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05
***
“唔……”
雪祁的咽喉发出了一声压抑的闷哼。
猫儿龙被房梁上的灰尘给呛得直咳嗽, “啪叽”一声掉在了地上,摔成了一张摊平的猫饼,它细细地喵喵叫着, 委屈巴巴地抬起头来, 看见雪祁的背肌紧紧地绷出……
他的两条胳膊原本是搭在浴桶的边缘的, 这是一个相当放松、相当惬意的姿势才对。
但是此刻,他的双手紧紧地攥住了浴桶边缘, 指节发红,手背上青筋迸出, 肌肉好像在不停地打颤。
“你……”
他的咽喉里只咬牙切齿地挤出了这个字, 随即倒吸了一口冷气, 发出了一种略带痛苦的闷哼。
姜明舸磨了磨牙,终于放过了他, 抬起了头,用自己的双臂搂住了他的脖颈。
雪祁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好像劫后余生一样。
姜明舸的腰肢却又轻轻地拧动了一下。
雪祁立刻伸手, 摁住了她的腰,哑声道:“不……不许动……”
姜明舸睁大了无辜的双眼:“为什么呀?”
雪祁咬着牙,不肯说话了。
姜明舸有点了然似的笑了起来,道:“哎呀……原来男鬼也有那种冲动……”
雪祁:“…………”
毕竟被女孩子紧紧抱住贴贴蹭蹭了啊。
而且,她还是亲吻过他的女孩子。
在他自己都懒得关心自己的死活,想着干脆就这样灰飞烟灭算了的时候, 她走过来, 吻住他, 给他渡了一口甜蜜的阳气。
她为什么还要来呢?
今晚……她不该来的。
或者说, 她本来就不该跑来和一只鬼约会,他们认识在了错误的时间。
姜明舸搂着他的脖子, 打了个喷嚏,嘟嘟囔囔说:“你的洗澡水真冷。”
雪祁一动不动。
半晌,他才说:“你该走了。”
姜明舸睁大了眼睛:“你刚刚和女孩子一起洗完澡,就要赶女孩子走?”
雪祁:“…………”
姜明舸:“你是不是人!”
雪祁:“……不是。”
姜明舸:“…………”
好叭,的确不是。
姜明舸板着脸,眼神中带着谴责的意味。
雪祁忽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只道:“现在你知道了,这里不只有我一个。”
姜明舸道:“姥姥就是树夫人?”
雪祁道:“不错。”
姜明舸又道:“树夫人……树夫人,这名字听着可真古怪,她难不成是一株千年古树?物老成精,说的便是她吧。”
雪祁哼了一声,没有说话,权做默认。
姜明舸道:“那天你身上那金子……”
雪祁道:“那是树夫人的枝干,若来人受不得诱惑,收下金子,夜半会被掏出心肝。”
姜明舸:“怪不得你说,我没命花。”
雪祁没有说话。
姜明舸侧目瞧他。
平心而论,雪祁真是生了一张非常英俊的面容。
鼻梁高挺、薄唇无情,一双眼睛好似漆星,身躯之上又好似结着远山的积雪,亘古不化。
可是,姜明舸凑近他的时候,才知道让积雪融化是一件多么有趣、多么令人欢喜的事情。
姜明舸说:“你这个人……”
雪祁被她搂着,完全不看她一眼,好像对她一点意思都没有一样。
可是,他的一只手却压在水里,压在她的腰窝上,完全不肯放开,使得他们的身体紧紧地贴在一起,严丝合缝,使得姜明舸能够清晰地感知到他身上发生的任何一点变化。
雪祁真是个欲盖弥彰的家伙。
姜明舸笑道:“你这人,明明就是不想叫我被掏去心肝,却非要恶言恶语,真讨厌,就不能说点有趣好听的话么?”
雪祁冷冷道:“没有,请。”
姜明舸冷笑:“请什么请,你还抱着我不肯松手呢!”
雪祁:“…………”
雪祁的喉结不太自然地滚动了一下。
半晌,他忽然说:“今天有一队镖师送上门来,树夫人才设下这障眼法。”
姜明舸笑道:“我说呢,昨天还是破庙,今天怎地就是个山庄了。”
雪祁嘶哑地道:“我斗不过她,你也斗不过她,她的能耐大得很,你走吧,以后不要再回来了。”
姜明舸道:“那队镖师……”
雪祁冷漠地打断了她:“你救不了他们,保全自己,不要乱逞强。”
姜明舸笑了:“你在关心我么?”
雪祁:“…………”
雪祁只问:“你走不走?”
姜明舸干脆地说:“不走。”
雪祁:“好!”
姜明舸:“好?”
雪祁的目光忽然冷冷地凝注在了她的身上,缓缓道:“你救了我,我记着你,今日既然你一定要送死,好……我陪你一起去。”
姜明舸怔了怔。
此刻,这一直都显得阴冷而沉默的男鬼好像总算有了几分江湖义气,干脆极了。
初生牛犊不怕虎,是因为没见过虎,不知道死亡临近的滋味到底有多么可怕。
雪祁已经死过一次了,他非常明白“死”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但此时此刻,他的眼睛都没眨一下,呼吸都没变一下,说完那话后,他竟像是变了个人一样,不由分说,就把姜明舸从冰冷的洗澡水里给抱了出来。
猫儿龙:“!!!”
猫儿龙:突然兴奋.jpg
猫儿龙:眼睛瞪的像铜玲.jpg
他的身子如雾一般散去,再出现时,身上已披上了一件衣裳。
猫儿龙:“…………”
猫儿龙失去了兴趣,把头别回去了,继续保持滩成猫饼的样子。
雪祁又给姜明舸寻了件干净的衣裳,让她换上。
姜明舸:“好!”
然后缩在床上看了看他,忽然又笑了起来,嗔道:“不许你看我。”
说着,她就钻进了床帐子里面。
雪祁:“…………”
雪祁别开了眼,掩饰性地咳嗽了两声。
过了一会儿,姜明舸从床帐子里钻了出来,已经换上了新衣服。
雪祁道:“你预备怎么去救那队镖师?”
姜明舸却嘻嘻笑道:“我没有打算要救他们啊。”
雪祁:“…………”
雪祁眯了眯眼。
姜明舸道:“我那天不是说,晚上来找你约会嘛,结果失了约……你猜我去干嘛了?”
雪祁说:“你去干什么都和我没关系。”
姜明舸:“…………”
姜明舸:盯.jpg
雪祁:“…………”
雪祁:“……你去干嘛了?”
姜明舸:“告家长。”
雪祁:“…………嗯?”
姜明舸:“遇事不决就告家长,这有什么奇怪的么?”
雪祁:“…………”
***
姜明舸不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任何一个出门闯荡的年轻人,估计都要被家里三令五申,遇事不决,一定要大声喊出靠山的名字……不,或许只有姜明舸的外祖母会这么做吧。
所以,姜明舸一点儿没觉得告家长有什么丢人的地方,今天那队镖师,说白了,就是她的师兄弟姐妹们……还有外婆亲临。
姜家的名声不小,本事更不小,所以,姜明舸才敢放放心心地来找雪祁约会。
而事情当然也不出她所料。
木妖“姥姥”,掏取人心、伤天害理,命数已尽。
兰若寺内众妖鬼悉数被抓,助纣为虐的当场格杀,被迫有苦衷的,则当即超度,投胎去吧。
只有一只鬼没有去投胎。
***
一年后
姜园是一座很大的院子,竹坞曲水、曲径通幽,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之后,便是一座月洞门,再穿月洞门、过满芳溪,就到了座一正两厢的院子,院子里栽着一棵枝繁叶茂的桂花树。
秋天,香风吹过,卷起星星点点的金桂,带来馥郁的芬芳,落在树下。
树下有座小小的坟,墓碑无字,上头挂着一串金桂、几朵野菊所编就的花环。
正房里却是昏暗的。
床幔一层一层的放下,第一层是葱绿色,上头有双绣花卉的纹样。第二层是银红的,冲淡了浓郁的绿,令拔步床内充满茜色的美梦。
姜明舸正在做美梦。
她窝在一人的怀里,缩一缩、拱一拱,鼻子轻轻抽动一下,似乎在闻什么味道,等到那股冰雪与皂角混合起来的味道笼罩住她的时候,她又感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死死地扒住了这个人,趴在他的胸膛上睡觉。
这个人伸出了苍白的双臂,轻轻搂住了她。
姜明舸缩涩了一下,口中喃喃地说:“雪祁……好冰……”
雪祁:“…………”
雪祁又把手抬起来了,他的目光四处巡梭着,抓起被子往她身上裹,然后紧紧抱住了被裹成被子卷的她,咽喉里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喟叹。
床帐子被抓起了一条缝。
雪祁斜眼去看。
一条毛茸茸的牛皮绳……啊不,猫儿龙钻了进来,想要三个人一起把日子过好。
啊不,是一人一妖一鬼。
男鬼伸出了一根手指,在猫儿龙的小脑袋上揉了揉。
猫儿龙发出了细细的咪咪叫。
男鬼眼疾手快,立刻抓住了它命运的后脖颈,手上动作迅捷流畅,一下子就把它从拔步床上扔出去了。
猫儿龙:“!!!”
猫儿龙转着圈飞出去。
猫儿龙:“喵!!!”
猫儿龙尖叫起来。
谁能想到,一年前他还在被这只大妖怪束缚着跪下来,动也不能动呢……
一年以前,猫儿龙在他心中的评价,已经从“大妖怪”变成了“傻了吧唧的猫妖怪”了。
雪祁安然不动地躺着,怀中抱着姜明舸,低头看她。
她睡得双颊红扑扑的。
他的心里骤然激发了一种珍爱而宠溺的感觉,搂着她的那只手忍不住一下一下地轻拍着她。
姜明舸忽然一下子睁开了眼,扑上来,“啾”地亲了他一口。
雪祁的动作连一点儿都没停下来,神色也没有什么变化,甚至还翻身过来,垂下了头,含住了她的嘴唇。
和一年前相比,他好像已经完全明白应该怎么样对付姜明舸了。
姜明舸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嗯———”
“雪祁好坏……雪祁学坏了……”
她这样子控诉道。
在等待姜明舸换气的间隙,雪祁挑了挑眉毛,声音有点冷淡地说:“你喜欢我这样。”
姜明舸:“…………”
姜明舸:“………………”
姜明舸兴奋得脸都有点红了,扑上去就抱住了雪祁,咬着他的耳朵控诉:“不准一直勾引我!坏雪祁……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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