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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0章


    自古离聚自有时。


    忙碌的毕业季后,每个人的生活又重新步入正轨,相对悠闲的暑假到来。


    刚从考试周解脱的储成星,终于有了喘息之日。当天便撒欢一般,将人全都喊出来,嚷嚷着聚餐吃饭。


    节目马上就要开始录制,钟吟每天严阵以待,紧绷到不行,易忱看不下去,将人拽着出来吃了夜宵。


    钟吟当然没吃,就喝着水,边听储成星他们插科打诨。


    “你们一个个是毕业了,就把我给扔了是吧!”他幽怨地嘀嘀咕咕,“我还想跟着绪哥住呢,结果本科和研究生不能混住。”


    “这下好了,同年级的也满了,导员就说等开学,找个学弟的空寝室把我塞进去,”储成星郁闷地托腮,“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妖魔鬼怪等着我。”


    听罢,易忱闲闲嗤一声。


    储成星立刻瞪他:“易忱,你什么意思?你跑了,不该主动给我找个住处吗?”


    “我在给未来的学弟捏一把汗。”易忱撩起眼皮,“要和你这个妖魔鬼怪住一屋。”


    “靠,”储成星大骂出声,“易忱你信不信我去工商局告发你无良老板不做人啊。”


    真吵。


    不过钟吟早已经习惯,就当作背景音,波澜不惊地继续喝水。


    他们便你言我语继续聊天。钟吟听着,得知易忱他们如今因为人员扩充,公司规模也进一步扩大,还斥巨资租下了两个单间。


    算上他们三,工作室也有小十个人了,但还是缺画师。


    好的画师市场难求,言妮上了班以后,每天忙得都睡不了觉,就更没有空兼具太多工作,但好在《幻世1》还在热销榜,目前资金还算充裕,别的进程很是顺利。


    如果明年能借着系列二的手游打出名气,他们也就真正有了ip基础,事业版图也就能进一步扩大了。


    听着他们有条不紊地聊起工作,钟吟唇角漾起浅浅的笑。


    七月上旬的一天,下起了绵绵阴雨。


    钟吟来到总台的录制现场,易忱也随之一起,大摇大摆地进场——是的,他弄到了观众席的票。


    这期间自然是几经波折。


    一开始,易忱以为要靠抢,还准备动用黑科技去黑网站。


    但官方放出通知,观众位需要提前报名,经过筛选后,后台抽签决定。


    这下黑科技不管用,得全靠脸欧非了。


    易忱不服气。


    钟吟还安慰他:“说不定就给你抽到了呢?”


    易忱脸色幽幽:“我游戏次次都是保底,饮料从没再来一瓶,食堂抽奖一直是一包餐巾纸。”


    钟吟:“……”


    看来易公主的运气,都拿来投胎了。


    最后的结果,当然也是——易忱并没有抽到。


    这可把他气坏了。


    在家转了几大圈,最后决定动用关系。


    打电话轰炸易池,几番倒腾,终于让易池从总台认识的同学那里,弄来票让他看完全程。


    所以,他今天才能抬头挺胸地随她一起踏入总台。


    再怎么临场不惧,面对这种大型比赛,钟吟还是不可避免地紧张。她之前也了解过,她的竞争对手,都是工作经验丰富,来自全国各地电视台,千挑万选出的佼佼者。


    只有她连大学都没毕业,唯独有近三年的实习经历。


    到了拍摄场地,易忱是没法进后台的,被人指引着去观众席落座。


    即将分开时,易忱神色松散地拍了拍她脑袋。


    以为他要叮嘱什么,钟吟还竖起耳朵认真听。


    结果等来一句。


    “结束后带你去烤肉?还是泰餐?”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烤肉泰餐的。


    钟吟又气又好笑,伸手推他一下:“你能不能说点正经的?”


    “别的废话我也不说了,”易忱一手插兜,眼中还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挑挑眉,“我找我哥拿的可是全程票,知道什么是全程票吗?就是要亲眼看我家主播进决赛拿奖的。”


    我家主播。


    钟吟噗嗤一声,不自觉抿唇笑起来:“行了,我走了。”


    今天是第一轮,赛程紧张,十二进九,需要淘汰三人。


    钟吟一路跟着指引去了后台,见到了她的竞争对手们。


    一众人,男女都有,或站或坐,气势浑然天成。


    互相恭维打过招呼,或诙谐或端正。这其中,钟吟年纪最小,但名气却是最大的,与之对应的,压力也自然也最重。


    气氛倒是和谐,虽互为对手,却也惺惺相惜。


    身处其间,钟吟不自觉放松了更多。


    她又突然想起曾经问过易忱的一句话。问他,为什么无论多大的场面,都永远不会紧张失态。


    彼时易忱敲着键盘,漫不经心回答:“我一直就没把结果看太重,当做过程去享受就好了。”


    当时她觉得他bking。


    如今临到赛前,倒是有了更深的感触——毕竟这次无论结果如何,能和这群精英同台交流竞技,也已经是不可多得的机会。


    是她想的太多,思虑过重。而总是忘记,享受这个过程。


    定下心神。


    钟吟的内心变得平静。不多时,比赛开始,选手抽签。


    十二人里,她抽到第七。比赛由总台著名主持人丁曼主持。


    看到这个名字时,钟吟微怔,她是…李奇烨的前妻。


    大屏幕里,丁曼从容知性,是一位在职业道路上闪闪发光的优秀主持人。


    说完开场白,介绍完评委,选手入场,比赛正式开始。


    钟吟专注看向大屏。


    前面的选手各有风采,基础扎实,她看得目不转睛,吸取经验。


    终于,轮到她。


    聚光灯从头顶倾泻而下,面前是小时便能在电视上看到的主持大拿。


    丁曼:“三分钟自我展示,开始。”


    进门时就被收了手机,易忱坐在观众席,身侧的人一个不认识,也不知道后台的情况,钟吟到底什么时候入场,都无聊到玩手时,听到了主持人播报她的名字。


    观众席掌声响起,还有小小的低呼声。


    明显,有不少人知道钟吟,说不定,还有不少是为她而来的。


    易忱下意识挺直脊背。眼神雷达一般扫视,心中骄傲地直哼。


    ——看没看到!她对象在这里!就是他!


    易忱目不转睛盯向台上。


    钟吟穿着浅粉的小西装配同色系西装裤,长发披散胸前,妆容端庄舒展,面向观众席。


    气息平缓,一开口,嗓音款款落入所有人耳边。


    清晰,有力,又不失温度,宛若天籁。


    隔着很远的距离,易忱描摹她的眉目。


    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的那天晚上,钟吟也是穿着粉色的外套,只不过,那天她只在一个狭小的直播间,播报着无人关注的体育新闻。


    那次他已经有几月没有见她,被彻底隔绝在她的世界之外。


    强烈的不安和绝望将他笼罩——因为他知道,她的路一定能走出一条康庄大道。


    如今,她果然走出来。


    而他,也终于能留在她身边。


    钟吟的三分钟展示结束了。


    台下雷鸣掌声,易忱听到前后左右传来的私语。


    “这基本功,真的无敌了。”


    ——因为她每天六点半练早功,雷打不动。


    “她长的好漂亮,好瘦好上镜啊。”


    ——还过晚不食,饿到低血糖晕倒。


    “明明还没毕业,怎么感觉一点也不怯场啊。”


    ——因为三年实习,亲自跑了几百场新闻,风雨无阻。


    每有人说一句,易忱就在心中回一句,视线凝在台上,眸光轻晃,随着众人一起鼓掌。


    不管结果如何,她早已经在他心中加冕。


    钟吟觉得自己发挥得还算不错。也得感谢三年柠檬的实习经历,让她乍然面对镜头时,像有了肌肉记忆般,能迅速调整好状态。


    比赛采取线上线下赋分制打分法,紧张的打分环节后,丁曼宣布结果。


    这期,她排第三。第一第二是一线经验有七八年的主持人和记者,岁月和时间的沉淀,他们实至名归,第三已经是超出她想象的好成绩了。


    一周参与一次录制,到七月底,决赛也正式开始。最终的六人,角逐前三。钟吟以第四的总成绩,成功晋级决赛,顺利到超乎她想象。


    决赛前天晚上,钟吟被顾清邀请去家里吃饭,她答应下来,当晚便随着易忱去了他家。


    钟吟要去参加比赛这事儿,还是易池随口一提要给那混小子找朋友拿票,她才得到消息,不然这么大事都被蒙在鼓里。


    这下顾清可气得不行,立刻就打电话逼问易忱,问他怎么这事儿也不和她说。


    得到一句闲闲的:“有我陪她就行了。”


    这还嫌她耽误他谈恋爱了是吧?


    顾清临时临急又逼着易池去拖关系弄了张决赛的票,下定决心要陪着一起去。


    晚上,她便一边给钟吟夹菜,一边安慰她别紧张,轻松应对。


    听得易忱放下筷子,啧了一声:“人不紧张也给您说紧张了。”


    顾清一掌拍过去。


    钟吟莞尔:“阿姨,您放心,我不紧张的。”


    “就是,”易忱悠哉咬了口鸡腿,“人专业主持人,心理素质是一般人能比的吗?”


    哦呦。还给他说嘚瑟起来了。


    顾清嗔怒地拍他一下:“吃你的吧!”


    次日,易忱开车,三人赶到比赛录制现场。


    钟吟穿着白色西装配黑色西裤,头发也一丝不苟地打理好挽在脑后,更显精神干练。


    顾清一直给她加油打气,易忱就在旁边插科打诨。


    氛围还是轻松的。这么多期下来,钟吟心中的紧张感,早已经被彻底冲散,能走到这一步,已经是始料未及。无论取得什么样的结果,只需要专心应战就好。


    她满脸从容地迈进后台,顾清随着易忱坐在观众席,双眼晶亮亮地盯着台上。


    到如今,顾清只要想起钟吟是她的儿媳妇儿,还是能忍不住笑出声。


    “笑什么呢?”


    “笑我有这么优秀的儿媳妇啊。”


    易忱唇角翘起,哼一声:“那也是我有本事。”


    “有个屁的本事,”顾清大翻白眼,“没你妈我,你能追到吟吟的影儿,我名字都倒过来写。”


    易忱:“……”


    他还要再反驳,舞台灯光打开,顾清不耐烦撇开头:“别叨叨,我要看吟吟了。”


    她还晃动手中写着钟吟的名字的小牌子,兴奋地晃动着。


    易忱:“……”


    总决赛选手会一起上台。钟吟就站在丁曼身侧,高挑、端庄,微微笑着面向众人。


    顾清还是第一次见她上台,简直惊叹地说不出话。不停用手肘碰他。


    易忱唇角牵了又牵,脊背挺得笔直,头颅也高高仰起——


    没错。这是他媳妇儿。


    第81章


    总决赛的赛制更为紧张刺激。


    采取两两pk制,相当于辩论赛,倒计时一分钟发言。


    谁更言之有理,逻辑清晰,谁的打分就高。


    第一轮抽签,钟吟和地方台一个男主持打擂台,讨论辩题“新闻价值和人伦道德谁更重要。”


    男主持当先发言。


    他实战经验有五年内,实力不容小觑,观点也颇为犀利,一张嘴就突突突,说的比人脑子转的还快。


    顾清看得捏一把汗,比台上的钟吟还紧张,转头想从易忱找点缓冲,结果人紧紧盯着台上,握着矿泉水瓶,瓶身都快给他捏扁了,状态也不比她好多少。


    算了。


    顾清默默收回视线,继续看台上。


    一分钟结束,钟吟已经开始发言。她拿到的观点是“新闻价值更重要,”相比对面难度高了不止一点。


    开头就引经据典,一分钟的论述时间,语速微微加快,听在耳边却平缓清晰。


    钟吟的英文口语也十分地道,穿插引用英语名言。


    一共三轮。


    男主持的语速也快起来,显得有些急。钟吟还是平常的状态,层层递进。


    倒计时结束。


    满堂喝彩,镜头给向前排的评委,都各自点头赞赏。


    “你觉得怎么样,谁能赢?”顾清是个藏不住事儿的,心中已经有了数,还要找易忱再验证一遍,眉飞色舞的表情。


    后者比她还要狂,慢悠悠一句:“有眼睛的都知道是我媳妇儿赢。”


    顾清还四处看了眼,嗔骂:“你低调点。”


    易忱边鼓掌边说:“太有实力,低调不了。”


    顾清:“……”


    比赛没结束,还有两轮。


    每一轮的辩题都更为尖锐刁钻,顾清看得大气不敢喘,揪着易忱的袖子。


    “您能捏你自己袖子吗?”


    顾清:“我衣服真丝的,贵。”


    易忱:“……”


    那他穿的就是破烂了?


    他面无表情转过脸,继续捏手中可怜的矿泉水瓶。


    妈的。


    他也好紧张。


    钟吟最后的对手是已经在总台有过两年主持经历,还主动去国外跑了七年新闻的一线记者。


    这么多期看下来,易忱也就对她有印象,实力实在超群。这种沉淀和积累,不是短时间能打破的。


    “这个厉害啊。”连顾清都发现了不用寻常,小声喟叹,“出口成章的。”


    易忱坚定毒唯:“我媳妇儿最厉害。”


    “行行行。”顾清好笑地摇头。


    这位优秀的对手名为腾瑛,钟吟早之前就听说过她的大名,也在看新闻时听过她的播报,知道自己和她的差距。


    没有抱能超越她夺冠的希望,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她应对得倒也还算轻松。


    结果不出所料。


    她的分数比腾瑛略逊一筹,夺得本次大赛的银奖——一个超出她预期很多的成绩。


    钟吟和腾瑛拥抱。


    后者朝她露出赞赏的表情,惺惺相惜。


    节目录制结束。他们所有人在后台合了影。


    各自欣喜有之,遗憾有之。


    钟吟和他们各自加了微信,看着群里的合影,到此刻,真正意义上,明白了享受过程这四个字的真谛。


    她并没有什么光环,能在这样的赛事中,逆袭夺魁。


    但也获得了超出预期的回报。耕耘和回报是成正比的。这个行业有太多优秀的佼佼者,黄沙掩不住金子的光芒。


    正如腾瑛,她所获得的荣誉,实至名归。


    这次,还有个意外之喜。钟吟加到了丁曼的联系方式。


    离去前,她们还进行了一次短暂的聊天。


    “很早之前,我就对你有印象了。”丁曼娓娓道,“三伏天还出去跑新闻,当时就觉得,你这个小姑娘很踏实,沉得下来。”


    “之后我看了你和李奇烨的专访,”她淡笑,“后来的饭局,他还和我提起了你。”


    “没想到兜兜转转,这么有缘分,你很棒,希望未来,我们有合作的机会。”


    说起李奇烨时,丁曼的语气很平静,就像只是提起一个认识的人。


    钟吟点头,谦逊道:“我还需要更努力。”


    丁曼拍拍她肩。


    两人也走到了出口,就在这时,钟吟的手机响起,是易忱打来的电话。


    钟吟接通,让他在出口处等几分钟。


    她挂断电话,和丁曼说:“那学姐,我就不耽误您了。”


    丁曼已经猜到,扬眉:“是男朋友?”


    钟吟轻轻点头,表情有些羞窘。


    难道她真的表现的很明显吗?怎么每次都能被他们一眼识破呀?


    “你男朋友也很优秀。”丁曼显然知道一些什么,挥手,“去吧。”


    钟吟点头告辞。


    看着她的背影,丁曼眸光轻动,半晌才垂下眼,恍惚地笑一下。


    才刚出去,钟吟就被顾清抱了个满怀,不停夸她:“哎呦我的宝贝,你真是太棒了。”


    易忱在一旁看得嘴角直抽。


    也就是他妈了,旁人这么腻腻歪歪,早被他一脚蹬开了。


    “行了,”他还是将两人扒拉开,“别堵门口挡路。”


    顾清当即抬手给他脑袋一下:“就你会扫兴。”


    当晚,随易忱回家吃饭庆祝完后,钟吟给母亲打了电话,分享了喜悦。


    白帆一听,声音立即就哽咽了,一连说了好几个好。


    她向来多愁善感,钟吟还反过来安慰母亲。


    “我是知道你吃了多少苦的,”白帆的情绪一时还没法平复,“妈妈也是真的为你感到开心。”


    “还有心疼。”


    钟吟轻声说:“我明白。”


    八月底,第一期节目在总台播出。比赛好几年才举办一次,往届都有很多优秀的选手,留下了精彩的表现,故而热度始终不低。


    当晚,钟吟台里还有直播。


    下了班,看着微博99+的涨粉,才想起节目已经播出。


    手机热到发烫,提示着不停滚动的消息。


    钟吟还有些发懵,正要点进去看看,手机已经被人抽走,抬头一看,是易忱。


    “你是真能耐啊,”他睨她,“穿高跟鞋走路还看手机。”


    钟吟没和他计较,心平气和道:“我只是想起节目播出了,看看微博。”


    易忱哼一声。


    钟吟:?


    “你是不是已经看节目了?”她问,“怎么样?”


    易忱继续哼。


    他确实看了,还就在工作室,和储成星他们一起看的。


    听着储成星叽歪乱叫本来就烦,一转头,还发现钟吟上了热搜。


    她本来就有热度,这冷不丁上了比赛,表现还那么出色,种种因素一发酵,直接空降了热搜。


    易忱还去翻了微博,全是一群乱喊老婆的。


    越看越来气,恨不得她把之前发的那条置顶——她是他老婆!


    直到看了微博,钟吟才知道他闷头生气的原因,忍俊不禁。


    醋精。


    可惜,易忱这头在酸不溜秋,另头随着节目播出,热度持续走高,在总决赛钟吟得奖时达到最高潮。


    钟吟的微博涨了几万粉,有好几家电台甚至是央视朝她投来了橄榄枝。


    此时时节已至秋,又是一年开学季。


    学校相熟的人越来越少,以往的学长学姐走了一波又一波,各谋前程。


    钟吟也开始考虑未来的规划,她决定读研。


    保研结果已经出来,她选择了J大的新闻传播专业。主持人的学历都很高,要扩展的知识也还有很多——这次她和腾瑛之间的差距就已经体现出来,不能就此止步不前。


    反正读研期间,她依旧可以找电台继续实习,积攒经验。


    当然,做决定前,钟吟还询问了易忱的意见。


    彼时他正挑着食堂餐盘里的大蒜,一听这话,倏地抬起头看她:“你还要读研?”


    钟吟点头。


    易忱愣住几秒,随即放下筷子。


    他用手扒拉一下头发,看起来有些烦躁,半晌憋出一句:“你不早说?”


    “我之前也没考虑这么多,”钟吟打量他神色,莫名地问,“你不想我读研吗?”


    像是被老天玩儿了一圈,易忱神色幽幽,一时甚至都不知该说什么。


    “你研究生。”他慢腾腾说,“我还是本科。”


    钟吟还没get他的脑回路:“怎么了?”


    “怎么了?我学历比你低了!”


    钟吟嘴角抽动一下:“啊?”


    “这以后我面儿往哪搁啊,”易忱越想越憋闷,“你早说,我去年不也就保了?”


    “你读研就没空做游戏了呀。”钟吟说。去年他放弃保研的时候,钟吟就问过他的想法。


    彼时他懒洋洋说:“我有这时间,不如多写几个代码。”


    钟吟也就随他去了。


    结果现在易忱耷拉着眼,还是郁闷的语气:“我熬夜,抽时间弄不行?大学都过来了,研究生我做不了?”


    钟吟便说:“那你再考个研?还有几个月时间,来得及。”


    反正他这么聪明,考研不就玩玩一样。


    易忱:“我闲得慌才去考。”


    “……”


    随便你吧。


    最近真是见鬼了,储成星想。


    他总是觉得易忱在偷摸摸干什么,鬼鬼祟祟的,但去看,好像又无事发生。


    直到这天中午,本该是午休时间,储成星来了个突然袭击,直接将易忱的可疑行径抓了个正着。


    看着被他抢到手里的肖4,储成星用力眨眼,看了又看,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草。”他骂出声,“易忱你真阴险啊,在这偷偷内卷,考研是吧?”


    易忱一把夺过书,只四个字:“关你屁事。”


    “不是。”储成星撑在他身后的椅背上,满脸迷惑,“你去年不都保了吗?什么名校任你挑,你他妈发神经去年不去今年自己考?”


    易忱还是那副欠扁的神态:“我闲得慌,不行?”


    储成星冷笑:“你闲个屁,那么多bug要修,你还闲?”


    说完,他顿了下,反应过来什么:“是不是学姐保研了,你急了?”


    心思就这样被戳破,易忱重重将书塞回抽屉:“不该问的别问。”


    看他这样,储成星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啧啧出声:“为爱考研,真有你的啊易忱。”


    易忱正烦他,还是打招呼:“这事儿别说出去。”


    储成星懒洋洋摆手:“行啊,包我一个月饭。”


    别科都好说,就是政治他犯怂。易忱都不知道多久没有看过政治书了。


    要储成星这大嘴巴真四处嚷嚷,到时他没考上,这辈子脸都得丢光。


    钟吟是不知道易忱在偷偷琢磨考研的事。进入大四,她的课程变少,重心就更加放在实习上。


    也终于有了相对空闲的时间可以自由支配。


    知道她课程不多,舒昀便更放心地将更重要的工作交给她,还需要经常出差,四处跑新闻,和易忱待一起的时间不算多,自然也没发现他的动向。


    冬去春来。一眨眼,到了来年四月。


    钟吟的毕业答辩已经结束,寝室里,史安安和郭陶的考研结果刚刚下来,她们成功被S大录取,九月就能来继续读研究生。郑宝妮则早已经拿到国外音乐学院的offer。


    整个寝室都喜气洋洋,约着要出去吃饭。


    钟吟笑着应好,转头发现手机嗡动一声。


    是易忱发来消息。


    很简单一张图片——J大的已录取通知。


    后面还欠欠跟了句话。


    [随便考了个研]


    第82章


    看到这条消息,钟吟愣在原地好几秒。


    手指放大图片,又翻了翻日期,确定今天已经过了愚人节,才终于反应过来——


    他是真的一声不吭去考了个研,还上岸了。


    “你不说不考吗?”晚上和寝室聚完餐,易忱过来接她,钟吟问出满腹疑惑,好气又好笑,“偷偷卷我是吧?”


    易忱两手插兜,悠哉的模样:“我低调,不行?”


    他要能叫做低调,那全天下没人低调了!


    钟吟:“J大在沪市,你去读研,那工作室怎么办?”


    “一起搬过去,除了储成星,所有人员都可以直接去沪。”易忱说,“那边机会多。”


    这是事实。沪市这方面相比京市更开放,各大游戏和互联网公司也大多聚集在此。


    “那储成星呢?”


    “他线上做,毕业再过来。”


    人不在,事还是要做的。


    看来一切早都安排好了。


    对钟吟来说,她只是离开这个待了四年的城市,回到自小生长的地方。但对易忱不一样,可以说是背井离乡了。


    钟吟看着地上的影子。他们肩靠在肩,像是要一直这么走下去。


    易忱沉默地为她做这么多,说不感触是不可能的。钟吟侧头看他:“以后都在那边,你会不会想家啊?”


    易忱慢悠悠说一句:“要想了怎么办?”


    还真会想啊…


    但钟吟也能理解。他二十来年没离开过京市,兄弟都在这边,被整个家族罩着,狂得不行也没人能让他吃瘪。


    钟吟想了想:“那你想的时候,我陪你回…”


    话没说完,脑门被他戳一下:“我话都说这份上了,你这时候就不能说一句,我给你个家?”


    钟吟默了两秒,老实说:“有点儿肉麻。”


    “……”易忱气笑了,嘴里开始滔滔不绝:“人渣男骗小姑娘还会说几句甜言蜜语呢,现在我离家出走跟着你跨越千里,你连个保证都不给我?”


    “我无依无助,过去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钟吟惊悚地朝他看一眼。这人简直是闭着眼睛胡说八道。


    就这气焰,一拳能打三。无依无助是怎么能说出口的。


    “说啊,怎么不说话?”


    钟吟嘴角抽动一下:“我觉得你多虑了,没人敢欺负你。”


    易忱冷笑:“合着你不给我撑腰呗?”


    “撑撑撑。”钟吟被他吵得没法,掐着人手臂就往停车场走,“谁来了我都站你这边,行了吧。”


    易忱轻哼:“这还差不多。”


    “我和你说啊钟吟,你得对我百分百好听到没?”


    “知道知道。”


    “你要是惹我生气,我就——”


    钟吟:“你就?”


    “我就回京,离家出走。”


    不知怎么,钟吟脑中冒出“回娘家”三个字,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出来。


    易忱看得不爽:“诶,你笑什么?”


    钟吟眨眨眼:“没什么。”


    四月的天不热不燥,气温很是舒适。


    晚上回到寝室,屋内热热闹闹,三人正在一起聊得热火朝天。


    “吟吟,正好你回来了。”郭陶问,“我们正在讨论毕业旅行去哪儿呢,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毕业旅行?


    她们不提,钟吟都没这个意识。


    毕竟手头的事才刚忙完,也就最近才有些空闲。这会她心念稍动,转身问:“你们呢?想好去哪儿了吗?”


    “我打算去海边!”史安安举手,她长在内陆,对海边一直就有滤镜。


    郭陶:“我大概是…西藏?想去很久了。”


    “我要和乐队巡演,各个城市都去一波。”郑宝妮最是潇洒,挑眉说。


    好的。


    各有计划。


    想着大学这几年都兢兢业业(为人牛马),连抽空出去玩的机会都没有,钟吟立刻做了决定,摸出手机,开始搜索旅游胜地。


    边发消息轰炸易忱,让他跟着一起选。


    易忱的电话拨过来,看起来对她发出的旅游邀约十分愉悦,嘴上还端着:“哟,约我啊。”


    他懒洋洋的:“你想去哪儿去哪儿,我都行。”


    钟吟千挑万选,最终说:“我想去云南。”


    易忱自然没有异议,反正他在哪不是过。相反,能和钟吟一起旅行,意义就不一样了。


    说走就走,钟吟当晚就开始定起旅游攻略。还嫌不够,第二天食堂吃饭时,还专门拖着易忱做了几个小时的计划。


    钟吟是个没有计划就会很焦虑的人,易忱则恰恰相反,总是想到哪才做到哪,问什么都是“可以”“随便你”“我都行”。


    这让她感到十分失语。正巧刷着网上的帖子,上面说着“旅行就是检验伴侣的重要标准。”


    因为旅行是最能考验两个人性格是否合拍,对象性格是否急躁的游标卡尺。


    钟吟深以为然。他们俩的事业牛马不相及,也几乎没有二十四小时黏一起的日子。如今旅个游,这少爷都能随便成这样,简直完全没有计划!


    她继续翻帖子,重心也逐渐偏移,开始从旅游攻略,无意点入一个叫mbti的人格测试。


    钟吟有些感兴趣,几分钟测试后,看着屏幕上[infj]的字样,花好一番精力,才弄明白这个人格的特性。


    还挺准。


    于是钟吟立刻用手肘碰易忱,把手机递给他:“你来测测这个。”


    后者昨晚又熬了夜,正靠在食堂窗边的小沙发上,半梦半醒地打盹。被她碰醒,惺忪地揉着眼睛,朝屏幕扫一眼:“这又是什么迷信?”


    “才不是迷信。”钟吟抱臂,“经过刚刚和你的旅行探讨,我觉得我们在性格上有一定的分歧,不够合拍。”


    这话可立刻把易忱惹炸毛了,眼中也清醒过来,伸手就夺过她手机:“就这玩意儿说我们不合拍?”


    钟吟:“你先测测再说。”


    易忱沉着脸,快速点屏幕。


    问题也不少,他快速点完,直到结果页面跳出来:“什么is,什么东西?”


    istp。


    “果然,”钟吟嘀咕,“你是p人。”


    易忱:?


    他气笑了:“钟吟,你骂人挺脏啊。”


    “我没骂你,”钟吟指着屏幕,“你看,你最后一个字母是p,说明你没有计划,有拖延症。”


    易忱捋了把头发。


    一副“哦,那又怎样”的神情。


    钟吟便开始搜索这个人格的特征,发现简直准得可怕。


    绝不内耗。


    有仇就报。


    日常就是“关你屁事,关我屁事。”


    “那你呢?”易忱懒洋洋问,“你不是p?”


    “我j。”钟吟放下手机,“我做事可是有计划的。”


    “哦。”


    不知想到什么,易忱从喉间冷笑一声,“是很有计划。”


    计划着接近他,然后把他耍得团团转。


    钟吟没和他计较,将人扯近:“过来,和我一起做攻略,不许偷懒。”


    四月中,天高气爽的天气。二人登上了去云南的飞机。


    这一趟旅行共有十天,贯穿四个城市。


    钟吟密密麻麻做了几张纸的攻略,精确到小时,具体到几点去哪家店。


    可惜,从没想到。


    从第一天起,计划就从泡汤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


    落地第一晚。


    两人都喝了点酒,有点上头。


    换了个环境地点。


    酒店的香氛又熏得人晕乎乎的。


    前几个月都聚少离多,难得出来旅游“放松”一下。钟吟想的是风景放松,易忱想的是另一层意义的放松。


    当晚被他按在床上,“放松”的大半个晚上。


    次日直接双双睡过头,到了晌午。


    钟吟懊恼不已。


    定好的早市都没去呢!


    她气得不行,差点一脚将易忱踹下床。这个p人,不做攻略就算了,打破她的计划却有一手。


    计划缺了一角,钟吟强迫症犯了,想方设法挖时间要将今早的补上。


    她幽幽说:“明天我们五点半起来,去早市。”


    易忱:…?


    “你特种兵啊?”


    但钟吟做决定,他哪有说话权。半晌,还是躺下,接受了次日可能要累成狗的事实。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钟吟高估了自己的实力。


    前天暴走两万步,直接将易公主累得瘫床上,都没劲再作妖。当晚两人甚至都没拌嘴,也没定闹钟,就双双进入梦乡。


    第二天。生物钟让钟吟六点睁开眼睛。但动弹一下腿。都软得不行,更别提立刻起床出门了。


    转头一看易忱。


    他也是累坏了,柔软的发梢铺在枕头上,长长眼睫垂落,睡得不知今夕何夕。


    算了。


    钟吟深深叹口气,继续闭上眼睛,打破了原则。


    睡就睡吧。


    不怎么习惯睡懒觉,钟吟中途还醒来好几次。实在无聊,她便侧头,伸手拨弄他眼睫。


    但睡懒觉对易忱是家常便饭,中途都不知道醒。现在把他卖了,都能在梦里数钱。


    又是快晌午。


    易忱才缓缓睁开眼睛,嗓音还带着刚睡醒的哑,揉着眼睛神色恍惚地问:“还没到五点半?”


    钟吟慢悠悠回:“还差几个小时呢。”


    “还差几个小时?我怎么感觉睡了好久。”易忱懵,捋了把乱糟糟的头发,撑着从床上起来,白T松垮垮地耷拉在身上,另只手去摸手机。


    显示时间:[10:42]


    得。


    是差几个小时就下午五点半了。


    一步错步步错。


    计划一变再变,严格按照表格执行也不可能了。


    钟吟索性随着易忱的作息一起摆烂,一个j人被p人轻易驯服。


    两人慢悠悠玩了十天。


    等再回到京市时,时间已经逼近五月。


    这时学校已经没有什么事,打申请后可以离校。钟吟开始一点点收拾不用的东西,分批放到景城国际。


    这期间,还发生了一件十分值得庆贺的事情。


    顾清打来电话时,整个人的语调都是喜气洋洋的,简直快飘上了天。


    当天钟吟刚让易忱将寝室的闲书搬到景城国际,前脚刚到家,后脚就听到顾清打来电话。


    易忱嘴巴张着,一副见了鬼的神色。


    钟吟好奇起来,凑近过去听。


    这才知道,原来许念怀孕了,时间都有一个多月了。


    仔细算来,他们领证也有两年多,去年还办了婚礼。现在有了宝宝,也是合乎常理,值得庆贺。


    挂断电话。易忱还一副神游天外的表情。


    钟吟拍他:“你这么惊讶做什么?”


    易忱舌尖转了一圈。


    他单身的时候,他哥单身。


    他恋爱的时候,他哥结婚。


    现在他还在恋爱,他哥孩子都有了。


    这速度,坐火箭了啊。


    这般想着,易忱忍不住朝钟吟看一眼。


    后者无知无觉:“你看我做什么?”


    周末,易忱带钟吟回了趟家。见着了同样被顾清喊回家的易池和许念。


    两年过去,两人早已经发展成最自然不过的夫妻。如今怀了孕,许念看着比以前略丰腴一些,和易池之间是挡也挡不住的浓情蜜意。


    易池这一路实在走得平稳不让人操心。又是一桩事情落地,顾清和易建勋脸上都眉开眼笑,充盈着欢喜。


    饭后。钟吟和许念顾清聊着天。


    另一边,父子三人坐着。


    易池慢悠悠喝着茶,扬眉吐气般朝对面易忱看一眼:“听说你九月就要去沪市入赘了?”


    易忱被冒犯到:“我是去读研。”


    易池啧一声。


    易建勋早已经做好白养的心理准备,也就随他去了,懒得吭声。


    “我看你小子不挺恨嫁的,”易池还在打趣,“这恋爱都谈三年了,后面还没打算?”


    这也正戳中易忱心事,轻哼:“我倒是想啊。”


    易建勋瞥他:“那就是吟吟还没答应?”


    “谁说的?!”


    易池朝钟吟那边看一眼,持怀疑态度:“也不像答应了啊。”


    要答应了他这个弟弟,可不得在家人群里放个鞭炮。现在这无声无息的,保准是还没信儿。


    “不是,”易忱人往后靠,烦躁地说,“我还没问呢。”


    易池挑一下眉:“怕被拒绝?”


    易忱根本不能想这个结果,绷着脸:“她怎么可能拒绝我。”


    “那就去求婚啊。”易池站着说话不腰疼,款款道,“不求看不起你。”


    第83章


    [怎么和女友求婚]


    [求婚需要准备什么]


    [求婚台词]


    [求婚创意]


    搜索结果千奇百怪,易忱看得眼花缭乱,有些太过奇葩,他边看边骂,好几次都差点看笑了。


    [你总说我笨蛋,但是如果爱你是错的,那我这一辈子都宁愿错下去,因为我爱的就是这个你,再如何都想一起。以我之名,冠你指间,我爱你,xx,嫁给我!]


    易忱没法想象自己说这些肉麻话的模样。和傻x有区别吗?这钟吟可不得笑他一辈子?


    网上这些都不靠谱。


    自己又想不出什么,易忱烦躁扒拉一下头发,靠在沙发上,苦思冥想。


    这两年,他的心思早就摆在了脸上,几次三番提,但好像都是他挑杆子一头热,钟吟那女人要么含糊其辞,要么顾左右言他,看起来是对结婚没什么热情——至少比他少的多。


    想到这里。


    易忱从沙发上弹起来,挺直脊背,脑中天马行空,一直以来笃定的想法也开始摇摇欲坠起来。


    要真被拒绝了怎么办?


    易忱便又去搜索:[女朋友为什么拒绝求婚。]


    回答:[不够爱呗]


    易忱的表情开始变色。


    从易家回来后,钟吟觉得易忱的状态有些不对劲。总是时不时朝她打量,等她看过去时,又若无其事移开视线。问他有什么事,又闷声不吭地摇摇头。


    不过他一向是藏不住事的人,他不提,钟吟也就暂且不问,等他哪天憋不住了便倒豆子一样倒出来了。


    毕业前的基本任务已经完成,在柠檬的实习也快结束,舒昀便有意地不再将更多的工作交给她。


    钟吟开始空闲,有时便会往易忱的工作室跑。


    他们的工作室只租到七月,刘信炜也早已经在沪市那边联系好新的写字楼。


    《幻世2》是个大制作,如今开发时间也有一年多,整体是已经做完,现在还在调试bug。但后面还有漫长的测试,上线时间也最早要到明年了。


    好在他们人员有了扩充,十几个人,不多但胜在精简,刚刚好。


    茶水间,钟吟正在倒水,遇见储成星出来摸鱼偷懒。


    他四处张望着,突然神秘兮兮凑近她身侧:“学姐,你有没有觉得易忱最近有些奇怪?”


    钟吟捧起水杯喝了口,不动声色:“怎么说?”


    储成星默了会,眉头蹙着,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措辞:“他好像…处于一种紧张又暴躁的边缘。”


    紧张又暴躁?这是什么形容。


    储成星煞有介事:“我怀疑和你有关。”


    钟吟头顶缓缓打出一个问号:“我最近没惹他啊。”


    “别看我,”储成星满脸无辜,“我也没惹。”


    但除了钟吟,他想不到别的能让易忱这么心不在焉的因素。


    他神秘兮兮压低声音:“我和猴子猜,是不是要千里迢迢''''''''嫁''''''''去沪市,他紧张啊。”


    “……”钟吟默然两秒,“我觉得你们应该想多了。”


    “那还能是——”


    正聊着天,茶水间的门被人哐当推开,一转头,易忱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冷冰冰的眼神从头往下。


    摸鱼被抓,储成星缩了缩脖子,轻咳一声,端着杯子就走。


    留下钟吟对着易忱眨眨眼:“你要喝点什么不?”


    他冷哼,摇头。


    不过钟吟知道他的习惯。他挑嘴得很,不爱喝咖啡茶水,只爱喝碳酸饮料。要么就熬夜敲代码,困了倒头就睡,不需要提神。


    她过来这边还是易忱提议的。但她也不打扰他们,大多时候就自己看看书刷手机,下班了就随易忱回家。


    等这段悠闲的时间过去,就可以直接拿毕业证回沪了。


    但储成星刚刚的话,也隐隐约约印证了她心中的猜测。


    易忱心底确实压着事儿,这么久都憋着不说,似乎还挺难以启齿。


    钟吟便回忆着那天回易家的细节。


    难道是父亲兄长在谈天时又给了他什么压力?也不该啊,现在事业起步期,进展挺顺利。


    正想着,易忱已经散漫地插兜过来,拉住她手:“走了,下班。”


    钟吟看了眼时间,确实差不多了。便收拾东西,随他一起出去。


    写字楼就坐落在繁华的商圈。已至初夏,出了楼,便微微燥热,热浪拂于面上。


    两人准备去隔壁的商场吃点儿东西,中间需要横跨过一个广场。


    广场人来人往,很是热闹。最中间不知是哪个品牌商,还临时搭建了一个舞台,音响放着音乐,台边的粉色立牌上还画着大片的爱心,写着“520”。


    哦,钟吟恍惚。


    原来是520活动。


    她不过是多看了一眼,正要收回视线,突然,眼前窜出来个带着黑框眼镜的女生,殷勤地朝她举着话筒:“小姐姐,能耽误你们几分钟,问几个问题吗?”


    钟吟愣了下。旁边攥着她手腕的易忱也霎时看过来,他一贯是对这些不耐烦的,表情淡淡摇头,拉着钟吟就要走。


    但主持人可许久没有见过这么高颜值的情侣,知道这帅哥不好惹,便聪明地用亮晶晶的眼睛盯着钟吟,急忙忙说:“小姐姐,我们是ER品牌方,参与我们的活动是有礼品的,最高有1599榨汁机。”


    钟吟便将易忱拉住,温和点点头:“可以的。”


    倒不是因为礼品,只是因为她也做过街头采访,知道其中不易,便乐意帮人一回。


    主持人顿时眉开眼笑,悄悄朝旁边看一眼。


    可惜,这位帅哥眼皮耷拉着,表情漠然。


    看起来就不好惹。


    心中正忐忑,突然,面前的美女朝身侧看一眼。


    一秒的功夫。


    帅哥表情变了下,也不拽了,连背也挺直了。


    钟吟微微一笑:“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旁边有摄影,活动的大屏上出现他们的脸。


    “两位颜值好高好般配啊,”主持人兴冲冲问,“在一起多久了呢?”


    钟吟:“三年多了。”


    “这么久了!”主持人哇了一声,活跃气氛,“那我八卦一下,对方哪里最吸引你呢?”


    易忱眉头挑了下,似乎觉得这个问题挺有意思,视线也朝钟吟飘过来。


    但钟吟不打算分享太多,笑了下,诙谐道:“脸吧。”


    “……”


    来往的行人被这处吸引,人群中传来爆笑声。


    易忱脸色一黑。


    主持人也忍不住笑了,握着话筒的手都在抖,转向易忱:“帅哥你呢?”


    易忱咬牙:“全部。”


    这下人群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哇”声。


    “哈哈哈,”主持人笑出声,“看来这位帅哥很爱他的女朋友啊。”


    她又将话筒递给钟吟,半开玩笑问:“如果现在帅哥和你求婚,小姐姐会答应吗?”


    这话一出,广场传来起哄声。


    手上被易忱握住的地方收紧,钟吟愣了下,两人视线相触。


    他抿唇移开眼,眼皮耷拉着,一副自然到无所谓的神情。


    钟吟没探出他什么意思,便也随口回答:“我们还要先上学。”


    “哦~还在上学啊,很年轻的一对情侣呢。”这话的意思,主持人也明白了,立刻不多问,“感谢两位的配合,现在呢,去咱们相框那合个影,便能立刻获得我们价值1599的——”


    话未说完,已经被打断。


    “不方便拍,就到这里吧。”说完,他不再多言,拉着钟吟的手就走。


    留下满脸懵圈的主持人。


    她放下话筒,迷惑地和身边的摄影说:“一千多的榨汁机呢,这都不要了!”


    易忱的脚步有些急,握着她手腕,一路来到商场。


    钟吟加快步伐跟上:“阿忱?”


    易忱随手按了电梯楼层。


    钟吟看了眼,这层只有一家日料店,表情顿时迷惑。


    “你想吃日料?”但她记得易忱不爱吃日料,嫌吃不饱还生冷。


    易忱便另外按了楼层。唇线抿得紧紧的,还有些心不在焉。


    钟吟想问什么,但电梯进了人,便闭上嘴,一时没再吭声。晚上随便吃了中餐,两人回到家。


    钟吟心中那种不对劲的感觉愈发强烈。索性不再琢磨,直接拉住人手:“阿忱,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啊?”


    易忱原本低垂着头,听到这话朝她看一眼。唇张了张,闭上。


    又冷不丁冒出一句。


    “你读完研,还读不读博?”


    话题跳跃地太快,钟吟一时都摸不着脑袋,啊了一声:“再看吧,可能工作后还会读。毕竟现在主持人学历都很高。”


    “……”


    这学得上到猴年马月。


    易忱蹙紧眉,一时竟想仰天长吐一口气。


    之前年纪小还不能结的时候,他还能毫无负担地嘴炮。现在真到能结的时候,又怂得问都不敢问了,免得给她徒增压力,显得他在逼婚。


    钟吟想来想去,还是不知道他在琢磨什么。


    “你问我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啊。”他立刻说。


    懒洋洋往前,靠在沙发上,做出一副松散的模样,语气也是漫不经心的:“就今天那主持人问你那什么,你不说还要上学么。”


    钟吟眨眨眼,安静注视他好几秒。


    什么叫“问她那什么?”


    她眼睫动了下,终于慢腾腾地,缓过些许劲儿来。


    所以他拐弯抹角,神思不属这么久,还悄悄生着闷气。


    不会就是因为这个事吧?


    也不是没可能。


    见钟吟迟迟不说话,易忱眉心跳两跳,扭头去看她。


    钟吟也起了试探的心思,刻意调整表情,平静道:“对,我们都要上学啊,结婚也太早了。”


    易忱一垮肩,头发也耷拉着,肉眼可见的有气无力起来。


    “上学,哼。”他小声嘀咕着,“别人上学也没耽误结婚啊。”


    这声小小的抗议,也钻进去了钟吟的耳朵里。


    这几天的疑惑终于迎刃而解——一时间钟吟哭笑不得。


    之前那张嘴不嘚啵得挺能耐,真的到时候了,连结婚两个字都不敢提。


    钟吟抱臂看他好几眼,慢悠悠说:“我才二十二岁,刚刚大学毕业。身边的同学不是升学就是工作。”


    好,很好。


    他还没求呢,就要被拒绝了。


    易忱心如石雕,还是忍不住据理力争一波:“就非得和别人一样,咱们就不能标新立——”


    “我还没说完。”


    那就还有希望。


    易忱心跳又波动一下。


    “我一直以来的计划都是,三十岁以后结婚,暂时没考虑生子。”


    啪叽。


    易忱的心脏摔死。


    三十岁,他半截都快入土了。


    “我话还没说完。”


    易忱的眸色又亮一下。


    钟吟忍笑,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我对婚姻的概念一直比较模糊,对于女性而言,结婚相比恋爱是一件慎重过许多倍的选择。我曾经在电台做过一项调研,大部分女性会更愿意恋爱,而不是结婚。”


    “……”


    好。


    用长篇大论来拒绝他。


    那就是不够爱呗。


    易忱的眸子彻底变灰,脑袋都撇开了,一副摆烂到“我不听”的态度。


    钟吟屈膝靠近,去握他的手,两人无名指上的戒指相碰。


    “其实我还没说完。”


    易忱忍无可忍,一把将她拉过来,撞进他怀里。


    漆眸晃动着,期待落空,甚至还咬牙吸了下鼻子:“我不想听了!”


    钟吟:“我觉得你想听。”


    “说这么多都是为了拒绝——”


    “我说了,我没说完。”


    易忱看她,还是一副将信将疑的表情。


    “以上都是基于没有遇到你的情况。”钟吟去拉他的手,无奈说,“谁让你总是打破我的计划。”


    易忱反应了会,眼睛一下亮如灯盏。


    “我愿意结婚。”


    眼看着易忱几乎就要抱着她起来转个圈,钟吟将人按住,说出后面一句:“前提是——”


    她眨眨眼,翘起唇角:“给我个满意的求婚。”


    第84章


    “啧,不你说要给媳妇儿守贞,”易恂插兜坐下,语气慢悠悠的,“以后这种垃圾地别喊你么。”


    [风月]是易铭最常包的场地,环境好,隐蔽性也不错,空闲便会来这边玩牌。


    除了过年那会人多,有的二代会带女伴,给易忱撞见那么一次,大多时候场子都很干净,只是玩玩牌聊聊天。


    今儿倒是迎来了这位不速之客,易恂过来时,便看到大喇喇岔开腿,坐在沙发上的易忱。


    和满室衬衫西装裤格格不入,黑T配牛仔裤,巨大一只,懒懒靠着。


    旁人喝茶玩牌,他就戴着耳机玩游戏。听到他的动静,才纡尊降贵般撩起眼皮,扯唇哼:“我媳妇儿批准了。”


    这话如果钟吟知道是一定要插一嘴的。哪有什么“批不批准”的说法!?


    她晚上忙着上播,可没有空管易忱要做什么,是他整天在外给她树立这种“悍妇”的名声!


    这话听得易恂直翻白眼,忍无可忍踹他一脚:“就这点出息。”


    眼瞧着兄弟俩都到了,牌桌的易铭也慢条斯理迈步过来。放下手里的养生茶杯,垂眼皮朝易忱瞥一眼,散漫挑眉:“什么风把你给吹我这垃圾场来了。”


    显然。他曾痛批的“垃圾地”也被易恂记仇地吹到了易铭耳朵旁。


    还有事要求这位“奸商,”易忱难得没有呛声,放下架着的二郎腿,扯出个殷勤的笑:“好久没见啊四哥,特意过来的。”


    易铭一听就知道这话几分真几分假,轻呵着品了口茶:“说,什么事。”


    无事不登三宝殿。


    “当然是,”易忱确实有事,还是件很骄傲的事。他挺直脊背,清了清嗓子道:“我要求婚了。”


    “噗。”易恂一口酒呛在喉间,抽纸巾擦嘴,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他,“你他妈不才二十三吗?求什么求?”


    现在易池上岸生娃,全家就他和易铭俩难兄难弟,逢年过节必要遭长辈炮轰。


    现在易忱这不讲武德的,二十出头就急吼吼结婚。


    要真结了,可不是把他和易铭架在火上烤?这以后日子还过不过了?


    果不其然,易铭的脸也黑下来。显然也预见了不久后的水深火热。


    易忱将二人的脸色尽收眼底,得意地扬了扬眉。


    “你们呢,我要求婚了,有什么好点子?”


    他今天过来,并非单纯炫耀,也有些集思广益的意思在。


    在这之前,易忱已经电话联系了另外几个结了婚的兄长。


    大哥是死板冷冰冰的军人,想了半天,一本正经回他几个字:“你送个花?”


    俗。


    二哥见多了离婚官司,当头就是一句:“最好的求婚,就是婚前做好财产公证,你拿个''''''''男方过错净身出户''''''''的合同书,比什么都管用。”


    什么玩意儿?!易忱脸一黑,还没求就替他把离婚都考虑好了?


    “啪”一下,他愤然挂断电话。


    再问易池。后者憋屈这么多年,此时正飘飘然,气死人不偿命:“啊?求婚啊?不知道啊,直接就结婚了。”


    问也白问。


    易忱面无表情挂断电话。


    眼瞧着都没什么好办法,他才来了易铭的场子,加上易恂这个花孔雀,仔细盘一盘,总能想出好点子。


    “问我们没用,”易恂晃着腿,刻意卖着关子,“我们俩单身汉,又没结婚,怎么会知道怎么求婚。”


    知道他嫉妒,易忱懒得搭理,便看向易铭:“四哥呢?”


    “我啊。”易铭迷之微笑,“我直接送车送房送卡。”


    易忱:?


    “女方不答应,那就是钱不够多。”


    “俗之又俗。”


    易忱吐槽出声。他家钟主播会是这么肤浅的人吗?


    将他表情尽收眼底的易恂快笑得拍大腿,毫不留情一语道破:“别说俗不俗,我就问你有没有这么多钱吧?”


    易忱:“……”


    全家都知道他赚了些钱,能自给自足,但工作室刚起步,还远远没到可以挥霍的地步。


    至少相比易铭,还是贫下中农,直接降维打击了。


    这个没法反驳。


    易忱忍半天,忍无可忍:“你们就没点正常的方式?”


    “其实也不是没有。”易恂拍他肩膀,“求婚嘛,一般都是在对方重大的日子,更有纪念意义。你想想最近有没有什么日子值得铭记的。”


    有点儿道理。易忱脑中迅速过了一遍。发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平平无奇的好几月。


    “…好像没。”


    易恂:“再想。”


    突然,易铭冷不丁说:“没有也可以创造。”


    易忱:“?”


    易铭漫不经心说,“我给你们买个岛,换个环境,日子也不重要了。”


    哦豁。


    财大气粗,易恂挑眉,比大拇指:“还得是四哥。”


    易忱安静两秒:“买岛要多少钱?”


    易恂笑嘻嘻:“几个小目标吧。”


    易忱:“……”


    “你要觉得不好意思的话,”易铭慢条斯理说,“我可以先借你,既然是兄弟,我就给个友情价,0息贷款。”


    “噗哈哈哈哈哈,”易恂边笑边扒拉易忱肩膀,“四哥你这是让人没结婚就背外债啊,未来几十年小六就给你打工了。”


    够了。


    真的够了。


    易忱脸漆黑如炭,按耐不住准备抬腿走人时。


    易铭逗他也逗够了,忍笑喊住人:“行了,我名下有个岛,前年买的,已经装好了。你如果需要,就带小钟去。”


    易忱脚步停下来。唇角要翘不翘的,似乎是勉为其难地坐回来,朝易铭递过去一眼。


    现在,他可以收去奸商的名头。他四哥,易铭,是个英明的资本家。


    “喂,到时候去岛上,记得喊我啊。”易恂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说,“正好,我也好久没有度假了。”


    “多管闲事。”易忱没好气丢下一句,站起身就要走。


    易恂莫名:“哪儿去,场子才热呢。”


    这时候门外又陆陆续续来了人,往这边过来。


    易忱手指套着车钥匙晃荡,闲闲道:“接我媳妇儿下班。”


    嗓音嘹亮,嘚瑟得不成样。抬头挺胸越过进来的那群二代,看得人满脸问号。


    他走后,包厢门关上。有看易忱脸熟的问易铭:“老四,这你家那打游戏的弟弟?”


    易铭挑眉,认下。


    “这小子,”那人调笑,“连我妈都说了,他找了个大主播对象。你三婶,逢人就炫耀,我耳朵都被磨出茧了。”


    “不止你,”易恂翘腿,骂道,“我们也被他害惨了。”


    “家里又催?”


    “嗯哼。”


    “你家这还出了个情圣啊。”


    ……


    将几个兄长给的意见整合一番后,易忱最后找到顾旻,让他看看流程。


    顾旻看着他列出来的表格,一声“卧槽”卡在喉里。


    “不是哥,你真要求婚啊?!”


    易忱横过去:“你谈恋爱不结婚?耍流氓啊。”


    这就上升耍流氓的高度了?


    “这不是还小,”顾旻脑子嗡嗡的,“我们还要读研吧。”


    易忱冷嗤,反问:“读研耽误结婚吗?”


    顾旻缓缓摇头。


    “那还问什么。”易忱说烦了,示意他看表格,手指敲桌面,“你看看还有什么问题。”


    接下来,顾旻的“卧槽”声是藏不住了。


    第一条送花,那都是常规操作了。后面的“净身协议”是什么玩意儿啊?还有,他哥在哪找的岛求婚啊?


    结婚都没这隆重吧。


    他一惊一乍的表情看得易忱眉心直跳,锁紧眉:“喂,你这什么表情,有什么不对?”


    顾旻连连摇头,发自内心:“哥,你很认真。”


    “我从没见过求婚也能这么隆重的仪式。”


    听得易忱唇角不停上扬。


    “真的?没糊弄我?”


    顾旻重重点头:“真的,我本来以为你要在吟吟姐毕业典礼求婚呢。”


    马上六月初,就是S大毕业典礼。顾旻听说,钟吟早就被邀请作为优秀毕业生演讲。


    而他哥也刚好在这个点想求婚,一开始他还以为要赶在毕业典礼当天。


    结果好像不是这么回事,却比毕业典礼更浪漫隆重。


    “毕业典礼?”听到这话,易忱皱眉头吐槽,“你偶像剧看多了?”


    顾旻挠挠头:“啊,不好吗?”


    “毕业典礼是她人生高光时刻,我去求婚像什么?分走她的高光?”易忱扯唇,打了个哈欠说,“让以后别人提起我俩,就是毕业典礼那俩显眼包?”


    顾旻其实也不明白这一行为有什么浪漫的,但好像很多人都这么做了,眨巴眼说:“或许能让大家一起见证幸福?”


    易忱快听乐了,伸手就弹他脑袋:“我要是晒着太阳坐台下,看到上面俩情侣叽叽歪歪,我能不重复骂他俩到仪式结束。”


    “……”


    说的也是。


    “而且,”易忱抽回表格,手指懒洋洋弹了下纸张,“我们家主播呢,比较低调。幸不幸福自己知道就得了。”


    停停停,就说到这里吧。


    不是单身狗都能被秀一脸,顾旻拒绝再听下去。


    时间来到六月一号。


    钟吟收到一个快递,还不知道是什么。天正热着,她有些懒得动弹,便发快递码让易忱晚上来学校时,顺便去快递站拿给她。


    这几年,大大小小的快递,她已经让他拿习惯了,钟吟使唤他也使唤得顺嘴,故而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结果消息刚发出,对面拽拽回一句:[自己快递自己拿]


    钟吟:?还使唤不动了?


    她敲屏幕,威胁:[不拿别来找我]


    钟吟开始思考,不得不开始怀疑——难道是她太容易松口结婚,让他飘了?


    手机嗡动一下。


    那头应该也是被她噎到了:[你怎么这么霸道?]


    钟吟已经被自己的脑补气到,见他唧唧歪歪还不提去拿快递,更生气了。


    如果。


    如果真是婚前婚后两个样,那她就不结婚了!谈一辈子恋爱吧!


    看了眼天色,差不多该吃午饭。钟吟便没再回消息,和郭陶一起出了门,再去把快递拿了回来。


    从外观摸,好像里面只有薄薄的纸张。


    钟吟更摸不着头脑,她最近也没买什么东西啊。


    撕开外包装。


    里面的东西现出原形,是一张飞往东南亚一个海滨国家的飞机票,还有一张船票。


    最后面,是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字,一看就是易忱的笔记。


    一般来说,字如其人。但易忱的字和人,完全两模两样。字迹很工整,笔锋处又有隐而不露的锋芒,一看就知道是练过的功底。


    “6.10和我私奔。”


    钟吟手指握紧纸条,唇角不住扬起。


    小声:“还挺浪漫。”


    嗡嗡一声,手机屏幕亮起。


    易忱忙从电脑移开视线,看消息。


    对面发来两个字:[准了]


    六月七号,是学校的毕业典礼。钟吟穿上学士服,接受了拨穗仪式,并作为学生代表,站在台上发言。


    头顶聚光灯照耀,钟吟望着台下。


    骄傲,荣誉,感动,兼而有之。


    这一路走来。


    有过流言蜚语,有过心酸,却也收获友谊爱情,学业工作。


    大学四年,在这一刻画上美满句号。


    钟吟面对台下所有人鞠躬。


    典礼结束。六月十日,飞机起飞,跨越几千公里落地。


    亚热带滚烫的热浪扑在脸上时,钟吟才恍惚,短短时间内,前几天还在S大做演讲,今年,她便已经随着易忱来到了这座还不知道名字的小岛。


    而这座小岛,静谧冷清。放眼望去,好像只有他们两人。


    岛上的风景异常优美。


    海水清澈,空气清新,绿化做得也好,一看平时就有专人精心护理。


    钟吟一路被他牵着,四处环顾。


    第N次将视线投向易忱,“这个岛是私人的吧?”


    易忱挑眉,嗯哼一声。


    钟吟想问是不是他的,又觉得这是句废话——易忱也没有这么雄厚的财力。


    当然,这话她自不会说。


    易忱牵着她,一路来到岛上的住所,是一座临海别墅。


    推开门。


    与钟吟设想的安静不同,满满当当的人映入眼帘。沙发前坐着顾旻和郭陶,和史安安还有宋绪在下飞行棋。


    后头沙发上的储成星和刘信炜正在打游戏,后头易忱工作室的其他人都来了,或坐或站,另侧郑宝妮正在调整唱片放音乐。


    这次还都是认识的,另一侧,易恂还喊了群并不眼熟的朋友,在一旁打麻将。


    钟吟震惊,脑中打出一个问号。


    …难道这就是易忱说的私奔?从一个熟人堆私奔到另一个熟人堆?


    易忱也同样懵圈。


    他只让顾旻随便喊几个人做气氛组,他是敲锣打鼓把全世界都搜罗来了?


    见着两人身影,所有人看过来,顾旻跳到沙发上挥手:“哥,看我,给你喊了这么多人!热闹吧?”


    “这下你求——”


    话未说完,他的嘴巴被郭陶死死捂住。


    钟吟看了眼易忱的神色。脸黑黑的。


    别墅里人满为患,和屋外简直两个极端。


    吵。


    好吵。


    来的人大多被顾旻大喇叭似的提醒过什么,看过来的视线都意味深长。


    易忱一想到要在这么多人面前和钟吟求婚,背后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这事儿交给顾旻就是个错误。


    他就该拉着钟吟去无人岛,就他们俩,面对面,想说什么说什么。


    既来之则安之。


    大家都在,钟吟很快便跟着一起聊天玩游戏。


    易忱则拖着顾旻和易恂俩人,去了阳台后,还“啪”把门关起来。


    “你俩拿我的求婚当party呢?!”他深吸口气,咬牙切齿,“喊这么多人来,看我杂耍啊?”


    “噗。”易恂抖着肩膀,笑得不成样。


    顾旻则挠头:“人来都来了…总不能赶走吧。”


    易忱无语地靠在门边,仰头看天。


    “哥我们给你求婚场地都准备好了。”顾旻挤眉弄眼,指了一个方向,“就在那边沙滩上。”


    易恂:“香槟我也带来了,你要不喝点儿壮壮胆?”


    易忱打开他手:“谁要壮胆了?”


    是是是。


    不需要。看你有几个胆子。


    易铭十分周到,人虽没到,却专门在别墅留了厨子,还提前空运了食材。


    晚上在别墅外。肉在烧烤架上噼啪作响,醇厚的香槟味飘扬开。


    音响也搬去了外边,放着轻快的音乐。


    肉质酥软肥美,钟吟心情太好,难得没有克制,多吃了几口,直到肚子都有些撑了。


    转头一看。


    众人都吃着笑着,唯独易忱,他吃得不多,话也不多。


    但只要钟吟一看过去,他便快速移开眼,表面淡淡,眼睫上下动着,一副故作镇定却又没法保持的慌张模样。


    钟吟眨眨眼,压下唇角,低头喝水。


    酒足饭饱后,郭陶抢话筒想去唱歌,郑宝妮不给她,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抢着唱。


    海风吹来咸湿的气息,夜晚的海边变得凉爽舒适。


    万里无云,天边星辰闪烁。


    钟吟靠在易忱肩膀。


    她晚上同样小酌了几杯,此刻思绪正飘着。


    易忱这么大费周章,想做什么,她的心底早有猜测。


    按而不动,就在等他到底想怎么做。


    等啊等。


    当事人好像还怯场了。


    平时那么狂的大少爷,临到头怯场了。


    钟吟想笑又不好笑出声,试图主动给他递个台阶:“阿忱,我吃多了,陪我去走走吧?”


    就他们两个人。总不紧张了吧?


    几乎是两人一起身。


    周围人的视线就移了过去,互相挤眉弄眼。


    顾旻:“看起来还是紧张了。”


    储成星:“还是准备偷偷去求?太没出息了。”


    易恂:“啧。”


    刘信炜:扶眼镜。


    一直走到海滩边,离身后的人群有了一段距离。


    钟吟才渐渐放缓脚步,抬起头,望进易忱眼底,眸中泛着盈盈光芒,静静等着他要说的。


    冷白的月光倾泄在她头顶,吹起纱裙的裙摆。


    沙滩上,他们的影子相互缠绕。


    真正的求婚场地在另一边。他准备了满簇的花,蜡烛,音乐,甚至是二哥给他草拟好的合同。


    顾旻说,幸福需要见证。但这些话他只想对她说,只有他们两个人听见。


    钟吟一直没有说话,但此刻的情况,不需要言明便能相通。


    易忱垂眼,对上她的视线,低低唤她:“吟吟。”


    “嗯。”


    “这天到来前,我做了很多准备。问了许许多多的人。”


    “在今天之前,我也以为求婚需要鲜花,蜡烛,他人的祝福。”


    “但现在,”他缓缓矮下身,单膝跪地,另只手从口袋里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戒指盒,对着钟吟打开,一双眼黑白分明地抬起,望向她。


    “只有我。”


    “只有你面前的易忱。”


    “他幼稚,冲动,不可一世,有很多缺点。”


    “但他也会尽全力为你改变,保护,照顾你余生。”


    说到这里,他停顿。轻轻吸一口气,重新望向她:


    “你愿意给他一个机会吗?”


    “和我结婚吧,钟吟。”


    钟吟安静地听他轻声说完,海风微微吹起他额角的碎发。


    脑中一帧帧倒映起很多画面。


    是第一次见面时,张扬又欠揍的眉眼;是崴脚无人可依时,背她上楼宽阔的脊背;是演讲台他自信耀眼的发言;是咖啡厅他强忍住红的眼角,是他醉酒对她理智尽失的疯言;还是她几近窒息而亡时,他从天而降的怀抱。


    一点点汇集起他们的全部。


    易忱的确如他所说,尽全力改变,早一步成长为她遮风挡雨。


    所有情绪翻涌。


    钟吟红了眼眶,对上易忱忐忑等待的眼,她捂住脸,另只手伸出,重重点头。


    “我愿意。”


    “我愿意嫁给你。”


    易忱也突然哭了。在为她套上戒指之后,抱着她,肩膀颤动好久。


    “你哭什么?”钟吟轻喃,边自己也吸了下鼻子。


    易忱声音闷闷的,还带着激动的余韵:“我在开心。”


    哪怕过去好几年,他还是没法忘记,她在别人怀抱的绝望和无力。


    那时的他连留在她身边都是妄想。


    这样极端的变化,无时无刻不提醒他,如今的每一次幸福都来之不易。


    手将她抱紧。情到深处,那句情真意切的“我爱你,很爱很爱”已经压抑在喉间。


    突然。


    身后传来“轰隆”两下礼炮声,是那群“气氛组。”


    二人都过于投入,丝毫未察。


    易忱转身就对上一群看戏不嫌事大的。


    “哦呦。”易恂当先发现什么,“怎么把自己眼眶都哭红了?”


    储成星:“哦呦呦呦,真哭了?”


    顾旻:“哇,我们错过了什么?!”


    易忱脸色瞬间黑如锅炭。


    钟吟噗嗤,捂着唇笑出声。她手指上闪亮的戒指,晃进众人眼帘。


    “戒指都戴上了?”郭陶还指望过来起哄两句,“你们都求好了?”


    钟吟挽住易忱的手臂,弯着眼睛点头。


    储成星懊恼:“不如再求一次,让大家伙也乐呵一下呀。”


    易忱黑着脸,一脚踹过去。


    当然。求婚场地也不能浪费。


    一行人又去了别墅后,那边布置地尤其精巧。花团锦簇,一簇簇灯光闪烁耀眼。


    情绪缓过来后,易忱便又恢复了平常那副拽到没边的模样。眼下还因为求婚成功,更显飘飘然。


    抱着准备好的大束红玫瑰,就递给了钟吟。


    但递花时,动作幅度太大。另一份文件袋也随之落下,被钟吟拿到手里。


    看到那条净身出户条款时。


    她一愣。


    易忱也没想到,这么快她就看到了合同。


    钟吟捏紧手指,轻声:“其实不用这样。”


    虽然他二哥那通电话不讨喜,但说的也的确没错,说的再好听,都没有白纸黑字写的管用。


    她既然选择在这么年轻,事业正好时嫁给他,这也必须是他要给出的承诺。


    易忱握紧她手,灯光映照他半边侧脸。他眼中清澈,干净,一瞬间,又深情万顷。


    “我想你永远安定。”


    第85章


    再回京市时,盛夏已经来临。


    两人刚落地,就被雀跃等待的顾清邀请回家吃饭。


    易家,全家都喜气洋洋。


    的确如易池所预料的,那晚易忱刚求婚成功,群里就被他炸了个底朝天,就差没放鞭炮庆祝了。


    先是他们兄弟群,这小子刷屏一样,发了n张两手相握的照片。


    属于女孩子的纤细手指上,套着闪闪发光的戒指——还是顾清帮着挑选的花样。


    明明一向穷抠得不行,当晚便和喝了假酒一样,发了好几千的红包。这是癫了?


    “吟吟小忱他们回来了。”正回忆着,许念碰他手臂。


    从那晚记忆中回神,易池朝门边看去,随即挑了挑眉。


    还真印证了“人逢喜事精神爽”的说法——易池一眼就看到他那个咧嘴傻乐的弟弟,牵着人大摇大摆进门。


    顾清也上前,视线从钟吟手上的戒指移开,笑意盈盈地和她聊天:“怎么不再多玩几天?”


    钟吟摇头笑:“已经玩好久了,再不回来就要耽误事了。”


    这次他们一行人在岛上玩了有近一星期。易铭财大气粗,他吃喝来回的费用,他一人全包了。


    要不是刘信炜还有点事业心,知道得赶回去工作,还不知道要野到什么时候。


    但确实。


    这次机会难得。今后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能这般齐聚一堂,尽兴地玩一趟。


    一回神,顾清正眉飞色舞和她谈起婚事。


    “我和小帆也聊好了。你们可以把证先领了,婚礼看你们俩,想什么时候办就什么时候。”


    手腕上的力度收紧。


    钟吟朝旁侧看一眼,易忱唇角翘着,眉眼已经是克制不住的愉悦了。等不及就问:“哪天能领?”


    “这还得找人看看日子。”易建勋说。


    易家动作是快的。次日就找人看好了日子,说农历七月初八是个好日子。


    农历七月,公立也得到八月了。


    知道还得挪一月,易忱撇嘴,表情还有些不满。


    被顾清戳一下脑袋:“这可是吉祥日子,你急什么急?”


    易忱耷拉脑袋,轻哼。


    谁结婚不急啊。


    这边,得到消息的白帆也直接飞来了京市,当晚找到女儿,母女俩说了会私房话。


    “我是真没想过,你会这么早答应结婚。”她轻抚着钟吟的发丝,温声,“前两年说让你相看相看,都说年纪太小。高中更是哄我俩说三十岁都不会结婚。”


    “结果,一毕业就被易忱那小子哄走了。”白帆嗔怪捏她鼻子。


    钟吟被说得脸红起来,张了张唇,想说什么,却发现完全无法反驳。


    当年立的flag是全都倒了,她就这样被易忱拖着成为早婚一族。


    不由怀疑,难道这恋爱脑还能传染吗?


    月底就要回沪市,证件基本也是在沪市领了。白帆边帮钟吟收拾东西,边思考后续的流程。


    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如果八月就要领证,法律上两人也算是真正的夫妻了,自然是要住一起的。


    故而这次钟吟回去,也就不好再住家里,不然易忱整日和他们夫妻俩面对面也不自在。


    白帆想到这点,顾清自然也能想到,早就和易建勋商量着,要在沪市给易忱买个婚房和吟吟一起住。


    沪市的房价不必说,现在就让易忱一人负担,压力也不小。


    夫妻俩正要联系朋友相看时,白帆的电话打来。


    “我在沪市有十几套闲置的房产,让小忱选一套,就当我送他的礼物。”


    虽然知道老友向来出手阔绰,但阔绰到张口就是一套房,还点名送给她儿子。


    正巧回家吃饭的易池挑眉豁一声,和许念调侃:“我们易忱也是嫁入豪门了。”


    许念捂着脸笑。


    连顾清都被这突如其来一套房震了一震,一时间真有种“嫁儿子”的错觉。


    恍惚半晌:“哎呀小帆你太客气——”


    但白帆比她还说一不二。


    已经絮絮叨叨开始品评五套房子的优劣,最终兀自定了浦东寸土寸金的一套高档小区。


    这一切,易忱还是最后知道消息的。


    彼时,他这位多金丈母娘,已经把房产证不由分说地递给他。


    “这儿环境不错,和我家开车二十分钟,你和吟吟住这儿,我放心。”


    易忱长这么大,基金存款全被冻结,生活费一月五千,游戏机电脑都有限额,最穷的时候连空调都要蹭网吧的。


    现在即将领证时,被未来丈母娘当头塞来上亿的房产。


    不得不说。


    被砸得有点蒙。


    见他傻傻站着,半天也没反应,白帆失笑:“这是怎么了?”看向一旁的钟吟:“囡囡,你快替他收了。”


    钟吟忍着笑,上前将房产证手下。


    手肘碰易忱,轻声和他耳语:“你怎么了?”


    易忱回过神,重重摇头。


    等到晚上。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拉着钟吟看房产证——上面写着他们俩的名字。


    “我怎么有种。”他喃喃出声。


    钟吟眨眨眼:“有种什么?”


    易忱神色幽幽地吐出几个字:“入赘你家的感觉。”


    “噗。”钟吟捂住嘴,头埋在他胸膛,笑得不行。


    “其实也不错。”她和他掰手指,信口胡诌,“我可是我家嫡嫡道道独生女,我爸妈的都是我的。”


    “你来我家,我有的,你也有,必然不会让你受委屈。”


    易忱眉头微皱,越听越觉得不对。


    明明只是因为沪市发展更好,他也不想她离家太远,陪着她在那边最好,这样她就不会想家。


    怎么现在渐渐变了味。


    这以后住她家房子,时不时在她家吃饭。是不是下一刻他就得改钟易氏了?他男人的脸往哪搁?


    易忱想着想着,挺直脊背坐起来,把房产证塞回去。


    一本正经:“替我谢谢咱妈好意,以后我会自己买房。”


    知道他心里有些小别扭,钟吟便也随他去。


    房子什么的,等他赚了大钱,爱买就买吧。


    八月初。


    钟吟和易忱一起回了沪市,当天入住了白帆给他们准备的新房,臣湖一品。


    白女士一直有定期投资不动产的习惯。这套还是她小学时购入的,属于硬件软件都最顶级的一套,各方面都十分舒适。


    早在他们进来之前,白帆已经安排人打扫过。


    易忱站在门口,四处环顾着看了两秒。


    心中缓缓靠了一声——


    脑中回荡起易池调侃他的那些嫁入豪门的屁话。


    其实易忱不是没住过豪宅,他二伯,四哥家,包括顾旻家,都是别墅,都比他家阔气。


    但从根本上说,整个家族里,他家财力并不冒尖。


    他爸易建勋在部队,顾清在国企,平时拿工资和分红,其余的,也就前几十年趁着时代东风理财投资,家底丰厚一些。


    现在来沪市,丈母娘一出手就是一套房,还是上亿的豪宅。


    这叫什么?跟着媳妇儿吃上软饭了?


    易忱从小不愁吃穿,对钱财根本不敏感。


    到此刻,才后知后觉理解顾清曾经随口提过的:“你白阿姨会投资,自己的服装设计室也挣钱,你钟叔叔也是有名的古董鉴定收藏家,和咱家糙实养你不一样,吟吟可是被他们富养长大的。”


    “你在发什么呆呀?”钟吟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不喜欢这里吗?”


    自从游戏上线火爆,赚了一笔钱供他挥霍后,易忱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来自金钱方面的压力了。


    这一刻,竟又他妈卷土重来,沉甸甸堆在肩膀上。


    易忱梗着脖子摇头:“没。”


    小动物来一个新环境都会有些不适应,可能人也不例外。钟吟表示理解,将人拉着在屋里转了一圈。


    四房两厅设计,卧室都各带卫浴。


    简单看过后,易忱便靠回沙发。钟吟观察他略微走神的表情,思来想去,觉得可能是他骨子里那点好强心作祟。


    她伸手推他一下。


    易忱挪回视线,看她。


    八月的沪市比京市还要热,进门没多久,外面的燥热还没散去,他鼻尖还有一些汗珠。


    钟吟便抽纸巾替他擦去:“你到底喜不喜欢?这儿以后就是我们的家了。”


    她加重“我们”二字。


    易忱听明白了,伸手臂将她抱在怀里,闷声:“我就没住过这么好的房子,能有什么不喜欢的。”


    “乡巴佬进城还要愣一下,我跟着媳妇儿住上了豪宅,还不允许人发发呆了?”


    钟吟被他的发言笑到,强压下唇角,捏他脸颊:“你装什么啊小少爷。”


    易忱轻哼:“我是假少爷。”


    她才是真千金。


    钟吟还想说什么,被易忱按着后脑抱在怀里。


    他声线低沉缓慢:“我以后也能买得起这里的房子的。到时候老公送你几套。”


    钟吟耳朵被他说的烧起来。


    从来只是他喊她媳妇儿,平常再怎么不要脸,也多是自称“你对象。”


    现在称呼也改了。


    见她没吭声,只是耳朵染粉,易忱闷笑,握住她腰肢的手收紧:“过几天就要去扯证了。”


    “你不提前喊我两声?”


    钟吟别开脸。


    试着在心里喊一声,心里是喊了,嘴上却像被胶水黏住般,哪里说得出口。


    尤其是对上他这副坏模样。


    “不喊。”


    易忱挠她腰肢,开始威胁:“喊不喊?”


    钟吟嘴巴闭得更紧了。


    易忱手便开始往她裙摆里钻。钟吟立刻就要逃跑,被他打横抱起,就要往卧室去。


    “这才刚来!”


    易忱充耳不闻:“正好,开发新场地,让你适应适应。”


    钟吟:“……”


    新家还有浴缸,上面的泡泡球,香氛,各种洗浴用品白帆都贴心得一应俱全。


    浴缸里水波荡漾。


    “丈母娘真周到。”易忱凑近她耳边说着浑话,“又给我找到个新地方。”


    他手掐她腰肢往下按,边动边问:“喊不喊?”


    钟吟咬着下唇。


    “嗯?”


    水花更激烈地溅起来。


    钟吟抑制不住,小声低泣:“你,你先停下。”


    他不停,哄骗她:“吟吟喊一声老公,喊了我就停。”


    钟吟瞳孔都有些散。


    实在受不住,头埋下,在他颈窝,嗓音软而柔:“…老公。”


    易忱握住她腰的手一抖。


    瞳孔震了震,脊椎都麻了,差点就这么交代过去。


    “再喊一句。”


    “…你,你先停啊!”


    更停不了了。


    易忱装聋。


    这次之后。


    钟吟不顾他的反对,再次剥夺了易忱和她睡主卧的资格。


    “谁家结婚了还分居的?”易忱满脸幽怨地看她。


    钟吟低头吃早饭,边听着晨间新闻,闻言淡淡撇过去一眼:“我们结婚了吗。”


    易忱拖椅子坐下,“这不就三天了?今天都七月初五了。”


    钟吟继续喝牛奶,“结婚了也可以继续分居。”


    “……”


    “什么时候能不分居。”


    钟吟撩起眼皮:“看你表现。”


    易忱:“……”


    那几句老公是听爽了,现在卧室都进不去。


    不仅进不去。


    钟吟还把家里那只狗给接了回来。每天抱着那只狗睡觉。


    易忱曾试图强行进卧室,都被这狗吓了一跳。明明一玻璃豆般的小玩意儿,凶得不行,见着他就凶神恶煞地狗叫。


    “钟、吟。”


    钟吟从书本抬起眼。


    易忱指着地上的狗:“它欺负我,你看不见?”


    钟吟:“晨晨,过来。”


    博美便冲过去,跳到她腿上。


    “现在不欺负你了。”钟吟说。


    易忱憋屈得没边:“但它还针对我。”


    钟吟是真的忍不住笑了:“你和一只狗计较什么?”


    “这是一只狗的事儿吗?”易忱抱臂靠在门边,“我来沪市之前,你怎么说的?说谁欺负我,都站我这边。”


    “现在我千里迢迢过来了,一只狗都能顶替我抱你睡觉,你就这么对我的?婚前婚后两幅模样,钟吟,你骗婚。”


    他在这叭叭,晨晨也开始对着他叫。


    “你看你看!”易忱指着狗,“又开始欺负我了,钟吟,你到底管不管?”


    “汪汪汪!”


    好吵。


    吵得钟吟头都大了。


    当天将晨晨送回了家,晚上也让易忱回了房间。毕竟明天就要去领证,今晚零点,就是他们结婚第一年。


    农历七月初七晚。


    易忱终于如愿再进主卧,抱着他香香软软的媳妇儿睡觉。


    “以后我天天都要睡这,不许再赶我走,听到没?”


    赶走了另一个“晨晨”,入主正宫,他得意洋洋,眉飞色舞。


    钟吟再也压抑不住唇角的笑。


    “说话。”他去挠她腰。


    她噗嗤笑。


    “嗯。”


    “钟吟,这你说的啊,以后再赶我——”


    就在这时。零点的钟声传来,新的一天来到。


    钟吟转身,手勾住易忱脖颈,凑近,吻上他喋喋不休的嘴巴。


    含笑道:“知道了,老公。”


    第86章


    农历七月初八,是个艳阳天。


    太阳早早升起,透过窗帘的缝隙,撒落在地面。


    生物钟让钟吟转醒,一睁眼就对上易忱炯炯的视线,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兴奋得不行。


    他松软的发丝散落在枕头,精神奕奕地挑起眉。


    “醒了媳妇儿?”易忱埋进她脖颈蹭了蹭,撒娇一样,“我都等你好久了。”


    钟吟迷惑地眯了眯眼睛。


    她对自己的作息向来是自信的,估摸着现在才六点多。他在梦里等很久吗?


    “你什么时候醒的?”钟吟揉着眼睛,还不适应这样蓬头垢面地和他面对面,扭过脑袋。


    易忱立刻追上来抱住她。全身坚硬的肌肉压在她身上,屋里明明开着空调,还是满身蓬勃滚烫的热气。


    “五点。”他说。


    被他抱得热,钟吟用手肘推他。


    “松开点,你不热吗?”


    眼巴巴这么久才能抱着她睡觉,哪里会热。易忱手掌勾住她腰,阖上眼:“热也要抱。”


    晨晨睡觉都比他老实。钟吟心中叹口气:“民政局八点才开门,你醒这么早做什么?”


    “做噩梦了。”他嗓音幽幽的。


    钟吟:“?”


    “什么噩梦。”


    易忱不满地哼:“梦到民政局爆满,咱俩没排上。”


    钟吟憋笑:“然后呢?”


    “然后我就去投诉呗。”易忱脸色还是臭臭的,“结果又说我身份证年龄没满,我说怎么没满,结果一看还真没满,原来我记错了,我爸给我年纪填小了十岁。民政局让我十年后再来登记。”


    这梦太离谱,却又真实的好笑。钟吟没忍住,笑得全身都在抖。


    易忱其实还惊魂未定。


    这梦代入感太强,强到他都想把民政局给炸了!


    醒来发现人正躺在怀里,才清醒过来,松口气——还好是梦。


    “起床,媳妇儿。”他挠她腰,“领证去。”


    一会还要洗漱化妆,钟吟便也没再躺。揉着长发从床上起来。


    今天她的妆面选择也颇为简单,长发一丝不苟夹在脑后,露出光洁小巧的脸颊。


    眼线眼影都淡,唇色则选择了最为正统的红。


    换上早就准备好的白色衬衣,下身配黑色A字裙。转过头,易忱从浴室出来。


    难得一本正经地穿了件衬衫,配黑色长裤。


    头发也梳起来,到了脑后。


    他肩膀宽,显得腰也细起来——当然,他腰也的确很细。


    腿也长。


    钟吟上下打量一圈。不可否认,身材很好。


    每次他穿正装,钟吟总能多留意会,有时还挪不开眼。


    重要场合,他也穿过数次正装。


    但随着年龄增长,相比大一那年,第一次见他穿西装汇报时的青涩,经年过去,他身上属于成熟男人的气质越发明朗。


    ——如果忽略那依旧散漫混不吝的坐姿。


    梦境和现实总会相反。


    易忱梦中“一证难求”的情况当然没有出现,相反,民政局冷冷清清。


    他们二人早早赶到。以为要排队,实际除了他俩,也没别人。反倒是离婚队伍长长,还需要排队。


    拍照,拿证,盖章。


    整个流程飞快,不过十几分钟,两个红本本就到了手。


    照片拍得不错,两人是上镜的长相,钟吟习惯于面向镜头,眉头舒展自然,唇角微微上扬,拍出了一张完美的照片。


    易忱也在笑。


    他惯常一张臭脸,看起来就不好惹,笑得时候多半没好事,不是冷笑就是床上说荤话的时候。


    故而,他平常时候,很难和阳光暖男这个标签挂上钩。


    但今天的照片,他唇角勾着,眼睛也上挑,一副骄矜臭屁的模样,连眉眼的桀骜都散去大半。


    总而言之,钟吟很满意。


    她刚要收起结婚证,肩膀被身侧碰一下。


    “拿来。”


    钟吟没给,朝他看一眼:“你不也有吗?”


    易忱:“我想看看你的。”


    “差不多吧,都一样。”钟吟懒得动弹,要继续把证件往包里塞,被易忱抢过去。


    钟吟:“?”


    还没等她反应完,易忱已经大喇喇将两本一起塞兜里。


    随后大手一伸,揽住她,往前走:“回家吧媳妇儿。”


    “你干嘛?”钟吟莫名,“你做什么两本都收起来?”


    易忱义正言辞:“怕你丢三落四,弄丢了怎么办。”


    到底谁丢三落四啊?


    钟吟碰他:“拿来,一人一本。”


    “不给。”易忱耍无赖,继续往前走,“我来保管。”


    钟吟:“易忱你——”


    “走走走,回家回家。”


    后面的话来不及说,就被易忱按着肩膀,往前走。


    虽然对他这一行为感到费解,但见沟通不了,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儿,钟吟也就随他去了。


    殊不知,易忱一回家,对着结婚证拍了几十张照后,还关着门将结婚证缩在了保险柜。然后对着关的紧实的保险柜,满意地挑起眉。


    随后,易家的兄弟群里,就迎来了他新一轮的轰炸。


    不同角度,相同照片。


    一连发了十几张。


    不止这里。


    朋友圈也要——


    在发送的前一秒,易忱手指微顿。


    谈恋爱三年,什么地方都秀了,就是没在朋友圈发过。


    说不上什么感觉。


    钟吟和林弈年那点儿事,早八百年前了,他们三连线下都同框过。


    但线上这么炫一下,被他看到,还就是有种别扭——至少他挺别扭。


    易忱盯着发送界面。


    忍了忍。


    不行。


    这么大的事儿他不发憋得难受。


    手指一点屏幕。


    那条朋友圈还是发了出去。


    [和我家主播]


    他们婚结得低调,事前也没有和人说。朋友们只知道求了婚,具体的日子还不清楚。


    易忱这条朋友圈一发,直接将所有人炸开了锅。


    远在老家的程岸抢占沙发,当先点了个赞:[啊啊啊忱哥你这速度!和钟女神百年好合!]


    储成星:[恭喜啊终于把学姐娶回家了脸都笑裂了吧]


    刘信炜:[大拇指/大拇指,祝好]


    顾旻:[啊啊啊啊现在可以直接喊嫂子了?]


    易忱刷着评论,看得眉飞色舞。


    直到最顶端突然跳出来一条消息——来自林弈年。


    他挺直背坐起来,点进聊天框。


    [本来想装作没看到]


    易忱舌尖转了一圈,刚想要回复,又慢悠悠跳来一条。


    [但这样倒显得我没品]


    易忱哼一声,敲屏幕:[那你是想骂我没品呗?]


    林弈年:[你有没有品自己不清楚]


    这知道的是他上了班,不知道的还以为去抗炸药了,这么冲?


    易忱拧眉,突然想念起那个装蒜的林弈年,至少装的像模像样,没给他气受啊。


    索性也不要脸了,把话摊开来说:[我要有品今儿也结不了婚]


    那头甩来一个大拇指。


    易忱心情畅爽地扯唇。


    继续打字:[你来找我说什么的?]


    一句恭喜都没有?怎么,批奏折啊,就回个已阅?


    那头回了几句。


    [我刚上班一年,手头紧]


    易忱:[?]


    易忱:[所以?]


    [拿不出份子钱,婚礼就别喊我了]


    [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易忱看着这几行字,唇动了动。想骂人又不知怎么骂,情绪一时百感交集。


    真是——


    他最终扯唇,哼笑一下。


    比起他,林弈年确实挺像个人的。婚礼不想来,也体体面面地提了出来。


    换成他,指不定得发什么疯。


    “差不多可以走了。”


    正对手机发着呆,钟吟已经换了件衣服,从房间里出来。


    易忱收起手机,哦了声。


    这刚刚领了证,便要回钟吟家一趟,随父母吃个饭。


    “就穿这身吧。”钟吟弯腰,满意地拍了拍他肩膀。


    但易忱并不喜欢衬衫,觉得穿得束缚。印象里喜欢穿衬衫的也就——


    他轻哼:“不舒服,我要换。”


    说变脸就变脸,钟吟也没强人所难的爱好,耸耸肩随便他去。


    但易忱站起来,脚步顿了顿,又没去换。


    抬抬下巴:“走吧。”


    真是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不过很快钟吟就知道了,他为什么没有换衣服。


    原因就是——


    一进门,就被白帆夸了句:“哎呦,小忱今天可真帅。”


    易忱的嘴巴也是老演员,见着白帆时,就开始说人话:“人逢喜事精神爽。”


    看着两人成双成对,住的地方也就离家二十分钟,白帆也是满意得合不拢嘴,喜气洋洋将人迎进门。


    在京市,都是钟吟随着他回家吃饭。现在换个地方,反过来时,他竟有些不自在。


    易忱和钟正钦、白帆接触的时间很少,大多时候还有他妈顾女士在,能帮着圆场。


    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时,他都能装得人模人样。


    估摸着在二位眼里,自己还是个根正苗红的五好青年。


    但自己什么脾性,易忱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生怕一不小心就露馅,每句话都得琢磨半晌。尤其是对上他这文质彬彬的岳父。


    易忱最怕和文人打交道。他从小语文就不好,作文都很能写跑题那种。


    这位岳父,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和他说话,易忱随时担心,对方会发现他是个肚子里没有多少墨水没法和他惺惺相惜的文盲。


    中午吃饭时,钟正钦开了瓶酒。


    “能喝多少?”他笑问。


    易忱神经敏感地跳动起来。


    岳父要喝酒,自然是要给面子。果断:“七八两吧。”


    钟正钦眉头一动。


    旁边的钟吟手肘一碰易忱,视线询问地问他。


    这是白的啊!他那点喝啤酒的量,吹什么牛啊!


    她爸看着不显山露水,其实可是上斤的海量,保准能把他喝趴下。


    易忱摆摆手,一副“我不听我能喝”的神情。


    钟吟扶额坐下。


    算了。


    随他吧。


    桌上菜肴很丰盛,白帆还刻意迎合了易忱的口味,让阿姨做了几个他爱吃的菜。


    有红烧鱼,酸汤肥牛,还有辣口的水煮肉片。


    这些菜平常很少会出现在他们饭桌。


    钟吟扫了一眼,很快理解了母亲的细心,心中暖了暖。


    哪怕是顾阿姨,也不会经常迎合他的口味,想吃什么吃什么。


    她就说,易忱跟着她,可比在京市还幸福。


    几杯酒下肚,话茬也逐渐打开。


    其实一开始得知女儿这么早就结婚那刻,钟正钦心底还是有些抵触的。


    毕竟养在身边十几年,出去读个大学,一转头,竟然就被眼前这小子哄去结婚了。


    好在女儿把人带了回来。就在身边,随时能看见,顿时什么情绪都消失了。


    他一向不插手女儿的恋爱,平时还有着白帆操心,再者他们父母间也很相熟,便更不需要担心。


    钟吟这两段恋爱,两个小伙子他都见过。在他看来,都很不错。


    甚至因为磁场相合,钟正钦更喜欢前头那个。


    对于易忱,看面相,钟正钦总感觉这小子像课堂里最后几节课装得板正想混平时分的那类,看着老实,私底下说不定挺混。


    如果钟吟知道她爸的心里活动,是一定要比划个大拇指的——火眼金睛。


    岳婿俩喝了一瓶时。


    钟正钦目光清明,还在和易忱聊着天:“目前在做的游戏怎么样?”


    易忱冷白的脸已经漾上红。漆黑的眼眸直愣愣的,反应都慢了好几拍。


    安静了好几秒,才恍恍惚惚地回答:“马上内测了。”


    担心父亲不明白,钟吟在旁边补充:“就是上线前,先找玩家试玩。”


    钟正钦很快明白,继续给易忱倒酒:“让玩家提建议对吧?”


    易忱慢吞吞点头。


    又和钟正钦碰了一杯,眼神都湿润润的了。


    “那边都住的习惯吧?”


    钟正钦继续倒酒,“都是早年的装修了,要有什么不喜欢的,你们自己改一改。”


    “习惯。”


    他皮糙肉厚的,住哪都一样。


    他俩一言一语地聊着天,不知要喝到什么时候。钟吟吃完饭,就回房间午休了,白帆则去了美容院。


    桌上只剩他们爷俩。


    易忱已经越来越迷糊,脑子根本转不动。


    话也越来越少,生怕一不小心露馅,让岳父看出他是个没什么内涵的人。


    直到钟正钦一句话将他惊醒:“小忱,和我们相处挺累的吧?”


    “啊?”易忱一激灵,还以为自己无意识露出了什么不耐烦的表情,“没有,我没有。”


    钟正钦笑着摇头:“你别紧张,我没怪你的意思。”


    易忱还没松懈。


    “既然都结婚了,就把这儿当你的家,怎么舒服怎么来。”钟正钦宽慰说。


    易忱僵硬的脊背微松,半晌道:“我明白的。”


    “你不用刻意去成为什么样的人。吟吟喜欢你,我们便也喜欢你。知道吗?”


    易忱定定顿几秒。


    望进钟正钦温和的眼,脑中嗡嗡的,竟后知后觉浮现个想法——


    要真做个倒插门。


    好像也不错。


    不是。


    他酒喝多了。


    一定是喝多了。


    易忱确实喝多了,被钟正钦搀着进房间的。


    彼时钟吟刚刚午休结束,看着易忱不省人事的样子,心说果然就是逞强。


    之前易忱醉的时候还有意识。


    这次是直接睡死过去了。


    他昨夜本就兴奋得一晚没睡,现在一沾她松软的床,便靠进去。


    似乎是闻到了她的气味,还咕哝一声她的名字。


    钟正钦叉腰看着这模样,摇头,有些想笑。


    “小忱这孩子,”他找了个委婉的评价词,“挺可爱的。”


    看来喝了点酒,她爸就把他啥底摸得透透了。


    装这么久,一餐饭,几杯酒就打回了原型。


    钟吟压着唇角,打了个类比:“晨晨刚来咱家也挺没安全感的。他千里迢迢过来,估计也差不多。之后就好了。”


    不用之后,没多久,易忱就已经调整好了。


    他和钟吟什么身份?合法夫妻。


    这儿就是他家。


    公司搬到了沪市,他们也重新租了写字楼。


    内测在即,事情都堆在了一起。易忱忙得没边,钟吟倒是闲下来。


    因为住得近,他们一天三顿饭,两餐都过来蹭。


    桌上一半儿都是易忱爱吃的,阿姨的手艺也出奇得好。


    也没人再逼他早起喝不爱喝的牛奶。


    易忱越发觉得,岳丈这两口子,神仙到就像他的再世父母。


    饭桌上,他吃欢了,一时不察,提了句盐水鸭比甜皮鸭好吃。


    第二天,盐水鸭就端上了桌。


    易忱都不敢想,如果是在自家提这么一句,能遭他爸多少横眼,估计还要来一句“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


    除了吃饭,白帆还会时常带着钟吟逛商场,给他买衣服买表买鞋。


    不过半个月,衣柜就不知添置了多少东西。


    又逛了一下午街,钟吟累得不行。


    回家就把刚买的衣服丢到易忱身上。


    现在还是盛暑,白女士就已经开始替他们物色起秋装,给易忱买了许许多多的外套,这是真当亲儿子养了。


    易忱手从键盘移开,扒拉几下衣服,眉目轻挑,笑道:“那就谢谢咱妈?”


    钟吟往沙发上靠,长歇口气:“再感觉怎么样?还有人欺负你吗?”


    “有啊。”他慢悠悠答。


    钟吟睁开眼:?


    易忱去握她手指,幽幽道:“欺负我的,不就你么。”


    他还在记仇前天没让他在浴室还被赶出卧室门的事了。


    钟吟懒得搭理。


    好吃好喝好玩,易忱在这边悠哉到没了边。他一直以来也不是经常和家里打电话嘘寒问暖的类型,原本觉得没什么,但人跑了这么远,还杳无音讯,不得不让顾清小小担心了一下。


    和白帆通了好几次电话,对面都是笑意吟吟地表示一切都好,让顾清更加怀疑起来。


    毕竟这小子从小就养在京市,口味习性都是北方的,骤然去那边,要是水土不服了,估计还不好意思说。


    于是顾清拨通了儿子的电话。


    彼时易忱刚在钟家吃完满足的一餐,牵着钟吟的手在路上散步,都没开车,就这么走回家。


    接到电话,他懒洋洋接通,喂了一声。


    顾清问他在做什么。


    易忱悠哉哉地如实说:“和我媳妇儿散步呢。”


    听到是顾清,钟吟对着电话,小小喊了一声:“妈。”


    称呼在领证那天就改了,一开始还有些不顺嘴,但现在习惯后,就自然了多。


    顾清含笑应了句。


    易忱:“您有什么事儿啊。”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顾清轻哼,“在沪市怎么样啊?有没有不习惯?”


    “习惯,有什么不习惯的?”


    易忱不假思索,另只手揽紧钟吟的肩,“这儿就是我第二故乡。”


    这话说的懒洋洋悠哉哉,简直是乐不思蜀了。


    顾清听得凝噎几秒。


    再次印证一个事实:白养,真的白养。


    九月,研究生开学。


    钟吟本科学的播音主持,研究生想在理论上走得更深,专业改成了新闻学。


    不比本科,研究生可以选择外住。


    研一还有课程,但不多。钟吟重新找了实习,因为有主持人大赛和柠檬三年实习的了履历,她很容易就进了央视的沪市分部。


    还是从跑新闻做起,有时还要各地跑着出差。


    空闲两月,开学后,熟悉的充实感席卷,钟吟很快适应下来。


    而忙着游戏内测的易忱,还得应付研究生入学。原本比她高一级,现在硬生生做被他作成了同级。


    易忱是工科专业,履历优秀,导师重用,要他跟着做项目。


    本就不多的时间,还要分成两瓣用,有时候忙起来懒得来回跑,可能就在工作室趴着睡。


    两人都繁忙,见面的时间也少起来。有时得隔三差五才能躺一张床上睡觉。


    往往这时候,易忱也会变得更加粘人,抱着她不撒手,口中嘀嘀咕咕,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有些是游戏遇到的问题,有时候是学校的八卦。他平时待办公室时间很少,基本是做完了就走。


    但也零零散散听到不少八卦。比如他同门有三人在搞三角恋,师兄时间管理大师,同时钓了三个女生。


    以前寝室里,室友也总是会翻着论坛,说起学校的八卦。


    钟吟以往对这些不太关心,听过大多都是一笑而过。


    但当圈子变小,身边的人来来往往,大多都是点头之交后,会格外需要亲密关系的衔接。


    易忱显然也是,但他会比她好些,工作室还会有刘哥他们。说这些他从前并不感兴趣的八卦,大多也是给她解闷。


    钟吟听得津津有味:“那你那个师兄,还没有被他的三个女友发现吗?”


    易忱哼笑:“就是发现了我才知道的。”


    “当天俩女生过来,说是他女朋友。一个隔壁学院一个异地恋,结果当天我们都知道的正牌女友,师姐也在场。”


    “噗。”钟吟几乎可以想象当时的抓马程度了。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难道是时代变了?和这些比起来,他们当初的道德感,可不要太强了。


    “钟吟,别光笑啊。”他去掐她腰,气息烫烫地扫过她脖颈,“你没点启发?”


    钟吟点评:“世风日下。”


    “…就这?”


    “还能有什么?赞叹一句你师兄好有魅力吗?”


    易忱捏她手指:“你就不能因此联想到我?”


    钟吟脑中转一下。


    说实话,她对易忱这方面挺放心的。毕竟她想象不到,有谁能有那个耐性去追他。


    言妮都算是女中豪杰了。


    就算被他脸吸引,稍微接触下,那张嘴都能让人退却十万八千里。


    思及此,钟吟便敷衍问了句:“那你呢,外边也有我不知道的两个女生吗?”


    易忱因为这一句话应激了,径直挺起背:“钟吟,我清清白白,你张嘴就一口大锅?”


    “开学这么久,学校真没人看上你?”钟吟倒问出兴致了。


    易忱在S大的名声自不必说,后面没人追也正常。这来了个新学校,凭着这张脸,也该有不知真相的去试试?


    “有啊,”易忱扬眉,竖起手上的戒指,“我把这个给她们看。”


    钟吟缓缓哦了一声,又睡回去。


    “哦?”易忱去扒拉她,“你就不能联想到,你老公相比外边那些沾花惹草的渣,是多么洁身自好吗?”


    钟吟听得轻笑,揉了揉他发梢算是安抚:“是是是,洁身自好。”


    聊了这么久,她也有些困了。打了个哈欠,揽起被子就要入睡。


    被易忱从后勾住腰,不让她睡。


    “说我这么多。”他慢悠悠说,“你呢,有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来招惹你?”


    就知道腰开始问了,钟吟眼睫动一下。


    装睡。


    他不依不饶喊她好几声。


    最后直接将人扒拉正,人也压上来。另只手去抽屉里摸——至于摸什么不言而喻。


    钟吟装不住了。


    手推他肩膀,老实交代:“有我也拒绝了!”


    她将人脖颈勾下来,亲一口:“我都说,我已婚。”


    易忱被哄得唇角上扬,也低头亲她一下:“这才差不多。”


    但有些事起了意,也就消不下去了。领证以后,这事儿他干得更加理直气壮,美名其曰“合法义务。”


    钟吟明天早上有课,还想早点休息。


    但好在,这方面始终很和谐。有时候,还挺解压。被他撩拨两下,又迷迷糊糊被他带入欢境。


    ……


    夏去秋来。


    沪市的秋天相比京市,更湿润清凉。


    这边的游戏行业,也的确更为发达。来到这边不久,易忱就招到了更多的人手,一直卡住的几个问题,竟都迎刃而解。


    《幻世2》的内测,也紧锣密鼓开始。内测时间有大半个月。巧的是,上次为幻世1带来千万流量的游戏博主,抽到了这次的内测资格。


    毒唯只对“真嫂子”破防。


    因为对易忱一些微妙的幽怨,这次他第一波登录,在内测三天后,立刻发了一波视频上了网站热榜。


    一开始储成星还开心,觉得稳了,说不定借他之势又能起飞。


    谁知。


    这次这位游戏区嘴炮王者将《幻世2》上下喷了个体无完肤。


    从建模,ui,文案,策划,各个环节都没跑掉。


    最后用四个字“一无是处”总结。


    除了他,网上的风评也不算好。


    这可把储成星看得怒火高涨,差点就要撸袖子,从京市飞到沪市来找人干架。


    被易忱呵止。


    挂断电话,他沉着脸进会议室门,和同样表情沉重的刘信炜对上视线。


    拖开椅子,手一下下敲着桌面。


    这么大的制作,几乎是压上了宝,市场反响不好,这几乎是致命性的,不得不重视。


    “怎么办?”刘信炜问。


    易忱喉结动了下,沉吟良久:“改。”


    现在大改,就得推翻之前的大半。砸进去的也就全没了,压力实在太大。


    “不行就上吧,靠着ip最后捞一笔,至少把本赚回来。”有人提议。


    这是最明确的做法,也是多数游戏厂商的选择。


    “我们是做游戏。”易忱一眼扫过去,淡淡说,“不是做垃圾。”


    钟吟在百忙之中,也得知了内测反响不太好的消息,不由担心起来。


    “你们打算怎么办?”


    易忱最近情绪不太高。


    第一次的成功来得突然,雄心壮志想要延续辉煌,却没有得到认可,当然会感到挫败。


    “改。”易忱还是回她这一个字。


    “那你们资金够吗?”钟吟不由问。


    又回到这个事情上。做这种3D游戏,有多费钱,都不用想。


    易忱没把压力转移,扬扬眉:“省点儿也能行。”


    他揽住她肩,又恢复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


    南方的冬天总是会更为潮湿,寒意丝丝入骨。


    钟吟在这边长大,更能适应这边一些,至少不需要时刻带着润唇膏。


    而易忱相反。他不怕冷,抗造,冬天也经常穿两件。


    但第一次在南方过冬,就被狠狠上了一课。


    这边没有集体通暖,家里有,但工作室没有,只开了空调。


    但空调易忱吹不习惯,整个人干得上火,宁愿端着电脑去外间没空调的地儿。


    这下好了。


    一直在外边敲键盘的手指,长了冻疮。他根本没当回事,只觉得痒得烦人,还挠破了皮。


    钟吟出差回来,看到他手的时候,心疼得不行,眼眶都热了。


    易忱被她突变的神色吓了一跳。


    着急将人抱起来:“又怎么了?不就几个冻疮也值得你哭啊?”


    那天以后,钟吟给他买了好几副保暖手套,每天逼着他多穿衣服。


    空调上火,她便让家里阿姨炖降火的羹送去。


    每天亲自涂药,养了一个月,才重新将这少爷的手给养回来。


    和京市总是一大群人的嬉闹喧嚣不同,在沪市的生活,大多时候也只有他们两个人。


    也逐渐感受到那段岁月的离开,且并不可逆。


    人与人的缘分,总是阶段性的。但伴侣不一样。


    钟吟终于后知后觉共情,为什么易忱对结婚这件事这么执着。


    没有什么,能比这两个红本本,更能让他们命运密不可分地联结在一起。


    也是这样细水长流的时光,让钟吟更清晰地感觉到,她已经无法克制的爱意。


    是见他事业受挫会共情,是见他手长冻疮会心疼,是庆幸他们还有漫长的一生。


    钟吟握紧他恢复如初的手背,低头一寸寸抚过。


    又是一年新年。


    这年新年,是两家人一起过的。


    白帆和钟正钦一同去了京市。这年冬天,易池和许念的孩子也恰巧出生。


    这次,逃过了易家的阳盛风水,生出来个玉雪可爱的女儿。


    易家上下狂喜成一片,甚至老爷子易鸿都亲自拄着拐杖登门,抱着太孙女,笑得牙不见眼。


    小公主取名易方姝。


    “在水一方的方,人间姝色的姝。”很文气惊艳的名字,是易池亲自取的。


    易方姝出生后,家里络绎不绝,每天无数人抢着争着抱,热闹得不行。


    阔别小半年,易忱再带着钟吟回家时,他哥易池正抱着女儿,招摇地站在门边,看着他,摇着女儿的手说:“小姝,瞧瞧,这是你出嫁的小叔叔,还有漂亮的小婶婶。”


    易忱气得脸色漆黑还得给侄女塞红包,钟吟在旁边笑得浑身颤。


    易池看着他,挑眉:“你抱一抱?”


    易忱手指动了动,看着侄女嫩嫩的小脸蛋。很乖,吐着小泡泡,没有那个皮猴侄子那么聒噪。


    想抱。


    他点头。


    易忱抱着小婴儿,僵硬站着,久久不敢动。钟吟也凑近,紧张地用手指握着婴儿的小手。


    两人心底都软得不成样。


    易池得意扬眉。他就知道,没人能不喜欢他女儿。


    但抱一下就得了,不给多抱。他将女儿从易忱怀里抱过来:“喜欢?”


    “喜欢自己生个。”


    钟吟和易忱对视一眼。


    虽然她暂时没有生孩子的打算。


    但以后事业稳定了,和他生一个,好像也不错。


    这是两人首个能在一起过的春节,两家人都喜气洋洋。


    翻过年,又是新的学期。


    时间在忙碌中匆匆而过,盛夏来临前,易忱工作室顶着压力,在近一年的大改后,进行二测。


    这次的结果,比一测好了太多。


    但暴露的问题还有不少,还要继续修改。


    这年,储成星毕业,来到沪市。难得的机会,钟吟和他们三人又聚一起,约了饭。


    许久没有见,储成星的气质也变了许多。


    那头总是慵懒耷拉的卷毛拉直,眉目间的稚嫩张扬褪去,便是连肌肉都紧实了不少。


    “你俩还没办婚礼呢?”见到他俩的第一眼,储成星就发出灵魂提问,“我等吃你俩席都等多少年了?”


    易忱一掌拍过去,笑骂:“少不了你的。”


    钟吟则低头看菜单。


    储成星的话,也确实提醒了她。


    和易忱领证这么久,但现在出门,除了经常联系的亲戚朋友,没人知道她结婚了。


    婚礼虽然冗杂,但该有的仪式感也必不可少。


    这样想着,她抬起头问易忱:“你说什么时候办婚礼呢?”


    易忱喉结动一下:“我都行,随时。”


    唇角不住上扬。


    “啧。”


    储成星觉得自己是在找狗粮吃。


    婚礼的事,钟吟回去就和母亲提了提。白帆听到她终于有了这个意愿,立刻就兴奋起来,嗔怪:“你终于想起来要办婚礼了?”


    “其实也就是个仪——”


    “错!”白帆竖起手指,点点她额头,“不办这仪式,我这么多年的份子钱都白交了。”


    “你快快和小忱商量好,我好和清姐商量。”


    “京市办一场,沪市办一场。把之前交的份子钱,通通收回来!”


    钟吟听得大为震撼。


    这种事她不用操心,两位女士就能兀自弄好。到时她只需要和易忱露个面就好。


    她安心做起甩手掌柜。


    现在大型婚宴场地尤为紧俏,好的日子都排到了一两年后。但两位女超人不知动用了什么钞能力,硬生生抢到了国庆黄金周的好日子。


    日子平滑过去。


    期间,钟吟工作调动,几次还要飞京市,去总台参与录制。


    而研发了几乎3年的《幻世2》,也即将引来最后一次内测。三测后,便是全网公测。


    九月,最后一次内测结束。


    网上评价持续走高,整个开发组才略微松口气。这一年他们顶的压力,完全不能再回忆。


    一测后,甚至有好几个投资方要撤资。还是靠易忱一个个去游说,才稳住资金链。


    现在内测收官,游戏内容不会有大改变,造化如何就等着公测放手一搏。


    但这些,对易忱来说,都已经可以暂时抛在脑后。眼下有一件更重要的事——他要先去娶他家主播了。


    得亏有两位能干的女士,不用他们操心,婚礼的所有流程都已经准备就绪。


    十月二日,现在京市办一场。六日,在沪市一场。


    巧的是,《幻世2》公测日,就在婚礼后一天。


    二号凌晨。


    钟吟翻来覆去,罕见得失了眠。脑中纷纷乱乱,夹杂着很多事。


    明天就是婚礼。


    四点就要起来梳妆。


    游戏要公测了…这次能成功吗?


    睡不着。


    钟吟干脆摸出手机。


    找到和易忱的聊天框,发现那边也显示正在输入中。


    几秒后,又消失了。


    钟吟压下想翘的唇角。


    明明一小时前都互相道过晚安,现在又双双跌入失眠。


    终于,那头还是发来消息。


    却没有什么别的。


    而是一个安装包。


    钟吟:?


    她莫名奇妙地点开,下载。


    发现是《幻世2》的安装包。钟吟愈发摸不着脑袋——游戏几次测试,她都玩过了,干嘛还发给她?


    游戏内存很大,下载慢。


    这样等着,钟吟的眼皮却逐渐有些支撑不住了。


    很快,陷入了梦乡。


    再次醒来,是被白帆轻声细语的喊声给唤醒的。


    “囡囡。”白帆精神奕奕,盛装打扮,“起床梳妆了。”


    打破生物钟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钟吟揉着眼睛,从床上起来。


    化妆师来梳妆,换衣。


    六点左右,天边透出亮色,几个室友作为伴娘,抱着捧花来到房间。


    彼时钟吟已经换上婚纱,妆容也上了大半,神色也恢复清醒。


    郭陶一进门,就看着她挪不开眼:“天,吟吟,你今天也太美了吧。”


    史安安迷妹托腮,在一旁重重点头。


    郑宝妮都已经上手摸了,轻轻勾她头纱。


    钟吟弯起眼。


    镜子中的她也同时笑起来。


    妆毕,她们四人就在室内拍了几张照片。


    钟吟低头筛选照片,突然,视线瞄到昨天半夜下载的幻世2。


    出于好奇,她点进去。


    几秒后。


    跳出游戏界面。


    和以往数次不一样,这次的界面,多了许许多多的花瓣和烟花。有些花里胡哨,但不用想也知道,这次来自易忱那个直男蹩脚的浪漫。


    钟吟微扬的唇角很快顿住。


    因为下一秒,游戏界面跳转。


    跳出公告。


    [亲爱的老婆大人,你看到这篇公告的时间,应该在我们婚礼当天,想不出用什么作为特别的新婚礼物,却还是想给你一个新婚惊喜。]


    [易忱唯一凭他自己得到的身份,便是游戏开发者。]


    [你走进了我只有代码的枯燥世界,现在我想送你一个独一无二的幻世。]


    [——开发者001]


    001,是开发者,也是易忱。


    这是一个,主控用她的脸作为建模的幻世2。是易忱做的,专属于她的,冒险世界。


    钟吟眼中泛起晶莹,就在这时,白帆推开门,“来了,接亲的队伍来了!”


    话音刚落,楼梯的脚步声传来,急促有力。


    门被推开。


    易忱西装革履,站立门边。


    两人对上视线。


    像是那年铃响时的S大楼梯间。


    是一眼钟情,也是一眼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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