店是专属,入住前会提前清场。
甚至连去出席慈善晚宴,也是单独的VIC包厢。
那个时候远远地看上他一眼都是奢侈。
根本想不到未来的某一天里,会出现他亲手给自己洗澡的情节。
“哪里不同。”她被薄茧碰过的地方有些酥麻发痒,下意识想躲。
“至少目前为止,我离不开你。”他很有耐心,动作温柔,声音也是,“腿分开,我看看消肿了没有。”
她没有听他的话,反而将腿并得更紧:“还是有点。你那天……真的很吓人。”
回想起两天前她还有些害怕,她一直觉得宗钧行对这种事情没有太大的欲望,只是因为他正好处于血气方刚的年纪,得不到释放的身体会很自然的苏醒。
这很正常,虽然男人最行的年纪在十六到二十出头。
但他一直洁身自好,加上一些先天优势。他似乎没有倦怠期。
但两天前的那个夜晚,她差点昏死过去。她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什么。
他只是将情绪内收的太好。
他不是没有欲念,甚至,他的需求非常大。
大到一个蒋宝缇完全没办法承受的程度。
也就是说,目前为止蒋宝缇觉得可怕的程度,已经是他收敛之后的。
他也明白脆弱的她不足以完全承受他的所有,于是有刻意的忍耐。
难道她每次结束之后都会有一种五脏六腑被顶到移位的感觉。
她想从浴缸中出去:“我已经不难受了。今天学校有小组作业,我作为组长需要上台发言。”
“没事。”他不动声色地将她按了回去。
他需要在今天解除Tina对他的负面印象,甚至不惜放弃了一个国家的市场。
自然不可能放她去学校,“你生病了,可以休息一天。”
她的手还撑着墙,试图寻找一个起身的机会:“我已经好了,刚才医生也说了,我的检查结果非常正常。除了有点贫血。所以我没有理由不去学校。”
“我希望你留下来陪我。这个理由可以吗?”
他的语气温柔中带着强硬。但强硬占了大多数。所以蒋宝缇立刻就明白了,没有宗钧行的点头,她今天就别想从这个浴室出去。
她抿着唇,委屈再次涌上来。
宗钧行见状,起身走了过去,在浴缸旁坐下,并将她抱在怀里。
浴缸是下沉式的,有半个浴室那么大,她甚至可以在里面游泳。
再容纳一个人绰绰有余,但宗钧行在某些方面非常尊重她的意愿,
最起码这种时候,他不会擅自进入她的“领地”之中。
她身上的水将他的衣服打湿了,解开的西装外套,黑色的衬衫紧贴在身上,清晰可见的肌肉轮廓。
比没穿衣服还要性感迷人。
但蒋宝缇现在没空多想,她不得不承认,至少在早上,她因为感冒而难受的时候,她突然很想回国,很想回家。
想回到妈咪身边。
第19章
妈咪说过, 结婚就是嫁给一个自己喜欢,和喜欢自己的人。
可蒋宝缇根本没得选,她没有婚姻自由选择权, 甚至连是否结婚她都没得选。
她觉得很委屈, 尤其是被宗钧行抱在怀里之后,这样的委屈成倍增加。
她低着头,瓮声瓮气地开口:“我不想和你说话。”
宗钧行也不勉强她, 动作细致地替她洗完澡:“好,那就不说。”
洗完之后,见他要抱自己回房, 蒋宝缇伸手指着前方那堆瓶瓶罐罐:“要涂磨砂膏、身体乳和沐浴油、身体按摩油,还有护肤精油。”
终于有宗钧行也不了解的范围了。
“这些都要涂一遍?”
“嗯。”蒋宝缇还沉浸在刚才的委屈中, 也不愿看他,低着头, 伸手去拨弄浴缸里的泡泡和玫瑰花瓣。
这些玫瑰花都是女佣每日清早亲自去后面的花圃里新鲜采摘的。
蒋宝缇从小洗澡就喜欢花瓣浴, 她觉得自然的花香胜过一切昂贵香氛。
而她浴室和护肤区的所有东西, 市面上都买不到。
宗钧行在生物领域也有投资和产业, 单独分出几条研发线根据她的皮肤数据来特别定制, 不算难事。
蒋宝缇躺在旁边的贵妃榻上,裸着背让他为自己涂抹护肤精油。
他无论做任何事情都很从容细致, 包括为她涂抹护肤精油。
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他都考虑到了。
可考虑的太过仔细……
她咬着唇,轻轻扭动身子,双脚有些难耐地在上面蹭了蹭。将身下的绒毛毯都给蹭乱了。
“手指……不要摸那里。”她红着脸提醒他。
“肿了。”男人低着头,很有耐心。
浴室的光线非常朦胧,墙壁是带纹理的, 所以起不到任何折射作用。
宗钧行低头时,灯光被很轻易的遮挡, 于是他的上半张脸都陷在深邃之中。
鼻梁两边的双C线分外明显,是他完美骨相的证明。
他用指腹轻轻拨开,往肉瓣旁边揉:“这里会疼吗?”
她索性将脸埋进枕头里,闷声闷气的说:“走路的时候会有点儿。”
他和她道歉:“那天是我冲动了。”
蒋宝缇问他:“那你下次不会这样了吗?”
“我尽量。太舒服的时候是没办法保持理性的。”
那天的确是一个令他们双方都非常难忘的夜晚。
她红着脸,将视线收回来,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个澡洗了将近两个小时,直接给蒋宝缇洗困了。
也可能是……宗钧行的按摩技术太好。
里里外外都照顾到了。甚至连她潜在的“穴位”都找了出来。
“看来你恢复的不错。”第二天去了学校,卢米和她打招呼。
气色很红润。
Max早就发现了,蒋宝缇每次生完病来学校,气色非但不会差,反而比之前更好。
“你的家庭医生医术这么好吗?”
蒋宝缇不好意思说出真实情况来,只能含糊不清的一笔带过。
这一学期进入尾声,还剩下最后一年。据说陈家那边都开始准备三书六礼、四聘五金了。
阿姨给她打电话告知妈咪近况时,同她说了齐文周和蒋宝珠的订婚会在一个月后举行。
在舶悦酒店。
那是蒋宝珠的产业,她十八岁生日时爹地送给她的成人礼。
而蒋宝缇,她的成人礼是一栋营收不太好的商铺,位置相对来说也很偏僻。
除了爹地让人按时打给她的生活费之外,她的零花钱几乎都是来自于那家商铺的租金。
所以和宗钧行在一起之前,她的经济不算拮据。
不过和他在一起后,他直接给了她一张没有额度上限的副卡。
她可以买任何东西,宗钧行不会过问。
当然了,这并不代表他不会查看她买了些什么。
她可以直接耗费十几个亿买下一栋楼,但不能去赌场消费哪怕一美金,更不能去夜店,甚至连酒吧都得是那种清吧。
蒋宝缇反悔了,如果有下辈子的话,她才不要宗钧行这样的daddy。
他比爹地严厉一百倍。
想到这里,蒋宝缇又开始心烦意乱了。
她根本就驾驭不了宗钧行,他真的将自己当女儿或是宠物养了。
可如果她现在离开他的话,他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他又不是班上那些每天讨论哪个健身房办卡更便宜,哪条街区碰到美女概率更多的幼稚男同学。
和宗钧行在一起,她可以享受到最顶级的待遇。甚至连那些傲慢到用鼻孔看人的顶奢品牌方,也会殷勤到主动上门给她服务。别说还没上T台的超季新品,哪怕是独一无二只为她单独订做的高定,他们也非常乐意。
蒋宝缇甚至有个房间专门存放这些品牌方在各种节日或是新品发售的日子邮寄来的礼物。大部分连盒子都没拆开。
以及每次新品发布会秀场的VIP前排邀请函。上一次她就坐在总设计师的旁边,结果被媒体拍了进去。还好媒体那边有人提前打过招呼,否则她就登上当天的新闻了。
她担心被港岛的家里人发现。
当然了,这些优待都是因为宗钧行才有的。
但如果她背叛了他,或是欺骗了他……
后果和下场会是什么,蒋宝缇想都不敢想。
Max见她最近好像心事重重的,邀请她和卢米去自己家的院子里搞BBQ。
自从和宗钧行在一起后,蒋宝缇就没试过去朋友家过夜留宿的感觉。
听到Max这么说,她也有些心动。
但,哪怕再不愿,她仍旧得提前询问宗钧行。
好烦,他们的关系根本就不是平等的。
电话里,蒋宝缇原本是打算硬气一些表达出自己的想法,但听到宗钧行低沉稳重的声音后,她瞬间没了底气。
话也说的支支吾吾:“我朋友邀请我去她家里做客,我们想今天在她家的院子里举办BBQ,可以吗?”
她和他保证:“我们不会去夜店。”
她听见那边有敲击键盘和纸张被翻动的声音,虽然没有别的杂音,可蒋宝缇能想象得到,他或许是在会议室。
甚至很有可能,此时会议室内,数位高管正静声等待他将电话打完。
“哪个朋友?”他没有直接拒绝,而是先过问了一下参与聚会的人员身份。
像在做员工入职政审。她在心里小声吐槽。
“Max和卢米,可能还有伊莲娜跟海蒂。”
伊莉娜和海蒂也是蒋宝缇的朋友,只是因为不在一个系,所以碰面的时间不多。
宗钧行稍作沉吟:“Heidi不行。”
她皱眉:“为什么?!海蒂也是我的朋友!”
宗钧行的语气十分从容:“她的父亲在一个月前抢劫入狱,母亲是诈骗犯。我不反对你们在学校有接触,但私下不行。”
蒋宝缇在听到前半句的时候就吓到了。
她从来没听海蒂提起过,她只说自己目前是和祖母一起居住。
宗钧行见她没有回应,语调变得严肃起来:“Am I clear?Tina。”(我讲明白了吗?缇娜。)
过了很久,她才闷闷地回了一句:“Got it。”(知道了。)
等等!
她突然反应过来,试探性地问他:“所以……你是同意了?”
——同意她今天去Max家里过夜。
“你要确保你的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我能随时联系到你。能做到吗?”
“当然能!!”
她语气兴奋,忙不迭的答应。
这简直就是迈向胜利的第一步,宗钧行居然在这方面松口了。看来前段时间闹的别扭耍的小性子还是有些成果的。
至于海蒂,原本蒋宝缇还在纠结。但对方因为小组作业没有完成,今天没办法过来。
Max的家庭氛围无疑是让蒋宝缇和卢米都大流口水的程度。她的爹地和妈咪都非常温柔,和她们这些小辈说话幽默且有耐心。
一直夸蒋宝缇长得像中国娃娃,皮肤白里透红,脸小眼睛大,长得又乖又甜。
Max的妈咪见到蒋宝缇之后更是围着她疯狂夸赞:“You''''''''re so lovely!”(你真可爱!)
虽然这些外国友人的表达方式都非常夸张,但Max妈咪此时的夸赞完全是出于真心。
蒋宝缇在他们眼中漂亮的就像是一只精致的洋娃娃。
眉眼唇鼻都宛如精心雕刻出来的,是圣诞夜会被摆放在橱窗最显眼位置上的那一种,价格十分昂贵,且做工非常精细,并且数量稀少的限量版。
Max见蒋宝缇的脸都快红成西红柿了,伸手去扯她妈咪的袖子:“行了,她要害羞了。”
有了Max的帮忙,蒋宝缇才得以从夸赞的海洋中成功逃脱出来。
卢米故意在旁边酸言酸语:“我来了那么多次,从来没见阿姨夸过我一次。”
Max反驳道:“胡说,我妈咪明明夸过你,她说你饭量很大。”
“好吧。”卢米认为‘饭量大’也是个非常不错的称赞。
Max家的院子不算大,甚至还没有蒋宝缇房间的露台一半,但和朋友在一起比任何时候都开心,哪怕是蜷缩在一个小小的院子里,裹着毛毯吹冷风。
蒋宝缇终于能够无所忌惮地脱掉鞋子在冰冷的地板上走来走去了。
——宗钧行要是看到了,一定会低沉着声音让她将鞋袜穿上。
蒋宝缇很矛盾,她一方面渴望宗钧行这样强大且有担当的男人成为她的父亲,一方面又因为他的古板和过于严厉的管教而为之苦恼。
在港岛的时候她明显自由很多,她的耳朵上有好几个耳洞,甚至连耳骨上都有一个。
上一次她在他顶地酣畅淋漓的时候,曾用手臂搂着他的脖子,一边主动迎合她,一边趁机提起自己想去打个唇钉。
宗钧行那双灰蓝色的眼睛瞬间变得深邃。
他仿若故意一般,松开了撑在她身侧的手,重量全都压在她身上,蒋宝缇立刻喘不过气地求饶。
宗钧行很少说一些吓唬她的话,他的行动力永远大于警告。
蒋宝缇想,如果她真的先斩后奏打了唇钉,或许宗钧行会直接满足她。
除了唇钉眉钉鼻钉,甚至连乳钉都会帮她打上。无论她愿不愿意。
也是这次之后,蒋宝缇彻底被吓没了心思。
卢米去冰箱里拿了几瓶朗姆酒出来,加上姜汁啤酒和青柠汁,亲自调的鸡尾酒。
她没忘记上次的事情,心有余悸的询问蒋宝缇:“你确定你这次能喝酒?”
“当然能啦。”她拿起冰钳,往杯子里加冰块,“他没有说不能喝,那就是能喝。”
事到如今,她们仍旧不知道她口中的那个‘他’到底是谁。
蒋宝缇喝了一口,竖着大拇指夸卢米的调酒技术:“Good Good Very Good!”
卢米非常得意:“我可是酒吧的首席调酒师。”
四个人喝着酒吃着烤肉,坐在一起看月亮,聊到对未来的规划。
只剩最后一年了,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Max说她要是毕业了找不到工作,就去画黄漫。一群人搞一个人、或者一个人搞一群人,还要加点触手元素,带吸盘的。
她已经完结了好几部,甚至还出版了,蒋宝缇的书柜里就放着好几本Max送给她的签名版。
蒋宝缇偷偷看过几页,立马被吓到塞进书柜最里面。
开篇就是极具冲击力的一幕——对准了猛地坐下去。
简直就是仓鼠吞香蕉,可怕死了。
Max居然怂恿她可以试试,很爽的,挑战人体极限的那种爽。
蒋宝缇捂着耳朵不敢听下去。在漫画里还好,放在现实生活中,会撑死的。
Max说她太不了解人体的弹性了,尤其是那种地方。兴奋前提下会膨胀舒张:“那么大的婴儿都能生出来,再大再粗能有婴儿的头那么粗那么大?”
蒋宝缇生怕她继续往下讲,捂着耳朵跑到卢米那里。
生理课上都没她讲的这么详细。
Max笑她:“你要是不多懂点这方面相关的知识,以后容易被男人骗。”
蒋宝缇默不作声,低着头吃烤串,万幸院子里很暗,她们看不见她心虚的眼神。
真论起来,她是她们中间实战经验最丰富的。
而且……Max漫画里画的那种,宗钧行经常对她这么做。所以她才会害怕。
她每次都觉得自己要死掉了,眼前发黑,身体痉挛抽搐。
她时常觉得儒雅温和的宗钧行,骨子里多少是有些施虐的特殊癖好。
哪怕他温柔地抱着她哄,可埋在她体内最直观的变化她能够感受到。
像沾了水的海绵无限膨胀放大,又像烧红的石头又硬又烫。
而卢米,她自然是继续她调酒师的工作,等攒够了钱就开一家属于自己的黄油酒吧。
至于伊莲娜,她的梦想非常简单,她说想要找一个有钱人包养,她希望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我是一个爱慕虚荣且贪图享乐的人,索性在我年轻美丽的时候,将我青春的□□兑换成现金。总比便宜了外面那些渣男要好。”伊莉娜有一头如海藻般的长卷发,她和她的名字一样美丽。
蒋宝缇听她说完,突然产生了一种茫然感。
对于她和宗钧行这段关系的茫然。
在她的认知中,她和宗钧行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他的确没有反驳过,可他也从未承认过。
其实她很能明白这样阶级跨越太大的关系,是没办法做到平等的。
就像宗钧行曾经和她说过的。
当时是因为卢米想要快速走出上一段的情伤,试图让Max和蒋宝缇帮她介绍一个可靠的异性。
虽然蒋宝缇和Max义正言辞的批评过她,好了伤疤忘了疼。
但蒋宝缇还是试探的去和宗钧行说了这件事。
她认为宗钧行这样优秀的人,他身边的人应该也是优秀的,至少不会像卢米的前任那样,烂人一个。
可宗钧行只是告诉她:“当一个人试图进入到完全不属于ta的阶层中,ta不会得到平等的对待。ta可以是商品,也可以是玩具,但绝不会是一个拥有平等人权的人类。”
他说这番话时的语气非常温和,甚至连眉眼都是舒展的。
蒋宝缇却听出了一些后背发凉的感觉。
很有道理,又很残忍。
于是现在,蒋宝缇抱着那瓶朗姆酒陷入沉思。
一点也不公平,宗钧行知道她的一切,甚至见过她的爹地。
可她呢,她除了知道他的中文名叫宗钧行,英文名是kroos,二十七岁,母亲是中国人,父亲是美国人之外,其余的一无所知。
在一起这么久,他甚至都没想过要带她去见见他的家人。明明他的家就在这里,就在脚下这片国土。
只剩下蒋宝缇没有发表自己的未来感言了,众人都在催促她。
蒋宝缇从飘忽不定的思绪中跳出来,想了想,最后似下定了某种决心:“我想毕业之后回国,开一间自己的美术馆,如果抵抗不了父权,最后还是不得不嫁给那个傻子未婚夫,我就用他的钱去开一间美术馆。”
喝醉的Max抱着她嚎啕大哭:“我不想你回中国,我不想和你分开。”
卢米也过来抱着她哭。
最后伊莲娜也过来了。
蒋宝缇伸手戳戳她,提醒道:“抱错人了,你抱的是卢米,我在这儿。”
伊莲娜这才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和她们两个一起抱她。
卢米调酒的时候压根就没考虑度数,半个小时后,四个人就倒了三,还剩一个神志不清的蒋宝缇。
手机响了,她看了眼来电联系人,居然是宗钧行打来的。
下意识是害怕。转而想到他没说不让她喝酒,于是胆子又大了些。
她按下接通后,男人的语调相比往日,缓慢而低沉:“怎么喝这么多。”
她甚至都没开口呢,他怎么知道她喝得多。
“你在我身上安了监听器吗?”她理直气壮的指责。
宗钧行早就习惯了她偶尔的异想天开:“你呼吸声很重。”
好吧。
她低下头,开始撒谎:“这是Tina的手机,她八点钟就已经很乖的睡下了,没有和我们一起喝酒。我是她的好朋友,Max。”
Max听到自己的名字,醉醺醺地坐起来:“叫我干嘛?”
蒋宝缇拍拍她的肩:“没事,你继续睡吧。”
“噢。”拍肩的这一下像是催眠符,Max立马躺回去睡着了。
宗钧行没有拆穿她,似笑非笑的声音,夹杂着很淡的宠溺:“Max,麻烦你帮我问问Tina,我现在可以开车过去接她回家吗?”
蒋宝缇已经在神志不清的边缘了,说话大舌头:“她说不行。”
宗钧行说:“她喜欢口是心非,她说不行,那就是可以。”
蒋宝缇还要再说些什么,宗钧行的声音打断了她:“Tina,乖乖等我,不要乱跑,我二十分钟就到。”
冬天的晚上真的很冷。Max的妈咪见外面没有了动静,披上毛毯出来查看情况,发现她们都躺在地板上睡着了。
她急忙喊房内的老公出来帮忙,将她们扶回房间休息,以免感冒。
看见同样醉醺醺,坐在椅子上低着头打盹的蒋宝缇,Max的妈咪语气温柔的说:“去房间睡吧,会感冒的宝贝。”
Max的妈咪是个嗓门很大的女人,脾气火爆。但她对待蒋宝缇却格外温柔,说话都是柔声细气的。
她就像是一只娇气又高贵的波斯猫,很难让人不喜欢。见到她的第一面就恨不得将她抱在怀里亲亲抱抱。
蒋宝缇身形晃了晃,若不是有扶手撑着,恐怕她早就摔在地上了。
她摇摇头,说有人来接她,她得乖乖坐在这里等着。
Max的妈咪疑惑:“这么晚了,谁来接你?”
蒋宝缇用她醉酒后容量骤缩的脑子思考了很久。
男朋友?真的是男朋友吗,不是她一厢情愿吗。
她委屈地瘪嘴:“Master, my master。”(主人,我的主人。)
Max的妈咪愣住:“What?”(什么?)
她以为是那种sugar daddy的关系。
出于不放心,所以她选择陪同在蒋宝缇的身边。她年纪小,又单纯,独自来异国留学,没有家人陪在身边,很容易被骗。
直到来接她的那位‘Master’出现。
宗钧行的车停在院外时,蒋宝缇正依偎在Max妈咪的怀里。
她觉得那里也有妈咪的味道,她们带给她的感觉很类似,那种独一无二的母性让她想要落泪。
妈咪的怀抱也是避风港,虽然和宗钧行带来的安全感程度不同。
妈咪是精神上的,而宗钧行,是精神和肉体双重。
原本还在担心蒋宝缇会被坏男人骗,但在看到那位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的男士从车上下来时,Max的妈咪瞬间改变了想法。
坏人或许没办法一眼就看出来,但有教养的绅士给人的第一感觉非常直观。
他脱下自己的身上的外套,动作自然地搭在蒋宝缇的身上,将她遮的密不透风。
而他自己,只穿了一件白衬衫和黑西裤。
“多谢照料,我家Tina给您添麻烦了。”他礼貌地同对方道谢。将蒋宝缇从她怀中接过来。
Max的母亲几乎是立刻就相信了他。
因为Tina在他怀里异常乖巧,没有任何不适或者惧怕的样子。他们亲昵的程度完全就是一对十分恩爱的情侣。
男人的身材令Max的妈咪望而却步,她甚至开始在心里猜测他的身份。
或许是世界有名的超模?
可是气质不像,他像是会将超模踩在地上的那一类人。
气质矜贵,带着比冬日更甚的寒意。但他的礼貌优雅的笑在此刻淡化了这一点。
蒋宝缇被他轻轻揽在怀中,他拉开车门,将她放进去。
宗钧行有洁癖,他的车内甚至连熏香都没有。只有一些他自身带着的植物清香。
此时车内却被一股刺鼻的酒气充斥。
换在平时,若他出席的场所有如此难闻的气息,他不会做任何停留。
即使等待他去做的事情非常紧要。
此刻,宗钧行甚至关拢了车窗,唯恐她感冒刚好,又因吹了冷风而受寒。
喂她喝了点醒酒汤。
——是出发前让阿姨提前煮好的,用她的保温杯装了一点带出来。
蒋宝缇喝第一口的时候就想吐,宗钧行哄着她把剩下的都喝完。
那天晚上折腾到很久,她先后吐了几次。
是Saya阿姨帮忙清理的,顺便帮她洗了澡,换好衣服。
宗钧行上楼的时候,蒋宝缇躺在床上,身上穿着睡衣。
他没有进去,而是站外门外抽烟,目光平静的询问Saya:“吐了几次?”
Saya说:“三次,后面是干呕。”
“嗯。”他略微垂眸,摁灭手中的香烟。
他眉骨偏高,面无表情的时候会让人觉得难以接近。
“你去休息吧。”
Saya欲言又止:“Tina她……她现在需要好好休息,不适合做太剧烈的……”
宗钧行垂眸,淡淡的俯视她。
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在没什么情绪的情况下,仿若无机质般,令人畏惧。
Saya知道自己僭越了,脸色吓到发白,立刻低头道歉。
宗钧行没有看她,一言不发地回了房间,反手将门轻轻带上。
Saya深呼一口气,一刻不敢多留的离开了。
或许是Koors先生大部分时间里对待Tina小姐都太过包容了,导致她忘了他本身就是一个没多少感情的人。
教养好,有风度,和没感情并不冲突。
房间内,蒋宝缇抱着被子哼哼唧唧,说头疼。宗钧行在她身侧躺下,手臂放在她脖颈后方,让她枕着。
空出来的手筋骨分明,修长干净,蕴含着蓄势待发的力量感。但此时,男人力度适中地为怀中人揉着太阳穴。
他无奈地低声责备:“嫌我管你管得太严,哪次管错了。”
她喉咙发出模糊不清的音,是在说梦话。
宗钧行并没有仔细去听,她经常说梦话,偶尔还会磨牙,
后来他让厨师多给她煮一些补充钙质的汤品之外,磨牙的毛病渐渐好了。
她的声音到了后面逐渐变得流畅,吐字也开始清晰。
似乎是梦到了谁。
“我会一直陪……嘅,毕业了就……明年……嘅呢个……我就陪喺……妈咪身边了。”(我会一直陪……的,毕业了……明年……的这个……我就陪在……妈咪身边了。)
第20章
宗钧行中文一般, 粤语更差,所以他并没有没听懂她说的是什么,但知道她这个觉睡得不安稳。
他一直在为她揉太阳穴, 偶尔还将手伸进被子里, 替她按一按腰。
蒋宝缇哼哼唧唧地滚进他的怀里,那双手不安分,蹭开了他的衬衫, 将手伸进去。
这次她嘴里嘀嘀咕咕的梦话变成了英文。
他总算能够听懂了。
“好……好大的……奶。Mommy。”
他眼神无奈,伸手擦去她嘴角流出的口水。然后将衣领敞的更开。
到了后半夜,蒋宝缇已经彻底将脸埋了进去。
明明高度洁癖, 此刻却无声纵容着全身浑浊酒气的人将自己胸口舔的全是口水。
他的肌肉很大块,线条结实漂亮, 哪怕是蒋宝缇这个对比例要求极为挑剔的艺术生都被他引诱。
宗钧行的迷人不仅体会在他的能力和地位上,抛开一切的身份和财富, 他这个人本身就让人挪不开眼。
他从头到脚, 从里到外, 哪怕是他喜怒不显的本性, 都容易引人沉沦。
坠入这个危险的梦境之中。
更何况是蒋宝缇。这个没什么阅历的公主病。
她早就被迷的神魂颠倒了。嘴上说着想要逃离他, 身体却总是给予给诚实的表现。
——无时无刻都想被他抱着,被他那双结实有力的手臂抱着。依偎在他健硕的胸大肌挤压出沟渠中, 贪婪的嗅着独属于他的那股淡淡草木香。
或许她从他身上渴望到的不是父爱,而是一种强势的,属于dom的掌控和引导,还有其他人都给不了的那种安全感
当然了,喜欢和惜命没有可比性。
多亏了出生在一个关系畸形的家庭里, 蒋宝缇对于一切都看的很开。
没有人比自己和妈咪更重要。感情肯定是排不到第一去的,更何况是宗钧行。
宿醉的后果就是头疼。
好在没有预想中更严重的后果——那就是再次被宗钧行禁足。
原本蒋宝缇忍受头疼的同时还在惴惴不安, 怕他会提及这件事。
但他只字未提,并且——
她只短暂地见了他一面。
她睁眼的时候宗钧行正好在她的房间里换衣服。
他或许也是刚醒,也或许是已经忙完了一部分工作,现在正要出门。
蒋宝缇看了眼扔在地毯上的衣服,里面有她的,也有宗钧行的。它们混在一起,他的衬衫下方压着她的连衣裙,她的打底裤上则是他的西裤,他的领带和她的围巾缠绕在了一起。
沉稳与稚嫩的极致反差。
她愣了愣,脑子里闪出一个念头。
宗钧行该不会趁她醉酒后把她给……
她将脑袋缩回被子里,全身上下都小心翼翼地检查了一遍,还好没有任何被蹂躏过的痕迹。
还好还好。
但她不知道的是,她身上没有的痕迹,全都出现在了宗钧行身上。
她昨天晚上没少仗着自己喝多了对他为所欲为。
一会儿说他胸大,想揉,一会说他屁股翘,臀大肌结实有弹性,想捏。
“你知不知道……”她馋都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你穿西裤的时候,每次弯腰,西裤都被撑的……很性感。”
果然还是量身裁剪的高定好,尺寸恰到好处,不多一分不差一分。
宗钧行眼眸微眯,唇角挂着意味不明的笑:“性感。是在说我吗?”
倒是一个罕见的形容。
“嗯,真的非常……”
他真的非常适合西装,在蒋宝缇的认知范围里,世界上大概没有一个男人比他还要适合西装。
明明是清冷禁欲的。
可属于上位者的压迫感,强人到令人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他的魅力来源于他能够让人心甘情愿的臣服于他。
而对于一个比自己强大太多的高位者,她心中总有一种呼之欲出的欲望。
那就是……她也想看一看他卑微的样子。
蒋宝缇觉得不公平,宗钧行做任何事情都会保持从容和体面,即使是在床上。
他很少有一丝不挂的时候,他的衬衫顶多只是散开几颗扣子,露出健硕的胸肌。
而他的裤子也是穿戴整齐,只有皮带会被解开。
而蒋宝缇的所有,她的一切,包括她妈咪都没看过的地方,他不光看过,并且十分熟悉。
他甚至连她身上哪个地方长了痣,哪个地方有疤,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或许是因为心里长期记恨着这件事,又不敢说出来,憋的久了,就成了一个心结和执念。
于是借着酒劲开始撒泼。
“我要看看你的屁股。”
宗钧行眉梢微挑,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要看我的什么?”
“屁股。”她委屈巴巴,“我要看看你的屁股。你都看过我的。”
至于后面还发生了什么,酒后断片真的很耽误事。
她甚至不记得宗钧行究竟有没有同意她这个无礼的要求。
大概率是没有同意的。
他的包容并不体会在这一方面。他不会允许自己成为被玩弄的那一方。
蒋宝缇差点忘了,他除了是她眼中完美的Daddy人选。
同时他还是一位位高权重的上位者。
他的本性是傲慢的,同时也是冷血的。
蒋宝缇当然会觉得不公平,感情应该平等。
可宗钧行,他无论何时都很强势。
偶尔的包容也像是在向下施舍或是给予。对她总是带着一种怜悯。
她在心里疯狂叫嚣着:不公平,不公平,不公平!!!
……
“怎么了,一直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宗钧行甚至连领带都没打,就这么松垮垮地压放在衬衫领口下方,长短不一地垂在两边。
他走到床边坐下,扑面而来的男性荷尔蒙。
蒋宝缇的头还疼着,没说话。
宗钧行笑了笑,单手撑着床,上身略微朝着她所在的方向倾靠:“帮我把领带系上。”
她闷声闷气的说:“我不是很会。”
“没关系。”他捞起她藏在被子里的手,带着粗茧的指腹沿着她稚嫩的掌心轻轻摩挲。
她很软,身体和声音一样软。
他很喜欢。
“试试看。”他轻声诱哄。
蒋宝缇觉得自己一定是被他引诱了,否则她怎么会乖乖地听话呢。
她自己慢慢摸索,往里面折,又往外翻。那条蚕桑丝的领带在她手中像是小孩子的玩具。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条歪歪扭扭的温莎结终于成型了。收束在他的衬衫领口。
她心虚道:“好像……有些丑。”
他从一旁拿来领带夹,递给她:“别上。”
蒋宝缇听话照做,等她忙完一切后,又单独欣赏了一番。
在他的一丝不苟和沉稳妥帖下,形状有些粗糙的领结看上去分外碍眼。
蒋宝缇心虚地用手搓了搓盖在腿上的毛毯:“要不……你还是将它拆了吧,太难看了。”
他没有反驳,而是淡声笑笑:“拆了你会难过吗?”
“嗯……”她摆出一副乖巧委屈的样子,“会的,我会非常难过。甚至半夜想到还会偷偷地躲在被子里面哭。”
他弯下腰,揉了揉她的脑袋:“那就不拆。”
正合她的心意。偏偏她还要故作懂事:“可……有人笑话你怎么办?”
能看出他今天要出席的场合非常正式,只从穿着就能体现出来。
西装上的袖口数量越多则代表场合越正式,平时都是三颗,今天却足足有四颗。
他轻描淡写的安抚她:“没人敢。”
于是蒋宝缇就被哄爽了。她真的很好哄的。
她坐在床上,屁股一点点蹭过去,离宗钧行更近。
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将头靠在他肩上,主动交代:“我昨天喝多了,你有没有生我的气?”
她很会卖乖,尤其是得了便宜再卖乖。当然了,也是因为她知道宗钧行吃她这一套。
他没有隐瞒:“是有点,但不至于生气。毕竟是我默许的。”
他的肩很宽厚,她靠在上面有种前所未有的安定感。
一想到自己回国之后就再也靠不到这样宽厚的肩膀了,她觉得要抓紧时间把未来几十年的份都靠回来。
宗钧行身上独特的、稳重的成熟男人气息令她想将整张脸都埋进她的怀里。
人的喜好的确会受童年的成长经历所影响。她缺少父爱,所以一直在渴望这种爱,甚至不惜为此而去努力。
努力让自己被爹地看到。
长大之后她碰到过很多同龄男生的告白和追求。他们或许是她的同学,或许是她的发小。
但蒋宝缇没有任何心动的感觉。
直到遇见宗钧行的第一眼,她不自觉的被他所吸引。
无论是成熟男人的魅力,还是强者的掌控力。
他不仅满足了她渴望被“管教”的心理,甚至,让她极端慕强的虚荣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这是她的同龄人完全没得比的。
不,不仅是他的同龄人,甚至包括宗钧行的同龄人,以及爹地的同龄人。
没人能和他比。
蒋宝缇告诉他,自己昨天什么也没做,只是喝了点卢米特调的鸡尾酒,她不知道度数这么高:“要是知道的话,我一定不会喝的。”
她的演技如此拙劣,他一眼就能看穿,但仍旧没说什么。
“偶尔放松一下是可以的。你已经成年了,不是小孩子。”他语气温和,伸手理顺她睡得乱糟糟的头发。
“你今天要去什么地方吗?”她玩弄起他西装外套上的口袋巾。
连他都不得不重视,想来是十分重要的场合。
他说:“去参加婚礼。”
“婚礼?”蒋宝缇有片刻的愣住,“谁的婚礼?”
“家里的长辈。”他将她的手轻轻拿开,重新整理好被她弄乱的着装,“不方便带你去,所以你乖乖待在家里等我回来。”
蒋宝缇心里其实知道原因。
宗钧行并没有想过要将她介绍给他的家人。或许就像伊莲娜说的那样,年轻漂亮的女人用肉体和青春来换取金钱。
宗钧行这样的男人是不可能为她而停留的。他不可能为了任何人停留。
他已经给了她奢靡的生活,她的物质和精神,包括她的欲望,他统统都满足了。
人不能太贪心,不能什么都想要。知足的人才会快乐。——这句话是妈咪告诉她的。
对啊,就连爹地那样的人都不可能只爱一个人,只为一个人停留。
甚至,蒋宝缇从未见过爹地在家中低过头。
他是那些小妈们心爱的丈夫,是小辈们尊敬的父亲。
他一直都是以最威严且高大的形象出现。
上位者不会低头,尤其是面对比他们弱小太多的人。
更何况是宗钧行。
他真的站的太高了,他的身份他的地位。
就连蒋宝缇心中伟岸的父亲在他面前都不值一提,更何况是她呢。
唉。
很难想象。
他在她面前低过为数不多的几次头,是将脸埋在她的胸口时。
性只是和他生活的调剂品,缓解疲惫和乏累的一剂药而已。
不是必需品,甚至没有成瘾性,说断就能断。
蒋宝缇心里憋屈,追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不方便带她去?
宗钧行没有回答她的这个问题。
他和蒋宝缇不同,主导权从来都在他的手上。
哪怕是他偶尔给予的包容,都不过是在满足自己的欲望而已。
他想看到她开心,就会让她开心。他想看到她流泪,就会让她流泪。是她好掌控,还是她没办法反抗。
而蒋宝缇却在此刻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之间的阶级差异是如此可怕的程度。
——就连她向他提问的资格,都是他所给予的。
比起给予,施舍好像更合适。虽然难听了些。
宗钧行临走前让她好好休息,学校那边他替她请了假。
他走后,蒋宝缇一个人躺在空荡的房间里发呆。
妈咪说过,一个男人如果不能对你毫无保留,那就说明你并没有走进他的心里去。
岂止是毫无保留,蒋宝缇觉得自己被宗钧行彻底排除在他的生活之外。
除了在他想将体内的蛋白质和多肽外排出来的时刻,会用到她。
嗯,她认为自己在他那儿的用处就只剩下这个了。
……
蒋宝缇还是去了学校,临近学期结束,她要做的事情非常多。
她可是拥有自己的抱负的,虽然算不上多伟大。
她已经给自己的未来打好了毛坯,等毕业之后就回国,那个智力低下的未婚夫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就像爹地说的那样,蠢人好拿捏。而且还是钱多的蠢人。
但她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天呐,她怎么能这么想别人!
她太恶毒了。
她下定决定,和他结婚后她会对他好的,会试着去像照顾自己的孩子那样照顾他。
……仔细想来,还真是个可怕的转变呢。从被宗钧行照顾,变成了她照顾别人。
老师在这个时候给她打了电话:“你的作品送去了吗,后天就要开展了。”
蒋宝缇用耳朵和肩膀夹着手机,手指不停敲打键盘,忙着论文:“我提前送过去了,五天前就送到了。”
老师是宗钧行让人给她找的,对方是一位非常有名的画家。唯一的缺点就是还没死,否则他的作品肯定能在拍卖行上拍到天价。
她对蒋宝缇的点评非常客观:有点天赋,但天赋平平。
当然,她是从自己的角度来看待的。
所以蒋宝缇非常高兴能得到这样的评价,被一个天才画家夸赞有天赋,四舍五入她也有机会成为和她一样的人。
可能是因为宗钧行的缘故,老师非常尽责,不光会给她上课,还会帮她四处结交一些艺术界的人脉。包括拿她的画去参加各大艺术展出,和那些真正的大佬们一起。
老师说这次的展出带点慈善性质,虽然她的作品大概率不会有人要,但送去增加下曝光率也行。
蒋宝缇还有得忙,下周她得和Max一起去孤儿院帮忙,当义工。
老实讲,她还蛮怕那些小孩的,哭起来没完没了。
她之前去过几次,耳膜都快被震破了。
但又不得不去,这姑且也算是作业的一种。
宗钧行的电话打过来时,已经是下午临近傍晚的时候了。
她正打着哈欠修改论文。
由于半小时前有位同校的男学生不知从哪弄到她的手机号码,和她打了好几通骚扰电话告白,蒋宝缇下意识以为还是那个人。
她有些烦躁的说:“我都说了不喜欢你,你如果听不懂英文我可以用中文再重复一遍:滚开啦!”
电话那边沉吟数秒,相比她的暴躁,对方显得非常平和:“有谁和你告白吗?”
宗钧行的声音很有辨识度,像优雅的法兰绒。
蒋宝缇立马怂了:“我不知道是你打来的。”
他现在似乎只在意一个问题,淡声询问,“刚才是谁给你打的电话?”
“一个同学,估计是其他班的。”由于他的语气听不出情绪来,所以蒋宝缇没办法决定要不要撒谎,只能老实交代,“说喜欢我,但我已经拒绝了。”
“嗯。”他的语气从始至终都没有改变,始终都是温和且平淡的。
蒋宝缇问他:“你不介意吗?”
“没什么好介意的。”
宗钧行的确不太介意这种事情。
他虽说对她的交友设限,但并不会阻止她进行一些正常的社交。虽然在蒋宝缇看来,他的控制欲和掌控欲让她觉得可怕。
但真论起来,宗钧行仅仅只是出于对她安全的考量。
而Tina平时的人际关系和社交,在他看来和儿童之间的过家家游戏没有区别。即使是她的未婚夫,和她时常会遇到的一些同龄异性之间的告白。
宗钧行的包容是由上而下的,并非平等视角。她是他的所有物。
所以他不介意很多东西。
“Saya说你中午去的学校,头不疼了?”
“还是有点。”她的情绪突然变得低落郁闷,没了继续写论文的心情,伸手将电脑关了。
他说:“那我让我司机过去接你。”
蒋宝缇刚要随便扯个借口拒绝,宗钧行总能提前预料到她的下一句:“我看过你的课表,你今天没课。”
“我……”她被堵的哑口无言,“我想在学校写会论文,不懂的地方可以直接问教授。”
“司机已经出发了,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回来了问我。”他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我懂的应该比你们教授要多。”
他没有夸大,他的学历的确比教授要高,这也是蒋宝缇为数不多知晓的关于他的事情。
知道抗拒不了,她也懒得继续挣扎。认命地将电脑收好放进包里,和卢米还有Max打了声招呼:“我先回去了。”
卢米正捧着手机在看Max刚更新的漫画,看的面红耳赤,朝她挥挥手:“明天见,Tina。”
Max提醒她:“别忘了明天。”
蒋宝缇已经走到门口了,外面的风非常大,带着刺骨的寒意。她点点头:“不会忘。”
她们约好了明天要拍闺蜜写真。
回到家后,蒋宝缇没有在屋子里看到宗钧行,书房也没有。女佣在客厅擦拭花瓶,看见蒋宝缇了,用蹩脚的中文和她打招呼。
蒋宝缇问她:“见到Kroos先生了吗?”
女佣点点头,告诉她:“先生去了你的工作室。”
蒋宝缇原先只是有些疑惑,他从不去那个地方的,怎么今天……
然后突然瞪大了眼睛。
糟了!
几乎是下一秒,她连书包都没放下,就这么一路朝着植物园方向狂奔。
她的工作室就在植物园里面,她认为亲近大自然能让她的大脑清醒,同时灵感勃放。那片巨大的玫瑰园就在后方。
这里对蒋宝缇来说简直就是人间天堂。
当然,宗钧行对植物没有太大的兴趣,所以这个地方除了打扫卫生的女佣和照料花草的园丁之外,只有蒋宝缇会来。
可是今天……
她推开了门。
身形高大的男人背靠那张书桌站着,自然放松的姿态,有一种慵懒的稳重。
此时正抽着烟,目光落在那尊被掀开遮挡白布的雕像上。
属于半成品,同时因为做工粗糙以及创作者本人的技术不精,只能看出一个大致轮廓。
自然和真人没得比,甚至比不上真人的万分之一。
但仍旧能够看出是谁。
宗钧行听到动静回头。蒋宝缇的脸色涨的通红,不知是因为跑的太快,累的。
还是秘密被发现,羞的。
“你怎么……突然来这儿了。”她结结巴巴的问,书包还挂在肩上,里面放着笔记本电脑,所以很重。她整个人都快被压成高低肩了。
此时原型本人就站在那尊雕塑面前,更是将它衬托成一个粗制滥造的废弃物。
“突然想到除了私生活之外,其他地方好像没有给过你太多关心,所以就来这儿看看。”他叼着烟吸了一口,烟雾在肺部走了一圈之后才飘散出来。身体再次恢复到自然松展的状态,眼神又落回到那尊雕像上,眸色很淡,“这是我吗?”
就算想否认也没办法,她心虚地点了点头:“我的毕设和雕像有关,所以我想……多多练习一下。”
“毕设。”他若有所思,指腹按在烟蒂之上,轻轻拈了拈,“对啊,还有一年就毕业了。”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蒋宝缇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她终于察觉到肩上的书包太重,将它取下来放在一旁的椅子上。
宗钧行没有离开的打算,他手上的那根烟抽了一大半,蒋宝缇想,他应该已经在这里待了很久了。
宗钧行的目光自然往下,停在雕像上某个毫无遮挡的隐私部位。
是尚未苏醒的状态,他的手指夹着烟,唇角似笑非笑:“连这里都还原了。”
蒋宝缇的脸更烫了。
——“艺术是用来赞赏和传达美的,人体充满野性的肌肉线条,和男性特征,不应该带着狎昵的思想去看待。不能因为它太过显眼,以及尺寸惊人就掩盖。应该从艺术的角度去欣赏,它们是美的,带着蓄势待发的力量感。”
她本该这样说,可她说不出来。
如果她某天突然看到别人的家中放着一个自己的等身裸体雕塑,她肯定也会下意识的认为对方是变态。
她思考该如何解释,才能让她既维持原本乖乖女人设的同时还能不在宗钧行的心目中留下变态的印象。
但他看上去无动于衷,只是问了一句:“你觉得它像我?”
蒋宝缇更心虚了:“嗯……不像吗?”
他站直身子,步伐从容地走到她面前。
冷静的眼神中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Tina,你在创造它的时候,脑海里想的只有我吗?”
她不懂他为什么要突然这么问。
“当然。”他的突然逼近,让蒋宝缇下意识为他的气场感到害怕。手指不安地捏紧袖口。
以至于她呈现出一种谎言被看穿的拙劣伪装。
是她的错觉吗,为什么总觉得现在的宗钧行和平时很不一样。
反而更像很久之前,她在院子里见到他的那一次——他的面前躺着Gary。
当时的宗钧行身上散发的,也是和现在一样的气场。
——温和的人做任何事情都温和,即使是用枪击杀别人。
蒋宝缇丝毫不怀疑这个真理。
她真的,真的要被现在的气氛吓哭了。
难道因为自己偷偷做了他的雕像所以生气了吗?
没必要吧,人家大卫都没说什么,他的裸体都传遍全球了。
见她很轻易的红了眼眶,宗钧行语气无奈:“怎么哭了,我又没凶你。”
他伸手去抱她。蒋宝缇闻到他身上那股很淡很轻的烟草味。和她在学校里闻到的那些难闻气味不同。
宗钧行身上沾染的,很好闻。
蒋宝缇不敢动,过了很久才伸手去捏他的衣摆,怯生生道:“你刚才……吓到我了。”
软糯的声音,娇娇的,带着委屈。
宗钧行微微松手,抬高她的下巴和她接吻。
他的动作十分优雅从容,可蒋宝缇觉得自己的舌根要断了。
他吮吸的太过用力,她甚至不清楚这是惩罚还是奖励。
天呐。
她真的快被吓哭了。
这种暴风雨前的宁静,风雨欲来的阴沉,以及……
以及他明明重度洁癖,却一下又一下用舌头舔去她唇边溢出的津液。
他将她的唇角舔干净,又将舌头重复伸进去,吻到她开始窒息了才肯松开。
“昨天梦到了什么,说了那么久的梦话。”声音很轻。
她的腮帮和嘴角被撑酸了,甚至开始缺氧,根本没办法去享受这个吻。
她也不记得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梦。
说梦话是从小有的毛病。
小的时候蒋宝珠拿这个事情取笑过她,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她讲梦话,还在梦里哭鼻子,她甚至用手机录了音。
蒋宝缇根本不觉得难堪:“我这么完美,有些小缺点才真实。而且讲梦话怎么了,总比你打呼噜好吧。”
她还记得蒋宝珠当时的表情,呼吸急促,怒目圆瞪,一直用手指她。指了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现在回想起来,蒋宝缇仍旧觉得解气。
想让她出丑,结果自己出了丑。开玩笑,她怎么可能因为这种小事就自卑。
哪怕打呼噜的是蒋宝缇,她照样能够说出上面那番话。
“我说什么了?”
他摇头:“你说的是粤语,我听不懂。”
蒋宝缇松了口气,幸自己做的都是中国梦,说的也是中文,她经常在梦里偷偷骂他。
如果不是他的中文够烂,她的屁股估计早就被打开花了。
这口气还没松多久,宗钧行的下一句话让她再也笑不出来。
“但我今天在婚礼上碰到一个ABC,他祖籍也是港岛,于是我让他帮忙翻译了一下。”
他低下头,淡声问她:“你想离开我,对吗。Ti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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