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裁开口,池艾扒开门,把脑袋重新塞回去,“裴总?”


    头小有优势,那么大点儿的缝裴宁端都能看清她的表情。


    双眸眨着,唇瓣咬着,目光略抬,一动不动。


    看上去姿态倒是很小心翼翼,可仔细一看,眼睛、嘴角分明全是弯的,仗着自己脑瓜子活络就张扬得没边儿,一张好脸上全是藏不住的神采。


    裴宁端给了个不咸不淡的眼神,池艾得令,眉飞色舞地开门进来。


    卧室里有张单人沙发,桌边有两张椅子。沙发肯定不是给她准备的,挨着裴宁端坐也不太合适,池艾为难。


    裴宁端低头在看邮件,好半天没听见动静,抬头一看,这人一进来就满脸复杂,罚站一样杵在门边,步子都没挪。


    池艾扬起笑脸,“您的身体好些了吗?”


    “嗯。”裴宁端点了下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池艾觉得裴宁端对自己的态度似乎比昨晚在电话里温和了许多。


    就因为摸黑抱了一下?


    她心里一阵古怪。


    “衣服穿好。”裴宁端面无表情道。


    池艾低头,发现掖在裤腰里的衬衫衣角露出了一小块儿。


    “……”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背过身把衣服理好。裴宁端未免也太正经了点儿。


    整理完衣服,池艾回身,唇角的弧度还挂着。


    裴宁端:“坐下。”


    池艾迟疑:“坐,哪儿?”


    没等裴宁端开口,她灵光一闪,无师自通,目光飞快地从那张单人沙发上掠过,三两步走到桌边,稳稳坐到裴宁端身边。


    两人之间只隔了一臂距离。


    很有勇气,很有架势。


    池艾想着,裴宁端让她坐下一定是有话要说,那还是近点儿比较好,总不能坐老远让总裁大人喊着说话。


    然而坐下后裴宁端只是扫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看平板了。


    池艾□□晾着坐了会儿,茫然道:“裴总?”


    “嗯。”


    “您现在很忙?”


    裴宁端反问:“你有话要说?”


    池艾绷不住,不是你让我进来的?


    但这话她只敢在心里想想,嘴上还是乖得很,“我想和您聊聊有关合同的事。”


    裴宁端总算有了点反应,池艾见她放下平板,交叠起两条长腿,身体以一个很好看的姿势靠上了椅背。


    换了身衣物,裴宁端那一身难以忽略的压迫气场又回来了,灰褐色的眸子里明明没太多情绪,偏让人有种被野兽盯上的既视感。


    池艾视线往下移了两寸,看着她衣领上的纽扣,睫毛低垂下来,“我想知道,合同上的乙方义务是只指今晚这样,还是……还有别的?”


    两团红云飞在她脸颊上,眼神躲躲闪闪,可惜裴宁端似乎不太懂怜香惜玉,“合同上的条款你没仔细看?”


    嗓音清冷严肃,像在面对生意场上的对手。


    池艾眉心轻轻皱了下,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看了,但我还是想知道具体需要我配合哪些工作。”


    她把“工作”两个字咬得颇重,但总体来说语气仍然卑顺,“当然,如果您不想回答,也可以让我收回这些问题。”


    话是客客气气的,但空中弥漫着无形的火药味。


    裴宁端神色不动。


    池艾侧仰着眼睛,眼神很清澈,就像她对外一直所展现的那样,温良、无害,逆来顺受,不知反抗为何物。


    哪怕刀尖都亮在了灯光下,她也笑眼盈盈。


    僵持之间,裴宁端唇角忽然翘了下。


    池艾一愣。


    但下一秒,那点破雪般的笑意就在裴宁端脸上消散了,仿佛那只是一瞬间的误会,她的冷漠未曾变化过,未来也不会变化。


    “没有别的。”她道。


    池艾把惊讶写在脸上,“那你为什么还……”


    她蓦然想起江棋说的skinhungry,于是到嘴边的话硬吞了回去,只剩下无言以对,看着裴宁端好似在看个开着飞船来到地球的外星人。


    大张旗鼓地拟了那么厚的合同,就为了找个人体抱枕?


    池艾忍了忍,到底没忍住,脑袋探过来,“你病得很严重?”


    她认真打量裴宁端的脸,很白,但裴宁端一直都这脸色,因为眉眼的骨相十分深邃,单靠肉眼也瞧不出身体病重几何。


    再说就算病到膏肓,为什么偏要找她?抱谁不是抱,她看安娜和江棋都挺入眼,比她合适多了。


    “江棋和你说了什么?”裴宁端手腕搭在膝上,姿势一直没变,由着她唐突。


    池艾坐回去,她很讲义气,没出卖江棋,“江医生什么都没说。”


    裴宁端看着她,眼神淡漠。


    好吧,池艾在她的注视下很快低头认输,垂着眼道:“江医生说,上周在隆岸酒店,她见过我。”


    一句话撂出来,空气都静了。


    池艾压着笑。


    想着让你问,问吧问吧,那点见不得人的破事全给你抖出来。


    故作难堪了会儿,池艾越忍越觉得心痒痒,好奇裴宁端这会儿心里在想什么,脸上又会是什么表情。


    眼一抬。


    哦。


    啥表情都没有,冷冷艳艳的一张脸,往那儿一坐跟面瘫似的。


    心里酝酿的那股蔫坏劲儿顷刻间烟消云散,池艾觉得自己挺好笑,能指望裴宁端这座冰山有什么反应?


    就算有,自己把人给睡了,恐怕她也只会是厌恶透了。


    想到这儿,池艾定神,正色道:“那天晚上的事我还没谢谢你。”


    那晚如果不是裴宁端忽然出现,她都不敢想象现在会是什么光景,“也跟你说声对不起。”


    裴宁端眸子眯了下,“对不起?”


    池艾知道她应该不愿回想那晚发生的事,“那晚,我把你给……”不提不好,提了又有点尴尬,她半遮半掩,最终选择跳过某个有辱小裴总千金贵耳的词,“醒来后你不在,我也没有你的联系方式,就错过了……”


    第二天晚上她们在瑞陇遇上,池艾差点没当场吓死,哪还敢提这些。


    往后,医院没头没尾的一面,什么都没来得及。


    再到昨晚,电话里那一通,针锋相对,再多话都不愿再提及。


    解释过后,卧室里一片安静。


    裴宁端指尖在膝上敲了下,池艾注意到她的小动作。


    和外在的冷漠矜贵同样,裴宁端的手也很漂亮,骨节修长,指甲圆润,但因为肤色过白,指尖受力时会微微泛粉,是极少会出现在她身上的色彩。


    池艾的注意力被那点罕见的颜色给吸引过去,正想着裴宁端怎么会这么白,难道是因为血统,就听见对方清冽中带着磁性的声音从头上落下来:“池艾。”


    她收起歪心思,点点头,倾耳道:“您说。”


    小裴总从小便是天人之姿,手长得好看理所当然,不许瞎想。


    “你还记得那天晚上发生的事?”裴宁端问。


    池艾努力分辨着她眼里的情绪,高兴?不高兴?似乎都不是。


    “我记得……一点儿……”


    这种似有若无的答案太敷衍,裴宁端眉头开始蹙了,神色有些严厉,池艾就又添了半句:“只记得到酒店房间,剩下的事我都忘了。”


    她点到为止,耍了点小心机没把话说死,万一裴宁端觉得那夜不堪回首不肯承认呢,她得给自己留条后路。


    池艾期待地看着裴宁端,想从她嘴里听见一句忘了就算了,或者大人不记小人过,直接否认,给她个安心。


    但从裴宁端口中说出来的却是:“你还记得自己在酒吧喝下去的是什么东西?”


    池艾:“不太清楚,半杯酒,里头掺的应该是迷药,还有催……”说着说着她的声音渐渐小下去,“催情成分。”


    又晕又恶心,而且在短时间内就没了意识,成分里有迷药是肯定的。


    至于催情,那是她后半段模糊的记忆,身体交叠的画面冲击力过于强大,池艾百分百确定那不是幻觉,就算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肖想这场面。


    “那你知道迷药有什么药效吗?”


    裴宁端指尖仍在膝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池艾感觉她的语气有点奇怪,细细想了想,没哪儿不对,“致幻?”


    裴宁端眉尾小幅度地动了下。


    池艾改口:“我不太清楚,但喝下去之后没多久就觉得头晕恶心,天旋地转连路都走不稳,身上也使不出力气,所以才会不小心撞到你……”


    她把自己洗得特无辜,表示自己是个完完全全的受害者,一切都只是偶然,都是药的作用,她绝对没有故意冒犯的意思,而且事后忘得很干净,脑子里没留下任何关于床上的记忆。


    听完,裴宁端一笑。


    这次是真笑,唇角弯了,气息里还夹着笑声。


    但她的眼睛里却没半点笑意,一字一句,缓慢淡漠:“那你凭什么认为,连走路没力气的你,到了酒店就能把我怎么样?”


    池艾:……


    好有道理。


    池艾:“那我身上那些痕……”


    顿了一秒,她倒吸一口凉气。


    霎时,一股诡异而猛烈的情绪劈头盖脸地拍过来,在顷刻之间狠狠拍碎了池艾本就稀薄的三观。


    震撼她全家。


    搞反了,是裴宁端把她给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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