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清冷却带着令人毋庸置疑的声音落在两人耳边,颜鹤看着脸色赫然变色的副导演,弯唇轻笑了下,而后在这几个人震惊的目光中抬脚越过副导演走了进去。


    这里是导演的工作室,房间内的导演听到外面发生的声响,抬眼淡淡扫了眼进来的颜鹤,目光凝在这个不认识的的身上一瞬,而后又回到站在房间中央的鹿佑青身上,忙起身去迎接她。


    “佑青,今天的拍摄下来感觉怎么样?”导演之前和鹿佑青曾在一档节目中认识,所以这次也是因为这份友谊鹿佑青才会来参加这档综艺,同鹿佑青热络地聊天。


    鹿佑青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礼貌地回答:“很好,宁姐不用担心。”


    被她称为宁姐的导演笑了笑,忙摆手:“那就好,你觉得好那便好。”


    这边两人还在聊,颜鹤站在门口扫了眼房间,目光落在沙发上的鹿佑青身上,看到她和导演握着的手,眼尾稍稍眯起,没有任何犹豫就迈开长腿走了过去坐在她身侧的沙发上。


    这么快速的一幕让导演也是一愣,下意识抬眼看向鹿佑青,却见鹿佑青对颜鹤对她的逾矩没有丝毫反感,甚至因为两人之间的距离有些远她还主动往这个摄影师那边移了移。


    导演自然也听到了方才鹿佑青说的那句“让她进来”,语气是显而易见的保护,和鹿佑青认识这一年来,她只知道鹿佑青喜怒不言于色,从未见她真正有过这种情绪,虽然这个摄影师自进来就没有和鹿佑青有过多的接触,但是她还是敏锐的察觉到这两人之间氛围的不对。


    导演的眼镜忽地反了下光,眼底若有所思。


    副导演关上门走进来,脸色绿得发青,见着和鹿佑青坐在一起的颜鹤又是一愣,直觉告诉他有些不对,家里的产业触及娱乐圈,他自然知道鹿佑青在娱乐圈的地位,不仅仅是影坛,他的家人隐约告诉他,鹿佑青还有些其他不能窥探的产业。


    一个刚出道就全网找不到她任何关系网的人,出道这么多年没有任何黑料出现,任谁都会忌惮几分。


    来之前他叔叔就说让他在鹿佑青多说几句好话,他们正在接触那个和鹿佑青有点关系的企业。


    因此看到这个小摄影师这么自然地坐在鹿佑青的身边,再加上刚才鹿佑青这么一句冷淡地“让她进来”,他的脚步瞬间顿住了,对面前的一幕感到震惊,同时心里忽然升起了一股莫名的胆怯。


    导演见他站在就盯着颜鹤一句话不说,意识到他或许跟这个摄影师有什么过节,叹了口气摆手招呼他坐下:“小李,你先坐下。”


    如果不是主办方将他的侄子塞了进来说是要涨涨做导演的经验,她才不会接这么一个难缠的烫手山芋,如果是正常的富家子弟有自己的追求也就算了,偏偏这少爷什么都不做只会使唤人,今天若不是自己真的有事走不开,他怎么可能愿意听她差遣。


    被她称为小李的副导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杯茶,开始一边饮茶一边玩手机,同时飞速地在手机上查找颜鹤的身世。


    导演气得额头青筋直冒,不住地安慰自己这人是来体验生活的,用不了多久就会离开了,挤出一个笑平复下心情和鹿佑青讲着之后的工作安排。


    “佑青,昨天将你的这些拍摄照片发在官网上之后,在网友一天的投票后你的票数目前远超其他人,你真是我们综艺的顶梁柱啊,你能来这个综艺我真的很开心。”


    鹿佑青弯唇笑了下,明眸亮齿显得人很温柔:“宁姐你就别说这些了,想说什么就直接开口,我也是签了合同的,能做的我都会尽力而为。”


    见鹿佑青这么说,导演的心忽地放下了一半,也不再拘谨:“好,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直接开门见山吧。”


    “其实昨天投票结果出来的时候,你和另一位叫夏晚的模特你们两人的点赞量是高居第一第二的,所以我们就在想,能否在节目中多剪辑一些你们的互动之类的,所以现在就是在征求你们的意见,夏晚说她没问题,我就想听听你的意见。”


    导演话说得很委婉,可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她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让鹿佑青和夏晚炒cp给节目带来流量,的确,炒cp对节目对艺人本身都能带来不菲的价值,尤其是新任三金影后和当红模特,这种标配的cp能吸引的粉丝就更多了。


    颜鹤只是这么淡淡的想了想,就能幻想出之后网络上对于鹿佑青和夏晚两人的cp粉的狂欢,她的脸色忽地沉了下来,像凝了一层水,低下眸子冷冷地看着桌子上冒着热气的茶盏。


    艺人工作中的确是有炒cp这一项工作需求,这算是一种吸引粉丝的途径,但是颜鹤用这么方法安慰自己,却怎么也无法让自己真正沉下心来,她好像被扔在了翻腾的海水中,起伏皆不如她所愿,也无法挣扎只觉得心口堵得难受,导演的这些话唤起她很久之前的一些记忆。


    几年前鹿佑青也曾和其他人炒过cp,那时候鹿佑青刚进入娱乐圈,炒cp之前她曾询问过颜鹤的意见,颜鹤知道这是她的工作,尽管心里很难受但是也同意了,后面看着她们的互动和cp粉的狂欢惶惶不能入眠。


    而这次是直接当着她的面把这件事堂而皇之地说出来,她的生死仅在鹿佑青的一念之间,之前的她没有说不,而现在她想说不了,却失去了说“不”的资格。


    现在的她和鹿佑青的关系尚不清楚,连她自己都不觉得自己是鹿佑青的谁,她又有什么方法不让鹿佑青……


    “抱歉导演,这件事我不能同意。”打断她不断沉入海底的思绪的,是鹿佑青坚定有力的一句拒绝,颜鹤的心脏似乎被敲了一下,她听到自己灵魂都在发颤。


    导演似乎也知道鹿佑青不会同意,只是失落地笑了下,然后道:“好,我尊重你的决定,那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同意这件事呢?”


    她知道自己的这句询问或许很冒昧,但是看到她身边的这位无名的摄影师后她真的很好奇,她记得鹿佑青之前好像有一个摄影师前女友,会不会就是现在的这一个?


    颜鹤顿时心跳如擂鼓,屏息凝神等着鹿佑青的回答。


    鹿佑青闻言,缓缓垂眸,长睫如扑扇的蝶翅,等她再次抬眸,灯光散落在她的眼中,她的眼底似有星光闪烁。


    “因为,我爱的人会吃醋。”她微笑道,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很幸福,眼神很缱绻,身子周遭万年不变萦绕的疏离感骤然消散,剩下的是和灯光融在一起的温柔。


    颜鹤的心口好像被撕开了一道口子,有猎猎的风穿堂而过,惊起心底深处的涟漪,她低下眸,双手扣在一起,心动不已。


    导演闻言,神色一怔,她眼神扫了眼坐在她身侧的颜鹤,随后点头微笑:“我知道了,谢谢你能告诉我。”


    鹿佑青起身,身旁的颜鹤迟钝了半分也随着她站起来。


    “晚上的拍摄要开始了,宁姐我先走了。”鹿佑青道,而后抬脚和颜鹤一前一后的离开了这里。


    导演注视着这两人的身影消失,随后转过身子,同一侧的副导演对视,副导自然听到了鹿佑青刚才的话,惊讶得现在都没有缓过来。


    “宁姨。”他小心翼翼地开口,“那个摄影师……”


    “你还记得昨天鹿佑青见我们时穿的外套吗?”导演忽地问他。


    副导点头:“记得。”


    “那你不觉得那个摄影师穿的外套很眼熟吗?”


    闻言副导仔细回想了下,随后人僵在了原地:“不会吧,不会吧!”完了,他今天中午还在阴阳怪气这个摄影师,如果她真的和鹿佑青有什么关系,那他叔叔交代给他的事情不全泡汤了吗!他会被扔进海里喂鱼的!


    导演懒得管这个人又招惹了什么烂摊子,反正给他擦屁股的又不是她,她仔细想了下之前自己遇见鹿佑青之前听到的消息,和这次见面鹿佑青和摄影师之间奇怪的氛围,更坚定了这个摄影师是鹿佑青前女友的事实。


    看着这副场景,鹿佑青或许还没有和前女友彻底和好,而这个摄影师应该也是对鹿佑青有好感的,只是两方都没开口,她或许可以做点什么,让这两人关系更近一点,也能让这档节目热度更高一点。


    一举两得。


    第92章


    鹿佑青带着颜鹤从导演的办公室离开,听着身后亦步亦趋的脚步声她感到很安心。


    很想转身把阿鹤抱在怀里,紧紧贴在一起热烈的亲吻,亲到呼吸不过来才肯放开,鹿佑青的心脏在狂跳,方才没有和颜鹤继续接吻的情欲再次在她的心潮翻腾,她止不住地想要继续刚才的行为,和颜鹤继续接吻,做更亲密的事情。


    可是不可以。


    尽管鹿佑青知道现在的颜鹤对她还有感情,但她自己也不清楚颜鹤的这份感情现在有多少是对她本身,有多少是对她的思念,如果这些感情里掺杂了对她身体的心动,如果她这么早就和颜鹤做完了所有。


    颜鹤会不会就不喜欢她了。


    直到如此,鹿佑青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分开的九个月她除了听颜鹤的话认真治疗外,其余的时间都是在想自己和颜鹤见面之后两人会发生的种种可能,她必须要让颜鹤继续爱她,她不能容忍其他的可能发生。


    鹿佑青闭上眼,将情动压了下去,周身的气息逐渐冷静下来。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到了一处无人的角落,身后的脚步声忽地止住,鹿佑青心神一动,刚准备转身去问颜鹤怎么了,自己就措不及防被人从身后紧紧抱住,随之而来的还有专属于颜鹤的清冽的香气,完完全全将她包裹住,她浑身都浸在了颜鹤的气息之中。


    鹿佑青浑身一颤,心微微痉挛,垂下的双手指节忍不住蜷缩,心中的情深泛滥成灾,只是如此简单的一个拥抱,就足以令她将方才的所想全部推翻,同颜鹤交织在一起。


    颜鹤靠在她的脖颈,脸颊一点点地轻蹭鹿佑青的脖子,狭长的羽睫每掠过她的肌肤都会引起一阵颤栗,鹿佑青的呼吸逐渐急促起来,她伸出手去想要去推颜鹤,下一秒湿润的触感咬在她的肩头。


    “嗯。”微微的痛感与酥酥麻麻的痒意随着肌肤下的血管逐渐烫在鹿佑青的心脏,鹿佑青猝不及防,一声轻哼自未闭紧的唇齿溢出,身子顿时软了下去,因为是在外面,尽管这里偏僻环境昏暗她还是怕有人经过,抬手捂住了唇不让剩下的声音发出。


    “阿鹤……”她咬牙忍着媚声,轻唤颜鹤的名字,想要她可以回应自己。


    颜鹤咬着鹿佑青脖颈娇嫩的肌肤,看着她脖颈处白皙逐渐变为粉红,这才真正觉得鹿佑青在她的身边,在她的怀中,她忍不住抱紧鹿佑青,呼吸喷洒在她的耳畔。


    “怎么了?”她依旧在吻着鹿佑青的脖颈,逐渐游离至她的侧脸,然后抬手箍住她的下颌,啄吻她的唇瓣。


    “别,别在这里。”鹿佑青被颜鹤吻得七荤八素,好不容易忍下去的情动再次在她心中猖狂,尽管心中比颜鹤还要期盼做这种事情,但她仍记得自己的坚持的计划,只能尽量不让自己的意识沉沦。


    “回去,回去再……”她的唇瓣一张一合,想要结束这场吻,可她的眼波迷离,眼底满是情动,分明想要继续。


    颜鹤眼眸深深,箍住她的下颌,再次覆了上去,唇舌探入口腔攻城略地,同鹿佑青相互交缠,浓烈的情动下鹿佑青不愿松开她,遵循自己的本心转身抱紧她的脖颈加深这个吻,颜鹤抬脚带着她的脚步两人一同走进了更昏暗的墙角。


    吻,情深意切的吻,满含爱意的吻,像是落日夕阳下海面燃烧的日光,带着浓烈的火焰烧过她们全身。


    良久,昏暗的角落里亲吻的声音终于停止,颜鹤松开怀中的人,止不住地喘着气,唇瓣与唇瓣间连接着暧昧的银丝,鹿佑青同样喘着气,胸膛起伏,鼻间相抵呼吸交错,她的眼中含着湿润的水,深沉的爱意在心里疯狂的蔓延滋长。


    脖颈处的扣子在动作中蹭开了两颗,凝白的肌肤绽放在月色下,她的眼角微红,眼眸颤颤,手撑在颜鹤肩膀使不上任何力气,却依旧紧紧*贴着颜鹤,靠着她汲取所有的温暖。


    她比月色还要温柔。


    缓过神来之后,颜鹤才发觉自己居然过分地做了这么多事情,怀中的鹿佑青已经被她欺负得没有任何力气,温软靠在自己的怀中休息,滚烫的呼吸喷洒在耳畔,还有一两声细细的嘤咛。


    颜鹤人都愣在原地,她手足无措地松开了抱得紧紧的手臂,失去了支撑的鹿佑青只能自己伸手抱住她,同时从她身上起来疑惑地看着她,一双泛着雾气的迷离双眸就这么直直看着她,颜鹤的身影随着月光一同映在她的眼底。


    她已经想靠着颜鹤睡觉了。


    颜鹤心中柔软泛滥,她有些羞怯不敢去看鹿佑青的眼睛,心脏荡起层层榖波。


    鹿佑青在导演面前说的那些话让她想起了之前的自己,虽然她的病症在医生的治疗下已经全部完好,可是落下的伤痛还是留下了痕迹,她止不住地伤心害怕,却又因为在现在的鹿佑青身上得到了当时的自己想要的坚定而忍不住地心动,两种情愫交织,她产生了自己和鹿佑青在一起的不真实感,只能通过这种亲密的举动来证明鹿佑青是否真正在自己身边。


    拒绝是真的,情动是真的,改变亦是真的,颜鹤感动的同时还忍不住的为鹿佑青开心。


    但是现在,一场剧烈的没有征兆的吻之后,看着面前柔若无骨的人疑惑的看着自己,颜鹤只剩下了不知道要怎么解释的无措。


    “为什么要亲我?”鹿佑青恢复了些意识,察觉到颜鹤的后退开始步步紧逼,看着刚才还箍着她不许她乱动的颜鹤现在忽然就泄了气的样子,唇角坏坏地轻勾,她伸手,食指勾起颜鹤的下颌让她看向自己,反客为主。


    鹿佑青的口红花了,却多了分妖冶的美感,红唇轻张,吐气如兰。


    “来,告诉姐姐,为什么要亲我?”鹿佑青的声音带着性感的暗哑,尾音像勾子般轻勾住颜鹤的心脏,颜鹤心脏胡乱的狂跳,丝毫没发现情况已经逆转了。


    “我……”她正踌躇着要如何开口,正巧这时她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忽地响了起来,救命般的将这一寂静的一幕打破。


    颜鹤几乎是感动地接通了电话,是冯忆然打来的催她敢去工作的电话,颜鹤一边同对面交谈,一边在鹿佑青清醒过来审视的目光中逃也似地飞逃离的现场,只留下鹿佑青站在昏暗处看着她的背影轻笑。


    因为这一件小插曲,颜鹤在晚上的工作都带着几分心神不定,鹿佑青和她的距离不过就是短短十几米,甚至她在休息的空隙稍微抬眼就能看到鹿佑青的身影,有时默契上来了两人还会对视,冷着脸认真工作的鹿佑青有的是另一种美感,她总是想起晚上和鹿佑青接吻的一幕,就更令颜鹤的心脏颤动。


    和她一起工作的模特自然也发现了她的异常,于是主动提出今晚可以拍摄一些不这么复杂的照片,颜鹤感动得感激涕零。


    晚上的拍摄已经是凌晨了,颜鹤和冯忆然一同回到公司为她们定下的酒店。


    街道上没有多少人,只有路灯在勤勤恳恳得照着明,颜鹤走在前面看着自己的影子发呆,脑海里想的满满的都是鹿佑青。


    就在这时,身后的冯忆然忽然开口:“颜鹤,你和鹿影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颜鹤脚步停住,她转身看向身后的人:“我和她只是高中同学,你问这个做什么?”


    冯忆然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太突兀,忙走过去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今天下午你不是被鹿佑青的助理喊走了吗,然后今天晚上工作的时候,我就感觉到她的状态不是特别好,有点心不在焉的。”


    冯忆然说完还惴惴不安地看了她一眼:“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颜鹤站在路灯下,灯光落下来恰好落在她的睫毛上,挡住了进入她眸中的光亮,便显得她的神色也很凝重。


    “她心不在焉吗?”颜鹤黛眉轻蹙,垂下的手攥紧衣角,心脏不安的跳动。


    “小冯,她有说些什么吗?”颜鹤着急的走过去,眉间微蹙。


    见到颜鹤这么紧张的样子,冯忆然肯定她们之间绝对吵架了:“没说什么,我只是觉得她的状态有些不对,毕竟我和她的关系也仅限于刚认识,今天下午你们到底发生什么了,我见你来的时候状态也很不对?”


    颜鹤低下眸,垂头丧气,留下了句没头没尾的话:“可能是我的问题,我们先回去吧。”


    现在在这里询问也不是办法,她又没有鹿佑青的联系方式,也询问不得鹿佑青的想法,只能先回去看看有什么其他的途径。


    这种时候,她忽地开始换位思考,她现在只是着急,那当时失去了她的联系方式的鹿佑青,没有获得她任何消息渠道的她,在她想念她的时候会不会很难过很伤心。


    颜鹤开始后悔起来,鹿佑青的病症远比她要严重的多,她应该早些察觉到这些的,就不应该把自己的邮箱也注销了,至少鹿佑青还有可以释放自己情意的地方。


    她们是真真实实断了九个月的关系。


    酒店就在道路的一侧,颜鹤同冯忆然走过去的时候,酒店外只停着一辆黑色轿车,颜鹤心里很乱,并没有分心去看,那辆轿车却在两人走近的时候突然打开车门,在两人的下意识落去的目光下,鹿佑青的身影便从里面走了出来。


    第93章


    晚风吹拂着街道两旁的树木,簌簌的枝叶摩挲声如夜晚沉醉的歌喉,灌着一壶香醇的美酒倾倒在了颜鹤的心中。


    颜鹤的脚步忽地顿住,随着她的目光停留住的是鹿佑青深沉迷醉的眼眸。


    鹿佑青关上车门,身子微微朝后倾靠在车门边,昏暗的场景下,唯有车内的一点灯光照着她的脸颊,她脸侧的发丝随风飘动,落在颜鹤的眸中像是维纳斯在轻舞。


    “颜老师。”鹿佑青望着她的眼睛,弯唇轻笑。


    她的声音带着点点暧昧的声线幽幽落在颜鹤的耳中,颜鹤恍惚的意识这才真正清醒过来,她的心脏狂跳。


    “你怎么来这里了?你知道我在这里?”


    鹿佑青淡淡一笑,朝着她身旁的冯忆然抬了抬头:“小冯告诉我的。”


    冯忆然顿时站直了身子,直觉让她敏锐的感受到这两人之间的情况不对,找了个借口马上就离开这里了。


    “我先走了,你们慢慢聊。”她明智地抱着自己的包朝着两人点点头然后离开,偌大的街道上此时只剩下了颜鹤和鹿佑青两人。


    颜鹤的心脏在见到鹿佑青的那一刻起就开始收紧,手心紧张的冒汗,刚才冯忆然对她说的那些话又回荡在她的脑海中。


    鹿佑青现在还在生她的气吗。


    应该没有,她都在找她,应该那些只是冯忆然主观的猜测吧,颜鹤就这么在心里自问自答。


    “这么晚了你来这里干什么?”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心里在期待鹿佑青的回答。


    鹿佑青扫了她一眼,转过身去打开车门,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手提袋递给颜鹤。


    “你的衣服,忘在我那了。”她无奈答道。


    颜鹤愣愣接过这个牛皮纸袋,打开扫了一眼,外套内搭,还真的是她下午放在鹿佑青房车里面的衣服,心口忽然堵住了一块,有些呼吸不畅。


    “你就是来给我送这个的吗?”她不可思议道。


    “当然了。”鹿佑青疑惑的皱眉,可是看着颜鹤捉摸不透的疑惑表情,终究还是没忍住弯了下唇,又被她迅速地恢复成冷淡的样子。


    “早点休息,你明天还有拍摄呢。”鹿佑青走过去轻轻抱了下她,嗅着她身上的气息感觉非常开心,而后又放开了她。


    “走了。”她说着,想要转过身子进车里,又看到颜鹤愣愣的表情后心里忍不住泛起甜意。


    计划里没有去阿鹤酒店这一条,但又不是没有亲吻阿鹤的规定,她想着,凑向前去在颜鹤的唇瓣上落下轻轻一吻。


    “要记得想我。”她终于满意地笑了,抬手轻刮了下颜鹤的鼻尖,转身进入车里,在颜鹤注视的目光下疾驰而去。


    颜鹤的心情像是被放在过山车上翻腾,上下起伏让她很不好受,她看着手中的手提袋,眉头皱起。


    所以鹿佑青来这里,真的只是为了将这些衣服还给她的吗。


    颜鹤感觉到一种深深的挫败感,她本来以为,鹿佑青是来找她和她一起进去的,但是目前看来,她的这种以为只是她的一厢情愿而已,鹿佑青根本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颜鹤捂住脑袋,深深地叹了口气。


    如果是之前的鹿佑青,来到她的酒店之前是绝对不会只是为了来给她送她忘记的衣服的,从另一方面来说,鹿佑青的治疗很成功,颜鹤却觉得有点伤心。


    她觉得自己现在真的很像艾慕,鹿佑青困住她的时候她天天想着逃走,可现在鹿佑青通过治疗后变得越来越好,她又开始觉得自己很难受了,觉得自己在鹿佑青那里占据的空间不是那么大了。


    可是她们现在根本还没有复合啊,颜鹤觉得自己是不是想的有点多了,她们现在还只是前前女友的关系,前女友来给对方送衣服不进入酒店不是应该的吗。


    她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握紧手中的袋子,径直走进了酒店之中,但是一脸惆怅的她并没有看到,在拐角处的一辆已经熄了灯的黑色轿车,自她进去后从远处折返,乖乖地呆在黑暗处与夜色融为一体-


    鹿佑青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家里颜鹤的气息越来越淡,她越发不愿回到没有颜鹤在的地方,相比之下,在颜鹤所借住的酒店外,她反而有一种轻松的感觉。


    和颜鹤分开九个月,前三个月她几乎一宿一宿地睡不着觉,颜鹤说的话一直徘徊在她的脑海中像是噩梦一样裹着她的意识,闭上眼睛意识就像拽着她沉入海底。


    医生给她开了安眠药,她每晚都会吃药维持着人最基本的睡眠情况,梦里处处都是颜鹤的身影,她可以在梦里和颜鹤做任何事情,可是醒来后那些旖旎和柔情都会顷刻消散在冰冷的房间中,不给她留下一丝余地。


    她恪守着不去打扰颜鹤的约定,因此梦成为了她遇见颜鹤的唯一途径,她开始频繁地睡觉,即使睡不着也开始逼着自己入睡,只是想着能多看颜鹤一眼,能多拥有她一秒钟,后来医生断了她的安眠药,她又回到了整宿失眠的情况。


    已经说不清是多少天了,在黑夜里思念颜鹤已经成为了她的一个习惯,她越发的学会伪装自己的情绪,甚至现在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这些的时候应该是开心的吗。


    鹿佑青看着天窗上闪烁的星星,忽地弯唇笑了下。


    至少,离阿鹤近一些,她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直至天光初亮,天际的一丝亮光映入车内闭着眼睛的女人身上,鹿佑青缓缓睁开眼睛,缓了缓自己麻木的身子,看了下时间。


    睡了三个小时。


    鹿佑青叹了口气,相比之前她已经睡了很久了,整理了下自己长时间维持一个姿势身子的酸痛,便发觉和医生约定的时间到了,她再最后一次回头看了看颜鹤所睡的酒店,抿唇轻道了句“好梦”,便驾驶车辆在初春的早晨划开了一道喧嚣的口子,逐渐驶离有颜鹤存在的地方-


    因着昨夜冯忆然的一席话,再加上晚上鹿佑青来到她的酒店外却闭口不谈上去做客的话,颜鹤的心总是悬着的。


    这一晚睡得并不好,她几乎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满脑子都在想自己是不是惹鹿佑青生气了,昨晚那一切发生的太快了,鹿佑青和她呆在一起聊天的时间甚至没有超过五分钟,以至于她想提出要和鹿佑青交换联系方式的时候鹿佑青的车子早已不见了踪影,她只能半夜坐起身看着窗外的夜色发呆。


    一夜无眠。


    第二日去拍摄的时候她整个人也是无精打采的,但是由于是第一期的拍摄,她也只能尽可能地将自己的状态调整过来,她想着在节目拍摄的时候再和鹿佑青聊一下吧,对自己昨天下午吻她的事情道歉。


    结果她早早地来到了拍摄场地,拿出相机在现场等了许久都没有见到鹿佑青的身影,她去问现场的工作人员才知道鹿佑青今天并没有拍摄活动,她和鹿佑青今天一天都见不了任何面。


    想法落空,颜鹤垂头丧气地放下自己的相机,眉头蹙起,像只被主人丢弃的小狗,她忍不住去想是不是鹿佑青真的生气了,连见面都不愿意看到她了,可是如果鹿佑青真的生气了,为什么昨晚还要吻她还要对她说这么缠绵的话?


    颜鹤深深叹了口气,混乱的思绪剪不断理还乱。


    正巧这时,节目正式开始拍摄,导演将这些参加拍摄的摄影师全都喊到了舞台上,不出意外地,颜鹤作为第二期就会被淘汰的人员,和冯忆然一同站在了队伍的最旁边,她也没有心情去听这些,毕竟导演给她们分配的模特早在昨天晚上的单子上就已经分好了。


    第一期节目首先就是将这些参加的摄影师的作品一一展览,由席位上的导师一个一个做着点评,说是点评,实际上就是走个流程等着夸赞主办方真正想要捧的那个人,颜鹤表面耐心地听着,实际上整个人的思绪就像上学时开小差一样飘远了。


    她忍不住地想,如果鹿佑青真的因为昨天的事情生气不理她了,如果鹿佑青真的不觉得她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可以回到之前,那她要怎么办?


    因为不清楚自己和鹿佑青之间的关系,她自然的把自己放在了鹿佑青前女友的关系上,就更是对自己昨天的事情感到抱歉,丝毫没有想到自己和鹿佑青之前就是喜欢这么措不及防的吻的事实。


    颜鹤的心脏止不住地朝着最坏的结果发展,越想心中就越害怕,正巧这时导演喊了她的名字,她下意识抬头,冷着脸的表情就这么展现在了摄影机之中。


    “颜鹤,恭喜你,经过抽选,你的模特是——鹿佑青。”导演缓缓道出这一句话,声音随着话筒回荡在整个演播厅,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颜鹤都懵了。


    在昨天的单子上,鹿佑青的摄影师分明不是颜鹤,甚至两人在昨天官网发出来的花絮上都没有任何交集的地方,导演为什么要突然换了人选。


    颜鹤刚经过起伏的心还没有缓过来就又被高高挂起,她整个人愣在了原地,沉浸在鹿佑青还生她气中的她脸色依旧是冷冷的,看着就像是对这一结果不满意一样。


    导演也被她奇怪的反应疑惑住,不对啊,按照她所想的,颜鹤如果真的和鹿佑青关系匪浅的话,对于这一分组应该会很开心。


    “看你的表情,好像并不喜欢名单上的人选。”导演煞有介事地开口询问,心里已经想好了第一个节目热搜,“可以告诉我们为什么吗?”


    第94章


    颜鹤回过神,抬眸看向导演,棕栗色的眸子里的情绪转瞬即逝,只剩下了一片澄澈。


    “怎么会。”她弯起一个笑,不露声色,很有分寸的回答:“鹿佑青最近获得了第三金,能和鹿老师进行合作,是我的荣幸。”


    她微微颔首,嘴角的微笑控制得体,一点都没有被导演的询问问到的窘迫,和鹿佑青纠纠缠缠这么多年,她倒是也从鹿佑青那里学会了一点了演技。


    导演一噎,被她的回答堵住,讪讪回复了两句就没再说话,本应该搭档鹿佑青的冯忆然却忽地扬起了眉毛,目光灼灼落在鹿佑青的身上,看得颜鹤后背发毛。


    聚集在一起的录制终于结束,颜鹤像其他人那样领到了关于自己要做的任务,就是想一下自己要做些什么拍摄准备工作,思考中冯忆然不知道从哪里走过来了,凑到她的身边忍不住八卦悄悄说。


    “导演为什么要把鹿佑青的合作摄影师换成你了,你知道这件事情吗?”冯忆然和颜鹤一样,都是在前两期会被淘汰的人选,拍摄对象是鹿佑青这样的流量体本身就对摄影师的能力要求更严格,冯忆然早就知道自己的剧本是在第一期被淘汰,她也不在意,现在她最好奇的就是鹿佑青的摄影师突然换成了颜鹤。


    “你和鹿影后,你们昨晚有交流什么吗?”她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颜鹤无奈叹了口气,看了眼眼睛都在诉说“好奇”的冯忆然:“没说什么,我有东西放在她那里了,她路过给我送过来了,刚才导演突然地变卦我也是刚刚知道。”


    “原来是这样啊。”冯忆然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


    颜鹤看了眼她,就知道她肯定没相信,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本身自己对鹿佑青对她的态度就有些惶恐,现在这般突然的改变就更令她不安。


    “走吧,摄影机要开始录制了。”她只能让自己暂且冷静下来,先录制完今天的拍摄。


    这档综艺节目因为与网友的互动有实时性,所以基本上算是半直播半录播的形式,录制时采取每个摄影师单独直播的方式,等后面摄影师拍摄好照片便进行简单的剪辑通过全网播放的形式放映出来,让观众在线投票。


    所以颜鹤顶着一副笑容对着自己寥寥无几的几百个人的直播间就这么微笑了整整一天,晚上回到酒店时已经累到全身酸痛,她还记得走到酒店门外有没有熟悉的黑色轿车,不出意外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没有。


    颜鹤丧气地叹了口气,躺在床上用被子紧紧裹住自己,忍不住乱想,她断药不过才一两个星期,失眠的情况偶有发生,她自己也习惯这么混乱的思绪。


    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响了一下,她拿起看了看消息,是夏晚询问她明天的单独拍摄。


    颜鹤简单了说了下事项,随后对方发来了一个地址,说明天中午十点在这里拍摄。


    颜鹤复又放下手机,又忍不住拿起手机点进鹿佑青的社交平台,想知道她今天到底做了些什么,没有看到鹿佑青的行程消息,反倒是看到了鹿佑青在半个小时前发的一条微博。


    【今晚的月亮很好看。】附图是一张被淡薄的云雾半遮半掩的月亮。


    颜鹤从床上爬起来,拉开酒店的窗户,也看到了鹿佑青照片中一样的月亮,澄澈的月光透过窗户落在她的身上,好像她也看到了站在某处赏月的鹿佑青,忽地就不觉得这么孤独了。


    她拿起手机,将月色拍了下来,在鹿佑青的评论里放下了自己拍摄的照片,随后转身,心满意足地睡觉了-


    翌日,颜鹤带着自己的拍摄设备来到与夏晚约定好的地方,二人所约是位于清城南郊的一座最高的山,站在山顶能看到整座清城的风景,颜鹤在清城这么多年,大多数时间都呆在城市北郊,细想来她没有来过这个地方,还是蛮好奇的。


    乘着缆车看着山下的景色缓缓变得辽阔,颜鹤拿着相机的心开始蠢蠢欲动,这么好的观景区,她在清城这么多年没有来真的太可惜了。


    夏晚就在山顶的一棵树下等着她,颜鹤拿着手机按照指示很快就找到了她。


    “夏晚小姐。”她朝对方友好地打了下招呼,“久等了。”


    夏晚接过她手里的设备:“没什么,我也才刚到。”她看着山顶的风景,忍不住弯起唇:“今天山顶人很少,应该能较早结束工作,我听说你昨天录制节目很晚才回去。”


    颜鹤笑道:“没事,录制两个星期我就会离开了。”


    “离开清城吗?”夏晚突然问。


    颜鹤翻找设备的动作忽地停住,片刻后又恢复之前的样子:“也许吧,我的公司也不在这里。”她的笑容有几分苦涩,心脏像在被重重敲击着,发出阵阵轰鸣。


    这两天遇见鹿佑青太过兴奋,她都差点忘了,她来清城是来出差的,到时间就会回去了,两个星期的时间,她和鹿佑青可以重新解开心结重归于好吗?


    颜鹤不敢去想,模糊的肯定与否都会令她感到不安,明明之前九个月她自己一个人都能慢慢度过,但是就在遇见鹿佑青的这几天开始,她对鹿佑青的思念就像汹涌的浪潮一般与日俱增,甚至除却工作的时候她都是一直在想着她,这种情况像之前她在国外的那三个月,但是心情却和之前大不相同。


    这不是害怕,不是恐惧,只是单纯地想念,食髓知味。


    身后的夏晚蓦地拍了拍她的肩,她这才从沉浸的思绪中回过神:“怎么了?”


    “你怎么了,我刚刚喊你好多次你都没有回应我,我以为你太累了睡着了。”夏晚忧心道。


    颜鹤尴尬地抿了抿唇:“没什么,我们开始拍摄吧。”她说着拿起相机,却被夏晚拦住了动作。


    “先等一下,我刚刚看到了一位朋友,我们先去打个招呼吧。”她说着朝着颜鹤身后一处指过去,颜鹤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猝然瞪大了双眼。


    鹿佑青就站在离她不过几十米远的地方,她穿着黑色冲锋衣外套,一头利落的长发扎了起来,浑身都散发凌冽的美感。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视线,鹿佑青的眼神朝她那边看去,两人的目光就在空中交汇。


    她和鹿佑青的相遇似乎总是在寒冷的季节,初春,深秋,好像都是刮着冷风,吹得人的心都在发颤,却又忍不住彼此靠近,相互取暖。


    鹿佑青眼睛像一汪深邃的泉,如漩涡一般吸引着她的目光,颜鹤的心跳忽地变得雀跃,她朝着鹿佑青弯起一个发自心底的笑,却见对方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随后转过头去继续工作。


    颜鹤:“?”她的唇角忽地落了下来,微微蹙起眉,有些难受。


    夏晚没有发现两人的眼神交涉:“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我记得导演把我们的合作人选调换了,你的拍摄对象变成了鹿影后。”


    颜鹤心中涩住:“算了,她在工作,还是不要打扰她的工作了,等她休息的时候我们再去。”她拿起自己的相机,整理好心情:“开始拍摄吧。”


    颜鹤是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就会忘记其他事情的人,她全身心投入进工作之中,对于外界的感知自动忽略了一些,自然没有感觉到自己方才就一直时不时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鹿佑青拉开冲锋衣外套拉链,擦拭着额角的汗,靠在一棵树边休息,一旁的化妆师正在为她补着妆。


    她来北郊的这座山上是因为所代言的一款服装的广告需要在户外进行拍摄,也是因此,她才能看到颜鹤在她的眼前工作的样子。


    很专心致志,用心拍摄着她的每一张照片,颜鹤工作的时候总是这么认真,甚至背影都能看到她工作的一丝不苟,尽管无数次地告诉自己是在工作,可鹿佑青的目光却总是落在颜鹤的身上,想知道颜鹤到底做了些什么,心也随着离开了自己。


    之前就是一样,只要有颜鹤在的地方,鹿佑青的注意力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吸引过去,连她自己都无法控制。


    医生叮嘱她的话又一次在她耳边回荡,要冷静,要冷静,可是鹿佑青的心却一直静不下来,她的自持力在颜鹤的面前从来都是无用之功,甚至颜鹤都不需要和其他人做什么亲密的举动,只是站在那里,注意力不在她的身上,鹿佑青就已经嫉妒到发疯。


    鹿佑青一边小口地喝着水,一边看着颜鹤认真为其他人拍摄的背影,眼眸渐深,垂在身侧的手掌攥紧,掌心用力到发白。


    第95章


    长久以来压抑的偏执和疯态在她注视着颜鹤时翻涌在她的眼底,像一团无声无息的火焰,带着她固执的心沉入深渊。


    想奔过去,拉住颜鹤的手腕,让她的视线只落在自己身上,让她只能看着自己。


    鹿佑青的视野逐渐模糊,自心里滋生的酸涩流过她的四肢百骸,如附骨之疽般撕咬啃食她的心脏。


    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为什么颜鹤看到她之后只是平淡地看了她一眼,为什么颜鹤对她的态度还是和之前一样,甚至就连刚才休息的时候,都没有看过她一眼。


    她想念颜鹤想念的快要疯掉,在每个漆黑的冷夜蜷缩渴求梦里的颜鹤出现给予她爱抚,见到颜鹤之后拼命忍着自己疯涨的欲望让颜鹤看到她的改变,她想让颜鹤能多注意她一些,不需要很多,只是和她无意间对视的一眼,就那么一眼,就足以令她死寂的心再次复燃起来。


    可是,阿鹤好像完全不关注她。


    这九个月,她难道已经不再爱她了吗,她难道已经想明白和鹿佑青在一起只是无端耗费自己的精力决定丢掉她了吗。


    她已经被丢掉了。


    昨天医生对她的诊断像是一场梦魇,不断折磨着精神脆弱的鹿佑青,她已经如履薄冰,可是现在她心里现存的最后一丝希望,也凐灭在自己见到颜鹤产生的绝望中,她不想和颜鹤分开,不想放开这仅剩的机会,可是她没有办法再做到对颜鹤撒谎了。


    阿鹤就是因为她之前的满口谎言变得害怕她恐惧她,甚至不假思索地想尽所有方法只是为了要和她断绝关系,那样的日子鹿佑青不想再经历,鹿佑青无法忍受两人好不容易缓和的感觉再次如坠冰窖,她不可以再让颜鹤看到以前的她了。


    能做的方法她都已经做了,她费尽心机,用了一切能想到的办法只为了让颜鹤对她的感情能多留存一些,可是好像这一切都只是她的幻想。


    丢失的再想找回,无论多么渴望也终究找不到了。


    她们的距离好不容易才能在独木桥上走近一厘米,却马上又要分开数米,鹿佑青却没有任何办法,她清晰的看到了自己和颜鹤之间产生的距离越来越远,颜鹤向前走着,抛却身后的所有连同鹿佑青,可是鹿佑青却停在原地,守着回忆浑浑噩噩度日。


    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计划在鹿佑青的心里宣告死刑,那些心理活动终究只是鹿佑青一个人的自娱自乐。


    鹿佑青伤心到流泪,一旁的化妆师看着她突然落泪的样子站在一边不知所措。


    “鹿小姐。”她惴惴不安道。


    鹿佑青低下额头,抬手轻擦了擦眼角,声音有些闷闷的:“没事,我们继续拍摄吧。”她扶着一旁的树,撑着自己已经哭到虚弱的身子站起身,却在抬头的片刻余光里落入了一道人影,鹿佑青的呼吸忽地滞住。


    颜鹤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过来,明显发现了她的异常,眉头都是蹙起的。


    鹿佑青顾不得自己的狼狈,忙转过身将自己的眼泪擦干,她不能被颜鹤发现一丁点不对劲的地方,阿鹤此番来到清城,绝对不是想要看到她这副和之前相差无二的样子的。


    至少要在阿鹤离开这里之前,让她觉得自己已经在努力改变了。


    身后的脚步声越发靠近,鹿佑青紧张得全身紧绷,她深呼吸让自己能更快恢复。


    “鹿老师。”是和颜鹤一起的那个模特在唤她。


    职业素养让鹿佑青很快调整了一个完美无瑕的礼貌笑容,她转过身,视线掠过看着的颜鹤,像被烫到了一般飞速移开了视线落在夏晚身上。


    “夏小姐,好巧。”


    颜鹤的眉头微乎其微地蹙了下。


    “这位是颜鹤,是之前宁导那个节目的一个参赛者,我今天约了她来这里拍摄,你们应该已经认识了。”夏晚还记得昨天导演告诉她她的摄影师换人的消息。


    “认识的。”颜鹤道,朝着鹿佑青伸出了手。


    鹿佑青的目光顺着颜鹤的视线落在她伸出的纤长白皙的手上,垂下的眼睫忽地眨了几下,如此生分的动作和语言让她本就破碎不堪的心变得更加疼痛,她挤出一个笑,伸出手同她相握,不敢去看颜鹤。


    颜鹤目光如水,一直落在她的身上,注视着鹿佑青的每一分,阔别两天,鹿佑青似乎又变得很憔悴,手好冰,没有活气一般,冻得颜鹤心口泛疼,眼里露出心疼。


    太冷了吗,鹿佑青的身子自从上次落水之后就一直没有好,后面又因为两人的纠缠没有彻底疗养,所以即使在有些温暖的初春也会体寒吗。


    想到在鹿佑青落水之后,自己几乎没有和鹿佑青有多少相互依偎的交涉,鹿佑青在自己*离开之后只是她知道的就有鹿佑青淋了一夜的雨,鹿佑青穿着单薄的衣服来到深秋的国外小城见她……


    颜鹤的喉咙犹如堵住了一团棉花,滞涩的情绪在她心底迸开,看着鹿佑青的眼眶已经泛红。


    她的注意力全然放在鹿佑青身上,一点都没有察觉,她已经同鹿佑青握手许久了,而鹿佑青向来是不会拒绝和颜鹤接触的每一点时间,和颜鹤触碰的触感是她要刻在心中度过黑暗时间的唯一方法,她巴不得和颜鹤呆着的时间能更久一点,甚至因为颜鹤握住她的手腕不断收紧,她心里隐隐觉得开心。


    夏晚愣愣地看着两人紧握的双手,看着两人之间奇怪的氛围,直觉让她觉得这两个人的关系不只是“认识”这么简单,她推了下眼镜,咳嗽了两声,这两个人才终于反应过来,松开了紧握的手。


    “那个,我们就先走了,不打扰你继续工作了。”夏晚看了看鹿佑青身后的工作人员。


    “等一下,夏晚你先回去,我有些话要和她说。”颜鹤话说得很直白,被一堆人看着也没有减轻自己的音量,已经非常明确地表明了自己和鹿佑青之间就是有关系。


    她也确实不想再粉饰自己和鹿佑青之间的关系了,这两天她想了很多,越发觉得自己和鹿佑青之间的关系变得越来越拘谨,甚至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要思索怕对方生气。就算加上前女友或者是前未婚妻的关系,她们的状态也非常不合适。


    她总觉得两人之间像隔了一层屏障,怎么都无法看到对方最真实的样子,最近两天她甚至开始对两人之间的感情感到不安,这不是以前的她们。


    颜鹤直觉她们两人之间出了什么问题,总之不能再拖了,颜鹤当机立断拿出手机:“你的联系方式还是那个手机号吗?”


    鹿佑青刚哭完人还有些蒙,听到颜鹤的声音下意识点头,声音闷闷的:“是的。”


    颜鹤敛着眉眼在手机上输入鹿佑青的私人手机号,然后点击添加:“好了。”之前没有添加是觉得太过冒昧,现在她觉得以她和鹿佑青之前的关系,冒昧的事情她们做得太多了,没必要再这样了。


    她转过身,去追赶夏晚,同时扭头看鹿佑青,挥了挥手机:“记得同意。”


    鹿佑青看着她的背影,碎掉的心好像又被人捡了起来,小心地拼凑在了一起,竟然觉得有些恍惚。


    在众人怔愣的目光中,她拿起手机,消息提示有新的联系人,看着手机中熟悉的头像,熟悉的名字,鹿佑青抬手轻触,指尖忍不住摩挲。


    “阿鹤……”


    泪一点点滴在手机屏幕上,模糊了视线,鹿佑青心中下了整整一年的雨在这一刻终于停下。


    第96章


    夜色朦胧,天边的最后一丝黄昏也要浸入远处的山间,颜鹤站在了别墅的大门前。


    自中午和鹿佑青加了联系方式之后,她就一直陷在要如何开口的思考之中,自从恢复记忆后和鹿佑青纠缠的这一年多的时间里,颜鹤换了无数部手机和手机号,和鹿佑青的聊天记录也早已清空,两人能看到的之后空荡荡的聊天框。


    颜鹤在中午午休的时候给鹿佑青发去了消息,询问她一整天的工作安排,许是鹿佑青也在休息,那边很快给她发来了消息,并附上了自己的工作流程。


    颜鹤于是在鹿佑青最后一项工作结束后约莫一个小时后,打车来到了她以前和鹿佑青一起居住的别墅区。


    冬去春来,细细想来,她的确已经将近一年没有来到这里了,除却风景变得有些不同,路边多了一些植被,其他的一切建筑和初春化冰的冷风一般,安静等着颜鹤的到来。


    再次站在别墅高大的大门前,颜鹤没有了之前的害怕和抗拒,相反的,她开始认真的看着这面大门,一点点从内心接纳这座困着她的地方。


    拿起手机,颜鹤输入已经烂熟于心的一串数字,“嘟嘟”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颜鹤却没觉得漫长,只是站在大门前,静静等着鹿佑青接听电话,心里平静如水。


    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来到了这里,只是心里想着念着鹿佑青,她的动作就比她的思考还要主观地映现出她最真实的感受,她来见鹿佑青了。


    心中打了一肚子的稿,想着见到鹿佑青之后要怎么才能对鹿佑青说,要怎么才能让鹿佑青知晓她的情意,只是这么想着,颜鹤的心脏就忍不住开始雀跃,又开始想她了。


    漫长的“嘟嘟”声响之后,那边才终于接听了电话。


    “鹿佑青。”颜鹤等不及鹿佑青说话,抢先一步开口。


    “我在别墅门前。”她放轻声音,看着远处的昏黄的日光彻底潜入山中,眼中满是柔情。


    “女士,可以给我开下门吗?”


    鹿佑青似乎被她突如其来的话惊到了,好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只有越发急促的呼吸声透过话筒传到颜鹤的耳中有些失真,依旧不显她真正激动的情绪,颜鹤听着眉眼弯弯,还未等她再次开口,便听到电话中的女人焦急的声音,失真的女人声音即使添了几分僵硬依旧如此好听。


    “阿鹤你等我一会好吗,就一会。”


    随后话筒那边传来被挂断的声音。


    颜鹤愣了下,放下手机,又看向矗立在漆黑夜色中的别墅,弯起唇笑了,只是听到鹿佑青的声音就已经如此开心,等到待会见面了她要怎么开口呢。


    颜鹤看着看着别墅,忽地发觉有些不对,怎么天黑了,别墅却依旧是一片漆黑,鹿佑青在睡觉吗?这么久才接电话,她睡得好沉啊。


    而另一边,“睡着”的鹿佑青从地上慌忙站起来,将岛台上摆满的东倒西歪的酒瓶放在柜子里,喝完的没喝完的都被她一同放了进去,随后起身跌跌撞撞地跑过去将能打开的窗户尽数打开通风,她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动作非常迟钝,甚至还手笨地又打碎了一瓶酒,厨房里顿时充满了酒的味道,她皱起眉,用着自己最大的速度将桌子上和地上的酒液打扫干净。


    自颜鹤离开后,有时候她会因为太过思念颜鹤思念到全身都在痛,便会选择用酒精暂时困住自己,不让自己做出一些过分的事情,于是她的酒量变得越发的好,直至将自己喝到意识不清才堪堪麻痹自己思念到发麻的心。


    她努力的克制自己偏执的心态,控制自己不做出和以前一样让颜鹤伤心的事情,她爱颜鹤胜过爱一切。


    借酒浇愁愁更愁,所以她没有一次是真正压下了思念,不过是找个由头让自己最真实的想念和情意释放而已。


    因为今天的那一幕,和颜鹤分别之后,她对颜鹤深沉的思念快要承受不住,怕自己忍不住去找颜鹤,只能通过酒精来困住自己,喝到烂醉什么都做不了,自然就不会去找阿鹤了,不曾想颜鹤却来这里找她了。


    鹿佑青的意识非常清醒,控制自己慢半拍的身子将所有可能被颜鹤看到酒迹的地方全部打扫干净,然后脱下自己的衣服扔进洗衣机里,抱着睡衣进了浴室用最快的速度洗了个澡。


    不可以被颜鹤看到,她甚至都没有来得及辨别到底是热水还是凉水,只是想把身上的味道洗干净不被颜鹤发现,等她的意识恢复几瞬,才终于后知后觉地发起抖来。


    擦干净头发,连吹都来不及吹,她嗅了嗅自己的身上确保没有任何味道,这才穿好睡衣奔向楼下,不想颜鹤多等她一秒。


    打开大门,距离她关掉电话正好过去了十五分钟的时间,鹿佑青趁着院中昏暗调整了一个非常惊喜的表情,眼睛都亮晶晶的。


    “阿鹤,你怎么来了?”她的声音微微颤抖,恰好她的表情是激动的,没让颜鹤发现异常。


    “我不可以来吗,我也是这里的房主。”颜鹤嘴角噙着笑,她向前一步靠近鹿佑青,敏锐的察觉到鹿佑青身上透过来的淡淡冷气,还混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酒精气息,她一愣,看清了鹿佑青身上穿着的单薄的睡衣还有湿着的头发,瞳孔紧缩。


    “我们先进去。”她说着,揽住鹿佑青的肩膀想帮她荡着晚上的晚上的寒风,不料鹿佑青对于她的靠近却是下意识地想要避开,颜鹤抬起的手滞住一瞬,随后改为握住鹿佑青的手腕,而鹿佑青却只是担忧被颜鹤闻到身上的味道,没有看到她的反常。


    两人就这么各有心事地手牵手进入了别墅。


    一打开房门,颜鹤最先感觉到的不是温暖和灯光,反而是冷风透过打开的窗户吹拂在她身上的颤栗,她人一愣,皱起眉。


    “怎么开着窗户?会感冒的。”她说着放开鹿佑青的手,就要去将窗户关上,却被鹿佑青攥住。


    鹿佑青眼眸湿湿的,眼角和脸颊透着不正常的粉红,在灯光下眼角黑色的泪痣映在绯红的肌肤上越发凸显勾人,她拉着颜鹤的手,一点点轻轻晃着,就这么晃进颜鹤的心里。


    “不要关上啦,我也已经好久没回家了,开窗透透风就没有灰尘的味道了。”


    颜鹤的呼吸窒住,鹿佑青还记得她不喜欢灰尘的味道,一颗心都因为鹿佑青变得悸动。


    “好,那我们去卧室。”


    鹿佑青乖巧地点头,她喝了很多酒,意识本来就不清醒,再加上洗了凉水澡,脑袋越发地昏沉,只记得不能让颜鹤发现她一直在喝酒的事情,剩下的颜鹤说什么她都无条件同意。


    她从没有在卧室喝酒,卧室里阿鹤的气息不能被扰散,于是颜鹤进去的时候,看到的是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房间摆设,书、台灯、甚至桌子上她和鹿佑青的合照,都和记忆中别无二致,就像是,从她离开之后就将房间封闭了起来。


    颜鹤站在门口,呆呆的看着房间,鹿佑青站在她的身边,温情地注视着她,眸中脉脉有光。


    从颜鹤离开之后,怕颜鹤留下的气息消散,除却必要的打扫,她几乎不敢动房间里的任何东西,想尽可能留下颜鹤存在的痕迹,可是被子要洗,地板要清洁,房间要打扫,颜鹤的气息终会消散,她日夜惦记的人也只是出现在她的梦里,从不在现实拥抱她。


    鹿佑青垂下眸子,看着自己被颜鹤握着的手腕,心口悸动,喝醉的她没有压在身上的顾虑,大胆地将指节探入颜鹤指缝,和她十指相扣。


    颜鹤回过神来,眼眶有些微红,她抿唇,目光深沉地同鹿佑青对视,伸手轻触她眼角的泪痣。


    “我们去吹头发,好吗?”她眷恋地抚摸鹿佑青湿漉漉的发丝,心口喧嚣着整个春天的落英缤纷。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鹿佑青变得好乖,乖乖地点头坐在床边,乖乖地坐着任由她吹头发,像是一只将所有尖刺都收起的小兽,非常安心地呆在她的身边。


    颜鹤也很开心,这是否就证明,她和鹿佑青对对方的感情依旧没有改变,她们依旧是对方最信任最情深的人。


    颜鹤忍不住弯起唇,轻柔的抚摸着鹿佑青的脑袋。


    鹿佑青却在这时昏昏欲睡地靠在她的怀中,酒意令她很困倦,忍不住想要靠在自己最信任的人怀中。


    温香软玉落入怀中,颜鹤下意识抱住她,却在这时终于嗅到了鹿佑青身上淡淡的酒精气息,她微微蹙眉。


    “喝酒了就好好休息。”她说着,将鹿佑青抱起放在床上,就要给她盖上被子。


    鹿佑青却在这时清醒了过来,她竭力控制着自己不许入睡,怕睡着了之后再次醒来又只是她一人:“喝了一点点。”眼见被发现,她只能承认道,“还不困。”


    “真的不累吗?”颜鹤忍不住弯下腰去看她,神色担忧,她记得鹿佑青今天的行程中并没有应酬,也就是说,是她自己要喝酒的。


    颜鹤将她身前的睡衣拢好不让冷风钻入,“那我去给你煮一些醒酒汤。”


    鹿佑青撑起身子坐起来,连忙抓住她的衣角,摇头:“我不醉,阿鹤多陪陪我吧。”


    “阿鹤是特地来见我的吗?”鹿佑青想要赶紧将她喝酒的事情掀过去,更怕颜鹤进入厨房发现那些还没有处理的酒瓶。


    “我如果说我是来见你的,你会相信吗?”颜鹤压下心中的疑惑,看着鹿佑青的眼睛真诚道。“我很想你,无论是分开的这两天还是分别的那九个月我都很想你,你会想我吗?”


    鹿佑青的呼吸陡然止住,震惊地看着面前的人,看着面前的人眼眸雾气朦胧,呆在了原地,脑袋昏昏沉沉致使她说话都有些颠倒,乱七八糟地只想把自己最浓烈的感情诉说:“我想阿鹤,我每天都在想阿鹤,我没有一刻不是在想你的,闭上眼睛在想阿鹤,睁开眼睛也在想阿鹤,我真的好想你。”


    她向前紧紧抱住颜鹤的腰身,将自己整个人埋在颜鹤的怀中,被颜鹤包裹的感觉令她激动到浑身颤抖,鼻尖是颜鹤身上带着淡淡的初春冷冽的香气,她禁不住落下泪来。


    “不是梦里的阿鹤,是真实的阿鹤,是我想了一年的阿鹤。”鹿佑青的声音都因为开心在发颤,失而复得的感觉冲散了她以为醉酒而不安的心,颜鹤如此开诚布公的说开了两人都为之困扰不敢跨越一步的梦魇,熨烫了鹿佑青从相遇之后就一直陷入黑暗的心。


    “阿鹤也好开心,很高兴鹿佑青也在想我,我这几天一直都在担心,怕你因为我前两天的唐突生气,我还以为我们真的要分开了。”颜鹤也因为兴奋紧紧抱着鹿佑青,但担忧着鹿佑青穿得少又喝醉了酒的缘故,她还是不放心地让鹿佑青躺在床上,伸手将鹿佑青散落的头发别在她的耳后。


    “不会分开,不要分开。”鹿佑青连忙回绝颜鹤的话,甚至连假如的可能都不给她,“我们不会分开的,这九个月我有在好好的治疗,我一直在听医生的话按时吃药,我快要好了,我们不会分开的。”


    她死死抓住颜鹤的衣角,焦急地同她解释,或许是在国外的那次经历让她ptsd了,鹿佑青怕颜鹤仍然觉得她在说谎,混沌的大脑让她迅速做出最本能的反应,她起身下床,几乎是在颜鹤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离开卧室。


    “我去给阿鹤拿病例单,上面都有医生的签名,我没有说谎,我真的一直都在慢慢变好。”醉酒的她将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原原本本展示了出来,怕颜鹤不相信她,怕颜鹤依旧对她有所忌惮,她几乎是急不可耐地想要证明自己的改正,踉踉跄跄地下来楼梯就要奔去书房。


    颜鹤急忙从卧室里追出来,下了楼梯从身后紧紧抱住鹿佑青:“不需要去看,我相信你。”


    过去了这么久,她没想到鹿佑青对欺骗她这件事这么耿耿于怀,只是一句小小的感慨都会令她感到恐慌,颜鹤的心在密密麻麻地泛着疼,怀中的女人因为剧烈的跑动在喘着气,急促的呼吸一同晕染在颜鹤的耳边。


    “我相信你,不需要看病例,真的不需要。”她一句句说着相信,一点点安慰着鹿佑青,鹿佑青慢慢安静下来,转过身子眼眶满是水雾。


    颜鹤俯身紧紧抱住了她,她知道鹿佑青在想些什么,于是轻拍她的背,一点点安慰她:“不会再有那样的事情发生了,我答应你,我们不会再分开了。”


    怀中的女人呼吸变得越发急促,最后发不出任何声音紧紧抱住颜鹤,埋在她的脖颈头忍不住哭了出来,哭声从一开始的压抑逐渐变成啜泣,泪水濡湿了颜鹤身前一大片衣物,最终她因为酒精的作用在颜鹤的怀中睡着了过去。


    颜鹤眼眶发红,脖颈处的湿润让她的心都在发酸,同时也好开心,她和鹿佑青算是真正的明白了彼此的心意,即使两人现在或许还有一些现在无法解决的问题,没有痊愈的病症,但此时此刻她们知道对方是爱着自己想念着自己的,这就足矣。


    颜鹤抱起怀中熟睡的女人,准备将她带去卧室,路过餐桌的时候,却冷不丁地看到,桌旁的垃圾桶内,似乎有一些碎掉的东西在熠熠闪着光。


    第97章


    颜鹤的脚步在走到垃圾桶旁停住,她低下眸子看了看垃圾桶内的东西,好像是一堆玻璃碎片,同时还能嗅到一股酒味,她疑惑地眨了眨眼,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偏这时自窗外刮进来一阵冷风,鹿佑青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衣,被着冷风一吹轻哼着往颜鹤的怀里钻,安安静静贴在她的胸口,温热的鼻息喷洒在颜鹤的衣衫,随着濡湿的水迹一同往颜鹤的心口里钻。


    颜鹤抱紧她,加快了上楼梯的脚步,打开卧室门将怀中的女人轻放在床上,为她盖上被子。


    许是知道自己在颜鹤的身边,鹿佑青睡得很熟,眉眼都舒展着,手中攥着颜鹤的衣角不肯撒手,梦里的反应是人最真实的思考,鹿佑青在梦里都在害怕颜鹤会不告而别再次留下她一个人。


    颜鹤低眸,看着她苍白消瘦的手腕紧攥着她的衣角,指节修长,轻轻一掐似乎就能在这白嫩的肌肤上留下红痕,她蓦地红了眼睛,心口发涩。


    俯身落在鹿佑青额上一吻,她伸手去牵鹿佑青放在她身旁的手,附在她的耳边温柔得不像话。


    “乖,我一直都在你身边,不会离开的,不要害怕我不会走的,乖乖睡觉好不好。”


    随后她一点点地将鹿佑青手中的衣角换成自己的手,让自己的手同鹿佑青十指相扣,鹿佑青的身上很凉,即使在房间里暖风中这么久了依旧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好像万年不化的寒冰,颜鹤皱起眉头,轻揉着她的手,心里满满的心疼。


    鹿佑青本就体寒,还一直不管不顾自己的身体,天冷的时候她一个人会多难受。


    颜鹤心里满是愧疚,愧疚自己因为自己的原因让鹿佑青一个人承受了这么多,又生气鹿佑青一点都不爱惜的自己的身体把身子弄成这样,越想着想着,就忍不住红了眼睛。


    还好,现在她在鹿佑青的身边陪着她,不会再离开了,鹿佑青也不会因为一直寻找她而忽略自己的身体,一定可以养好的。


    颜鹤的目光坚定地看着两人交握的手,自眸底漾出一片温润的水。


    将鹿佑青的手放进被子中,贴心地为她盖好被子,看着鹿佑青已经熟睡的睡颜,颜鹤脚步轻轻地离开了卧室。


    下了楼梯,颜鹤再次来到自己发现异常的垃圾桶旁,蹲下身子凑近看,只闻到了浓烈的酒的味道,她也看清了垃圾桶内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被打碎的酒瓶。


    颜鹤微微蹙起眉,有些疑惑。


    鹿佑青喝酒为什么会把酒瓶打碎,当时发生了什么,联想到在院内她想要抱住鹿佑青却避开她的动作,颜鹤越发地觉得奇怪,冷风吹过,她下意识颤抖了下。


    离开了鹿佑青,颜鹤被吸引着注意力的脑袋迅速地转动起来,楼下开着窗户实在是太冷了,就算是要开着窗户透气也不需要开这么久吧,更何况她来见鹿佑青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暗了,这个时候打开窗户只会让屋子外的冷气进入。


    她起身,先将楼下开着的所有窗户全都关掉,确保没有冷风进来这才罢休,等到她进去厨房,想要将厨房开着的窗户也关掉的时候,眼尖的她立马发现了厨房的透明柜子里不对劲的地方。


    透明柜子的下层摆放着一瓶瓶的酒,她打开灯,灯光照在玻璃上,照在酒瓶上,颜鹤发现这些酒瓶有些是已经见底的,有些却是满的,更有甚者甚至都没有盖上盖子,就这么直愣愣摆在柜子里。


    想到鹿佑青身上淡淡的酒意和见她时甚至都没有擦干的头发,颜鹤脑袋空白,一瞬间明白了什么,心脏像被一双大手紧紧攥住,谁会在见对方的时候要洗澡甚至都来不及擦干头发,应该是想要洗去身上的酒的味道,就这么害怕她发现吗,甚至不惜冒着这么冷的天的风险。


    颜鹤控制不住地脚软,她冲过去将柜子打开,将里面摆着的所有酒瓶都拿了出来。


    空的,空的,还是空的。


    这么多瓶酒都是空的,颜鹤拿着这些空荡荡的酒瓶,指尖都在发麻,脑袋混混沌沌。


    鹿佑青没有和她说自己为什么要喝酒,颜鹤便也以为她只是小酌一杯酝酿睡意,不曾想鹿佑青却是喝了这么多,她喝了这么多想要做什么呢,颜鹤记得鹿佑青不喜欢喝酒的啊。


    鹿佑青在遇见她之后都会喝酒,那和她分别的这九个月呢,以鹿佑青的偏执,或许根本就无法承受没有她的生活吧,所以才会借酒消愁。


    这九个月,鹿佑青到底经历了什么。


    颜鹤近乎颓废地坐在地上,指尖浸在酒液之中麻痹着她近乎破碎的心,时至现在,坐在一片酒意中,颜鹤这才明白,鹿佑青的状况似乎她不是所认为的变好。


    因为颜鹤简单的一句话会害怕成这样,想要拼命地证明自己没有在说谎,在睡梦中也要紧紧抓着她生怕她消失,鹿佑青比任何人都想要颜鹤看到她的转变。


    鹿佑青的病症或许没有好,鹿佑青的状况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颜鹤瘫软在地上,她靠着柜子蜷缩在一起,咬着自己的指节不让自己哭出来的声音被鹿佑青听到。


    此刻冷静下来稍稍思考,她这才发现鹿佑青和她见面的这几天的诸多异常,突然地忽冷忽热,见面时刻意回避她的目光,甚至是今晚想要掩盖的酒意。


    地上被她整整齐齐摆着一瓶瓶酒瓶,颜鹤一直都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却总是在鹿佑青的事情上迟钝和抗拒,以前的她不愿受到鹿佑青的桎梏,不愿接受鹿佑青近乎疯狂扭曲的爱意,执拗的想要离开,现在的她终于从那种噩梦之中脱身,却发现,鹿佑青被她丢弃在了梦魇之中,独自一人陷在无尽的黑暗中惶惶不得终日。


    颜鹤抱住自己的脑袋,抽噎着哭泣的声音,眼眶发红,心脏碎得七零八落。


    她的鹿佑青,在她们的分别的时间过得很不好,因为她的那些话做的那些抗拒的事情,鹿佑青即使在见面了之后也怕她会再次生气变得小心翼翼,怕自己露出一点点的偏执和醋意都会让颜鹤再次离开,不敢在她面前展露真正的自我。


    从前的鹿佑青,怕被颜鹤知晓自己的偏执变成一个温柔的妻子,现在的鹿佑青,亦是怕鹿佑青发现她的情绪伪装成一个温柔的人,这些都是颜鹤造成的。


    怕颜鹤生气,怕她再次离开,所以掩下自己阴暗的一面只让颜鹤看到她的转变,若是之前的颜鹤定会觉得自己又被欺骗生气想要离开,可是此刻颜鹤只觉得心中发麻,难过得快要死去。


    她好难过,心一抽一抽地痛,泪不断从脸颊落下滴在地板上与酒液混合在一起,她还想为什么她们见面之后总觉得两个人之间隔了一层很厚的屏障,原来这屏障是她亲手铺开的,用来隔断自己和鹿佑青之间唯一的通路。


    颜鹤现在,也真的好像站在了独木桥上,前后都是浓雾,甚至连脚下的路也看不清,稍错一步就是深渊。


    她像个彷徨在桥上的孤客,不知道自己的下一步路要向何走去,要怎么样才能缓解鹿佑青心中的惶恐-


    因为身旁有颜鹤的气息,鹿佑青这一觉睡得很舒服,等她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彻底黑了一片。


    鹿佑青躺在床上睁开双眸混沌地看着天花板,脑袋还未彻底清醒就想到了颜鹤,然后她想起自己睡前颜鹤说不会离开的话,下意识想要起身去找颜鹤,耳畔却忽地响起了布料的摩挲声。


    “怎么了?”颜鹤从床上坐起,从后面抱住了鹿佑青,头抵在她的肩头,她好像知道鹿佑青为什么突然这么着急起身,抱着她即使含着睡意也要安慰她。


    “我在这里呢,阿鹤在这里,阿鹤哪都没有去,阿鹤一直在陪着你呢。”


    鹿佑青本害怕的身子忽地就定在了原地,肩头不断传来的热意告诉她她没有在做梦,颜鹤的确就在她的身旁陪着她。


    “你饿吗?要不要吃点东西垫垫肚子?”颜鹤的嗓子哭得有些沙哑,还好可以用刚睡醒这个借口搪塞过去,此刻坐起来也清醒了不少,意识到鹿佑青睡了好久还没有吃饭,她松开环抱着鹿佑青的双臂,想要去给她弄点吃的。


    却在放开手的下一秒,怀中的女人突然转过身,用力抱住她,带着她一起倒在了柔软的床上。


    颜鹤陷入柔软中,本因为哭泣有些昏沉的脑袋还没有反应过来,唇瓣便先被柔软堵住,紧接着是山呼海啸般的亲吻。


    第98章


    鹿佑青的精神已经有些崩溃了,宿醉加上洗的凉水澡让她浑身发烫,意识像被放在了火中炙烤,漆黑的夜中让她似乎又陷入了自己的执拗中,被束缚着无法脱身。


    她想要微凉的怀抱,想要有人安慰她没有安全感的内心,意识尚不清醒,她甚至连自己的力气都无法控制,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这一抱用了多大的力度,只是死死地抱着颜鹤,想要将人紧紧地揉在怀中,恨不得自己和她骨血都融为一体,再不分开。


    醒来没有看到颜鹤的那刻,鹿佑青只觉得心脏骤停,她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她实际上根本就没有遇到颜鹤,这一些都是因为她的太过想念所勾想出的幻觉,毕竟她又不是没有经历过,她又不是没有沉沦在自己的幻觉中。


    内心有道强烈的声音告诉自己,要抱住阿鹤,抱住她的所有她才会获救。


    “阿鹤……阿鹤……”她黏糊地抱着颜鹤,趁换气的过程中不住地唤着颜鹤的名字,以此填补自己千疮百孔的内心,她不是表面看起来这么从容自若,有好多时候她想念阿鹤想念到快要死去,见到颜鹤后也要拼命压制自己的偏执的欲望,而此刻,在酒醉和发烧的作用下,她压抑在心底的欲望终于控制不住,洪水般侵占她的思考。


    “不要离开我……阿鹤不要……我不能没有你,我骗你的,我比你想象的还要不好,但我一直都在治疗,我在努力吃药,阿鹤别不要我。”她哭着封住颜鹤的唇,怕再在颜鹤的口中听到那些会令她伤心的话,她真的会崩溃的。


    颜鹤被她压在床上,被抱着的腰身紧紧地贴在鹿佑青身上,力气大到她感觉自己的肋骨都要断开,却依旧没出声制止鹿佑青的动作,默默任由鹿佑青错乱地吻着她,甚至伸出手去轻抚鹿佑青的额头,极尽温柔。


    这就是真正的鹿佑青吗,是被鹿佑青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样子吗,说的这些话也和之前好像,不安,破碎,执拗,偏执,她真的好害怕自己会离开她,和之前一样。


    颜鹤忍不住想着,心中却再没有了之前那般愤怒和无奈,她觉得心好痛,像被钝刀子默默地磨,鲜血淋漓,她闭上眼睛,认真同鹿佑青交吻,自眼角滑落一滴泪珠。


    “阿鹤不会离开你,阿鹤再也不会走了。”她松开唇,睁开眼眸看向身上人,两双泛着雾气的眸子交织,随后颜鹤抬手轻捧住鹿佑青的脸侧,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颊将泪水擦干净,握起她的手,指节探入她的指缝中同她十指紧扣。


    她终于想明白,既然鹿佑青爱着她,她也爱着鹿佑青,她们为什么要分开,分开的这段时间她们都不好受,也没有产生多大的用处,只是一方向前走另一方仍困在原地不是她们想看到的,鹿佑青需要她她也同样需要鹿佑青。


    爱会给人莫大的底气,或许待在一起鹿佑青的病仍没有好转,或许颜鹤以后仍然会害怕鹿佑青的偏执和病态的性格,但此时此刻,她想她不会再走了。


    “你*的身上好烫,很难受吗?”下了决定的颜鹤心里石头落了地,坐起身带着鹿佑青坐在了她的腿上,夜色下她敞开的浴袍里露出比月色还要柔白的肌肤,颜鹤轻轻为她系上,手背测了测她的额头,皱起眉。


    “好烫,发烧了,你喝了酒不能吃药,我去拿些湿毛巾。”她说着起身想要走,却被人紧握住手。


    “你要和我一起去吗?”颜鹤知道鹿佑青现在意识或许不清醒,只是遵循本能地想要留颜鹤在她身边,颜鹤没有强求,看到鹿佑青仍是看着她眨着雾蒙蒙的眼睛,她默默拿起了一旁的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然后抱起鹿佑青,两人一同出了卧室。


    取毛巾,取水,拿酒精冰块,退烧贴,颜鹤怕鹿佑青会再次受凉,动作做得很快,鹿佑青就只是牵着她的手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她。


    等到两人走近厨房准备从冰箱里拿些冰块的时候,鹿佑青的视线随着颜鹤弯腰的动作往下望,余光中忽地就看到了放在玻璃柜子里最下层的那些酒。


    酒的数量变少了,应该说是已经没有那些她已经喝完的空酒瓶了,鹿佑青眸色一沉,握着颜鹤的手下意识地攥紧,颜鹤回头望去。


    “怎么了?”


    “我冷。”鹿佑青低下眸子,眼底是翻腾的水波。


    颜鹤闻言,没再多挑选,拿了一些冰块将冰箱门关上:“那我们赶紧回去吧。”


    “嗯。”


    两人默默地离开厨房,路过岛台的时候,鹿佑青特地朝着岛台下的垃圾桶看了眼,她记得之前她打碎了一瓶酒,因为时间紧迫,她只是把清扫后的玻璃碎片扔进了垃圾桶内,现在垃圾桶内却是干干净净,玻璃碎片连同柜子里的那些空酒瓶一同不见了踪影。


    鹿佑青的心彻底沉了下去,指尖都在发颤,她低着头不让颜鹤发现她的异常,颜鹤还以为她是被冷到发抖,脚步都加快了许多。


    进了卧室,鹿佑青躺在床上,颜鹤用湿毛巾敷在她的额头,将浴袍的带子解开,用酒精给她擦拭身体降温,冰凉的触感触及她白到泛粉的肌肤,鹿佑青忍不住瑟缩了下,颜鹤的动作便动作便停下,担忧地问。


    “很凉吗?”


    她真的好温柔好体贴,什么都询问鹿佑青,鹿佑青脑袋昏昏沉沉以为自己在做梦,心像陷入了棉花里。


    “没关系。”鹿佑青咬着牙,不让自己的哭腔和绝望溢出。


    她越沉沦在颜鹤的温柔中,心就越被高高悬起,阿鹤已经知道了,阿鹤已经知道她过得不好甚至病都可能没有好了,混沌的意识让她回忆起之前颜鹤离开时的样子,也是这么温柔对她,也是这么呵护着她看不得她半点难受,可最后的结果是什么呢,是阿鹤在她去工作的时候开车决绝离开了她,是阿鹤从演播厅的洗手间里跳窗,是阿鹤拿起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转身。


    这次,她又要在明天早上离开吗?不想天亮,可是天马上就要亮了,阿鹤也……马上就要走了。


    温柔细心呵护的颜鹤丝毫没有发觉鹿佑青已经想到了这种地步,她只是一点点小心擦拭着她的皮肤,生怕弄疼了鹿佑青。


    等做完这一切,颜鹤又将湿毛巾换了遍水重新覆在鹿佑青的额头上,抚摸着她滚烫的脸颊温柔笑道:“你先睡吧,生病了要好好休息,我在这里陪着你。”


    要闭眼睛了,闭上眼睛阿鹤就会离开了,鹿佑青绝望的想着,心里落了大雪,手掌用力攥着床单,指节都在泛白,她不想闭眼,不想颜鹤再次离开,她不相信颜鹤的说的这些温柔的话,她只知道以前的颜鹤对她温柔之后就会马上决绝离开,她不想颜鹤离开,不想颜鹤对她温柔。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小灯,灯光为两人蒙上了一层朦胧的视线,望着颜鹤温柔的双眸,鹿佑青的眸子忽地定住,紧接着拉住颜鹤的手一拽,颜鹤弯着的姿势被她这么一拽重心不稳,倒在了她的身上。


    “我们做吧。”鹿佑青捧住颜鹤错愕的脸颊,吻了上去。


    心在滴血,连带着这个吻都是苦涩窒息的,即使要离开,即使不再爱她了,鹿佑青也希望自己留给颜鹤的最后一面是她动人的模样,不是自己崩溃会让颜鹤害怕的样子。


    第99章


    被吻住的时候颜鹤人都是懵的,覆在鹿佑青额头的湿毛巾滑落,掉在颜鹤撑在一边的手背上。


    湿润的微凉感让她的理智逐渐清醒,同时也更能感受到鹿佑青身上散发出的颓靡和绝望气息,连带着这个吻都有些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意味。


    鹿佑青的吻很用力,双手死死箍着她的肩,不想让她回避半分,同时伸手钻进她的衣服里去解颜鹤的内衣,滚烫的触感让颜鹤心为之一跳,她忍着浑身软下来的感觉,用力挣脱了鹿佑青的怀抱。


    “你还在生病,不可以。”


    “可以。”鹿佑青死死看着她,一双湿漉漉的眼中蕴着的全是乞求和绝望,漆黑的眸子没有一点生机,颜鹤要说的话忽地堵在了嗓子里,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鹿佑青的这副样子,她似乎在哪里见过,落了雨的临市别墅,那天晚上鹿佑青就是这么看着她的。


    似有电流从脊柱窜过,颜鹤浑身颤抖,怔在原地。鹿佑青见状,重新抱住她封住了她的唇攻城略地。


    意识被人翻动着,颜鹤的回忆在激烈的吻中逐渐变得清晰,在临市别墅的雨夜,那晚她说要和鹿佑青彻底分手,鹿佑青苦苦哀求得不到她的任何心软,然后鹿佑青随着她一同走进房间,偏执的和她说着温柔的话,那时房间刺眼的光线下,鹿佑青眸子里的情绪和此刻别无二致。


    绝望,痛苦,不甘,偏执,鹿佑青从来没有变过,她还是那个颜鹤一有点风吹草动要离开她就会发疯的鹿佑青,只是现在,她因为自己的性格变得绝望疲惫,像缩在壳里的蜗牛。


    颜鹤心变得苦涩,她心好痛,痛苦的想哭,难过的像濒临溺水的人快要窒息,她渴望得到救助,渴望得到爱人的安慰,于是闭上了眼。


    两具优美的身体如蛇交尾般缠在一起,颜鹤覆在鹿佑青的脖颈,从她的耳根一点点地啄吻落在锁骨,细细密密的触感令女人忍不住轻哼,压抑的呼吸声覆在她的耳畔,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肌肤,嫩白渐渐泛上粉意。


    “嗯。”鹿佑青额头很烫,意识昏沉告诉她她已经很累了,可是潜意识无法入睡,身体的反应令她不得不清醒着沉沦,心也似乎坠入了深渊。


    颜鹤的吻好温柔,被触碰的每一处肌肤都会泛起酥酥麻麻的痒意,她耐心的一点点在剥离鹿佑青心中的不安,可是鹿佑青的心早已千疮百孔,碰一下就会变得破碎不堪,身体逐渐变得滚烫,可是她的心却像坠入了冰窟。


    真的一点都不想颜鹤离开,不想颜鹤离开自己,可是她能做什么呢,即使很想像之前那样把颜鹤锁在身边,变成只有她们两人呆着的世界,但是不可以,阿鹤会生气,她竭力压制着自己的偏执,让自己主动沉沦在这场情谷。欠交织中。


    可是泪却不由自主从眼角滑落,打湿床单,随着累积的感觉交织缠绕滴落在指尖。


    吻忽地停了下来,卡在了半空中,鹿佑青半醉半醒地睁开了眸子,这一瞬间她忘却了伪装,眼里的痛苦混杂着迷离不加掩饰地落在了颜鹤的眸中。


    “阿鹤……”她的声音颤颤,隐在昏暗中的颜鹤令她看不清模样,她有些不安,指尖在手心蜷缩。


    “你其实并不想在今晚和我做吧。”颜鹤坐了起来,俯下身子凑近鹿佑青,顺着她下颌滑落的水珠落在了鹿佑青的脸颊上,她伸手将鹿佑青脸侧的发丝别在耳后,在鹿佑青颤抖的目光中继续温柔地啄吻她的唇,“以最后一次的形式。”


    “还是会觉得我会离开吗?”她额抵着鹿佑青的额头,在昏暗中缱绻地看着她,眸底深沉凄楚。


    鹿佑青的声音忽地顿住了,怔怔地看着颜鹤闪着熹微亮光的眸子,颜鹤怎么知道她的内心所想,所以是想提前离开了吗?要像之前一样决绝地离开她了吗,好快啊,还以为至少会等到天亮呢。


    不想分开。


    彷徨让鹿佑青下意识伸手抱住颜鹤,蜷缩在她的心口浑身发抖,孤注一掷地在痛苦中说出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别走,不要离开,别离开我。”


    她的声音颤抖,还含着几分情动的暗哑,听着格外令人心疼,鹿佑青心里满是痛苦,她觉得颜鹤马上就要离开她了,因为她的病依旧没有好,因为她在之前不小心说了自己病还没有好的事实,这些无疑为她判下了死罪。


    颜鹤被她紧紧的抱着,没有任何动作,相贴的身体没有衣物的遮挡,心脏跳动的声音格外清晰,逐渐在耳边同频,鹿佑青强忍着不让自己落下泪来,可是还是忍不住抱住颜鹤在哭,她好害怕颜鹤会走。


    “为什么会觉得我会离开你呢?”在长久的沉默后,颜鹤于只剩啜泣声中极端痛苦地开口,她歪头靠在鹿佑青的脖颈,哗哗落下泪来。


    “对不起……对不起。”颜鹤终于忍受不住心中的疼意,抱着鹿佑青哭了出来,是她太让鹿佑青没有安全感了,是她让鹿佑青变成这样偏执敏感的心理。


    如果不是她一直这么强烈地想要离开,一点都不想面对鹿佑青,看到鹿佑青就想跑,或许鹿佑青的情况就不会变得这么糟糕,就不会这么敏感地发觉她一点不对就要把自己缩在壳子里不敢面对,变成现在一发不可收拾的模样。


    颜鹤紧紧抱住鹿佑青,埋在她的脖颈中嗅着她身上的气息,边哭边道歉。


    鹿佑青本还痛苦着的情绪忽地顿住了,她发着烧的脑子尚还没有弄清楚颜鹤为什么要对她道歉,但她不喜欢颜鹤这么说,她会心疼,于是她扶正颜鹤的脸颊,让她看着自己,一点点吻去颜鹤眼角的泪。


    “阿鹤不哭,我会心疼的。”她抱着颜鹤,明明自己也在落着泪,话都说不利索,却还要一字一句说着不要颜鹤哭的话,眼角红红的眸底满是执拗。


    “阿鹤没有做错什么,是我太偏执了让阿鹤伤心,阿鹤离开我是应该的,所以就算阿鹤现在要离开,我也……”她深呼口气,“我也绝对不会说些什么,不会去找阿鹤的。”


    透过朦胧的视线望着她,鹿佑青漆黑漂亮的眸子藏着月色,在眼底流淌出一条微亮的河,可这双好看的眼睛里缀满了胆怯,她其实很不想,却仍要装出一副很宽心的样子,为了让颜鹤放心。


    颜鹤低下眸子,羽睫微颤满目凄楚,从她和鹿佑青认识到现在,鹿佑青从未对她表达过任何不满,即使到了现在,她也在认为这些事情都是自己的过错。


    颜鹤忽地弯唇苦涩笑了下,她看向鹿佑青闷着声音开口:“真的吗?”


    “真的,阿鹤快走吧,我,我自己一个人会好好生活,不会让阿鹤担心的。”鹿佑青感受到自己的心在被一刀刀穿过,她想让颜鹤快点走,仅剩的力气已经维持不住她面上的得体了,像只瓷娃娃被抛在半空马上就要碎开。


    “所以即使阿鹤不想走,你也要赶我走吗?”


    鹿佑青猛地抬起头,瞪大双眼震惊地看着她,她以为自己又发烧又喝醉听错了,怕狂喜之后又是急剧的下坠,她甚至不敢说话,只是急促地喘着气看着颜鹤,期待着她说话。


    她不愿开口那便由颜鹤说,颜鹤抬起她的脸,让她看到自己眼中的坚定和真挚,牵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让她感受到自己心脏因为她而剧烈跳动。


    “我知道,你依旧很在意我之前做的那些事,会害怕我会突然离开你,我今天晚上发现了你放在柜子里喝完的酒,我以为我会像之前那样生气愤怒感受到被欺骗,可是没有,鹿佑青,你知道我看到那些酒的时候在想什么吗,我很想哭,想要去找你去抱住你,让你不要因为之前的我而感到恐惧。”


    “对不起,我让你受了太多苦了,因为我你已经不敢表达真实的自己,一言一行都会担心我会不会生气离开,我太让你没有安全感了,我的鹿佑青因为我伤透了心,我怎么可能还要离开呢,我真的很抱歉,都是因为我。”


    因为不让颜鹤难过生气,鹿佑青已经做了太多太多事情了,她在暗地里承受的那些痛苦,颜鹤很怨恨自己为什么现在才明白。


    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可是颜鹤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去擦,因为她的爱人同样也在落着泪,哭成了一个泪人。


    一个晚上经历了大喜大悲又是大喜,鹿佑青已经没有任何精力,她抱着鹿佑青软得像没有骨头,声音都沙哑得不像话。


    “阿鹤……”颜鹤话说得太快,她还发着烧尚且不能快速理解颜鹤的意思,但是她听到了颜鹤说“我的鹿佑青”,只这一句就足矣抚平她心中的伤痛。


    她是阿鹤的,阿鹤说了她是她的,她没有被丢下。


    鹿佑青紧紧靠在颜鹤脖颈,泪流满面,“我是你的,我是阿鹤的,阿鹤你再说一遍好不好求求你了。”


    颜鹤抱着她的身子,轻抚着她的背安慰着她,乖乖地一句句重复:“阿鹤是鹿佑青的,鹿佑青是阿鹤的,阿鹤是鹿佑青的,鹿佑青是阿鹤的……”


    “我是阿鹤的,阿鹤是我的。”鹿佑青激动到落泪,她胡乱地吻着颜鹤,忍不住轻咬颜鹤耳垂,听到耳畔的轻声一哼她这才真正确定自己没有做梦。


    “阿鹤不会离开了吗,阿鹤是不会不会离开我了?”鹿佑捧着颜鹤的脸颊,急切地想要知道答案,她的身子剧烈地发烫,似乎闭上眼睛就会昏睡过去,但潜意识不让她入睡,不听到颜鹤的承诺她绝对无法真正闭眼。


    颜鹤深深看着她,没有回答,就在鹿佑青一腔热血马上就要凉下去时,颜鹤忽地松开了鹿佑青的身子,在鹿佑青怔愣的目光中来到一旁的床头柜,蹲下身子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阿鹤?”她疑惑地唤了声。


    颜鹤很快站了起来,在她手中多了个东西,在昏暗的房间里反射着淡淡的冰冷光线,还未等鹿佑青看清,便先听到了一声熟悉的机械锁扣音,紧接着颜鹤上床,将那东西的另一个扣扣在了鹿佑青的左手手腕上。


    随着冰凉的金属触感一同落在鹿佑青感知中的,还有颜鹤坚决沙哑的声音。


    “用这个把我们拷在一起,今晚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不会分开了。”


    第100章


    颜鹤知道鹿佑青非常没有安全感,即使她现在就在她的身边,对她说自己在,对她说自己不会离开她会永远陪着她,鹿佑青依旧不敢相信,她的潜意识会认为颜鹤注定要离开她。


    只是这么想着,颜鹤的心就在一抽一抽地痛,没有办法,现下鹿佑青的精神快要崩溃,无法在精神层面安慰她,她索性用更直观的感受让鹿佑青知道即使在她睡觉的时候自己也不会离开她。


    锁扣冰凉从触感圈着手腕,像围了一圈寒冷的冰,鹿佑青身子本就烫着,此刻被突然的一冰她下意识瑟缩了下,颜鹤还以为她在抗拒,温声下来。


    “用这个把我们锁在一起,即使你睡着了我也没有办法离开你。”她抬起手和鹿佑青十指相扣,手腕晃动着金属碰撞的清脆声音。


    “我不知道它的钥匙在哪,只有你知道,所以只要你不主动打开它,我们就不会分开。”她的声音带着毋庸置疑的坚定,声音闷闷的却格外让人心安,此刻紧紧握着鹿佑青的手,将她圈在怀里耐心地将她被泪水濡湿贴在脸侧的发丝别到耳后,亲昵地蹭了蹭她的鼻子。


    “我知道你现在还在害怕我会在你睡着的离开,这样应该可以消减一些你的不安吧。”


    鹿佑青乖乖地靠在她的怀里,低下眸子愣愣地看着连接两人的那个冰凉的锁扣,银白色的金属依旧反射着冰冷的亮光,落在她的眸子照亮了她眸中的血雨腥风,她忽地安静了下来。


    她现在和阿鹤绑在一起,她在哪阿鹤就在哪,无法分开,无法挣脱,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们已经是一个人了。


    心脏习惯性地开始抽搐,鹿佑青瞳孔深处猛然震颤,赤诚的滚烫爱意自她翻腾的眼底溢出,看向颜鹤的视线变得炽热隐忍。


    “不会分开了吗?”她喃喃。


    “不会了,我一直都会陪着你,你安心睡,我就在你的身边,你睁开眼睛就能看到我。”颜鹤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手腕处的金属扣叮当作响,悦耳动听。


    一个用来调节氛围的东西,用在这种地方居然变得如此让人安心,鹿佑青抬起眸子看着她,眼圈通红,她伸出手,轻轻触碰这金属扣的圈,指尖冰凉,传递到她心脏的却是滚烫的血液。


    她和阿鹤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不会分开,钥匙在哪里只有她知道,也就是说,分开与不分只在她的决定中。


    她第一次如此真实的感受到颜鹤和她心与心贴得如此之近,这的确给了她很多很多的安心,感觉意识马上就要沉在爱海之中。


    颜鹤深深看着她,怀中的鹿佑青像只小鹿一样懵懂地去触碰两人手腕的锁扣,胆怯又好奇,最后得到了肯定之后再次看向她的目光中,清澈的眼底满满的全是爱意。


    “阿鹤,和我不会分开了。”鹿佑青兜不住心口的激动,紧紧握住她的手,颜鹤顺势带着她倒在床上,盖好被子。


    “是的,你不相信我说的话,但是这个总会看到,除非我找到钥匙,不然我怎么都无法离开你。”颜鹤耐着性子,继续一遍一遍地说自己不会离开她,她想,自己以前说了多少句要和鹿佑青分开的绝情的话,那她现在就要说十倍百倍的和鹿佑青永远在一起。


    对鹿佑青造成的伤痛即使痊愈也会留下痕迹,颜鹤万分愧疚也无法回到从前弥补,她说的这些总能安慰一点鹿佑青不安的心,只要能让鹿佑青开心一点点,那她的这些话这些话就不是白费的。


    侧身同鹿佑青相抱,鹿佑青同她相扣的那只手紧紧握着她,同时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抱着她。


    鹿佑青已经很累了,酒意和发烧像燃烧的火焰灼烧着她的意识,再加上她今晚的情绪大落大起,此刻早已困倦得沾到枕头就意识不清,却还仍坚持着睁开眼睛看颜鹤,怎么也看不够。


    “快睡吧,明天你醒来,睁开眼睛我就在你的身边。”颜鹤抬起手轻抚她的眉眼,鹿佑青乖顺地闭上眼睛,掌心被长睫轻蹭,微痒的感觉让颜鹤心为之一颤。


    她松开手,去握鹿佑青的另一只手为她暖着身子,鹿佑青的身子很冰,在被窝里这么久还是凉凉的,颜鹤很心疼,同时又生自己的气,埋怨她为什么要让鹿佑青的体寒越发严重。


    她的声音是很温柔的,带着爱人的轻哄,鹿佑青本就疲惫不堪的身子窝在她的怀里,处处都能感受到颜鹤的存在,她心安了不少,只消片刻颜鹤就听到了身旁人清浅均匀的呼吸声。


    颜鹤悬起的心放松下来,又继续暖着鹿佑青的手脚直至有了暖意,她这才轻轻地吐出一口气。


    鹿佑青抱着她,腿也抬起放在她的腿上,是非常信任和安心的一个姿势,两人紧紧地相贴,颜鹤耳边和胸口感受到她心跳在跳动,像牵动着自己的神经,顺着脉络延入心底。


    鹿佑青睡得很沉,颜鹤却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


    今天一晚上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先是她发现了鹿佑青的治疗很困难,再是鹿佑青发烧加上喝醉在意识昏沉中对她说的那些话,一寸一寸敲击着颜鹤的心。


    鹿佑青现在不会对她说谎了,喝醉后的她说出口的这些话都是自己心底最真实的念想,她的治疗没有进展,她开始胆怯和害怕,变得害怕颜鹤会离开,甚至半梦半醒时都在害怕她会突然消失,颜鹤的一点点不满都会在她心里引起山呼海啸般的灾难。


    颜鹤难受得厉害,很想大哭一场,但是不可以,她拼命压制着自己想要颤抖的反应,手死死捂住嘴,不让嗓中的呜咽让好不容易睡着的鹿佑青听到。


    鹿佑青已经很痛苦了,她不能再让鹿佑青知道她也在难过。


    心疼鹿佑青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伤心鹿佑青的改变是踩在她自己鲜血淋漓的伤口之上,更难过鹿佑青会不顾一切地这么爱她,爱她甚至超过爱自己。


    “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做了。”指节轻轻点在鹿佑青的脸庞,颜鹤落着泪,指尖颤抖,唯有在鹿佑青睡着的时候,她才会一点点地对她道歉,鹿佑青见到她哭见到她流泪已经是下意识的觉得是自己的问题了,如此想着,颜鹤更痛苦起来了。


    她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彻底解决鹿佑青的不安,难道以后只能用锁扣把她们扣在一起鹿佑青才会安心吗。


    怀中熟睡的女人似乎感觉到颜鹤的触碰,意识想要清醒可是身子还昏睡着,从嗓中发出几声无意识的嘤咛,颜鹤见状温柔地啄吻她的唇,附在她耳边压住声音的颤抖安慰她。


    “乖,睡吧睡吧,我在身边呢,不怕不怕。”


    她轻抚着鹿佑青的脸颊,拭去她还未流干的泪珠,亲昵地蹭了蹭。


    她想,鹿佑青的心魔是害怕她会离开,因为她之前面对鹿佑青产生的抗拒和决绝的态度,这才是鹿佑青痛苦的根源,没有什么比觉得爱人厌恶自己更让人绝望的事情了。


    可是她要怎么做,鹿佑青已经变得敏感和多疑,一点风吹草动就会发疯,颜鹤已经没有试错的成本了。


    混混沌沌想了一夜,颜鹤想了无数种方法又无数次被自己否定,最后意识彻底沉沦,昏睡了过去-


    再次醒过来时,颜鹤睁开眼睛看到熟悉的天花板还有几分恍惚,意识清醒之后她马上扭头去寻找身旁的人,却冷不丁和床边坐着的女人目光对视。


    鹿佑青似乎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快醒过来,被捕捉到的目光羞怯地回避,低下眸子。


    颜鹤悬起的心顿时放下,她弯唇浅笑,刚想问她为什么要坐在那,目光却忽地定在鹿佑青垂下的左手手腕上,她慌忙动了下自己的右手手腕。


    空的。


    “怎么在那里坐着?”颜鹤坐起身看着她,初晨的阳光洒在她的眸中,眼底无比清澈。


    被这么温柔地看着鹿佑青下意识想把自己藏起来,将自己溃烂不堪的伤口通通掩埋起来,她还是觉得颜鹤知道了这些会生气,这已经成为她生理性的思考,一时半会根本无法消散。


    鹿佑青觉本来就浅,再加上喝了酒发烧头很痛,她醒得很早,看着颜鹤在睡觉,便想着自己去做早饭等颜鹤醒来就可以吃了,可是她已经好久没有看到阿鹤睡着的样子,忍不住一直看着她,就这么看到了颜鹤醒过来。


    “想去做早饭。”鹿佑青如实回答,“阿鹤还睡着,怕吵到阿鹤,所以解开了锁扣。”


    她似乎知道颜鹤在想些什么,主动说了出来,不知为何,清醒时的她身周弥漫着淡淡的颓靡气息,和阳光之间似乎有一层隔阂,光透不进来,她也不愿去见阳光。


    颜鹤注视着她,心口泛起阵阵苦涩,看着她空空如也的左手手腕,眸色晦暗。


    “原来是这样,那我陪你一起去。”她嘴角噙着笑,掀开被子凑了过去,牵起女人白皙的手,微凉的触感让她的心像被烫了下。


    “烧退了吗?”用额头覆在鹿佑青的额头上,没有昨天那么滚烫的温度,颜鹤这才放了心。


    两人的距离靠得很近,鹿佑青看着颜鹤,长睫忍不住轻颤,颜鹤温热的呼吸同她的呼吸交错缠绕,如攀援生长的藤曼,扎根在她的心里。


    两人一同进入了厨房,鹿佑青的目光下意识落在玻璃柜子最下方,看到那些酒的确比她自己摆的少了很多,身子下意识抖了一下。


    不是梦也不是幻觉,昨天的那些是真真实实发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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