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和德育主任一起来的,调查完监控以后,对这件事情定了性。
“你为什么关人家?”警察按了暂停,指着视频里张洋锁门的动作,眼神如鹰隼般锐利。
张洋妈妈见局势不利,连忙说:“哎呀,小孩子开玩笑嘛,又不是多大个事情。”
“玩笑?”警察瞥了她一眼,把视频倒回去重新播放,“又锁门又锁窗的,有半点开玩笑的样子吗?”
他使劲叩了叩桌面,“人小姑娘有幽闭恐惧症,这事儿你知道吗?”
“这我哪儿知道啊。”张洋妈妈吓了一激灵,侧目瞪了自家孩子两眼。
张洋缩在妈妈身后,脖颈九十度弯折,含胸驼背的像只懦弱的鹌鹑。
“我也没问你。”警察紧皱着眉头,视线移向旁边,叹了口气,说:“十七八的大小伙子了,做事要敢作敢当啊。”
“再问你一次,知不知道?”警察盯着他。
张洋打了个冷颤,声音低若蚊蝇,“知道的。”
班主任周老师也解释说:“像秦鹤眠这种特殊情况,我一开始就在班上讲过了。”
秦鹤眠没什么表情,脑袋微微低垂,看起来就有些低落。
秦昭言怕她忆起不愉快的过往,就牵起她的手,轻捏了下掌心,一双眸子温柔似水,“一会儿想吃什么?”
秦鹤眠抿了抿唇,喉间稍有些哽咽,沉吟说:“想吃土豆烧排骨。”
这梁子算是结下了,毕竟她还对那袋被抢走的土豆耿耿于怀。
秦昭言觉得好笑,露出个无奈的笑容,“那待会儿你要削皮哦。”
“好的哦。”秦鹤眠抬眸,弯着眼睛,眉毛似细长的柳叶。
这边,警察的问询兜了个圈儿,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所以呢,你为啥要关人家?”
连一直沉默不语的德育主任都看不下去了,走过来站在警察身侧,宽厚高大的个子给人无形的压迫感,“张洋同学,你要认真回答问题,否则后果会非常严重的。”
张洋绷着脸皮,唇瓣翕动,嗫嚅道:“就是......觉得好玩。”
“啪”的一声,出警记录本被摔在桌面上,警察叉着腰,呵斥道:“把你关里面呆两小时,你会觉得好玩儿吗?”
张洋抽抽噎噎的,耸着肩膀不敢说话了。
......
半小时后,这件事的处理结果出来了。
张洋被警察口头教育后,学校给他了一个记大过的处分,接着是道歉,支付医药费,大会做检讨,并且休学两周以作惩戒。
至于秦鹤眠呢,虽然是受害者,但由于下手过重,也被警察不痛不痒地说了几句。
秦昭言从教学楼出来,迎面是今晚的彩霞。
秦鹤眠很快下了步梯,停下脚步,眼皮微折,乖巧地立在花坛边儿等她。
秦昭言的目光从她脸上扫过,定格在唇角细小的弧度上,笑说:“很开心?”
“是的。”秦鹤眠勾着书包肩带,低着头咬咬唇,“但是不是因为张洋的道歉哦。”
她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站在最低那层石阶上,倏地仰起小脸,望着上面明媚浅笑的女人,眸中闪烁着依恋与崇拜。
她有那么点害羞的小心思,想要即刻表达,但性格使然,便显得欲言又止。
今天连晚风都格外偏爱秦昭言,风衣衣摆被掀起来,又悄然落下去,笔直修长的腿若隐若现,她勾住额前散落的长发,轻轻压到耳后,浅笑时温润如玉。
秦昭言毕竟比秦鹤眠多吃了十几年的饭,一眼就看穿了她傲娇的小心思,所以尽力扮演好捧哏的角色,沉吟道:“这样啊,那是因为什么呢?”
秦鹤眠顾左右而言他,“我有给姐姐添麻烦吗?”
“怎么会。”秦昭言微讶道。
“就是这样。”秦鹤眠双手插兜,挑了下眉,清冷感中掺了丝帅气。
所以她的意思是——没有给你添麻烦就是最开心的啦。
在傲娇这方面而言,她其实和程景宁很相似。
这一刻,秦昭言大概懂了程景宁的心情,在“据理力争”之后获得的满足感,以及被保护者脸上的笑容,是治愈整天不开心的良药。
她只是在努力做一个合格的姐姐。
那十七岁的程景宁会想什么呢?会不会觉得......难过呢?
秦昭言站在她面前,高出一个脑袋,她敞开薄风衣,展颜笑道:“好乖啊你,抱一下吧。”
秦鹤眠乳燕投林般撞进她的怀里,额头抵在锁骨,脑袋左右轻晃,什么也没说,身体轻轻颤抖。
秦昭言感觉到有两滴水渍砸落在颈窝里,温度很灼人,烧得她心疼,但她也什么都没说,只是把手放在秦鹤眠背上,慢慢拍着,哄着。
这是个短暂的拥抱,不到半分钟的时间。
但对于习以为常的秦鹤眠来说,已经足够整理好情绪,她退出温暖的怀抱,时不时地瞧过去,到底是太年轻了,没能把落寞与不舍藏得干净。
校园里的梧桐树苍翠,两人并排走了段路,秦昭言知晓她仍心有余悸,偶尔会提些有趣的话题,比如——“李医生终于招聘到了满意的助理。”
秦鹤眠的手渐渐暖了,眼前也不再总闪着被锁在器械室的画面,突然开口问:“那程景宁呢?”
她对这个人抱有很复杂的情感,有粉丝对偶像的崇拜,还有类似于害怕被夺食的恐惧与讨厌。
秦昭言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秦鹤眠,你这样很没有礼貌。”
秦鹤眠眼中的委屈更重,抿着唇说:“那程小姐呢?”
“你问她?嗯?”秦昭言有些疑惑。
她是不明白,秦鹤眠这小茶杯犬期望听到怎样的答案,不过以这孩子才受了惊吓的状态来看,她的措辞要更温和些才好。
“嗯。”秦鹤眠揪紧了书包带,耳朵也变烫了,“她最近有来找你吗?”
“有吧。”秦昭言慢悠悠道,余光一直关注着她的表情变化。
秦鹤眠蹙了下眉,不太懂这个“吧”字在这里具体要表达的含义,眸光盈盈闪烁,不情不愿的语气,“哦。”
秦昭言冷不丁说:“她生病了。”
秦鹤眠猛然抬起头,拽着她的手臂,眼中的着急不似作伪,“生病了?很严重吗?”
秦昭言侧过脸,暗暗笑了下,很正经地说:“挺严重的,低血糖,面瘫,颞下颌紊乱......”
专业的词汇听得人越来越心惊,秦鹤眠默默收回爪子,眼里情绪翻腾得厉害。
——
“我大抵是该瞎了。”程景宁面色苍白如纸,嘴唇轻颤。
帕拉梅拉停在南城中学校门口,时间稍晚,学生散尽,附近车少人少,教学楼正对着大门,中间隔了座孔圣人的雕像。
程景宁呼吸一滞,第一眼便瞧见了与人拥抱在一起的秦昭言。
她恨得牙痒痒,满腔的气开始乱撒,“我靠,这破烂学校,十几年了还是那套丑校服,就该把那帮订衣服的人都抓起来,全扔进健身房去改造。”
司机姐姐侧了侧脸,饶有兴致,“为什么是健身房?”
“骚啊,谁有那帮人会穿啊。”程景宁承认自己在胡言乱语。
当她看见那对亲密纠缠的身影后,眼泪就止不住啪嗒啪嗒往下掉,逻辑系统和语言系统都崩溃了。
但她只有半张脸能动,所以哭得特别丑,特别惊悚。
她不是因为秦昭言有了新欢而难过的,六七年的时间,又不是两情相悦,你让人守身如玉也不合适,对吧。
她难过的点在于——秦昭言不是不可以喜欢高中生。
学生啊,未成年啊,这听起来有些变态,但是要真论,谁青春期的时候会活得跟块木头似的?暗恋不就是青春的序曲嘛。
因为年下热情似火,所以年上才要清冷克制,才能避免犯错。
但事实是,秦昭言只对她程景宁克制。
这人穿着和她十八岁相同的校服,只看背影的话就像翻版的程景宁,但不同之处是,这人拥有了她最最渴望的东西。
那就是......秦昭言同等的喜欢啊。
程景宁攥着手指,把腿都揪痛了,呜呜地抹眼泪,“你说这算不算宛宛类卿啊?”
她在试图证明些什么,自己是参与者,而非旁观者,来掩映输得很狼狈的事实。
“哪一个?”司机姐姐向后仰,凑过来问。
程景宁抓着驾驶座的靠背,微微趴下去,一边抹眼泪,一边指过去,“那儿啊,长最漂亮的那个。”
司机姐姐:“你别太爱了。”
“咔哒”两声,车门锁开了,司机姐姐迈开长腿,特地来后排开门,笑说:“原来你上次说的捉奸是真的。”
好完美的回旋镖,“噗嗤”一下扎心口了。
程景宁捂着左胸膛,好像有实质的血淌下来,“破产姐,你拉我干嘛?”
作孽啊,她没注意把心里给人取的代号讲出来了。
这称号不知怎的就戳中司机姐姐的笑点了,扶着门框笑了好大会儿,抬手点了点眼角的水渍,“走啊,带你捉奸。”
程景宁看她一眼,如老僧坐定般粘在椅子上,“不去。”
“嗯?”破产姐眉梢轻挑,“去吧,我想看。”
还能为什么啊?她有什么资格去捉奸啊,今天顶多算是梦女心碎罢了,是嫌自己伤得不够疼,所以要冲上去直面惨淡人生嘛?
但这姐表现得好热情,就跟言情文里恶毒女二的嘴碎跟班似的。
程景宁摇头说:“我不去。”
“去。”
“不去。”
“......”
秦昭言和小土豆漫步在林荫廊道,鸟鸣低啁,清风阵阵。
破产姐笑眯眯地说:“好般配哦,我都想磕了。”
程景宁好生气,把手指头掰得咔咔作响,“我现在立刻下单个增肌沐浴露。”
破产姐:“嗯哼?”
程景宁面无表情,“磕邪/教,打死你。”
“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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