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入冬前，大抵都会有一场暖阳。
算是给那漫无边际的寒冬，留下那最后一点念想。
卿言站在窗前，微微仰头，接受阳光给予的洗礼。
一向苍白如纸的皮肤也因此，隐隐有了几分血色。
自从诊断结果出来后，她就不怎么去李恩泽那了。
小孩的家属虽然神龙见首不见尾，但对他还算上心。
主要是因为有钱。
第二天就请了专业的机构过来，由专人负责。
治疗步入正轨，卿言自然就不用怎么上心了。
其次就是，她身体不怎么好。
空旷的室内，时不时地响起几声压抑后的轻咳。
卿言拿起桌上的保温杯，抿了一口温热的白水。嗓子的疼痒舒缓很多。
敲门声响起。
“进。”
声音轻弱而暗哑。
鱼子西从门外探头：“你生病了？”
卿言摇头。
这对她来说，算不上生病，顶多是小打小闹。
“你来找我什么事？”
“没什么事，就是想和你说一下李恩泽最近的情况。”
进来后，鱼子西熟练地在卿言对面坐下。
她最近是这样，时不时地就会过来汇报小孩的近况。俨然将卿言当成了小孩的第二位主治医生。
后面的话题也因此而展开。
说小孩最近又挑食了。只不过换了一种食材，以前是土豆，现在是豆角。
说小孩的《昆虫世界》，已经看到节肢动物那一集了。
说小孩还是那么爱守在窗前，盯着楼下的小花园。
当然，大多数情况下都是鱼子西在说，卿言在听。
鱼子西：“你说小花园里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卿言摇头。她现在对说话这件事情兴致缺缺。
鱼子西：“应该是老聚在那一块打闹玩耍的孩子吧。”
“也对，他这个年纪，正是喜欢多交朋友的时候。”
卿言同样没否认。也没说话。
鱼子西见状忍不住舔了舔唇。她其实很想卿言能理理她，和她多说几句。
因为女人清润的嗓音，在病后裹挟上一抹沙哑后，有点小性感。
鱼子西绞尽脑汁，突然像是想到什么，眼前一亮：“你去过小花园吗？”
“没有。”
“医生说过，病人就应该多出门走走，呼吸新鲜空气。”
卿言有点想笑。
谁说她是病人。
还有，
“哪个医生说的？”
“我。”
对上那双娇艳灿烂的笑眼，卿言突然有一种感觉。她好像知道下一秒，这个人会说出什么话来。
冥冥之中。
【我们一起去小花园吧。】
“我们一起去小花园吧！”
*
俯瞰视角变为平视，给人的第一感觉并不是清晰，而是真实。
比如，阳光照在躯体上，温暖就有了具体的摄氏度。
比如，银铃般的笑声入耳，欢愉就有了详细的分贝。
还有鸟语，蝶舞，花香......
卿言难得地主动邀请鱼子西：“走走吧。”
她笑着应下：“走走吧。”
于是两人便沿着石子路，不疾不徐地散着步。
“这里绿植很多，空气很好，你可以多过来走走。”许是被环境影响，鱼子西的语气慢慢裹挟上惬意。
卿言有些意外：“你经常过来？”
“没有。”鱼子西撇嘴。
“我倒是想过来，但根本没有这个时间啊。”
就连今天，也是忙里偷闲。心不安，理不得。
卿言笑：“那你觉得我有这个时间？”
说完，她又自顾自地点头：“我确实有这个时间。”
鱼子西：“......”
嫉妒常常使人面目全非。
偶尔走走，偶尔停停，有人很快就累了。
卿言罢工。
鱼子西笑话她：“你这年纪轻轻的，体力也太差了吧。”
但看着对方泛白的唇，她还是良心发现，心有不忍。对方还生着病呢。
“那我们找个地方歇歇。”
卿言抬了下眼皮：“嗯。”
声音谈不上有多么疲倦，站也还算站得随心所欲。
她的“累”，其实到目前为止，还是懒占了大多数。
懒得走。
走远了还得走回来。
累。
小花园虽然称为小花园，但面积属实不小，很大。园里也有供人休息的地方，比如石子路边的长椅。
如果不是很介意，甚至还可以坐在草坪的石墩上。比如现在就有只猫在那躺着。
卿言介意。
她选了一条离自己最近的长椅坐下。鱼子西跟在她旁边。
身体陷入短暂地休息，但视、听、说等感觉器官，还在矜矜业业地运作。
卿言看着不远处的小萝卜头们，听着他们的欢笑。肆无忌惮。
“他们每天都在这里吗？”
“差不多。”鱼子西也跟着望了过去。
“这里面有一部分小朋友，是院里病人的家属。”
“还有一部分是附近小区和居民楼里跑出来的。”
“附近的游乐设施很少，索性就都跑到这来玩了。”
卿言若有所思。
鱼子西很爱看她思考的样子，只是看着看着，突然想起一件事。
“上次你说，你觉得李恩泽能说话？”
“嗯。”
“为什么。”
哪里这么多为什么。
卿言打趣：“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
“昂。”鱼子西超级厚脸皮：“那你就当我的百科全书好了。”
“……”
卿言眉梢微扬。
这人消停了这么久，现在是又想故技重施嘛。
那一塌糊涂的撩人技巧。
卿言眨了下眼，但比起之前，也还算是有点进步。
“他知道自己和别人不一样，但不认为这样有问题。”
“他会模仿，会伪装。”
只是奈何演技拙劣，理解不了情绪，情商也不高。
每个字鱼子西都认识，但拼在一起突然就不懂了。
她瞪大眼睛：“他只是个6岁的孩子。”
“孩子怎么了？”
卿言笑意惺忪，语气却是难得一见的正式。
“永远都不要小瞧孩子。”
“这种模仿和伪装不是刻意的，是潜意识告诉他的。”
“或者说，是趋利避害的生物本能在促使他这么做。”
比如，他明明不喜欢噪音，却不会阻拦。
比如，他的注意力明明不能支撑他同时做两件事。他却还是笨拙地坚持。
“他在试图用大人的方式告诉我们，他没有问题。”
但这恰恰是问题。
“他太聪明。”
“又太敏感。”
这也是为什么高功能as很难被人发现。
卿言懒懒地坐在长椅上，不经意间，她缓缓抬头。
和前方建筑物里，站在高层的那道小小身影，
对上视线。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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