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中也的表情很奇怪。
小触手的两只手都握住伞柄,手指紧紧地扣着，指节泛白。他不安地用伞柄敲地面：“怎么了……”
“杯杯……什么是……”中原中也的表情顿了一下，然后天崩地裂,“杯子？！”
“啊……是的。”
小触手有点难过地说：“就是我有点太笨了，连当杯子都当不好……”
中原中也发出了尖锐爆鸣：“别说了！”
“别说了。”他的表情逐渐安详下去,有一种视死如归的感觉，“我不用听这个,我知道你是Mafia的成员，这就足够了。我们Mafia不会对其他成员的隐私进行过多的干扰。”
他自我安慰地喃喃自语着。
小触手就说：“那我是可以走了吗？”
“……去吧。”
白皙而干净的人就这样,小心翼翼地撑开了伞,跑出去了。
小触手是意识不到自己不太像一个人类的。他太干净,就像一团雪,不应该出现在热闹的尘世中。举止也古怪,看着像一个初生的孩子，总是对奇怪的东西产生多余的好奇心,继而停留很久。
不过，好看的人总是有特权的，触手也不例外,哪怕是他在街上蹲着看橱窗里的模具食物,看了足足十分钟,也不会有人出声阻止。
很快有陌生的人类围上来。
“你是前两天出现在新闻里的人吗？”他们问。
“新闻,什么新闻？”小触手勉强知道新闻是什么，就是那种上网时能看见的，有大大标题,偶尔还会配几张图片的故事。
他抬起脸的时候，那一张过分优越的白皙的脸就出现在所有人面前，粉瞳清澈而无辜,单看这样一张脸，绝对不会有人觉得他是一个邪恶又笨蛋的触手，只会认为这是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仙人。
挥挥手就能医死人、生白骨。
“仙人”歪了歪脑袋，收了收偷偷摸摸冒触手汁的触肢。
太宰治没有告诉他，能不能和那么多人聊天。小触手看见有人举起了相机，还有手机，咔嚓咔嚓，还夹杂着几片闪光灯的亮度。即使是白天，他也被这样的亮光闪得有些睁不开眼。
小触手用伞遮了一下光芒。
“请问，我可以离开这里吗？”
小触手觉得自己要维持不住人型了。
他不知道他现在在网上特别火，马路上的高清摄像头正好录到了他的脸，还有他的行为。爆火则至少有一半是因为他的长相，另一半嘛，一个几乎像超人一样出现的家伙，又是异能力者，又做好事不留名，让人拿捏不定他的立场。
异能力者本来就饱受公众批评，几乎走不到阳光下，矛盾也是从未褪去，加上那些混乱大部分都是异能力者造成的，横滨的民众可以说没有人会喜欢异能力者。
舆论风波很容易起来。
小触手是不了解人类的。
非要说的话，他差点以为异能力者是那种魔法少女一样的生物。魔法少女它们触手是很熟悉的，触手族的大家都很喜欢吃。力量又充沛、又坚韧，吃起来嘎嘎美味。
异能力者的能量也很充沛。
但他们不会变身，看起来也没有太多拯救世界的欲望。小触手撑着伞快步走在人群里，慢悠悠地想着。其实也不一定没有拯救世界的欲望，他看过太宰治的记忆，好像就有为了拯救什么的。
到时候他就可以叫太宰穿上漂亮的小短裙，在办公室里面贴贴。
小触手想得可好了。
他挡了一下其他人的视线，最终还是没忍住，把所有过来围观的人都催眠了，这才得以从拥挤的街道里跑出去。小触手松了口气，他答应了太宰治要做一些事，很有契约精神的小触手特别害怕错过时间。
这时候他倒是想起奖励来了，每次完成任务，太宰治都会给一点报酬，虽然和食物没什么关系，但他却由衷地期待起来。
很快，他完成了今天的工作，依然是没有在外面乱逛，寻觅了人类能吃的食物之后就回到了Mafia。
他走向地下室。
地下室如今已经满满当当了，除了少数的房间，被触手塞了个遍。小触手的本体就沉睡在这里，受了伤的触手没有办法维持住全盛的身体，只能窝成一团一团，徒留身体本能的颤动。
小触手摸了摸自己的本体。
既然本体已经来到了这个世界，那么所有的营养，应该是优先供给给本体的。至于他，就不能像之前那样用能量自由生长，只能维持如今的体型了，要是本体想，把目前的能量全交出去都行。
反正太宰治和他们新签了契约，可以稍微多吃一点的。
他只是有些担心繁殖期的事，繁殖会导致触手的力量大大减弱，毕竟是孕育新生命。而现在本体这样虚弱，根本就没有办法完成繁殖的工作，甚至本来就不应该进入繁殖期。
小触手是内疚的，他觉得是因为自己太把持不住了，身体下意识地进入了繁殖期，可能要把本体也拖累了。
……
他心怀忧虑的时候，触肢也会变成发蓝的颜色，因此很明显，完全就藏不住心事。
太宰治瞥了他一眼。
小触手慢吞吞地过来索要奖励：“今天还可以亲吻吗？”
“结束工作后。”
“好哦。”
但其实小触手已经在思考要不要暂停一段时间的进食了，他可以让太宰治自己去地下室那边投喂昏迷过去的本体，直接投喂本体比喂他效率高太多了。
他向太宰治说了这件事。
太宰治挑了挑眉，没说什么，处理了手上的一点东西才放下笔，平静地问：“是自卑么。”
“嗯……嗯？”小触手趴在他的膝盖上，不明所以。
“是觉得自己做不好吗？”
太宰治伸手，这个角度刚刚好，都不用用力，就可以按住小触手的脸，按得唇角微微陷下去，
露出洁白的牙齿和一截粉粉的舌尖。
“什么噢……”嘴巴合不拢，
小触手说话含含糊糊的。
他轻轻地咬了一下太宰治的拇指，舌尖勾起：“我就是很不灵活嘛……人类的身体对我来说太难用了，你又不让我用触手贴贴。”
“可以学。”
太宰治换了个坐姿，翘着二郎腿，小触手没办法把下巴平整地放在太宰治膝头了，他的腹部被皮鞋尖戳了两下，太宰治没怎么收力，几乎是踩在他大腿上了。
小触手迷茫地眨了两下眼睛。
“毕竟，我更喜欢你。”太宰治又说，“如果做不好，那我可就不喜欢了。”
小触手立刻就说自己可以学习的。
……
于是小触手觉得自己要死掉了。
他喘不上气。
“呜……啊……”小触手断断续续地发出声音，想说点什么，但一开口就大脑一片空白，触手汁不要钱地溜出来，小触手觉得自己的人类心脏跳得很快，咚咚咚的，简直要跳出去了，完全就是在融化的前奏，“等等、等等呀……”
他大腿并在一起，夹得很紧。他的腿不粗不细，平常站直的时候，腿间是有那么一条缝隙的，看着也没什么软肉，但躺下来就不一样了，此时背靠着办公桌，大腿和身体几乎呈现一个直角，小腿交叉着，大腿上的肉自然就软软地堆叠起来，又被东西挤开。
小触手手忙脚乱地去抓太宰治的胳膊：“你摸摸我……摸摸我的皮……”
太宰治“嗯”了一声，慢条斯理地拆了小触手的上衣，冰冷的剪刀贴着薄薄的皮肤，伴随着细微的嗤嗤声响，一件微微湿润的白色衬衫很快被剪成了布条，散乱地挂在小触手身上。但衣服掉完了，太宰治也没有把剪刀拿开，而是把冰冷尖锐的剪刀轻轻压在小触手胸前中线，在颤抖的、汗水淋漓的温热身体上划拉，带危险的刺激感。
“有什么不对的吗？”
“皮还在吗？”小触手生疏地在自己身上摸了一把，几乎要哭出来了，“还在，还在就行……我觉得我要维持不住人样了……”
他无意识地晃着脑袋，像是要把那些太超过的感受甩出去，但这都是徒劳的。太宰治把一根他自己的触肢拿过来，正好被撞了一下，“呜噢”地叫出声，张口就咬住了自己的触肢。
怪大的，小触手是正儿八经地咬了下去，把自己疼得眼泪都滋了出来。想把自己的触肢吐出来，结果太宰治还故意捣乱，他一边含糊地叫，一边咬着触肢，连涎水从嘴角流出来了都管不到，看起来比瑟瑟发抖的小兔子还可怜。
“这样可不行。”太宰治轻飘飘地按了一下小触手的腰，“不是很尽责哦。”
“啊、啊……啊？”小触手手忙脚乱地在办公桌上扑腾，像一条溺水的鱼，“为什么……”
“只是腿而已，连一个杯子都当不好。”
太宰治随意说，“你这样我就不喜欢了。”
小触手这两天本来就很焦虑，
被太宰治一说，更是没有忍住，咬着自己的触肢呜呜嘤嘤地哭。
他是不如本体的。
现在更是连杯杯都当不好了。
他有什么办法，他又没有用过，太笨了，没有办法的。刚开始捕猎，什么都不懂，不是故意当不好杯杯的。
小触手绞啊绞。
他的眼神放空了一点，眼瞳忽然上翻，瞳孔也涣散了，短暂的那么一点空白的时间之后，小触手慌得要死。
“太宰！”
他尖叫了一声，“我还保持着人形吗？”
太宰治是真不明白小触手是为什么那么在乎自己的这一张皮，而且老实说他的分寸很好，正常来说是不会把人弄伤的。
但是小触手就很在意。
他觉得自己好像经历了一场小小的死亡。
死了又重生的感觉。
他真觉得自己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了，下意识地就想要逃离，偏偏身体本能还是很想吃的，无论如何都想要吃到，处在满足和陌生的两种情绪里，久久不能回归理智。
等他清醒一点，小触手立刻从桌面上支棱起来，触肢们舔舐着一切湿润的地方，把弄脏的地方都给清理干净了。
他的触肢尖端都变红了，颤颤巍巍地卷着桌面上的用具，重新摆放好，甚至还帮太宰治整理了一下衣服。
小触手什么都能完成。
他揣着一肚子新鲜的食物，在桌子底下昏昏欲睡地消化着，窝在自己的小巢穴里。能听见太宰治敲键盘和握着钢笔写字的声音，听起来有条不紊，而且莫名的带着点优雅，小触手听着都能想象出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来回翩飞的样子，在自己身上来回的样子。
小触手就伸出自己的爪子，观察了一会儿。
同样的手，为什么他就不行？
被他咬过的触手爬到桌子下，委委屈屈地蜷缩起来，乞怜小触手的抚摸。
小触手有点心虚，他摸着自己的触肢，一下一下地安慰它。
但触肢哪里会满意这种不轻不重的安慰？它啪嗒啪嗒地拍打着小触手的胳膊，像一条不听话的大尾巴，就是想要小触手说点什么。毕竟小触手舒服了，但它这条小小触肢没有，还很疼。
于是小触手在桌子底下膝行了两步，捏着自己的触肢，爬到太宰治膝盖边上，仰起脸。
“太宰、太宰……”
小触手低声地叫。
“嗯？”
“这条小触肢想和你生崽子。”
太宰治：“……”
小小触肢：“……”
嘤！小小触肢开始胡乱拍打。它没有呀！
看着太宰治的表情，小触手适时地提出了最近的问题：“我最近可能要生崽子了，应该会是你的崽，毕竟都是你的基因，万一生出来了，你要养呀……”
小触手还没说完，就看见太宰治腾地一下站起来。
脸色很难看。
他把小触手拉起来，强行从桌底下拖出来。
“哎……怎么了？”
太宰治咬着牙：“去浴室清洗。”
小触手愣了两秒。
“我不要呀——”他尖叫，感觉这个比繁殖期都可怕，“吃都吃下去了，我不要吐出来呀——”
第22章 触手！
“我不一定生得出来。”
“我还没有生过。”
“我们触手都是这样的啦……”小触手跪在浴室的地板上,触肢们举着莲蓬头，举得高高的，就是为了防止太宰治碰到,他是绝对不会把吃下去的东西洗掉的，“到繁殖期之后会生一些幼崽,触手不能单独繁殖，肯定是要吃其他生物的基因才能生,我只吃过你的。”
“放心……这些幼崽也基本不会存活，如果你不想养的话,可以不养。”
但太宰治在意的是这个吗？
拥有他基因的幼崽被批量生产出来就已经是一个恐怖故事了,更遑论另一方是一团触手,生出来的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太宰治对触手这种生物稍微有点了解了,他现在懂得也不少。
触手生产,那八成是要把他当苗床了。太宰治完全无法想象自己这样的人，怀揣着一大堆的触手,还得继续在Mafia首领这个位置坐下去。那种画面，他只想象了一秒，就已经足够他找一块儿天台跳下去了。
终于是有什么东西打败了他坚定的计划,太宰治崩溃地想,如果真的要发生那种事,那这个世界他也不想要了,织田作什么的，只要他死了，应该也不会出现太大的意外,所以他还是应该快些死掉。
小触手默默地观察太宰治的表情。
对方的心情，他隐约感受到了一点，他都没见过太宰治那么崩溃。
小触手抿了抿唇。
嗯……
“我知道的。”小触手嘀嘀咕咕了一句,“我又生不出什么高质量的崽，要是现在孕育，本体也会嫌弃我的，我们本来就没有多少能量了。”
他看起来在安慰自己，但眼角眉尾全都耷拉下去了，鼻尖红红的，一看就是委屈，像个陶瓷做的脆弱小人，随时要落下几滴眼泪。
他有注意锻炼自己的柔韧性，加上方才还拉伸过，小触手跪在地上的姿势慢慢变成了小鸟坐。上半身微微往前倾，手臂杵在地板上，泛着粉色的肩头自然往前耸，遮住了前面。但背后的骨骼看着更加突出了，形状优美的肌肉线条一路往下，后腰凹陷下去，更下的软肉又被挤压出来，便有些像揉好的面团，软乎乎的，圆圆的，贴在地板上，让人不由得去思考那地方是不是被冰冷的浴室地板刺激地发红——小触手的膝盖已经红了。
他的尾骨往上，蜿蜿蜒蜒的印着一个空壳的爱心，心性的尖端又长又细，甚至打了两个弯，细细的红线隐没在缝隙里，让人浮想联翩。
触肢在他身上抹了一圈，被太宰治弄出来的痕迹就被修复了。
小触手兀自难过着，太宰治以前说过喜欢他，不过他现在知道这些喜欢都是假的。他今天都不太想要篡改太宰治的思维了，就很惫懒，可能身体都把能量拿去备孕了。
触肢们把莲蓬头高高地挂起来，小触手伸手拎住太宰治的袖口。
太宰治这人不爱脱衣服，连刚才把他剥干净了，整个人也是一副人模狗样的，袖口的褶皱都没有多一份。小触手就特别不理解，衣服那种东西，在身上裹得越多，就越难受，仿佛整个人都被束缚住了一样。
除了遮挡，衣服也不能保护自己。
触肢们三下五除二地把太宰治的衣服脱了，但没做多余的事情，只是缠上去，把他拖下来。
小触手生疏地尝试了一下接吻，磕磕碰碰的。
太宰治没心情陪他玩，心情糟透了，连稍微的安抚都不愿意。这样的接吻自然是没有办法进行下去，很快就结束了。小触手趴在他肩膀上呼呼地喘气，发出夹杂着呜呜的声音：“反正我吃下去了，吐出来是不可能的。”
他有点想要把太宰治对他做过的事情，在太宰治身上重新用一遍，但奈何人类的身体就是有点生疏，而且太宰治也不怎么配合，不耐烦地推了一下。
小触手愣愣地坐在浴缸边缘。
“我也不是一定要生，只是繁殖期到了。”他抱住自己的触手，目光停留在天花板上，“你生气了。”
触肢们软趴趴地搭在所有的地方，它们在水池里，在毛巾上，在挂钩上躺着，在浴缸里流淌成一团。小触手把脸埋在触肢堆里。他一难过就饿，饿了就难受，难受就会更难过，消化速度嘎嘎快，肚子空空荡荡。
触手汁流淌出来，他的脚趾不安地蜷缩着，腹部也微微地抽动了一下，黏黏糊糊的液体随着重力不断低落。
他看起来又要维持不住人样了。
太宰治却忽得收敛起了厌恶的表情。
“只是到繁殖期而已。”有时候小触手觉得太宰治也不像一个人类，人类怎么能做出和自己内心完全不一样的表情呢？
太宰治碰了碰小触手的脸，他伸手捡起一条触肢，把它轻轻地放在小触手的身上。
他说不出太宰治现在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小触手直直地看着那双眼睛，觉得自己大概是要融化在里面了：“嗯……”他小小的回应了一声，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触手们其实是一种没有具体心脏的生物，只有人类的身体才会有心脏，而且他的心脏也在他的身体里好好跳动，被保护得很好。
但小触手现在确实觉得有什么东西狠狠地捏住了心脏，比刚才的碰撞还要激烈，一边咚咚咚地直跳，一边又能感受到心脏跳动的空间是有边界的，会造成回音，而且回音越来越响，简直是轰鸣了。
人类的身体是这样的脆弱，小触手总觉得自己的身体会在什么时候崩塌。
他伸手捏住太宰治的手指，轻轻地挤压，这样会让他觉得自己的身体还是存在的，还是被他所操控的。
即使他觉得太宰治有时候才是他身体的主人。
明明他才是触手、可以随便操控人类、篡改人类的感情，然而他对太宰治的操控却总是不成功，反而是自己要被拿捏住心情了。
太宰治伸出手。
小触手就把下巴轻轻地搁在太宰治掌心，感觉自己有被安慰到，自己一股脑地全都吐出来了：“其实我也不想生的，我还是一条小小的触手，孕育生命会吸取太多的能量，如果我不能提供，就会抽取我的生命本源，生的崽崽太多，把母体吸干净，是很正常的事情。甚至有点触手种族就是一生只能孕育一次，生完就死了。”
小触手停顿了一下：“我还是一条很小的触手呢。”
太宰治有点理解了。
虽然他依然不能接受这样的未来，但小触手和他的阵线一样，这倒是一件好事，至少不会被触手强迫着做一些什么不太妙的事情。
“既然如此，有什么办法可以规避吗？”他问，依然温温柔柔地，同时抚摸着小触手的后背。
“我也不知道，我很久以前就和哥哥姐姐们没有什么联系了，从小到大也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或者是更年长的触手。”小触手回忆了一下，“也许我的母亲就是因为生了许多小触手，消失了。太弱小的触手是没有办法捕猎的。”
小触手其实对亲族们没什么太多的情绪，他们触手一族大多都是独行，从来不群居，毕竟食物的数量也是有限的。
“我算是那种很弱小的触手了”小触手叹了一口气，抱住太宰治，“本体的体型也很小。”
小吗？
太宰治想起自己见过的，铺天盖地的白色触手，完全没有办法想象其他的触手到底是什么样子。小触手对于人类来说已经是了不得的怪物了。
小触手看着太宰治，没说一些别的东西。
其实触手一族也可以用更方便的方法来孕育孩子，比如把太宰治当成苗床，让新生命从他的身体里孵化出来，那样的话，就只会吸收太宰治身上的营养，对自己的影响会小很多。
但小触手不想失去太宰治这样的事物，他可是和太宰治签订了契约的，要给他提供整整一年的食物呢。而且他也很喜欢太宰治的味道。
触手的苗床太多一次性的了，他不觉得太宰治能够挺过去。
……
被抚摸着，小触手的心情终于是好很多了。
触肢们重新在浴室里活动起来，当柔软的触肢遇到一些圆柱形的物体，比如门把手，比如挂着浴巾的圆杆，就会忍不住缠绕上去，触肢尖端下意识地摩擦。小触手是有点饿了，情绪也是一种消耗，他的肚子开始咕噜噜地叫，哪怕其实自己才刚吃过。
他舔了一下太宰治的手背。
没有被拒绝。
于是小触手低头，舌尖探出，从手背的骨骼一直滑到微微突出的腕骨。湿软的舌尖在圆润瘦削的手腕内侧蹭着，又落到掌心，一下倏地加速，一下又慢悠悠地打转，沿着掌心的纹路描摹。他的舌尖确实没有触手灵活，也没有触肢尖端那么光滑、柔软，用力时带着舌苔的触感，没轻没重地舔舐着。
太宰治捏住他的舌尖。
如果是触手，他肯定是抓不出的，触肢们会从他的指缝里溜出去，甚至反过来缠住他的手指，但小触手的舌尖就不一样了，被他夹住只会呆住，像个cpu停止运行的傻瓜猫猫一样，满脸都是疑惑。
“唔？”
小触手想咬一口，但是舌头被抓住了，咬不到太宰治的手指。
“饿了？”
小触手在微弱的范围内点头。
“可你才刚吃过。”
其实小触手是有点想要让自己的舌尖脱离苦海的，也有后仰用力，奈何不太敢用力，只能像只猫儿似的，用嘴巴呼吸。
太宰治忽得松手。
“咕！”
小触手正在较劲呢，没了舌尖上拉扯的力度，坐在浴缸边缘的他立刻就失去了岌岌可危的平衡，而且他身下都是滑不溜秋的触手汁，顿时很丢脸地摔到了浴缸里，勉强被自己的触肢们接住了。
触肢们从浴缸里逸散出来，活蹦乱跳。
摔得有些痛，但这反而让小触手忘记了刚才的不高兴，也短暂了忘记了繁殖期。他的小小大脑里只能记得住一件事，难过的时候是难过，高兴的时候是高兴，饥饿的时候当然满脑子只有吃饭。
他从触肢堆里爬出来，张口就想咬太宰治的邪恶手指。
太宰治给吃的，人好。
手指抓他的舌头，手指坏。
结果小触手刚张口，太宰治就把一条触肢塞进了他嘴里，一下子就把口腔填满了。
这其实也难不倒小触手，这边的触肢都是自己人，随着他的心意而动，虽说太宰治总是不让他用触肢来进食，但没有禁止触肢进行捕猎的行为。柔软而淡白色的触肢一圈一圈地缠上太宰治的胳膊，很快就把人控制住了。
太宰治其实也是一个极度苍白的人，小触手只是身上没什么黑色素，太宰治却好像连血色都没有，触肢在脚踝上缠了一圈又一圈，相当用力了，却也要过一会才能看见血色泛出来，被触肢勒出一圈圈的红痕。
触肢把太宰治的一条腿吊起来，尽可能地拉伸，直到太宰治脸上明确地露出疼痛的表情：“差不多了。”大抵是因为重量都集中到了一条腿上，他的脚背绷得很紧，只有脚尖碰着地面，眉尖都皱在一起了，脸上是一种很无奈的表情。
小触手特别得意，坐在自己的触肢上面晃小腿：“让你抓我的舌头。”
他扑过去，伸手握住，像那些柔软的触肢一样卷上去。
其他的触肢在镜面上抹开。
小触手就按着太宰治，一起贴到镜子上去，水雾不断出现，又被触手擦干净。
“心口也有一个契约纹。”
小触手的视线落在镜子上。太宰治肚子上的纹路他已经见过很多次了，也描摹过很多次，很喜欢看着那些红色的细线慢慢变得更加鲜亮的样子。但心口的纹路不属于他这一条触肢，非常陌生，他还没怎么仔细观察过。
小触手把另一只手覆盖上去。
沿着细细的红线，一点一点地按压过去。
他觉得很奇异，那明明是自己的，是本体的，可是他竟然觉得有些陌生。
特别是，当他碰到那些纹路的时候，太宰治也会轻轻的颤抖。
小触手觉得自己好奇怪哦。
他把触肢分泌出来的液体涂抹在上面，覆盖住了心口的纹路，第一次不太温柔地张口咬了下去，咬在太宰治肩头，埋在他身上，吸吮着皮肤下面的鲜血。血液也算一种食物，只是他长大以后很少吃了。
太宰治僵了一下。
热气又一次呼在了镜面上。
第23章 触手！
触肢们把镜子舔了很久,并且抱怨似的戳弄太宰治，嫌弃他把食物弄洒在镜子上了。
但它们只是小小地抱怨一下，因为太宰治被触手们弄得小腿抽筋了。
小触手也不知道太宰治的韧带这样脆弱,只是被拉扯着就抽筋了，他都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的。
小触手只能用自己的触肢给太宰治按摩,带着倒刺的触手哒哒哒地震动起来，模仿着逛街时看见的按摩仪。
太宰治“唔”了一声,捂住了眼睛，真的觉得触手实在是太笨了,总是在一些无关的时候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举动。
小触手猫一样舔着手指,从指根舔到指尖,把上面沾着的都吃掉了,才收拾起混乱的场面。触肢们先是把墙壁上的液体给舔干净了,然后清理了一遍太宰治，最后把衣服给拿出来,替太宰治穿上。
“总之你放心，进食和孕育新生命是没有直接关联的。”小触手可谓是想尽办法，想要吃点东西,“其实我也不知道,到底怎样才能生出幼崽,也许这些相关的知识能够在本体的记忆里找到。我们触手一族很多记忆都是来自基因传承的。”
太宰治散漫地点了一下头,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明天和我出一次门。”
“嗯？”
小触手惊诧地看了太宰治一眼，他不怎么喜欢穿衣服，于是从墙上捞了一条干净的浴巾,裹在身上。
太宰治要出门？
这可真是少见。根据他的观察，太宰治的行为逻辑符合现代社会的阿宅，他完全不出门,吃喝住行都在这个Mafia大楼里面。甚至都不会离开办公室，想要什么都是秘书来做。
小触手是见过太宰治的秘书的。毕竟贴身秘书，总是抬头不见低头见。那是一个很沉默的女性，很干练，总是很少说话，看见他坐在地上也不会提出什么疑惑。
小触手对她的印象，就是对方总是端来各种各样的健康食物，而人类总是拒绝食用，或者是吃得很少。大部分时间都只是喝点咖啡，叫他吃两片面包都好像在吃什么毒药。
小触手还蛮可怜那位女性的，他知道的，投喂太宰治特别难。
另外就是对方总是能及时准备好各种衣物，有时候一些东西被小触手破坏掉了，对方就能马上准备全新的。
——特别是那种能把他困住的玻璃杯。
所以小触手听见太宰治要出门，真是相当惊讶。毕竟都有这样好的秘书了，还有这样好的居住环境，每天除了在办公室工作，还有他坐在身边陪着玩。根本就不会无聊的。
“是出门做什么呀。”小触手问，“我觉得外面是有很多人类，很多食物的，你也终于要出去捕猎吗？”
太宰治：“……”
小触手真是满脑子都是捕猎。
不过，他的这种行为，何尝不是人类世界的一种捕猎呢？太宰治摸了摸小触手的脑袋：“还记得你昨天救过的人么。”
小触手想了想：“记得的。”
太宰治和他说的时候，就已经和他说了，到时候见到受伤的人类，允许小触手吃掉一部分多余的血液。
小触手是不挑食的，所以他把那些掉在地上的血液和身体碎片吃掉了一部分。哪怕这些东西都已经沾到地上的尘土，脏兮兮的，他也全都吃干净了。然后才用那些能量来治疗地上几个快碎掉的人类。
他记得自己吃过的血液的味道，一般般，感觉现在的人类都是亚健康人群，其中更是有一个格外难吃的，特别的油腻。
其实太宰治的血液也不好喝，但是小触手不会说出来，小触手要照顾人类的心理健康。
他只会疯狂夸奖太宰治生产的食物实在是太好吃了。
小触手要努力地鼓励人类。
“所以我们是要去见他们吗？”
小触手疑惑地皱眉，“我也没有改造过他们的身体呀，更没有在他们身体留下什么。”
太宰治顿了一下：“他们是来感谢你的。”
这时候太宰治的神情就有些莫名了，明明眼尾还带着一点舒畅的绯色，整个人的气质却陡然变得诡秘起来，仿佛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坏水了。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个软软的猎物，而像是优雅的捕猎者。
但小触手只会觉得这样的人类看起来真可爱。
……
第二天，到了下午的时候，小触手正在Mafia的外沿上晒太阳，把每一根触手都晒成阳光的味道，忽然被太宰治拉了一下，他就知道是要出门了。
出门要穿得像个正常人类一样。
这是太宰治说的。
Mafia只有黑色的西装，小触手就变了一套出来，穿在身上，看起来是衣服，其实什么都没有穿。
“出门！”
天已经黑了，他很喜欢这种刚刚暗下去的天气，黄昏的橙色光芒沾满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天边依次蔓延过去彩虹的颜色，东方的天空已然变成了暗暗的靛青色。
云彩不多，是很好的天气。
似乎是因为Mafia这边血腥气太重，也没有什么小动物，特别安静肃然。
小触手第一次看见那么多穿着西装的、看起来就很美味的人类走过来。他跟在太宰治后面，自己觉得自己很隐蔽，于是放心大胆地观察所有的人类，在内心评判他们的美味程度。
有时候看得太沉迷了，走的速度就会变慢，于是小触手就只能加快两步，重新跟在太宰治后面。
真好，他喜欢mafia，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太宰治有那么多美味的下属，自己却不锻炼身体。
太宰治进入了铁皮四轮车，小触手也紧跟着坐进去。
“好多人噢。”他感叹。
小触手紧接着看见了太宰治的秘书，芥川银，还有他的下属，中原中也。
这两个人他都害怕的，立刻又往太宰治身边靠了一点，弱弱地补充了一句：“好……好多人噢。”
他还以为是只有自己和太宰治出门，约会什么的。
中原中也不由得多看了小触手两眼。
挺神奇的，小触手是那种一眼看见会觉得惊艳，第二眼就开始觉得过于非人，看习惯之后却能无视掉那些美貌，看出那副皮囊下的……弱智。
笨笨的，有一种纯天然的感觉。
也不知道太宰治是从哪里找来的这样的人物。
小银更是眼观鼻鼻观心。她其实以前都是负责管理太宰治的生活问题的，虽然从来就没有管到过什么，毕竟她没有办法、也没有地位来劝阻首领。然而，从某一天开始，白发的青年忽然出现在了首领办公室，没有监控，没有身份，没有任何的信息，却可以让首领强制休息。
小银有时候看着他都会产生一种陌生的亲切感，仿佛他们已经认识很久了。
真是可怕的人。
虽然什么都不知道，但小银已经隐隐约约猜到这位青年的能力了。
真是令人可怕。
……
小触手还在兀自难过着，他昨天听到太宰治要他出门，还激动了好久，甚至去网上查了一圈，横滨哪里有什么好吃的，他想要带他的人类出去觅食，然后在外面合理地吃掉他的人类。
结果现在人那么多，根本就没有办法吃嘛。
他好难过。
小触手在车里面轻轻地动着触手，根本不敢变成非正常人类。没有人说话，于是他也不敢出声，保持安静，连系安全带的姿势都非常的标准。
活脱脱像一个商场里的人偶。
昏昏沉沉。
他没有做过这种铁皮车，但是感觉不太舒服，车里的空气不够流通，而且晕晕的。小触手不知道自己的这种情况是晕车，他还以为是自己的问题，于是愈发严肃，把铁皮四轮车当成了和穿越空间一样的东西，消耗他的力量。
他闭上眼睛，不想说话了，手指攥紧了一会儿，松开，落在一边的时候触碰到了太宰治的手指。
太宰治没有躲，于是小触手的手指就这样一直覆盖着。
直到目的地到来。
小触手晕乎乎地下了车。
太宰治只说有人要见他，没有说要和很多人类见面，而且是一个特别闪耀的地方。小触手隐约在网上见过这个地方的介绍，说是要有很多钱才能进来，甚至有钱都不行，得有一点人脉。
不仅如此，这边的服务也是广受差评，说是太高傲了，经常蔑视客人。
小触手就心想，这种地方，他们是不是要被骂呀？
他摇摇晃晃地跟在太宰治的后面，就看见被人说很高傲的服务员，不要太顺从地鞠着九十度的躬，几乎要弯到地面上了。
小触手被四轮车甩成浆糊的脑子终于想起来太宰治也是一款总裁了。
很好。
小触手的胸膛又支棱起来了。
这是一个慈善晚宴。
对小触手来说，这种宴会，统称为人类的生活，和他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他来到这里，也都是因为太宰治说想要出来。而且他以为是和太宰治自由地逛逛，结果是在一群人围着的情况下，来到另一个密闭的小房间。
茶点、饮料。
人类，人类，和人类。
小触手茫然着。
他都有点不理解了。
幸好太宰治带来的下属都没有跟过来，都是在外面守着，这让小触手能够稍微自由一点了。
他想要用触肢卷起茶点来闻一闻都不敢。
他又觉得昏昏欲睡了。
“睡吧。”太宰治说。
“可以吗？”当小触手说出这种话的时候，他其实已经当着其他人类的面，蜷缩在沙发上了。不能盖上触手，他就自己去把太宰治的外套脱了，顶着其他人的古怪眼神，盖在自己身上，当做一个简易的小窝。
“我不是睡觉。”小触手强调，“我只是休息一会儿。”
没有人理他。
他就用透明的触肢尖端勾了一下太宰治的手腕，偷偷地、小声地说：“原来你喜欢在这种环境下被吃吗？我之后会努力的。”
太宰治：“……”
“你最多能影响到多大的范围。”太宰治也小声地问了一句。
“唔……”小触手思考了一下，他最近营养好，但害怕繁殖期，存了一大堆能量全交给本体了，自己剩下的不多，“可能……这个房子内的人类都可以被我影响到？”
“再远就不行了……你问这个做什么呀。”小触手心想自己又不能吃其他的人类，而太宰治……“难道你的食谱也变得和我一样吗？”
小触手忽然不困了，从沙发上支棱起来：“这个好呀，这个很好吃的！”
太宰治：“……”
他把小触手按在了沙发上。
第24章 触手！
其他人眼观鼻鼻观心。
小触手的声音实在是太大了。
他自己觉得自己是很小声的说话,但其实在这种密闭的包厢内，众人又都是训练有素的Mafia成员，哪怕可以不去听了，那声音都自己钻进耳朵里。
……这世界上竟然有人和首领说话这样放肆。
真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人物。
首领对他的态度也很微妙,各种冒犯的话语说了都不生气……更加做实了太宰治最近找了个金丝雀小美人的传闻。
而且小美人看起来已经被太宰治迷得七荤八素了。谁都能看出来,小美人对所有人类的态度就是太宰治,和太宰治之外的其他人。明明都处在一个房间里，可自己却好像成为了空气，整个脑袋都闪闪发光。
真是坐立难安。
芥川银就觉得自己练习的本事还不到位，她是接受过暗杀训练的，平常能把自己的气息控制地很好，存在感也会很低，但现在,她真心觉得自己头顶在闪闪发光了。被太宰治打发出去，都是松了口气的。
小触手不知道其他人类的想法，事实上，他也不曾在意过。他只是专注地窝在小小的沙发上休息。包厢的灯光调暗了,他觉得比刚才更舒服一点,可以自由地在角落里生长。
衣服上有一点太宰治的气息,小触手很喜欢。这一件衣服还没有被他吞噬掉，太宰治出门的时候拿了一件全新的衣服——事实上，首领的常服都已经被他同化了，变成了那种可以随时长出细小触手的衣服。
这很方便,可以按摩到身体的每一个地方,有时候太宰治累了，他就会让衣服内部长出许许多多的触肢凸起，给人按摩。
那些小小的触肢还都是带有毒性的,大部分拥有一些麻痹的效果，就算力度用得有些大了，也不会把人按疼，从脖子到脚趾都能照顾到。还有一些触肢则是会分泌一些保养的液体，让人类的身体一直维持在高度敏.感的状态。而且这样的话，完全包裹住，怎么样都不会把食物漏掉，
不过太宰治似乎不是很喜欢这种感觉，每次都很抗拒，宁可小触手自己来。偏偏小触手的人类身体不擅长按摩，这两天都在网上学习教程，疯狂学习能够让人类感到放松的按摩。
太宰治好像一直不喜欢触手塞满整个空间的感觉。
但是小触手喜欢。
小触手觉得挤压、拥抱、贴紧可以让他获得更多的安全感。在衣服里面，空隙就只有那么一点，触肢游走的时候会被布料和肌肤双重压迫，把西装的布料撑起触肢的形状，一条条的，他非常喜欢这样做，觉得这样比把衣服都脱掉还要快乐。
触手窝在太宰治给他的外套里，只觉得自己越想越兴奋，透明的小触肢都要站起来了，要从布料里冲刺出来了，很想现在就把太宰治给狠狠抓过来，包裹住，挤压，吃掉。
小触手的脸红成了一团。
好在在场的所有人类都不像他这样，满脑子都只有其他的东西。因此即使有人发现了异常，
也不会知道小触手的脑子里飘过去了怎样的画面。
他们是真的来工作的。
作为一个庞大的组织，
和其他势力搞好关系是必须要做的事情。虽说太宰治拉的仇恨远远大于合作对象，但表面上大家还是和和气气的。
只是到现在，那些人物还在摆着一些无意义的架子，约好了六点见面，都已经六点半了，还把他们晾在这里。就怕连谈合作都是假的。
“抱歉抱歉，迟到了一会儿。”
小触手往门口看了一眼。
是一个普通的人类。
是一些和进食无关的事情。
他对这种事情没有任何的兴趣的。哪怕这些人类正在看着他，对他投来了一些好奇的视线，但因为小触手觉得他们都很难吃，所以根本连动都不想动。
伪装人类什么的……小触手从来都只在嘴上说说而已。人类这种东西，他只会对太宰治保持有一点的尊重。
“过来。”没多久，小触手听见太宰治轻轻地叫了一下他。
小触手懒懒地伸出了一只手，搭在太宰治胳膊上：“好累的。”
他哼哼唧唧的，从沙发上坐起来，没有穿着鞋，裤腿提上去一截，他赤脚踩在地板上，又缩了回来，把沙发上那件一看就昂贵的衣服丢在地上，然后自己踩上去。
“早知道今天就不和你出来了。”小触手对旁人的目光视若无睹，“我觉得很无聊。”
太宰治低低地笑了一下。
小触手也不知道他笑什么。他抿了一下嘴唇，脸颊鼓起来一点。他觉得其他的人类就是很无聊嘛，看见他都不会呼吸了，精神防御好像也很差，小触手几乎可以确定的，这种人类，他只要稍微碰一下就会被他永远地改造思维。
他现在更喜欢吃太宰治这样的，有点韧性的，对这种普通的食物已经开始变得有些挑剔了。
小触手被按着和人类们见了个面。
作为……异能力者。
……
这样一天下来，小触手的心情已经跌倒了低谷。
他想象中的出行，玩耍，吃饭，私人的空间，隐秘的氛围，一些超过的接触。现实是坐在房间里，保持人偶一样的表情，和新来的人类握手，然后被看着，聊天。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快结束了。
似乎在场所有的人类都露出了一种高兴的表情，他们的脸上挂着微笑。然而小触手却能很清楚地感受到，所有人的心情好像都不是喜悦的。
人类是一种普遍口是心非的物种。小触手想。
他太无聊。
在太宰治和其他人类聊天的时候，他不想坐在沙发上了，坐着也没有办法贴贴。
出去是不可以出去的，小触手被要求坐在这里，于是他只能偷偷把自己的触肢放出来。那些可以完全变透明的细长触手，沿着墙壁一路下滑，顺着门缝爬出去，就这样场馆里探索起来。
先是走廊，小触手在那些花里胡哨的景观植物边上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有趣的东西，于是上了天花板，在一个又一个的灯泡边上蜿蜒爬行。大厅里的灯就亮很多了，还挂了许多水晶来折射光线，没有人会发现一条透明的小触手在天花板上爬行。
小触手看了看，注意到了用餐的地方。
那是两张长桌，铺着干净的白布，金色的托盘大大小小，精致且华丽。上面的人类小点心每一块儿都特别小，也就两三片指甲盖的程度，小触手比划了一下，下意识思考了一下太宰治的口腔，觉得哪怕是太宰治那种嘴巴不愿意张大的，也可以一口气在里面塞三块小点心。
漂亮，但他不想吃。
小触手继续搜寻。
大厅的中央有一片演奏的区域，都是古典乐器，小触手只是靠近了一下，就觉得钢琴的共鸣吵到他了，顿时远离开去。
他又回到了自助茶点区。
触肢卷起一块儿。
嗯……
不在他的食谱范围内，但是先吃一口吧。
小触手就这样胡乱品尝着，直到他爬到了放满玻璃杯的地方。
它不喜欢玻璃杯。
自从被玻璃瓶子困住过，小触手就再也不喜欢玻璃这种东西了。即使是敞口的玻璃杯，它也很只会在玻璃杯的杯沿上转一圈，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绝对不会窝在里面。
太宰治房间里的杯子就总是装着咖啡，而他不喜欢咖啡的气味。
这些杯子里装着的又是另一种东西了，挥发性的气体，闻起来倒是很香。小触手暂且也没有别的事情做，于是把触手尖尖放进去，吸吮了一下里面的液体。
……味道还可以。
小触手又探向了另一个杯子。
于是在太宰治回头看向小触手，试图把这家伙带走的时候，触手已经不会动了。
触肢软绵绵地耷拉下去，都没能维持住透明的颜色，就这么露在空气里，要不是太宰治眼疾手快，把东西收了回去，小触手就要把一大堆东西给露出来了。
他也就几分钟没看，发生了什么？
小触手茫然地看了他一眼：“太宰……”
他呼吸中开始带有酒精的气味。
太宰治：“……”
有的触手，看起来在窗边发呆，其实已经跑出去喝了一桌子的酒了。
偏偏触手这种生物消化起来还特别快，酒精很快就顺着触肢来到了小触手的中枢神经，整团触手都被酒精占领了。别说智商了，小触手现在只记得自己是一团软乎乎的史莱姆，只会瞪着眼睛看人。
太宰治闭了一下眼睛。
他知道今天顾着别的事情，没关注小触手，失策了。
……
小触手也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从房间里出去的。
他是一团史莱姆，没有脚，也没有腿，身上也没有什么触肢。被软乎乎地塞进车后座的时候，还十分顺畅地从衣服里面滑了出来——衣服本来就是触手，直接一键卸货。所幸太宰治早有先见之明，把车后座的挡板给拉下来了，也没有和别人下属坐在一车。
小触手软手软脚地趴在他身上，整个身体都开始散发出甜甜的香槟味道。
他张口，舌尖耷拉着，忘记怎么用舌头了，也忘记要说什么了。
只能抓着太宰治的手，把他的手指按在自己的后腰，抚摸那团契约纹。
“热……”
小触手抱着太宰治，闭着眼睛蹭他：“太宰、太宰……你好香……”
他简直像一个酒精果冻了，太宰治怀疑他把整个场馆的酒都给喝掉了。
“醒一醒。”他拍了拍小触手的脸，“你应该有办法把多余的酒精从身体里排出来吧？”
“有啊……我已经在努力了……”小触手迟钝地笑了一下，把太宰治地手往下拉了一点。他想坐着压在上面，但是因为酒精的缘故，整个身体开始失去方向感，晕乎乎的，怎么都对不准，只能皱着眉调整腰肢的角度，看着反倒是故意上来蹭。
一点晶亮的触手汁从指缝间滑落。
“这不是已经在努力了吗……”
第25章 触手！
“呼……”
小触手难耐地皱眉,把身体里的酒精挤到一个地方去，于是觉得更加热乎起来，一碰就颤抖。
路上不平稳，好像有什么撞击的声音,又或者轮胎磕着石子了,陡然震了震,弄得小触手很不高兴了。本来就晕车，还晃来晃去，弄得他觉得自己的胃都要被顶出来了，十足十的难受。
“下次别喝酒了。”
太宰治按了一下小触手的后颈。
小触手分泌了一大堆富含酒精的触手汁，直接把他的裤子也弄报废了，本来上半身的外套就被小触手踩了两顿，现在连裤子也没了。太宰治只觉得自己出门一趟,报废了不少东西——比如眼下这辆车。
大概是不能要了。
小触手凶巴巴地：“为什么不能喝？你又没管我的其他食物，你连喂饱我都做不到。”他眼尾发红，赌气似地鼓着脸颊，很放肆地叫了一会儿,然后又觉得难过起来。
“怎么那么吵嘛……”他的触手不自觉地跑出来,“什么东西一直在外面吵。”
“来杀我的人。”
太宰治抱了一下小触手,两个人一起倒下。几乎是瞬间，一颗子弹穿透了防弹玻璃，钉入车座。
“啧。”
这强度总归是不太正常的，太宰治很快判断出来,对面有相关的异能力者。
动作太剧烈,小触手只觉得内里被搅得天翻地覆，“哇”得一下吐出了一大堆触手汁，头晕目眩的,根本不能理解发生了什么。
但是很不高兴。
因为刚才抱在一起贴贴的时候，是很平和、很舒服的，他已经在很努力地把身体中的酒精挤出来了，结果被这种事情打断。
“什么人啊……”小触手往玻璃外面瞪了一眼，软乎乎的。
太宰治安详地闭了一下眼。
他不太舒服，只觉得如果外面和小触手都不停下的话，自己可能会被弄断掉。而且，万一运气不太好，下属或是敌方过来了，八成就要看见他这副绝对不能播出的模样，到时候港口Mafia首领的丑闻就要飘向整个日本了。
太宰治微微地吐气。
苦笑。
他的接受能力已经很强了，或者说，已经麻木了。摊上了那么一个小触手，一个只知道进食的小触手，被随时随地当做食物的感受可不太好。唯一的好事就是这团触手不像他的本体，没有那么强的攻击性，也很容易被骗到。
小触手狠狠地抱住他，醉了，把握不好力度。他能隐约感受到一点太宰治的心情，没有排斥拥抱就抱住了。
他摸到衣服里面，那团炙热的契约纹，因为小触手的状态不正常，也开始发热。小触手觉得太宰治也是饿的，他有一段时间没有喂食触手汁了，他们的契约有一部分会影响到这里，很容易把人类变成没有触手汁就活不下去的生物。
等他吃饱了，就去投喂太宰治……小触手迷迷糊糊地想。
他的触肢铺开去，
从马路上爬出去，
找到了吵吵闹闹的几个人。
似乎有人看见触肢了，但是一时间场面太混乱，没有人拦着。
于是小触手掀翻了地面，按倒了所有吵闹的人类，连Mafia自己人都没放过，统一全都按倒。
终于安静了。
小触手把胳膊撑在后车座上，上半身支棱起来，想要坐起身，结果一下子太用力，后脑撞了一下车顶。他顿时不动了，舌尖耷拉着，末端像触肢一样泌出一点唾液，自己舔了舔唇，看起来就像是被撞傻了。
“继续。”小触手初心不改，“我觉得我马上就能把所有的酒精榨出来了。”
……
小触手的宿醉果不其然很严重，他对酒精的耐受度很差。
睡了足足两天，等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彻底忘记了自己做过什么。
太宰治说他摸到了酒窖，把里面桶装的陈酿吃了一半，现在那边正在查监控，看到底是谁那么没良心，害他们损失了千亿美金。
小触手只会“啊”。
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倒是觉得自己的身体很满足，有一种难言的舒适感，醺醺然的，刚睡醒就把自己摊在了地板上，像一只受孕的猫，抱着触肢打滚。
酒精消化了，满满当当的食物还没消化。
总感觉在不知道的时候做了快乐的事情。
触肢也都鼓鼓胀胀的，一摸就很圆润，他怜爱地摸着自己的触手。那些白色的触手大多很干净，触肢们是很擅长自我清洁的，但有时候也会进行互相帮助，帮忙舔舐粘上去的液体。
小触手当然也保留着这个习惯，满足地抱着自己的触肢舔来舔去。
太宰治偏移了视线。
他很容易就想到在车里面发生的一切。那辆车现如今已经拿去销毁了。
事情闹得不小，所幸小触手当时控制住了附近的所有人，被酒精控制、表情彻底崩坏时，还顺便把附近所有人的大脑入侵了一遍，清空了所有人的记忆。
监控什么的，太宰治去解决了。
大约只剩下他一个人记得那些荒唐事了。
小触手是真的很能出水，看起来满满当当的触肢，其实里面装的绝大部分液体都是水分，在太阳底下晒多了都能缩水，太宰治抱着他的时候感觉都能听见里面的水声，摇摇晃晃、咕咕叽叽的，就像装了一半液体的水球，轻易地晃动着。
他摇了摇头，把自己大脑里的水分给去除掉。
又是相安无事的几天。
哪怕没有任务，小触手也会出去玩了，大部分时候是去地下室投喂自己的本体，偶尔是真正地伪装成人类出门，每次都会摸走一些钱，然后花在不知道什么地方。
太宰治对此管得不是很严。
只要小触手别天天想着吃饭，什么都行。
“我想出去玩。”之后的某一天，小触手说。
“你随时可以出去。”
“不，我想和你一起出去。”
小触手坚持，“出去玩。”
出去玩。
出去。玩。
这两样东西对于太宰治来说都挺陌生的，玩耍好像是一种被他优化掉的东西，或者说，某种意义上，玩弄生命和人心也是一种玩耍。他也不是不玩，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而且很幼稚，让他现在看过去的自己，就是纯纯的幼稚。
而对于小触手来说，玩耍就是在不同的时刻，不同的地点，玩弄人类的棍棍和杯杯。
他把一张宣传单放在了太宰治面前，那张单子也说不上多有趣，挺廉价的，是那种路边被人强塞的质量。太宰治只看了一眼，就把它折了起来，扔进垃圾堆。
小触手又把那张纸从垃圾堆里捡出来，摊开。
“这里。”他摇晃太宰治，“出去玩。”
“……”
那是一个游乐园的宣传图。
太宰治对这种地方从来就没什么兴趣，最多就是在游乐园处理过火并。他对那些毫无刺激感的游乐设施没太大的兴趣，总得来说没有边上的游戏厅好玩。当然，如果过山车能在中途停下来，他还是会感受到一点点的乐子的。
但现在太宰治已经当首领当了一年了，不可避免的开始失去了很多娱乐——是那种从灵魂层面的失去，提不起兴致了。
“没空。”太宰治瞥了一眼，“我有自己要做的事。”
“只是抽一天、半天……我觉得你有空的。”
太宰治压根不想理会小触手，他随手把一堆东西丢了过去：“这是接下来的工作，如果处理完，也许会有一点时间。”
触肢捡起那些东西。
好多条触肢凑在一起看。
嗯……没看懂。
但是小触手也没说什么，默默地把那些东西都看完了，然后僵硬地同手同脚地往边上走，找了个阴暗的角落，自己生长起来了。
太宰治便以为他已经放弃了。
过了半个月。
小触手吃完饭，倏地冒出来一句：
“其他的事情，我做完了。”
触肢在他身后晃啊晃，像邀功的小狗，小触手抿了一下唇，没有说更多的话，但是软乎乎的，微微前倾，期待得不行。
太宰治：“……”
“工作是做不完的。”太宰治说，“现在我们有更多的时间去做别的工作了。”
小触手很不高兴了，他以为自己做好了工作，又做好了杯杯，是可以被奖励的，结果什么都得不到。
他最近收放自如的触手冒了出来——从椅子上长出来。那些触肢捆着太宰治的大腿，非常的躁动，对于最近太宰治的冷淡感到不爽。
于是太宰治想起来，小触手确实很久没有作妖了。
小触手这种生物，安分个几天已经是极限了，如今忽然提出更多的要求，太宰治不知怎的，也没觉得哪里有问题。可能他的大脑也开始逐渐习惯了小触手的改造，已经有点分不清哪些是现实，那些是虚假信息了。
再不答应，小触手就要让椅子上长出一大堆触手了。
太宰治微微叹气：“行。”
小触手刚要狂喜。就听见太宰治说：“但我出去这件事不能被第二个人知道。而且……”他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小触手，“你可要保护好我。”
小触手狠狠点头。
他只是想逛一逛游乐园而已，游乐园的东西都感觉很神奇的。
他这几天在外面到处乱逛，听说游乐园是一个人类很喜欢去的、交流感情的地方，特别是摩天轮啊什么的。不过小触手偷偷进去过一次，他觉得里面的旋转木马更有意思，想和太宰一起骑在上面上上下下，右右左左。
不论如何，太宰治同意了他的外出野餐邀请。
他已经学习了很多奇妙的知识，肯定可以像本体一样，让太宰治高兴起来的。
第26章 触手！
小触手其实已经偷偷把游乐园的部分东西给吃掉了。
到时候太宰治就可以被他捆在旋转木马上了。
他也不会让别人看见太宰治,本体已经把游乐园地下的大部分东西都吃掉了，正在地下偷偷地生长。到时候本体可以把整个游乐园都笼罩住，他可以和太宰治自由地玩耍一会儿，绝对不会有人来打扰。
——太宰治出门的时候总是被其他的奇怪人类打扰,有时候在办公室,都会遇到一些奇怪的人。那些人往往对太宰治抱有强烈的情绪,特别强烈，简直就是要立刻扑着冲上来。
但他们又不一定完全认识太宰治。
至少在小触手陪着太宰治的这段时间里，他已经遇到好几个看见他就大叫着冲上来，和他贴贴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
太宰治说那些都是他的仇人。
小触手也不能理解。
首先小触手觉得太宰治非常美味，不应该有仇恨，其次小触手觉得自己应该不像太宰治，至少不像太宰治那么坏,他是很乖巧可爱的，最多就是喜欢坐在触手堆上发呆，怎么看都不像是太宰治这种天天只知道工作、不知道吃饭喂饭的恶人。
所以小触手根本没有办法理解自己为什么会被当做首领。
就……
难道他看起来很邪恶吗？
他纯白的触手可是被很多触手家族的成员夸过可爱的，白白的也很少见,只是不像那些黑色触手那么有攻击性而已,实际上还不是可以长出很多很多的倒刺,马上就能把野生人类毒倒，统一打包起来。
有时候太宰治会要求他把这些人类给洗个脑，有时候不会，就直接丢掉了。丢去哪里了小触手也不知道,Mafia其他成员也讳莫如深的,基本不会说。
是的，他现在偶尔是会和其他人类说话的。
小触手表面上看起来是个社恐，实际上也是一个社恐,完全不敢和人说话的，也不敢盯着人家的裤子看，只能盯着地面，偶尔会幻想一下对方的味道，会不会和太宰治一样不健康。
但其他成员不这么认为。
小触手和他们说话的时候，他们才是不敢说话哩。
这么一个漂亮的青年，走过来的时候感觉魂儿都给勾走了，下半身的魂儿勾走了，上半身的魂儿也跟着走了。这位可是能和首领滚到一张床上去的主。无数人无声地躲避。谁知道这家伙到底有什么本事啊，到底是怎么才不会被首领玩坏啊。
而且谁知道首领在这种事情有什么爱好，万一多说了什么，或者碰了一下小触手的身体，会不会第二天就被拉出去砍了手。
小触手才不知道他们的想法，小触手只觉得自己已经伪装成不错的人类了，至少其他人都没有发现，最多就是不爱和他说话。这倒也没什么问题，毕竟他听说过，人类是一种奇怪的生物，不像触手一样，比较自来熟，陌生的饭也吃。人类是只和自己熟悉的人说话的。
所以小触手没有强迫其他人和他聊天，都是抓住，随便问几句。
有时候他也会抓住几个人，把他们关在一起，然后充满羞涩地问，他是否已经长得像一个人类了。
大部分时候都是会获得一些温柔的答复，大家都点着头，说他简直不要太像人类。少部分时候对方会尖叫，但小触手问他为什么要尖叫的时候，对方就说他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
于是小触手就会高兴地放过他们，把他们的记忆修改掉，重新放回原来的位置。
小触手自己觉得自己是很低调的。
现在他要低调地走入游乐园了。
太宰治叫他多穿一点，挡住脸，小触手就照做了，甚至给太宰治也准备了一件美丽的触手服，可惜被拒绝了。
出门也是在所有人不知道的情况下出门，小触手和太宰治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他用了一些手段，让他们两个人都半透明了。
——虽然这没什么用，红外的监控依然能看到他们。
但太宰治没戳穿这一点，沉默地跟着小触手走了出去。
……
新鲜的风吹拂到脸上。
太宰治浅浅地呼吸了一下。
有点陌生。
除了小触手，没有其他人的保护，没有车，只有两条腿。也没有穿平常的那些西装，更没有戴上围巾。甚至被小触手扒掉了绷带。
太宰治忽然觉得外面的世界有点陌生了。
顺着河流吹来的风有些凉爽，穿透了他的发丝。没有绷带遮挡，于是太宰治总觉得河水的反光有些过于强烈了，阳光也是，风的力度似乎有些大，吹得人脸上发疼，下意识地想要躲起来，缩进更加安全的薄薄蜗牛壳。
但太宰治又无比清晰他其实没有这样的壳。
小触手在捏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捏过去，然后把五根手指都放在他的掌心，暖融融地握住。太宰治的手指是很冰凉的，不过捏的久了，也会被他传染一点温度，变得柔软起来。
“这个地方。我记得的。”小触手先说，“我记得你小时候在这条河里泡过澡。”
“那是入水。”太宰治低声说。
“是嘛，”小触手似懂非懂地附和了一句，很快就问，“入水是什么？”
“自杀。”
“自杀是什么？”
“你们触手不会自杀么。自杀就是自己杀死自己。”
小触手想了一下，还真没有，他搞不懂为什么一条触手要奔向死亡，没听说过这样的，只听说过有的触手拼了命也要活下去。
太宰治摇头。
没心没肺的。
他对这条河的印象还不错，但对那些记忆印象很不好。虽然他觉得跟着森鸥外学到了很多，但太宰治现在想来，是不怎么喜欢的。
也不能说不喜欢，只是……知道了一些悲剧。
原来他和森鸥外还是不太相同。
原来这个世界上有些死亡，是连他也无法接受的。
这些，太宰治从来没和别人说过，小触手大概也不知道。触手还在兴高采烈地扫过河边的碎石，把蘑菇棵棵拔起来放好，然后变了一朵蘑菇样的大伞出来：“看，我看你好像不太喜欢晒太阳的样子，我的触手是不是很厉害，可以变出很多东西。”
太宰治对这种幼稚行为都是不搭理的。
路不是很长。
Mafia其实处在一个很不错的位置上，在横滨的每一个角落都能看见那五栋大楼。也不知道上上任首领是如何一排脑袋想出来的这种建筑，张扬嚣张，明摆着自己就是要当土皇帝。
横滨整体是沿海城市，中间穿过了一条大河，隔出了一个小岛，岛上有着一个巨坑，那便是擂钵街。而Mafia在对岸，对岸也是经济更发达的地方，和擂钵街简直像两个地方。
没多久，他们走到了游乐园。
似乎是哪个财阀投资建设的，说是游乐园，可其实也没有赚钱的渠道。说不定过一段时间就拆掉倒闭了，也许会换成更赚钱的房地产。不过太宰治其实蛮喜欢这个游乐园的，摩天轮的形状很好看，至少在大楼里，偶尔可以远远地瞧上一眼。
那似乎是离他很遥远的生活。
本地人对这种娱乐生活没有太大的欲望，本来就是租界，异能力者还格外多，运气不好生存都是一件难题。外人更是不太可能来这儿旅游了，在Mafia如此嚣张的情况下，正常一点的人类都不会选择横滨作为度假城市。
太宰治想了想，发现他好像也是罪魁祸首之一。
他接手Mafia之后，做的事情，可比之前的首领们还要过分。
嘛。
其实他也推动了别的经济发展。
太宰治没有那么热爱这座城市。
小触手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按照正常人类的流程，拉着太宰治，来到了游乐园的售票处，要“买票”。
黑黝黝的售票处里，一根触肢伸出来，拿着两张票。
“我买到票了！”小触手高兴地拿过票，连撕都没撕，就直接走过了验票处。
太宰治：“……”装人还是装得不太像。
这个游乐园一看就不对劲，非常的不对劲。
……
当然是不对劲的。
小触手不喜欢自己的野餐被其他人打扰，所以已经提前把其他的人类都请走了。整个游乐园里除了他和太宰治，就是本体的各种各样的触手。
当然，小触手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
他甚至觉得自己的捕猎行为是很浪漫的，获得了其他触手和本体的一致同意。
他和太宰治走在空荡的游乐园里，设施们亮着光，在傍晚的时光里还不算太闪烁。但想必到了晚上，绚丽而高大的摩天轮就会成为一道城市里的夜景。
谁也不会想到这种地方，已经被触手给占领了。
太宰治看着递过来茶饮气泡水还有烤肠烤鸡翅的触手，看着那些在烧烤摊后面翻动蟹腿、带着小小厨师帽的触手，还有在路边兜售气球玩具小挂饰的触手。
他已经说不出话了。
小触手的审美，他有时候也不懂。
专门把他叫出来就是玩这种东西么
确实太安全了。
但凡过来一个正常人，在这种地方呆两秒，恐怕就会留下终生的噩梦。
小触手慢慢带着太宰治走了两步，然后完全没有忍住，直接带着太宰治走到了他最喜欢的一个游乐设施的边上。
旋转木马。
那是一座足够华丽的设施，旋转的白色马儿，金色镶边的建筑，还有中间的南瓜车。每一个想必都是拍照的好地方。
除了那些……诡异的东西。
“我已经研究过太宰的形状了。”小触手按捺不住声音里的兴奋，指着木马上长出来的触手，邀功道，“这个是最好的，最贴合的，最舒服的，肯定可以完美地按摩到每一个地方。”
他晃着小触肢。
“请和我一起坐上去！”
“……”
太宰治只觉得平静。
他摸了摸那些漂亮而精致的木马，上面有一个脚蹬，作为成年人类其实很容易就能坐上去。马背上有一根杆子，大概是用来扶着的，不过只有小孩子和胆小的女孩会这也。实际上木马转起来的时候，速度不快，也不颠簸，大一点的小孩都不会喜欢这样的设施。是远远没有跳楼机、过山车来得畅快的。
偏偏小触手就喜欢这种。
他握住木马上的另一根杆子。
就。
他发现自己已经如此习惯了。
太宰治轻轻地叹气，觉得小触手期待的眼神都有些好笑了。他斜着瞥了一眼小触手：“是嘛，你知道我最喜欢的是什么样的？”
“可你都没有试过。”
他用力，手指打了个转儿。
“你的本体醒了多久了？”
“……没几天。”小触手抬头看了一眼太宰治，又飞速低下头，碎发遮住了眼睛，“我当杯杯就好了。”
太宰治忍不住笑了一下：“我还没有问。”
第27章 触手！
风吹过去。
弄得人有些凉。
地面发软,触肢们生长出来，又钻回去，演绎着非人的世界。
太宰治终究是没选择骑上那些木马。他坐在幼稚的南瓜马车里，再看这些触手,竟没有那么大的冲击了。他似乎已经理解了触手们的想法。
说到底,是其他的种族呢。
假设这个世界上出现了触手怪这种生物,那么想必普通人类和异能力者的矛盾能够被暂时搁置。至少大家会思考该如何去解决那些能够毁灭全人类的触手。
触肢们拆着他的衣服。
揉过心口。
太宰治微微僵硬了一下。
他自己的身体还挺陌生的。毕竟小触手天天改造他的身体，每天睡醒都会有全新的变化。小触手有时候过分点，还会把他的记忆也一起改变了。太宰治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察觉到这种变化，因为小触手确实会去修改一些很奇怪的地方。
比如把他对咖啡的认知换成牛奶。
比如早餐必须吃触手汁汁。
又比如那些把他身体改造地更加耐受的措施。
所以他现在看自己的身体都觉得有些奇怪，甚至觉得有些柔软，会产生一种触手能够从里面顶起形状的错觉。当然这只是错觉，触手们对这个的把控程度很好,最多只会让他觉得撑，很少会疼痛。
而且滑溜溜的。
抛开一切，抛开那些代价，抛开那些对生活的影响,还有可能存在的产卵风险。太宰治不得不承认,和触手们进行一些露水情缘是不难受的事——是舒服的。
会被照顾很好。
太宰治心想他堕落了。
不过,就连这点堕落，他都已经习惯了。
……
小触手是第一次那么仔细地看着，上一次光顾着和本体输送能量了，都没有看到太宰治是如何和本体签订契约的。
所以这算是他第一次现场学习。
也不是只有他一条出手在学习,八十一条触手,不是谁都挤在最前面的，所以和小触手一样坐在边上的触肢还有很多，它们跃跃欲试的,凑在一边，准备等别的触手撤下来就冲上去。
但毕竟触手是触手，触手又没有眼睛，也没有人类的形态，只有小触手一团人跪在边上，瞪着一双粉色的眼睛，非常仔细地看着触手和人类链接的地方，也看前面，看本体是如何使用那些触手的。
他的目光太明显，以至于太宰治没有忍住，把已经掉落的尊严还有羞耻感捡回来了一点。
“……”
太宰治深深地叹气：“别看。”
“为什么？”小触手是不懂人类为什么会拒绝奇奇怪怪的东西，“我们都在看的。”
“你们？”
小触手指了一下：“是啊，大家都在思考，接下来要怎么做？”
太宰治看着这些触手的数量，差点翻了个白眼：“你也在排队吗？”
“有的，”小触手直言不讳，“但是我……排在第八十一位，因为我平常吃得太多了。”
触手有点多，但太宰治没什么恐惧感，他大约知道自己会在什么时候昏迷过去，八十条触手大概是挺不过去的。而且自己也不怎么需要动，只需要满足触手们就好了。
“别在除了这里的地方扩张了。”他摸着白色的触肢，“我可以把这座游乐园买下来，供你娱乐，不要随意去影响其他人。”
小触手往往是会答应他的需求的。
但大触手就不一定了，太宰治没有感受到对方的想法，那些白色的触肢只是缠在他身上，不拒绝，也不同意。触肢们的思维里没有那么多别的事情，对祂来说，需要一个地方用来生长，那就去找一个空旷的地点。
需要食物，那就去找食物。
祂已经不想再经历没有能量的日子了。
太宰治是一款味道还不错的食物，对于触手而言，他已经很耐吃了。都到现在这个程度了，竟然还没有完全屈服。触肢们能感受到他的心情，能看见他对未来的大量。触手们几乎没有见过这样的人类，在祂的记忆里，人类都是可以很轻易被改造思维的生物。
哪怕祂们没有对人类施加外力，人类的思维想法也会转瞬即变。
祂其实希望自己的这位人类能够专心一点，至少在此时此刻，不要想着投喂以外的事情。
于是触肢们把人类的大腿卷住，分开提起来。太宰治的体重不大，在同等体型的人类里面算很轻的，但不管是怎样的人类，对于触手来说，都是一些很小、可以被随时拿捏住的东西。触手们像石林一样竖起来，于是便显得可怜的人类像一个套子，可以很轻松地使用。
……
太宰治睡醒的时候，已经不知道多久了。
触手们没有像上次那样消失，而是依然垫在他身下。
他躺在柔软的触手地面，后脑枕着什么温暖的东西，一抬头，就看见小触手正垂眸看他。
小触手没有说话，他的眼瞳折射出游乐园的灯光，变得昳丽，瞳孔里面的一圈银色在扩大。在人类的世界生活了一段时间，小触手依然没有学会正确使用五官，他不会笑，也不会哭，说话的时候不知道表情要跟着语气一起动，只偶尔的时候会露出一些发傻的表情。
虽然小触手已经在努力改善自己的面瘫了，但太宰治一看就知道，他只是在模仿人类的表情而已。
“唔……”太宰治想要起身。
他在外面的时间太久，该回去了。
但小触手忽得按住了他。
力度很大，加上太宰治现在没什么力气，很容易就被按了回去。没等太宰治反应过来，小触手忽然低下头，贴上太宰治的唇。这是一个自上而下的接吻，生疏中带着一点模拟了多次的熟练，舌尖舔过上颚，刮过敏感的地方。
这个吻好像没有任何的情感，只是在尝试一种技巧。
太宰治闭上眼睛，再度睁开的时候，已经平静了很多。
他伸手拦住对方的脖颈，
主动加深了这个吻。在这方面他的天赋似乎比小触手好多了，
好像天生就能挑动别人的情感，哪怕对方只是一团披着人皮的触手。
触手是好学的生物。
他把太宰治抱起来，就这么依偎在混乱的游乐园里，学习一些奇怪的知识。
直到亲吻结束，太宰治忽然问：
“小触手呢？”
小触手，或者说小触手的身体，歪着脑袋看他，似乎不明白太宰治在问什么：“我就是他。”
太宰治平静地说出陈述句：“你是本体的意识。”
“本体和分支触手，思维一样。”
完全不一样。
太明显了。太宰治忽得笑了一下。接吻的时候就不太一样，小触手自己来的时候，完全就是生涩的，不知道该做什么的，本体的意识却能淡定地学习下去，并很快把那些东西运用起来。
说到底，小触手才刚刚有点人类的样子，而大触手，祂完全没有必要变成人类来讨他欢心。
“人类的知识很有意思。”祂陈述着，“我的分支触手看起来学到了很多。”
“……”
太宰治还在思考。
就听见大触手毫无感情地说：“这个身体很合适，比我想象的有用一点，什么都可以套进去。”
太宰治沉默了。
“如果你喜欢这个身体，倒也未尝不可。”
他跨坐在太宰治身上：“虽然不太好用。”
“可以不用。”老实说太宰治现在很平静，已经没有力气了，“你也打算用这种姿态在人类的世界里生活么。”
“暂时是。”大触手张口欲言，“我……”
他忽然停下了。
太宰治也停下了呼吸。
一人一触手清楚地看见，小触手的身体上，胸前，缓缓地沁出了一点乳白的液体。
“……”
第28章 触手！
奶白的液体流淌下来。
不仅颜色很像,气味也很像，甜甜的、带着一点浓郁的乳香，大约是触手食谱“干净”只喝液体的缘故，腥味儿很少,浓度也不高,水一样淅淅沥沥的流下来。
一根触肢伸过来,沾了点液体，尝了一下。
“是奶。”
触手的本体确认了一句，又像是不敢相信似的，自己伸手沾了沾，放到唇边。
“……”真的是从他身上流下来的。
小触手的记忆已经完全融入到了本体之中，恍惚中，本体看见了小触手抱着触肢在地板上,如春日的母猫那般翻肚皮打滚，又看见了他下意识的筑巢行为，那些对食物的渴求，那些情绪化的动作。
触手自闭了。
但是太宰治自闭的速度比他更快。他脑子转得太快了,哪怕今日已经把他折磨地够呛,大脑一片空白,但他依然光速找到了真相，并且下意识地生出逃避的心理。
“怎么能……”他的表情简直称得上恐怖了，“他说过不会的……”
太宰治甚至开始把希望寄托在小触手的话语上，然而他自己都知道,这条小触手是不靠谱的。
他翻身坐起来,把触手压在身下，两只手牢牢地掐在小触手的脖子上，整个人却在颤抖。
触手是不害怕缺氧的,只是觉得有些疼痛，于是触肢蔓上来，缠住太宰治的胳膊，把他拉开。又强制性地注射了一些液体。
“冷静。”
触手自己也觉得很无奈，只是情绪波动小。
他甩了甩手，轻轻揉着脖颈，方才掐出来的红痕转瞬便消失了。胸前的液体和触手汁不一样，蒸发之后倍加粘稠，只能让触手伸过来，一点点舔舐干净。
他一直是一条很爱干净的触手。
触肢变成吸盘的形状，贴合在身上，慢悠悠地吸。
“你该庆幸，我们没有把卵产在你的身体里。”触手们慢条斯理地整理东西，他坐在触肢上。
其实他和小触手比，区别还是极大的。哪怕用了同样的身体，小触手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小动作，偶尔还会有小表情，楚楚可怜的时候也是会湿润了眼睛的。本体却总是安静的，动作极少，把这副过于完美的身体演绎地更加没有人性。
本体是果决的。
他没思考多久，直接伸出两根触手，按在自己的肚子上。
血肉融化，触手伸进去，握住了什么东西，硬生生扯了出来。
“孕巢。”触手露出了一点嫌弃的表情，“生长真快。”
触手的生育和很多物种不一样，并不挑母体，凡是被触手受孕，都会在苗床身上长出一个孕巢——当然它们自己也可以长出来。
相当于一个多余的部件。
触手把它给去掉了，和小触手一样，本体也不想要繁殖。
他又开始舔触肢了，慢悠悠地修复身体，修复了好一会儿才停下，只是唇色愈发苍白了，这样的事情让他消耗了不少能量。地上干干净净，
身上也干干净净，
完全没有看到任何血腥的痕迹，如果不是太宰治亲眼看见了，会以为小触手只是从身体里丢掉了什么挂件。
而不是内部设施。
太宰治想到海里的一些生物，部分生物为了求生，是可以瞬间把自己的内脏给喷出去的。
触手好像也能做到这一点。
现在他至少相信了一件事，那就是触手确实也不想生。
这让他放心了很多。
太宰治躺在地上，重重地叹气。他好像经历了一次死亡，心绪波动过大，这下是真的没有力气了。连喘息的力气都没有。
呼吸渐渐微弱下去，天色已经彻底黯淡，但看不见星子，只有被霓虹灯污染的夜空。微微的有些音乐，似乎是游乐园里的音乐喷泉。他闭上了眼睛，往边上躺了一躺，蜷缩起来。
触手在他身上转了一圈。
“你要在这里睡觉吗？”触肢去戳他后背，“你不回去自己的巢穴了吗？”
自己的巢穴……触手是在说Mafia么。太宰治听见了，但没有回答。Mafia对他来说不算巢穴，也不算什么家，他对那个地方没有什么归属感。太宰治对任何地方都产生不了什么归属感，他只是想要好好地完成一些普普通通的愿望，这辈子就可以结束了。
触手继续说：“我们不想要繁殖，但你是怎么回事？怎么，不想要自己的基因传递下去么……”
触手是真的好奇。
在触手的印象里，动物的基因都离不开延续这一点，他们触手族也一样。所以他真的无法理解太宰治对基因的传递如此的排斥……简直比他还要排斥。
太宰治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
不说话了。
触手也知道今天累到他了，没有继续去骚扰太宰治，而是让触肢们把太宰治卷起来，放到了缓慢旋转的摩天轮里。
虽然摩天轮里的空间小一点，但是胜在防风，反正触手已经把整个游乐园都吃掉了，在里面做什么都行。他们就这么依偎在一起，摩天轮逐渐升上高空，又落下来，一圈又一圈，每一圈都得一个小时多。
以往，游乐园的设施到了午夜，就都该停止了，但今日，触手们控制着全部的设施，一直到了深夜也还在运转。摩天轮的椅子不够宽敞，不足够躺下，他就长出几根触手，铺在地面，让太宰治枕着。
安安静静。
……
触手其实是在翻阅太宰治的记忆。
太宰治虽然说过不能看他的记忆，但是大触手又不会听，只有小触手会乖乖的听话。大触手的手段可比小触手的多多了，根本不用进入对方的梦境，只要吃到了基因，就可以把整个人的记忆都给复制出来。
哪怕叫他用这个人的基因复制一个完全相同的人类出来，也是很容易的事，只是需要消耗一定的能量。所以这会儿，在太宰治休息的时候，大触手就在很不道德地观看太宰治的记忆。
悲惨的童年。噢，
看起来很正常。
大触手只能大概猜到什么是悲惨。从太宰治的主视角来看，
似乎没什么悲惨的，但大触手很聪明，大触手敏锐地观察到记忆里其他人类的目光，推断出来，太宰治的童年是很可怜的，是异样的。
然后便是青少年时期。
这个时期他在梦境里见过一次，但那次是以旁观者的角度，现在从主视角过了一遍，又是不同的景象了。虽然其他人类觉得太宰治是一个过分的、堪称恐怖的青少年，但触手们觉得还好。凡是生命，都是要发泄自己欲望的，而太宰治的欲望只是和其他人不一样而已，到这里都没有什么问题。
触手们还注意到了森鸥外，这个人类男性，在太宰治的青少年时期，扮演了太宰治监护人的职位。还有中原中也。太宰治对这些人类的情感看起来很复杂，复杂过头了，以至于几十根触手们商讨了一下，居然都没有讨论出来，太宰治到底是讨厌他们，还是喜欢他们。
在之后，就是他篡位成为首领了。
……不太对。
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和小触手不同，大触手有很多的脑子去思考这个事情。他很快就发现太宰治的成长经历里面，有一些逻辑不太对的地方。
毕竟一个人做了什么事，背后应该是有什么欲望来驱动的，但太宰治篡位夺取首领的位置，触手却完全没有发现这个背后的欲望和逻辑。触手们很确信，这家伙并不想当这个Mafia的首领。
甚至根据触手们的推算，以太宰治的性格来说，应该会在某一天和森鸥外分道扬镳，离开这个地方。
就像他离开自己的家族一样。
但太宰治虽然和森欧外闹掰了，却主动选择了接下这个摊子……他看起来不像是这么负责的人类。
触手觉得太宰治这个人扒开之后应该是没有什么负责基因的，倒是自毁的欲望很浓重，可能他需要找一天好好地把这个人的脑子洗一洗，不要在他要没有吃厌倦前就死了。
感觉……记忆里面少了一块关键的内容。
触手们思考着。
这不应该，理论上来说，一个小小的人类，不应该在他面前有隐瞒记忆的本事。
于是触手们伸出来，围绕着太宰治，想要把这个人拆解地更加彻底一点。他还蛮喜欢这个人类的，喜欢就要了解，就要从头到尾地了解，不能只知道一部分嘛。触手觉得自己的掌控欲还是比较小的，只想要了解太宰治一个人类个体而已，都没有去查阅他的九族。
他重新碰了一下太宰治。
心口的契约纹亮起来，触手们摸过去。
但有哪里不太对劲。
触手们缩回去，但已经来不及了，最前端的触肢被灼烫到，开始干燥、打卷，白色的触肢变成了焦褐色。触手当机立断，把它们都给切碎了，于是小小的摩天轮房间里，几根断裂的触肢活蹦乱跳。
“……”
太宰治也坐起来，不再休息了。
“我好像碰到了什么。”触手并不惧怕疼痛，触肢上的疼痛神经是很少的，他更多是好奇，“你身上有什么？”
好奇、好奇、渴望……触手可以确信，太宰治身上有一个东西，蕴藏了极大的能量。
触肢们立起来，触手的本体也趴在地上，膝行着挪过去，看着太宰治：“可以给我看看你身上的东西吗？”
太宰治沉默良久，问：“……我有拒绝的余地吗？”
触手直直地看着他：“当然有。”
但触肢们仍旧没有退开，而是围绕着他。
“如果你拒绝，我也可以用一些别的方法。”触手的人类身体抱紧他，似乎因为过于兴奋，朱红的尖端又泌出了几滴乳香味的液体，站在太宰治身上，“你也不想让那些东西从身体的其他部位出来吧。”
太宰治：“……”
第29章 触手！
哪怕太宰治不说,大触手也会获取自己想要的答案。
太宰治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身上没什么衣服，所以带着点体温的、在空气中很快就发凉的奶白液体落到了他身上，黏黏糊糊的,滴落在他唇角，顺着脸颊和脖颈的弧度往下滑，很快就在锁骨的位置积蓄了一小滩。
太宰治不由自主地往下看了一眼,又往上看了一眼。
触手真的是一种很多汁的生物，什么汁液都很多，像个坏掉的水龙头一样，汩汩地流出来。
“别太在意。”触手根本就不在意自己的身体,“还没有恢复过来,很快就能制住。”
他低下头，凑近太宰治的脸，舌尖落在他唇角。
温热的舌尖，把液体流淌过的地方,依次舔过。触手总是灵活的，粉粉的一截舌尖,刮过皮肤上半透明的液体痕迹，一路往下，时而转上一圈,舌尖微微勾起，把奶液卷回去。
他吞咽着,在太宰治颈侧上咬了一小口，轻轻的,估计只会在那里留下一小道浅得不能再浅的红痕。纤长的浅色睫羽微微一颤，他抬起脸，呼出的热气扑在太宰治被舔得湿润的锁骨上：“清理干净了。”
太宰治呼吸微微一窒。
大触手似乎以为他不高兴是身体弄脏了。他是以己度人,觉得自己喜欢干净，所以太宰治也喜欢干净，而且太宰治向小触手明确表示过自己不喜欢触手郭来，更喜欢人类的身体，所以大触手就用人类的身体来帮他做清理了。
虽然太宰治确实不喜欢这种奇怪的东西沾到身上，但他在清理滴落在太宰身上的液体时，不可避免地把更多的液体弄到了别的地方。
触手们思考了一会儿，觉得这样慢悠悠舔下去是没有尽头的。
几根柔韧的、几乎有人类大腿粗的触肢抬起来，卷住太宰治的大腿，微微拉高。触手们的力度不是人类能反抗的，如果不是空间太小，一下子把人倒吊过来也不是不可能。
触手找了两团东西贴在身上，勉强堵了一下，他跪趴着，像只动物一样贴过来：“所以，可以告诉我你身上的东西是什么了吗？”
……
太宰治心想这个世界还真是太麻烦了。
……
再度醒来已经是半夜。
太宰治躺在自己熟悉的房间，身底下至少是布料，而非软绵绵的触肢。也没有室外冷冷的风，那些微妙的白噪音。
安安静静的。
他有些想不起来发生什么了，不过总归就那么几件事，无非就是被大触手弄得昏了过去，什么都忘记了。核对了一下时间，距离他陪小触手出门其实只过去了大约十二小时，但他却觉得自己已经过去了半辈子，整个人都有些疲惫的清爽。
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大抵是被掏空了吧。
只是这个点醒来，未免有些奇怪，才凌晨五点，天微微亮。
小触手每天晚上都给他释放不少催眠的气体，所以他每天晚上的睡眠都极度安详，连梦都很少做。大部分时候都是一觉睡醒到七八点，然后被触肢们用粗暴的方式叫醒。
太宰治从安静的触手堆里坐起来。
怎么回事？
触手居然没有给他注射催眠的东西么。
虽然这似乎是好事，但天天被强制性地规划作息，太宰治居然已经有些熟悉了，而且他坐起身，发现周围并没有看见触手的身影，更加奇怪了。
理论上来说，小触手在的时候，都是躺在他身边，偷偷把他抱住的。哪怕太宰治睡着了，偶尔也会因为过于热烈的拥抱，而产生一些窒息的梦境。每天起来床上的痕迹也能证明这一点，小触手很喜欢睡在他身边。
现在床上空落落的，只有两条瘫软的触手，什么力度都没有，见到太宰治起来了，也只是抬起一小节尖端，软乎乎地勾搭了一下他的手指，又很快倒下了。
看起来像是没睡醒。
但太宰治记得触手是不会睡觉的。
他起床，跳到地板上，期间不小心踩着了什么软软的东西，不用看也知道是触手。
太宰治还是第一次在晚上观察这个房间，还有自己的办公室。在白天的时候，小触手顾及到他的喜好，还有其他人类的接受能力，都是会把那些触手藏起来的，什么地方已经被吞噬改造掉了，也不会被展现出来。
似乎只有他睡着的时候，小触手才会放飞，把房间布置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若是换一个人来，或是最开始的他自己，看见这样的房间，恐怕都得把san清空。然而现在太宰治已经熟悉了，甚至觉得这些白色的触手还算可爱，像是一种别致的装饰。
有的触手在清洗钢笔、重新装墨水，有的触手会更换蜡烛，更多的触手会从犄角旮旯里面扫过去，清理灰尘。
太宰治甚至看见了两条触手在休息用的小房间里，窝在电磁炉面前，研究米饭和海苔该如何卷在一起。两根触手握着手机，浏览食谱，两根触手则是准备好了梅子酱和蔬菜丁，井井有条，简直是全能家政。
太宰治：“……”他现在知道自己的早饭从哪里来了。
他不好说。
他都不知道有些触手，除了吃饭的时候，是正儿八经想要把人类养肥点的。
……
晃了一圈，太宰治才找到小触手。
白发的青年蜷缩在角落。
有触肢伸过来，卷着湿巾，小触手接过去，擦拭两下，然后丢在一边。
边上放着一个玻璃杯，里面已经装了一大半的液体。
小触手侧身，想把玻璃杯端起来，结果刚回头就看见黑暗中的太宰治，差点吓得把杯子都给丢出去了：“哎呀！你怎么在这里，没有睡着吗？”
太宰治无声地看了一会儿：“你在做什么？”
“挤奶。”
小触手站起来，端着玻璃杯，还把地上的纸巾收拾了一下：“本体叫我自己解决一下，但我的愈合能力没有本体好，我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理呢，总不能像本体一样，把里面的东西都给切掉，那样太疼了。”
“想着想着，积蓄的就有点多，只能过来挤掉了。”
小触手身边还环绕着几根细细的触手，太宰治似乎是见过它们的，有那么一点不好的印象。这些细细的触丝可以钻进一些奇妙的地方，甚至是中空的，扎进去的时候会像针刺一样疼，但很快触手汁液带来的麻痹效果就会冲淡一切，只会让人觉得胀胀的。
太宰治摇头把这些记忆甩出大脑。
他不是很喜欢那种被堵住的感觉。
但他从来没想过，小触手居然私底下也会把这种手段用在自己身上，而且看起来比用在他身上的还要过分，那些雪白的细丝就像一根根柔韧的蛛丝，勒在朱果上，从里面退出来的时候肉眼可见地拉扯着肌肤。
小触手看着倒是很平静，他甚至蹦蹦跳跳了两下，把身上的触丝抖落下去。
“你要喝吗？”小触手平静地说着可怕的话，“我刚才自己喝了一点点的，感觉味道还不错，很有营养，我在想要不要在修复好之前，多榨一点，放在冰箱里保存好。这样以后也可以继续喝。”
“……”
太宰治木然地接过了杯子。
暖暖的，仿佛还残留着人类身体的体温。他没有喝，也不带打算喝，只是有些疲惫地坐了下来。小触手也跟着坐了下来，并且很自然地把太宰治抱住，让他躺在自己身上。
杯子的底磕在地板上，发出轻轻的声响。
小触手还在思考自己的问题：“我也没有想过进入繁殖期会那么快嘛……本体又没有把这些知识也传递给我。”
“而且我又那么笨，我都处理不好这些事情的。”小触手声音放得很低。他其实对人类的东西都不太了解，要不然肯定会知道有些东西可以更快解决，不至于自己把触丝扎进去，弄得现在都闭合不了了，吞吞吐吐地溢出了点奶液。
他握住太宰治的手：“你可以帮我吗？”
太宰治骤然抖了一下，甩掉了他的手。
于是小触手丧气地垂下脑袋，把杯子端起来，放在掌心：“那我继续榨一点……存多一点比较好。”
太宰治本能地察觉到一点不对劲。小触手是那种今朝有福今朝享的人，绝对不会有囤货这个概念，有也是偷偷地在半夜爬起来吃掉了，根本就管不住自己。
而且能看得出来，附近的触手都蔫哒哒的。
“差不多了。”
太宰治抽走他手中的杯子，到处看了一圈，熟练地从角落里摸出一卷绷带，在小触手身上缠绕着。
“我饿了。”他一抬下巴，“你每天晚上都会这样么。”
“……你是说做饭吗？”小触手思考了一下，“没有的，更多的时候我都是拿你的钱出去买早饭。”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宰治醒了，触手忽然开始手忙脚乱起来。它们在房间里乱动着，海苔和米饭卷得乱七八糟。破有一种忙碌，但不知道忙什么的感觉。
“第一次做，不太熟练……”
小触手咽了一下口水，绷带缠在他身上，弄得不太舒服，但确实可以有效制止随时随地流出液体：“要是你觉得不好吃，我可以现在去买。”
“不用。”太宰治戳起一块米饭，那确实不能算得上是手卷，米饭是米饭，海苔是海苔，胡萝卜和梅子碎各占一边，非常混乱，几乎可以当拌饭吃了。好在这些食物总归是不难吃的，胡乱混合也没事。
小触手看着太宰治慢悠悠吞咽。
他心想这个人类终于还是被他养得愿意吃点东西了，哪怕只有一点。
所以他顿了一下，说出了本体交代的事情：“我应该是要离开了。”
第30章 触手！
离开？
离开应该是好事,但不知为何，太宰治的内心并无太多欣喜。
他自己都觉得惊奇。毕竟触手们对他做了那么多的事，再继续下去,恐怕他的理智也要融化在那些过分的快乐里面，变成没有触手就活不下去的人类。
到现在差一点就要堕落了，结果触手们率先放弃。
真是奇妙。
被触手们颠来倒去折磨了那么久,太宰治的耐心变得很好。他又塞了两口碎海苔米饭，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边上的纯净水——现在这个家里，凡是带颜色的饮料都不能乱碰。
也就只有密封的饮料罐子会安全一点了。
小触手在等太宰治说话，但太宰治迟迟没有发言。他几乎有些可怜了,趴在桌子的边缘,抱着自己的几根触手，望眼欲穿，都快贴到太宰治身上来了：“我要离开了。”小触手又强调着说。
“是么。”太宰治又是不咸不淡地回应了一句，“契约到此终止吗？”
“是的。”
“什么时候？”
“收拾一下,也许要几天的。”
“你会离开这个世界？”
“是的。”小触手像条小狗一样，倏地钻进了桌子底下,在那个小小的空间内，把自己的两条腿蜷缩起来，双手抱着膝盖。很拥挤,但他觉得有安全感，“离开这个世界代表契约结束了,我们以后可能也不会再见面，到时候我就没有办法吃到你的液体了……你会想我吗?”
小触手碎碎念着,一下子说了很多东西。
“我能不能、能不能……向你要一点存货，离开之后再……”
“不能。”
太宰治果断拒绝。
他又思考了一会儿，愈发觉得有些不对劲。
自己的记忆好像空白了不少,从出发去游乐园到回来，里面是不是缺了点什么。
他隐约记得和小触手的本体有关，也能找到一点和触手们纠缠在一起的记忆，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但他的心里总是有块儿地方放不下，以至于做一会儿别的事情，就停下来，思考一会儿。
他是不是和触手的本体说了什么？
太宰治越想，越皱眉，轻轻地踢了一下小触手：“又篡改我的记忆了？”
“嗯……”出乎他的意料，小触手居然没有像以前那样急着反驳，或是掩饰，他就这么应答了，“都要离开了，肯定是要把一些记忆修改掉的，到时候本体走后，也会把你的全部记忆都洗掉，不能透露出我们的存在。”
太宰治“噢”了一声。
小触手回答了一部分。他不觉得自己被洗掉的记忆只有那么点。
盘子里的食物吃了两口，他没什么兴趣了，只戳了一颗完好的梅子，含在口中。酸酸咸咸的盐渍梅子，在口腔里刺激着唾液的分泌，舌尖抵上去，梅子滚动，太宰治也顺势吞咽了一下。
他看向墙上的时钟，分针真好落到三十的位置，五点三十了。
唔……
“我想出门。”小触手主动说。
“嗯。”
太宰治没理会他。
于是小触手一骨碌从桌子底下爬出来，
勉强变了一件正常人类的衣服，
狼狈地走了。
……
小触手去了酒吧，要了一杯酒。
触肢伸进杯子，虹吸似的，把透明的酒液喝掉。
然后又快速地过一遍消化系统，从小触手的身体里溢出来，或者说，喷出来。
这架势顿时把周围喝酒的人类吓到了。虽然就那么一个人。
“喂……”织田作之助茫然道，伸手去拿纸巾，“你没事吧？”
小触手顿了一下，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眼睛能和蜥蜴喷血一样喷出水来，只好接过纸巾在脸上擦，擦完又流，于是不断用触手抹脸，几乎把脸皮擦破。
“我……我什么事都没有……”他断断续续道，“不知道为什么水会从这两个洞里流出来，明明以前都是从下面出来的。”
织田作：“……”
他好像听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而且现在这些触手，连藏都不藏了吗……他都看见地上爬满触手了，再这样下去，这个小小的地下酒吧只会成为生长触手的怪诞小屋。
老板都快抱着猫跳到天花板上了。
在这样下去，织田作之助自己都觉得理智要崩坏了。
“别哭了。”他拿了十来张纸巾，糊在对方脸上，“也别喝酒了。”
小触手呆了一下，哭得更响亮了。
织田作之助看了一眼手表。事实上，他在这个酒吧里喝了一个通宵，但他早上八点还要去工作，所以，如果小触手再哭下去，他就只能陪着，等人安定下来了，再去上班。
到时候又要迟到了。
他的新搭档是一个十分遵守时间观念的人，这让织田作之助有些苦恼。
小触手毫无脸面地过滤着酒精，可能是因为酒精含量过高了，他觉得脸上的液体苦苦的。鼻子也塞住了——人类的鼻子总是不太有用。
他往边上靠了一下，挨着织田作，鼻翼用力翕动，忽然毫无征兆地说：
“你好香噢。”
织田作之助：“……”
他无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感到了一丝恐惧，但没找到自身害怕的来源。只是忍不住往边上挪了一点，让自己和小触手有一段距离。
小触手兀自哭哭：“可是、可是我一点胃口都没有……”
织田作之助心想，自己这个时候是应该庆幸吗？没有被怪物当做食物什么的。
“我好像坏掉了，好像对别的食物不敢兴趣了，”小触手抱住自己的触手，“现在只想吃一样东西了……”
听起来有些挑食。但这不算什么大问题。至少不是什么毁灭世界的问题。
织田作之助就说：“那就吃这一样东西吃到腻就好了。”
“可是以后就吃不到了——”
小触手哇得一声，
埋在了吧台上。
醉了。
织田作之助：“……”
他觉得自己的头发正在簌簌地往下掉。
这真是一个奇怪的人、奇怪的生物。他对小触手的脸有点印象，
上过几次新闻——似乎是Mafia的成员，理论上来说是他的敌人，不过织田作之助其实对Mafia的员工没有太多的仇视，特别是那种没有乱杀人的。
而且小触手之前就和他接触过，织田作之助并不觉得这是敌人，除非有一天立场让他们走到了对立的位置——那时候织田作觉得自己应该是打不过小触手的。
更重要的是，他觉得这青年，有一种诡异的熟悉感，仿佛他们已经认识很久了。
他推了一下小触手，把老板和猫从高处带下来，又闻到了一阵香气，一阵恍惚过后，织田作之助发现小触手已经站起来了。
只是……看起来神情完全变了副模样。
多重人格吗？织田作之助思考着。
白发的青年没有多说话，看着织田作之助的方向，盯了几秒，转身离开了。
……
而太宰治，也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钟表的指针是对的，确实是早上的时间，但手机里和电脑里的日历，无不显示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年。他失去了一整年的记忆。
而且是和触手在一起的一整年。
太宰治险些把手中的屏幕给攥裂了：一年，那可是一年多。看起来他的大脑已经被触手彻底洗干净了记忆，什么都不记得了。身体也没有任何感觉。也就是说，如果这一年空白的时间里，他被触手操控着，成为了苗床，他自己也不会有任何的感觉。
一想到自己有那么一点点的可能性，生过一大堆触手崽子，太宰治就恨不得立刻从天台上跳下去。
太可怕了。
怪不得触手们要离开了，原来是已经吃了那么久。
都已经把他吃透了。
太宰治黑着脸去翻看过往的一切记录，每一条都那么的熟悉且陌生，看得他头大。
他不该就这么让小触手离开的，至少该把人留下来，问一问细节。
现在叫他去找小触手，恐怕已经很难找到了。
太宰治想了想。
房间里还残留着很多触手，他随手找了一根，踢了一下：“喂，我知道你能听见。”
“我想和你做……”
话音未落，也就两秒的时光，触手们汇聚成了一个人类的形状。大触手翘着腿，懒懒地坐在触肢上：“我还以为你已经腻了。”
太宰治：“……”召唤到了一个不太好欺负的。
“一年的时间。”他还是有些沉不住气，根本没有办法想象自己失去的这一年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特别是眼前这家伙不是什么好东西。太宰治现在是越想越难受，总感觉触手们在他身体里放了什么，“为什么要抹去的一年的记忆。”
“你自愿的。”触手歪头，
“被消除记忆前你说自己不会后悔。”
那就是说，
真的发生了什么连他自己都无法承受的事情。
太宰治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了，他的想象能力太好，一下子就想到了很多连自己都会后悔的玩法。
向来只有他折磨别人，只有触手会反复折磨他。
太宰治连苦笑都笑不出来了。
大触手是不理会人类的情感的，他回收着地板上的触手：“当然，我还是十分感激你这段时间的投喂，也已经为你留下了不错的礼物。如果你舍不得我，小触手的身体可以留给你。”
他把玩着自己的触肢：“虽然意识离开了，但身体不腐烂还是做得到的，努努力的话也可以恒温，你对他做什么都可以，也不会有风险，哪怕拿去泄愤切碎都可以。”
“虽然，你似乎挺喜欢使用他的。”
太宰治心想自己又不喜欢那种东西。
他只在意自己失去了一整年的记忆。
大触手没有给他更多的时间，他已经把房间里所有的触手都收了起来，干干净净，就像触手们从未到来过。
“看起来你不想要，那算了。”
触手们轻轻地划开空间，丢垃圾似的，把自己和其他触肢挨个丢过去：“那么我就走了。”
太宰治张了张嘴，根本没有办法触及那条空间裂隙，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触手们离开，就像他们到来时那么突然。
心脏的位置绞了一下。
太宰治拨开衣服，果然心口已经没有契约了，小腹上的契约更是淡到看不清图样，当着他的面消失了。
他沉默着。在空旷而安静的房间里沉默了一会儿。
直到朝阳升起。
他该回到正常生活了。
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也会像其他人一样，把触手相关的记忆忘记掉，然后按照原来的生活轨迹继续生活下去，完成他的目标。
希望如此。
太宰治叹气。
他只希望自己不要有太严重的后遗症，“正常”认知下的自己应该没有办法接受经常发春的身体，至少会感到很困扰。
他如是想着。
然后下一秒，太宰治发现他身上的书不见了。
触手们真的走的很急，很急——急着在太宰治没反应过来之前，把那些东西消化掉。
太宰治：“……”
……
然而到最后，太宰治也没有忘记那些记忆。
由于他的拒绝，他当然也没有收到小触手身体那样的礼物。就连触手们说的“惊喜”，也是很久之后才发现的。
太宰治发现自己的伤口会快速愈合，就像触手那样。
从某种意义上，他可能很难死了。
这可能不是最大的问题，最大的问题是这一年里面触手改变了太多的事情，就连他也没有办法解决，最重要的是……
他竟然被下属们抬着去参加了一场葬礼。
小触手的。
说是什么首领的葬礼。
太宰治看的一头雾水，
就……他根本不知道触手在他失去记忆的一年里面，
居然还当了一整年的首领，每天处理事务，活得比他还累。而且不仅在努力上班，还对员工进行各种关怀，简直就是十全好领导。
大家都说，十全好领导唯一的缺点就是不怎么爱说话，而且到点就要回去和自己的金丝雀贴贴。
金丝雀本雀，太宰治，在葬礼上都麻了。
……
他偷偷掀了棺材板，在里面看见了一张触手的照片。
嗯……
太宰治合上了棺材板。
唉……
太宰治走出了葬礼现场。
他接到了几封信，是问能不能入赘的。
太宰治撕了信，列了几个名单。
开杀！他要把这世界上自己的所有黑历史都给清理掉。
显而易见，太宰治相当的低气压。但是大家又十分的理解，毕竟刚刚成为寡妇，过度伤心，整张脸惨白惨白，和黑色的西装形成鲜明对比，整个人立在那儿，又俏又悲情，是被雨淋湿的流浪猫。
谁也不知道他马上就要爆炸了。
“那个……”有人在背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太宰治刚要爆炸，拒绝有一份奇妙小情书，转头就看见了一张过分熟悉的脸，吓得他差点像一只真正的猫一样跳到树上。
“节哀。”穿着黑色衣服的织田作之助像他递来了手帕。
太宰治看着他，就好像看着一个陌生人，他根本想不通为什么织田作之助也出现在这里，而且还向他递来了手帕。太宰治的大脑宕机了。他没有记错的话，织田作已经在他的推动下，加入侦探社了，侦探社的人怎么会出现在Mafia的葬礼上呢？
织田作却说：“我之前不知道他是首领，还和他一起喝过酒，是作为朋友，擅自前来的葬礼。”
“你也不要太难过，他应该没有死，我偷偷看了，棺材里面没有骨灰也没有尸体。而且我知道的，他不是人类，可能很难死。”
太宰治心想原来挖坟的不止是他一个。
但他还是没有办法好好思考，因为织田作觉得他和触手一样不会给自己擦眼泪，把手帕糊在他脸上了。
织田作之助安慰着，多少带着点真情实感的关爱：“辛苦了。”
和触手在一起。
太宰治：“……”
这个世界坏掉了，织田作也跟着坏掉了。
——毁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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