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
当天晚上的晚餐, 叶暇是在公司食堂吃的——不出所料,小朱秘书给他端来了和中午一样的餐盒。
打开,是雕刻着立体【SORRY】的胡萝卜。
……觉得我只吃胡萝卜就能维持生命是吗?
叶暇心里刚闪过这个念头, 筷子尖拨开胡萝卜,就露出了藏在下面的炸鸡。
炸鸡色泽鲜嫩,看起来不像过了太多油的做法, 算是美味和养生兼顾了。叶暇眉头微动,看了眼坐在对面、刚坐回座位不久的李寒峤,面前摆着的就是普通的两菜一汤,没有肉,看起来像颇有饭缩力的减肥餐。
叶暇短暂想了一下,筷子夹起胡萝卜, 放到李寒峤的饭盒盒盖上。
“你吃吧。”他说。
李寒峤微微抿唇, 眼皮颤了颤,最后默不作声地夹起那片萝卜吃了。
看着那片sorry萝卜被一口口吃掉, 叶暇用筷子屁股抵着下巴, 又耐心等了好几秒。
我的意思是可以和好了, 他心想。
又是十秒过去,李寒峤喉结滚动, 一整片sorry都进了肚,吃的人还是没有半点反应。
甚至更沉默了。
这种沉默一直持续到六点多, 叶暇跟傅踪那边对接完今天的工作, 准备下班。
在叶暇起身,用目光邀请他一起回家的时候,沉默的李寒峤拒绝了叶暇的邀请, 并表示自己要加班一整晚,然后看见沪市凌晨四点的太阳。
——当然, 最后一句是叶暇脑补的。
眯了眯眼睛,叶暇下意识看了眼落地窗,又看了看李寒峤。
“前两天我网购了一个望远镜。”他说。这句话的暗示是,你如果今天不回家,选择在这里当阴暗偷窥人的话,那我也会以牙还牙,看的比你还清楚。
办公大楼都会贴防窥膜,叶暇知道。但他也知道,到了晚上,屋里亮起灯的时候,防窥膜就什么都防不住了。
区区小木头,我倒要看看你要跟我玩到什么时候。
叶暇斗志昂扬地回家,快递已经被放在了门口,拆开后,他信心满满地举着望远镜站到窗边。
对面整栋阁楼的大楼都亮的明明白白,唯独李寒峤那层,像被贴了磨砂布的墨镜遮住一样。
叶暇:高科技?
敌在暗,我在明。见事不好,我走还不行吗!
他当即放下望远镜,刷地拉上了窗帘。
自顾自气了好一会儿,叶暇掏出手机,噼里啪啦给顾黎发了条消息。
【lea:差评!】
【狐狸不是什么精怪:?】
【lea:李寒峤确诊哑巴了。】
【狐狸不是什么精怪:给你叫严医生电话?】
【lea:好烦,不该搞什么冷战。】
【狐狸不是什么精怪:诶,我跟你说啊叶,冷战,谁先低头谁就输了】
【lea:真有用吗】
【lea:你赢了?】
【狐狸不是什么精怪:……啧】
【lea:?】
【lea:你输啦??】
【lea:输了你教我什么破方法!!】
【狐狸不是什么精怪:那也不能这么说,我输了那也有人赢了呗。你怎么就不能假定你是赢的那个呢?】
【lea:?】
好像颇有道理啊……不对!狗狐狸,怎么就假定我是赢的那个!
叶暇又狠狠给狐头军师打了个差评,把手机丢到了一边。
一整天了,简单的道歉和好这事儿就是没个结果。叶暇心烦意乱地喂了猫,又跟猫玩了会儿捕猎游戏,锁骨被抓住两道红痕,叶暇震怒,按着猫就把指甲剪了,最后倒赔进去一根猫条。
实在是满盘皆输,可恶!
叶暇一蒙被子,倒头就睡。本来以为自己今晚根本没法睡好,哪曾想一沾床,两分钟不到,直接昏迷到不省人事。
睡觉之神永远眷顾他忠实的信徒-
第二天,叶暇在八点二十九分准时醒来。他头一次对工作有如此契合生物钟的热情,起床时间准时到令他惊讶。
神清气爽地从床上做起来后,叶暇发了十几秒的呆,忽然,又像被抽空全身力气一样,软趴趴地倒了回去。
烦诶,不想去上班。他一个好好的自由职业者,干嘛想不通要陪那个木头葫芦每天坐班啊!
“喵嗷!!”
眼角余光里,一条黑白糊在一起的耗子猫飞快窜了出去——在被倒下的人类压住尾巴之前。
猫小孩直接飞上柜顶,爪子都没来得及舔,一双蓝汪汪的大眼睛盯着叶暇,张嘴就是骂。
人类对于脏话的理解是不分国界也不分种族的,猫骂得很脏,叶暇听出来了。
“对不起嘛……”他被子一裹,眼尾都耷拉下来。
猫小孩定定看了他几秒,微一撇头像是满意了,然后优雅地从柜顶砸下来,踩着猫步,卧到他手边,两只前爪抱着他的手腕,嘶溜嘶溜地舔了好一会儿。
这就和好了。
叶暇感受着手背上搓澡一样的触感,忽然撇了撇嘴。
开口道个歉、然后和个好,有这么难?
猫都会!
他李木头不说话,就用番茄酱挤死亡预告就算道歉?难不成最后开口的又得是自己?
吃两顿饭就巴巴地上去说“好了我不生你的气了”,叶暇觉得自己接受不了。这跟人家平A骗出自己大招有什么区别?
叶暇心情不爽,连带着对“监管病号”这件事也生出些排斥来,他在床上翻滚拖延了二十分钟,终于还是起床囫囵洗脸刷牙,早饭都没吃,踩着八点五十五的点走出了家门。
爱护老弱病残孕,是他做人的底线。
八点五十九,叶暇跟在一群飞奔打卡的阁楼员工身后,走进了大楼。
耳边滴滴滴的打卡声此起彼伏,叶暇混迹其中,总觉得自己格格不入,心底更是有种什么事情要发生的第六感,让他有种毛毛的感觉。
隔着厚厚的羽绒服,叶暇摸了摸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他给庄秘发了消息让他帮忙按一下总裁办公室那层的电梯,刚要绕过打卡机往电梯间走,忽然,听到前台那边的声音。
“诶!看到了!叶先生在那里!!”
叶暇跟随着人群回头四处寻找,找着找着,忽然发现这些人的目光,似乎渐渐的,都聚集到自己身上来了。
叶暇:……?
怎么呢,你们全公司就我一个姓叶的吗???
前台小姐姐穿过人群,怀里抱着一束花走到他面前,双手递花。
“叶先生,这是——”
叶暇抬手就要拒绝:“不好意思,我不……”
被拒绝后,前台小姐姐笑得更灿烂了。
“这个是李总交代我们送给你的啦!”她声音抑扬顿挫,“李总希望您一进公司,就能有花一般的好心情!”
“喔——”
“哇塞。”
“嚯!”
“诶,这花是不是,有点丑。”
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语气词,叶暇站在原地浑身过电,只觉得脚下踩的零点几平方米的地烫得他站不住。
他定睛看了眼花束,黄紫相间,除此以外没有别的颜色点缀。
黄配紫,按理来说也算是很经典的配色,但……
叶暇不是很明显地抽了抽嘴角。
这束花的插法,用紫色铺底,然后黄色在上面勾勒出……笑脸的形状。
毫、无、美、感。
看着甚至有点诡异的可怕。
李寒峤应该去投资做点克系动漫或者影视,叶暇恍惚地想。
“叶先生?”前台小姐姐侧头叫他。
叶暇回过神来,垂在身边的指尖蜷缩了一下。
“叶先生!”不远处,秘书小朱的声音响起,众人看过去,未见其人,先看见了他怀里加大版XXXL的花束。
和前台小姐姐这捧小的,是同一张柄图。
叶暇刚准备接花的手立刻缩回来了,并且震撼地握住,塞回安全的羽绒服口袋。
我、靠。
“我靠……”周围的人说出了他的心声。
小朱捧着……或者说抱着XXXL的核善微笑花,一路跌跌撞撞走到叶暇跟前。
在小朱开口之前,叶暇问。
“除了送花,他就没有别的话了?”
小朱把花放到地上,花篮的大小已经大得像花圈了。
他想了片刻道:“有。”
叶暇挑眉。
小朱:“李总说……拿下去吧,等会儿再过来取新的。”
叶暇:?
还有?
叶暇弯腰,从花圈……不,花篮里抽出黄紫各一朵,分别递给前台小姐姐和小朱。
“送给你们吧。”他轻轻笑了笑,“这么多,说不定够一人一枝。”
叶暇笑起来很好看,是初春晨辉的那种、暖融融的好看,前台小姐姐接花的手很快,接过后才反应过来,问。
“叶先生,这是什么花啊?”我们接……合、合适吗。
“黄玫瑰,紫色的是风信子。”叶暇眼尾微弯,“你们平时上班加班都辛苦了,这两种花很适合李寒峤送给你们。”
黄玫瑰的花语是友情、愧疚、幸运祝福和喜庆。
紫色风信子的花语,则有悲伤、道歉、嫉妒和贵族气质的意思。
叶暇拜托小朱和前天小姐姐组织领花之后,拖着沉重的脚步坐上电梯,扯了扯嘴角,心想。
李寒峤,你会把这俩花配到一起送,而我会在众多花语里取它们的交集,文科生毕业十年不忘高中数学技能,你就偷着乐吧。
当天中午,【工作太多?阁楼总裁送花向员工致歉!】的话题就冲上了热搜。
评论区和话题广场,阁楼员工们纷纷晒出“总裁的道歉花”,营销号疯转,表示阁楼这波,真是活的招贤纳士广告啊!
有几条零星的评论被淹没其中。
【srds,上午去跟秘书处交工作的时候好像听见,李总跟庄秘朱秘说,把花还他,那是他送老婆的。】
【哈哈哈谁家总裁可怜巴巴的找员工要花啊!编段子也要有基本法吧。】
【俩秘书:确认捐献】
第62章 第 62 章
叶暇推门走进办公室的时候, 意外的没在李寒峤的位置上发现人,只有庄秘在整理着什么资料。
犹豫了一下,叶暇还是开口:“他没在吗?”
庄秘笑着跟他打了招呼, 然后道:“老板在12楼开会,原本昨天上午的会议,推迟到今天了。”
过了几秒, 叶暇才点了点头。
庄秘大概只是上来拿几份资料,没过一会儿,就跟他告别离开了,偌大的办公室顿时只剩下叶暇一个人。
早上九点刚过几分,东朝向那边的窗户投进暖融融的朝阳,叶暇定定看了一会儿, 耸了耸肩。
二十八岁自由职业插画师, 喜提大公司总裁办公室单人体验卡一张。
然而可惜的是,李寒峤这个人完全没有生活情调, 又或者说, 他根本分不清“生活”和“活着”两个词语微妙的差别。第一次来办公室的时候叶暇就发现了, 这里除了落地窗以外,没有半点有情调的东西, 所以也没什么可供消遣。
除了工作。
叶暇几乎能想到李寒峤装修这间办公室的时候,心里一定面无表情地想——总裁, 只需要工作就行了。
他噗地笑了声, 手机传来新组建的工作群的消息,一大早,傅踪就在群里用表情包大喊“美好的一天又开始了”。
没人理他-
临近中午的时候, 叶暇结束了一上午的画稿,揉着僵硬酸痛的肩颈站起来, 仰着头玩手机,才看到那个离谱的热搜。
他看的很仔细,所以也看到了那条无人理会的评论。
最没人相信的一集……除了叶暇。
嘴角不自觉抽了抽,叶暇觉得,这描述的一看就是李寒峤会做出来的事啊!
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推开,消失了一整个上午的李寒峤走进来,在看到叶暇的时候愣了一下,张了张嘴,似乎要开口问好,最后不知怎么的又咽了回去。
李寒峤沉默地绕过叶暇,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定,抬手,凝固几秒后又放下。
叶暇微微挑眉,就这么看着他自己跟自己互博,一分钟十几个假动作,把假装忙碌演到了极致。
“喂。”他轻轻喊了一声,然后把手机放在桌面上,指尖一推,手机转着圈滑到李寒峤面前,正对他的屏幕上,显示着那条被叶暇点开的评论。
“评论说的,是真的?”叶暇问。
李寒峤垂眸看了两秒,目光没做过多的停顿,十分繁忙地看向根本没开机的电脑屏幕。
“没做。”他说。
……说话也变回了两个字往外蹦的李总,但这次不是霸总款,是小学生款。
叶暇意味不明地“嗯”了声,然后问:“那你后面那两朵花是哪来的?”
“买的。”李寒峤答,手上假动作根本没停过。
“哦。”叶暇淡淡道,“骗你的,后面根本没有花。”
李寒峤把文件翻了个底朝天的动作终于凝固了。
嗡嗡。
叶暇手机的新消息提示震动起来,李寒峤移开目光,刚要把手机推回去,就听叶暇说:“帮我看看吧。”
李寒峤侧头,迟疑两秒才点开弹消息的企鹅。
【上一天班等于氪一个688啊:叶先生,思来想去还是得跟你说下……李总刚用一百块买了你给我的那支花TUT】
【上一天班等于氪一个688啊:他给的太多了】
【转账50元】
【分你一半叶先生,我一个人拿着不安心TUT】
李寒峤:……朱秘书。
不是说没加微信吗?哦,原来早在企鹅接上头了。
叶暇站起来,双手撑着桌面远远看了眼消息,轻笑了声。
“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李寒峤面无表情,他想说我能把消息删了吗,但想也知道不行。
于是他摇了摇头。
“行。”
叶暇语气没什么变化,说完,拿起手机道:“我出去打个电话,午饭不用管我。”
阁楼对面的餐厅,今天在搞和某动漫ip的联动,他用一顿免费的饭买通了小朱的“告密”。
仔细想想,小朱才是最大赢家啊?什么都没损失,白拿一顿饭和一百块。
真好,叶暇想。
我也想当小朱,因为李寒峤不会跟小朱当哑巴。
虽然这场冷战是自己挑起来的,但退一万步讲,不会说话的李寒峤就没有错吗?
上午工作的时候叶暇还收到傅踪的消息,礼貌询问了李寒峤的病情,叶暇想了想,告诉他李寒峤暂时失声了。
傅踪当即松了口气,表示没关系的,反正李总哥平时也不说话,大家都很习惯。
听到这话的时候叶暇额角跳了跳。
很好的,只有他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一顿午饭吃得全靠厨力——不是厨师的那个厨力。
叶暇知道有些昂贵的餐厅难吃,但他不知道会有这么难吃。只能做三分熟的牛排是人吃的东西吗?还是说有钱人都是茹毛饮血来的?真是返璞归真的餐厅。
走在回公司的路上,叶暇和小朱对视一眼,从对方视线里看出一丝绝望。能够慰藉他们受苦受难味蕾的,只有手里的自推周边。
推开总裁办公室门之后叶暇发现,李寒峤又消失了,小朱却神色如常。
“李总下午有个合作方要见,编剧文婳仁老师。”紧接着,小朱补充。
“其实李总平时也不太会呆在办公室的,经常有各种会,偶尔还要去视察什么的……”
叶暇愣了一下,问:“所以他不常呆在这里?”
“唔……”小朱想了想才严谨地说,“大概有百分之十的时间会在吧。叶先生你来的这几天,其实是我们见李总见最多的几天,哈哈哈。”
上班时间快到了,小朱离开之后,叶暇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抿了抿唇,回过神来。
所以……其实李寒峤根本没有时间泡在这里往家里瞅?
叶暇不太能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感觉像是回家以后看见稀碎的杯子,揍了狗一顿,最后发现不是狗做的。
当然,他没有骂李寒峤的意思,狗是人类的好朋友,所以不算骂人。
叶暇抬手,把打卷的头发抓得微乱,恍恍惚惚坐回自己的工位,目光却停了停。
桌面上多了一张纸,上面画着个小孩都会的简笔画——丁老头。
丁老头顶着那颗鸡蛋一样的椭圆脑袋,旁边的对话框里写着“对不起”。
……又来这招。叶暇想。
李寒峤该不会是真的失声了吧?有那么一瞬间,他脑海里闪过这样的念头。
晃了晃头把脑袋里的水倒掉,叶暇抬手拍了一张,先发给严老,汇报了李寒峤一上午依然在当哑巴的事情,想了想,又打开微博。
【跟朋友冷战了,这人给我画了个道歉信,长这样/微笑[图片]】
几分钟后叶暇再回来巡视评论区的时候,已经是大丰收了。
【哈哈哈哈遗书哥吗?】
叶暇回复:【对呢/微笑】
【怎么说呢叶子,室友哥怎么没继承到你的绘画天赋……】这位的语气十分温和。
叶暇回:【因为我们不是有血缘关系的父子】
【哈哈妈的怎么有人丁老头都画的这么难看啊!!!】
这条嘲讽的有点太暴力了,叶暇没回。
说实话,他看得出这张丁老头画的很用心,笔触不是随意的那种,至于美丑……
丁老头而已,能有多大差别。
抱着这样的想法,叶暇拎着笔随手画了一只,然后陷入沉默。
最后他把自己画的那只丁老头揉了,丢进了垃圾桶,小心翼翼地保护了某人的自尊心。
【你最近怎么不直播了叶子QAQ!不勤劳!!】
叶暇回了这条:【在搞个大的!】
真的不是鸽子,真的在搞大的。
自从跟傅踪那边定下来之后,叶暇就忙到有点连轴转的程度了,自由职业的自由灰飞烟灭,只剩职业。
也是因为这个,他最近才放任李寒峤跟他冷战,虽然偶尔想起这件事会有点烦,但至少他现在工作的时候,不会有个家伙一直用如有实质的目光盯着他、一盯就是一整天了。
也挺好的。叶暇这样想着,唇角却下意识向下撇了撇。
傅踪那边的新班子和所有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一样,进度超快,所有人都拧成了一股绳的感觉,叶暇作为裹在最中间的那根,已然被带着狠狠地卷了起来。
放在以前,除了偶尔拖延后赶ddl的日子,叶暇根本无法想象从早9一刻不停工作到晚7的样子。
……好像也不用想象,刚毕业的第一份工作就是早9晚7,还要“自愿”加班到晚9才能走,一个月四千五,爱干不干。
虽然如此,但早9晚7之间亦有不同。
现在叶暇在做的,是自己喜欢的、期待已久的事。
因为是漫改ip,前期的角色设计不需要频繁改动,叶暇只需要跟那边的主笔一起进行人物形象的把控——也就是教别人怎么画好自己的oc。
叶暇是画插画的,在立绘设计上,下意识就会用一些繁复但实际没卵用的时尚单品,然后再在oc故事里,给这些零碎小物件赋予特殊的故事含义。
正所谓设计一时爽,画稿火葬场,现在,烧的变成了别人。
叶暇说实话,每天能看到那么多张自家oc的新图,真的超爽的,看一眼,工作的疲惫都能消除一半,一整天下来轻飘飘到能飞起来了。
工作简直是在贷款给他送温暖,叶暇想。
傅踪那边想先做出预告片,于是这三天除了画稿之外,叶暇一直在忙的还有确定预告片的剧本,今天定下了前半段后,卡在了比较重要的一环上。
角色的感情线。
等等。
叶暇拧住的眉头忽然一顿。
小朱说李寒峤今天要见的是……编剧文婳仁老师?
这、这位可是影视行业爱情剧的活招牌,有钱也不一定能请到的那种!
叶暇看了眼时间,开始思考自己蹲在地下车库,跟文老师制造偶遇的可能性。
第63章 第 63 章
当然, 到了最后,去停车场跟文老师偶遇的计划还是胎死腹中。
叶暇:笑死,根本不敢。
即使是比较社牛的e人, 也有不敢做的事儿啊。
纵然已经知道文老师就在这栋楼里,叶暇还是在办公室里稳稳当当坐了两个小时,面前的word文档归来仍是大白纸。
破罐子破摔, 叶暇撂了键盘,准备出去溜达一圈。
中午吃饭的时候小朱告诉他,阁楼顶层有个空中花园,装的很有浪漫气息,平时供给员工喝下午茶,偶尔也会被借场地拍摄, 最近阁楼出品热播的职场剧的取景地之一就是这里。
叶暇不看剧, 但插画师的职业素养还是让他准备去看看。
秘书们的办公室和李寒峤的在同一层,叶暇在小朱办公室外探了探头, 在看见工作到面目狰狞的朋友后, 悄悄打消了邀请对方摸鱼的想法。
这……大概就是一天一单648的代价吧。
就这样, 叶暇一个人孤零零上了通往顶楼的电梯。一闲下来,忍不住又开始想文老师的事。
文婳仁老师是那种出圈的有名, 在这个只有专业素养已经不够成名的互联网年代,文婳仁老师的一个习惯, 简直长在了吃瓜网友的兴奋点上。
她是个极关注演员和主创私生活的编剧。
当然, 是褒义上的关注。
文老师年纪不大,刚过三十而已,十八岁凭借一部文艺片拿了世界级的最佳编剧奖, 横空出世,此后在娱乐圈叱咤风云十二年, 影视剧出一部火一部。
无数演员明星带资进组,只想和她合作一部戏,但大多都只能碰一鼻子灰。
大概因为是写感情见长的缘故,文老师对演员本身人品的要求近乎苛刻——在娱乐圈内算苛刻的。
耍大牌、不尊重人的演员,毋庸置疑是如不了文老师的眼的,那些私生活有瑕疵的明星就更不可能被文老师选定了。
而且作为圈内人,知道许多内情的文老师虽然讲究个体面,不轻易公开别人的私事,但演技再好的演员她都不会与之合作。也因此,跟她合作过的演员,都会被打上“文老师认证”的清流标签,表示这个人可以粉。
最夸张的是,十二年来,这些人竟然真的没有一个塌房。
各种意义上讲,都可以说是文老师出品,必属精品了。
抛开想请教剧本不说,叶暇也真的很想见见这位娱乐圈传奇鉴宝人。
观景电梯外的景色不断上升,忽然,叶暇想到一个很怪的点。
文老师要是在考察跟阁楼的合作……会不会也要鉴定李寒峤这个阁楼老总的感情情况啊?
相关的八卦叶暇偶尔也会看到,据说文老师自己有很强的资方背景,不然也不会在直接或间接地得罪那么多人之后,还能一直火到现在。
自己就是资本的文老师,想必也不会害怕什么阁楼老总的名头吧,说不定,李寒峤在她眼里就跟那些龙套小明星没什么两样啊。
叶暇扁了扁嘴。
算了,他在这儿担心什么呢?人家在会议室谈合作,他还能飞檐走壁到会议室那层,破窗而入去跟李寒峤演家庭和睦不成?
也行啊,李寒峤演儿子他演爹。
电梯缓缓在顶层停下,叶暇不清不重地哼了声,门无声打开,他刚往前迈步,忽然听到不远处茶桌边,一个颇有气场的女声冷声说。
“李总,你自己感情搞明白了吗?就想来指导我的剧本了?”
茶桌对面坐着的人的侧脸,赫然是一下午没见人的李寒峤。
瞬间,叶暇心里警铃大作。
没等他反应过来,做些什么,就看见李寒峤豁然起身,一言不发转身就要走。
叶暇:???
不是你个憨批木头!跟我吵架一个字蹦不出来就算了,你在谈生意啊大哥!老李!你说句话啊!
“李寒峤!”
身体快于反应一步,叶暇快走两步冲到李寒峤面前。
“找了你一下午,怎么不回我消息。”
李寒峤抬头默默看了他一眼,眼底带着不明显的质问。
叶暇也心虚,他下午根本没给李寒峤发哪怕一个标点符号呢,不过这家伙认真谈生意,应该也不看手机的……吧。
“哦?这位帅哥弟弟是?”
两步之外的茶桌边,起身的女士一身休闲打扮,即使这样,也遮不住明艳长相里自带的那种进攻性。
叶暇想起自己刚刚听到的话,心里却是戒备更甚。
不妙,不妙啊!她真的会以李寒峤婚姻不幸的原因拒绝合作!
慌乱的情绪只是一闪而过,叶暇很快回神,轻笑了一下,侧头问李寒峤。
“能说吗?”语气亲昵而自然。
李寒峤收回看他的视线。
“……随意。”
你爱说我是什么就说什么吧,李寒峤心底自暴自弃地想。
“文婳仁老师您好。”叶暇看向文老师,笑容得体,伸出另一只手道,“我是李寒峤的爱人。”
叶暇发誓,自己听到旁边传来一道超级明显的吸气声。
一看就不好惹的文老师挑起半边眉头,开口就没客气。
“想起来了,之前颁奖典礼上提到过的……但你们怎么没有婚戒?是不想买吗?”
叶暇笑容微僵。
好、好重的杀气,好尖锐的问题!
文老师继续出招:“这么问会不会有点冒昧,你们是普通的商业联姻吗?三无的那种。”
有点冒昧了老师。叶暇心里想,但最后还是好奇问:“什么是三无?”
“啊。”文老师唇角微勾,“没有感情、没有性|生活、没有未来。”
唰。叶暇胸口又中一箭。
这就是顶级编剧的gank能力吗?恐怖如斯……
叶暇忍不住想象了一下对面文老师此刻的内心想法。
——哟,这两个人是演到我跟前来了?呵,一看就是装的,在我这个爱情剧大拿面前班门弄斧?好笑,有没有真感情我一眼就能看出来啊,我的眼睛就是尺!
瞬间,叶暇消失已久的胜负欲大涨。
他反手去拉李寒峤垂在旁边的手,刚碰到手背,却被那家伙一个后撤躲开了。
“哈。”
对面的文老师给出来一个意味不明的语气词。
哇哦,还是一出联姻小男生单恋总裁的戏码——她的目光好像在这么说。
如果现实是漫画,叶暇觉得自己额角现在肯定会蹦出一个赤红的井字。
啪!
不轻不重但清脆的一声响起,叶暇翻手照着李寒峤的手背就是一下。
李寒峤扁了嘴,却下意识就把手乖乖伸回来了。
表情是不情愿的,伸手的动作是熟练的,握人家是死紧死紧的,嘴角是压不住的。
“……哈。”对面,文老师完全没有要压低声音的意思,“有趣。”
对方观察的目光毫不遮掩,叶暇心里紧张,但面上还是笑道:“让文老师见笑了,这两天在闹脾气。”
“理解啊,理解。”文老师笑起来,又问,“能问吗?谁闹谁。”
叶暇笑容未变:“这个就不方便说了,但已经道过歉、取得原谅了。”
“哦……原来已经取得原谅了啊。”文老师重复了一遍,语气颇有些意味深长的意思,她挑眉看向李寒峤。
“李总,刚刚聊的时候,你可是说自己对爱情剧一窍不通啊。”
“自谦吧。”叶暇笑着,“我觉得他做的还不错啊。”
说完,他像是才想起来一样,略带惊讶道:“看我,都忘了文老师你们是在谈合作了,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嗯哼?没有。”文老师看向他的目光多了兴致,看得叶暇甚至有点后背发毛,有种小时候被姑姑姨姨们围住,这个要捏捏脸蛋,那个要抱抱拍拍的感觉。
文老师说:“和阁楼的合作嘛……原本是准备再考虑一下的,现在看来,倒是很有兴趣了。”
叶暇心里猛地呼出一口气,笑着抓起李寒峤的爪子往前伸:“那文老师,合作愉快?”
文老师拨开李寒峤的手,转而跟他轻轻握了一下。
“合作愉快,弟弟。”
说罢,这位个性极强的编剧拎起自己的帆布包准备离开,然而那帆布包上的图案却硬控叶暇五秒。
是……他之前在直播间抽的沙雕礼物,上面印的是,他摸鱼画的手。
很、很涩的那种,手。
卧槽啊啊啊啊啊!
妈妈,傅踪有丝分裂了啊!
叶暇瞬间后退两步,开口声音都抖了:“文、文老师,您这个包……”
文老师笑意深深:“这个啊,是上次合作的时候,从李总这顺走的纪念品。”
“李总可宝贝了,这一个包,赔了我一个短篇剧本进去呢。”
话说到这份上,叶暇再看不出来这两个人其实很熟,他就可以把眼睛和脑子一并捐了。但他此刻的重点不在这里。
叶暇从发抖中缓了过来,心里庆幸文老师并不知道此包的出处,正要调整表情开口告辞,却听见文老师微讶的声音。
“诶,弟弟,你是不是会画画啊?”
叶暇瞬间立正了。
“哈哈,不太会呢文老师。”他说,“也就丁老头画的比较好。”
第64章 第 64 章
叶暇和文老师的相遇, 警铃大作地开始,又在警铃大作里结束。
目送文老师走进电梯后,叶暇才发现, 大冬天的,自己握着李寒峤手腕的手都微微出汗了。
他侧头,跟李寒峤对视一眼。
“不谢谢我?”
“不松开吗。”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叶暇扬眉。
什么叫, [不松开吗]。拉你的手,被嫌着了呗?
人在非常生气的时候是会笑的。叶暇冷笑一声,当即就要抽手甩开。
一下、两下。甩到第三下,两个人的手还是黏在一起的,只不过这次拉人的,变成了李寒峤。
叶暇抬头, 开口就是阴阳怪气。
“松啊?”
李寒峤垂下眼睛, 又摇头。
“我不吃你这套。”叶暇郎心似铁,厉声道, “说话!你是哑巴了?”
李寒峤飞快地看了他一眼, 片刻才开口。
“我说话会惹你生气。”
叶暇:?
他心里的火快蒸出水蒸气溢出来了。
哥们儿,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不说话才会惹我生气。
我巴不得你天天说话!哪怕像以前一样说点弱智话都行啊?
“我什么时候因为你说话生气了?”叶暇问。
李寒峤想了一下, 思考时间都没过两秒,就回答。
“最近。”他说, “天天。”
“你说话了?”
“我是说, 你已经生气了。”李寒峤说,“多说多错。”
颇有道理。叶暇有一瞬间想。
“……行了行了。”叶暇摆手,抻了下还被李寒峤抓着的手, “松开吧,不生气了。”
李寒峤顺着他的力道松手, 垂眸轻声说:“对不起。”
叶暇动作顿了顿,意外道:“医学奇迹?”
他挑眉:“你说你有时间搞那么多花里胡哨的对不起,就不能像这样,简简单单说句对不起?”
李寒峤目光沉静地看着他。
“你会更生气。”
叶暇轻轻嘶了一声。
好像,确实,也没错。
“哎我说,李木头你这家伙很会看透人心啊。”他说。
要是李寒峤第一天一大早就杵门口跟他说句对不起,都不用这事儿发生,叶暇想想都已经更气了。
见他笑了,李寒峤微微绷着的唇角也松了些,想了一下说。
“所以我想着……得先让你开心一点。”
叶暇掀着半边眼皮懒懒看他:“所以就开始故意做丑丑的好笑事儿?”
李寒峤眉头微拧,疑惑得很认真:“什么丑丑的好笑事……”
叶暇:……
原来那花和画都是你真情实感觉得好看的吗?
你是传媒公司总裁啊!你这个审美有时候真是令人担心……
心里五味杂陈,叶暇没说出来打击这家伙自尊心,只摇摇头说:“行了,你知道错了就行,下次别再这么吓我了……这事儿过去了啊。”
李寒峤看他,眼睛都亮了点:“真的?”
叶暇看得失笑:“都哥们儿,哪有隔夜又隔夜的仇?”
李寒峤短短地“哦”了声。
“下楼?”叶暇问他,顺手把病号的胳膊扯上,正要走,就听李寒峤说。
“没有别人,你可以不用演的。”
叶暇反应了两秒,把李寒峤的胳膊往高抬了抬:“你说这个?”
李寒峤垂眼看了下,低声说:“不是朋友吗?你拉我手干什么。”
叶暇好笑地看他,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像看唐僧的女儿国国王,你这圣僧好有趣的反应。
“懂不懂啊,这叫小学生。”笑着解释了,叶暇一扯人就走,“好了快下楼了,大冬天的你不觉得冷?火炉子。”
他没注意到,身后的李寒峤忽然陷入沉思。
他和叶暇小学的时候……拉过手吗?
好像没有吧。
那叶暇是什么意思?他小学的时候跟别人拉过手?
谁?季节?班里其他的小男生小女生?
为什么不拉他的!
……
李寒峤想得昏昏沉沉,脑袋忽然被戳了戳,回神就对上叶暇的视线。
“怎么又不说话了?”叶暇问。
李寒峤摇头。
“不许摇头!”头上又挨了一下。
于是李寒峤顿了顿,开口:“算了。”
叶暇:……?
他努力管理着自己的表情,不要显得很狰狞,但开口还是咬着牙的。
“你知道你这样的行为很讨厌吗李木头。挑起别人的好奇心,然后又不给答案。”
李寒峤只是安安静静看着他,然后冷不丁说。
“你也是。”
叶暇眨了眨眼。
啊?我?
他反思了几秒,没反思出结果,终于还是问:“你好奇什么了?”
李寒峤说:“你小学,到底跟谁牵手了。”
叶暇微微抬头看天,有种灵魂出窍,满脑子宇宙猫猫头的恍惚感,好一会儿才说。
“看过别人牵吧……”
说完,他瞪了好像在笑的李寒峤一眼。
笑什么笑!这就是母胎单身的实力,不懂的永别了-
从总裁办公室到顶楼的电梯,上去的时候是一个人,下来的时候就变成了两个。
叶暇抬手把李寒峤轻轻推进办公室的时候,有种自己押解犯人归案的感觉,
“你工作吧。”叶暇说着,坐到床边的沙发上,伸了个懒腰,“我该摸鱼了。”
李寒峤站在原地短暂地想了一下,却没有往办公桌边走,转身给茶壶里添了水。
“我也休息会儿。”他说。
咔哒一声,茶壶被轻轻搁在茶盘上,氤氲水汽飘起来,没攀三五厘米就散了。
叶暇忽然开口。
“如果今天我没上楼,没在文老师面前说我们已经和好了,那以后咱俩就这样了是吗?”
他算是想明白了。李寒峤之所以不开口,只是一直用各种旁敲侧击的方式表达歉意,就是因为他没有明确表现出“我已经原谅你了”的意思。
可这不是个悖论吗?如果不是在文老师面前,如果不是当时觉得工作需要,就李寒峤这个臭葫芦样,叶暇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开那个口。
这是他的臭脾气。
但越是细想,叶暇就觉得这事儿细想不得。
一辈子跟李寒峤不说话了?
能吗?
站在展柜旁挑杯子的李寒峤,闻言愣了一下,半晌才说。
“是吧。”
叶暇:?
你还敢“是吧”?
李寒峤这么冷不丁一个意料之外的回复,倒是把叶暇心里突然冒出来的细腻小心思冲散了。
他笑了一下问:“你怎么想的?我真的很好奇啊。”
李寒峤回头,仔细看了他一会儿,确认叶暇不是怒极反笑后才开口。
“因为,也没什么差别。”
叶暇大脑顿了一下:“什么没差别。”
“和以前,没有差别。”李寒峤说。
“其实也只是回到以前的样子而已吧。”
他侧头,从落地窗看向家的方向,一瞬间,叶暇忽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和以前自己没认出他是李木头的时候,没什么差别。
两人就这么继续着毫无交流的协议婚姻,在沉默里,等待其中某一个人提出结束这段关系。
叶暇张了张嘴,忽然说不出话来。
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寒峤从展柜里拿出两只杯子,没有配套的壶,连盘盖都没有,只有孤零零的两只杯子,看着像冰裂纹的白瓷,但细看又精致很多。
像山间皑皑的雪,间隙处还透出一点点藏起来的青绿,如同躲藏起来,等待春风吹发的芽。
叶暇这么想了,但很快又在心里暗笑自己那些无用的浪漫主义。
怎么可能有那么幼嫩的青芽能在数九寒冬天活下来呢?在春天都不一定能茁壮长大的生命,只需要冬天的一场雪,就永远被埋在那儿了吧。
“其实,也挺好的。”李寒峤垂着眼用第一道茶烫杯,忽然说。
叶暇晃神,然后猛地睁大眼睛:“你……这是嫌我烦了?”
李寒峤豁然抬头,他没说话,但叶暇从那双比以往睁大了一圈的眼睛里看出满满的“我不是我没有”六个字。
行,先饶你一命。
叶暇桌下紧握的手松开,拧着的眉头却没松,疑惑问。
“哪里好?”
李寒峤倒掉杯子里的茶。他坐在沙发上的姿势,和以往那种掌控的坐姿不同,侧靠在一边,双腿平放,手轻轻扣在一起,不时握紧又松开。
一个内心充满动摇的姿势。
良久,他开口。
“对你好吧。”
李寒峤没看叶暇的眼睛,目光落在他微微攥起来的手上。
“我性格不好。”他说,“就像那天一样,会惹你生气。”
“你不是也道歉了?”叶暇问。
李寒峤“嗯”了声,说:“但我改不了。”
叶暇:……
好诚实一家伙。
“意思是还有下次?”他问。
李寒峤忽然笑了一下。
“你又不可能一直呆在我身边。”
叶暇耸了耸肩:“唔,确实啊。”
李寒峤垂眸笑着,嘴唇微动,卡在嗓子眼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所以不要管我就好了。
然后他听见叶暇的声音,语气是和刚才如出一辙的轻松。
“所以这是什么不能解决的问题吗?”
这……能吗?
这不是三观的问题吗?
我是脑子有病心理阴暗的反派,而你是向阳而生的……主角啊。
李寒峤困惑抬眼。叶暇自己给自己斟了杯茶,轻抿了一口,被烫了个哆嗦。
李寒峤立刻垂下眼帘。
啊,没看到呢。
他听见叶暇清了清嗓子,开口。
“惹我生气这件事嘛……谁都会惹我生气啊,季姐姐那么好脾气的人,我们都闹过脾气,是个人就会惹我生气的。”
说完,叶暇又补充:“不是人也会。”
“我打游戏还会气得骂人骂策划呢……没有说策划不是人的意思。总之,我删号不玩了吗?”叶暇说。
“不要害怕冲突嘛,就像游戏打着打着就顺了,哪怕偶尔吵个架,只要解决了问题,那日子也还能好好过下去啊。”
像捕捉到关键词一样,李寒峤忽然抬头。
“你要跟我过……日子吗?”
他看见叶暇侧头微笑,攥紧的拳头终于抬了起来:“不哦。”
“我的意思是,游戏得打,你也是。”
第65章 第 65 章
“李寒峤。”叶暇开口, 喊了李寒峤的全名,他脸上带着笑,但语气却是质问的。
“你以为我这两天过得很开心吗?”
李寒峤顿了顿, 叶暇发誓,如果这家伙这时候开口,用那种傻子一样的语气说“不是吗”, 自己真的会一拳招呼上去。
幸好,李寒峤在高压之下,又退化成锯嘴葫芦了。
叶暇承认了,有时候,确实不说话更好。
他叹了口气说:“先说清楚,我不是要跟你吵架。”
李寒峤点头。
你只是看起来想跟我打架。他想。
“人和人之间有冲突是很正常的, 木头。”叶暇想了想, 举例,“就像你打李家那个谁谁一样。”
李寒峤忽然侧过半边脸给他:“你打吧。”
那真的该打。
“……不打你, 转过来看我。”叶暇瞪了他一眼, 用眼神打过以后, 才说,“我的意思就是, 朋友之间……哪怕是家人、爱人之间闹脾气、有分歧、吵架,都是很正常的啊。我生你气, 总有和好的一天。”
李寒峤说:“但我很过分。”
……怪有自知之明的。叶暇脑海里闪过这么一句话, 摇了摇头,失笑道。
“你那天那个事吧,说小不小, 毕竟都拿上刀子了……但说大呢,其实也不大吧。”
李寒峤开口, 声音都卡壳了一下。
“不大吗?”
叶暇疑惑:“难道你会捅我?”
李寒峤:“不捅你就……是小事?”
“你会捅别人?”叶暇问,“你提刀杀去傅踪那了?”
李寒峤:……
好的,不会捅傅踪的。
叶暇露出孺子可教的欣慰神情,拍了拍李寒峤的肩膀:“所以,你这么遵纪守法的好青年,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而且嘛,只要人活着,有什么天大的过不去的事儿呢?”叶暇说。
李寒峤一时间噎住了。
原来他……不是什么反派?
他是,遵纪守法的好青年?
见他目露思索,叶暇咧嘴一笑,话锋一转道:“这句话是送给你的!”
“所以啊,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儿,都不要伤害到自己了,要活着啊。”他说,“如果你因为我晚上没回家气得把自己捅死了,难道我就会出现在你面前了吗?全世界一秒钟平均要死1.86个人,我就算是把你烧了以后给你殉葬,咱俩在黄泉路排队都排不到一块儿去。”
李寒峤:“你说的对。”
胡扯一通却好像真的有了效果的叶暇:……
他轻咳两声,道:“总之呢,以后,你要多说话,多表达嘛。”
“想要什么就说,面对面说。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呢?难道我能看懂你的眼神?还是能读懂你的心啊。”
李寒峤看着他,一时间没说话,但叶暇却莫名看出了他的意思。
——你不能吗?
叶暇:……起猛了,觉醒超能力了。
他摆摆手:“哎总之呢,人和人之间开口说话还有彼此误会的时候呢,不开口说,不是更容易误会?你说是不是。”
“难道庄秘给你汇报工作,赵旗跟你商讨新方案,你们就跟用电波交流一样,什么都不说?”
李寒峤:“你不是我的下属。”
叶暇一敲桌子:“那你当我的下属总行了吧?”
李寒峤:?
叶暇也看他,目光十分坦然,就差两手一摊了。
反正又没签生活助理的劳务合同,怎么就不能倒反天罡呢-
这天下班,两人在外面随便吃了点,李寒峤终于跟在叶暇后面回家了。
“今天不加班?”叶暇问。
“加的。”李寒峤说。
叶暇点点头:“那你加油,我一会儿准备小小的开播一会儿……不然要过气了。”
李寒峤看他,忽然说:“我能在你这工作吗?”
叶暇一愣:“书房电脑不是修好了?”
“没坏。”李寒峤说。不知道意思是已经修好了,还是原本就没坏。
叶暇:“所以……?”
李寒峤被他这么看着,抿了抿唇,好一会儿才说。
“我就是……想在你这儿呆着。”
叶暇笑意扬起。
“准了!”
好几天没播,叶暇略显生疏地打开直播间。
【叶子晚上好~】
【鸽子晚上好~】
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
“摄像头歪了。”忽然,李寒峤说。
叶暇看了眼直播画面,才发现原本应该拍着数位板的摄像头,此刻正孤单望天。
“估计是被猫踢了。”叶暇说,“还好没拍到脸。”
趴在主机上的猫不赞同地甩了甩尾巴。
【叶宝又不是没露过脸,怕啥】
【刚刚是谁在说话!你屋里为什么有男人的声音!】
【遗书哥!!】
【哇室友哥限时返场!】
叶暇笑,刚要开口,就听李寒峤说。
“我是他的秘书。”
叶暇:???
等下,什么时候有这种设定了?下属一定要是秘书吗?还有,谁家画师还有秘书啊!
然而没想到,弹幕比他思维敏捷的多,已然是接受新事物了。
【好的秘书哥。】
【秘书好啊,有事秘书干,没事……也秘书干。】
【?哪里不对】
【对着呢对着呢/狗头】
叶暇现在去挡弹幕窗已经来不及了,只能讪笑解释:“他们这、这就是……呃……”
李寒峤语气依旧如常:“他们就是这样的,我知道。”
叶暇:……对,你也是看过我直播的老观众了。
他现在忍不住想,李寒峤是不是也当了其中一员,但脑海里实在想象不出,这家伙跟这些弹幕一起说小黄话的样子。
这、李寒峤至少人模人样的,弹幕……
叶暇顿了顿。
弹幕众人在他的认知里,好像就是一堆狗头,和叼玫瑰的狗头。
听了李寒峤的话,弹幕更火热了。
【哈哈哈秘书哥说得对!我们就是这样的人!】
【桀桀桀,小叶子,我们可不是什么好人——】
【画吧,画不完,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
叶暇:……
他看了眼李寒峤,嘴角微抖,想笑又不好笑出声。
“你们,还真是挺像的啊。”
李寒峤一本正经:“对你,变成这样也很正常。”
【为了你~我变成狼人模样~】
李寒峤指着这条弹幕:“你喜欢这种?”
眼看弹幕跟李寒峤隔着网线一唱一和的,话题要就此扯到十万八千里外,叶暇连忙把李寒峤手按下来:“好了你加你的班吧,再捣乱回书房去。”
“电脑坏了。”李寒峤说。
叶暇:“啊?刚刚不是还说修好了。”
“现在又坏了。”李寒峤面色冷淡,开口却说着不得了的话,“我和它有心灵感应。”
“……感应点好的吧。”叶暇差点喷出来,“从现在开始,安静!”
李寒峤眨了眨眼,头微垂了些许,但目光仍然看向叶暇。
——下午不是还说,希望我能多说话吗?
读出了这样的内容,叶暇额角跳了一下。
啊,好做作的绿茶装可怜动作……但李寒峤这张脸还是该死的适配。
李寒峤眼尾生的微挑,平日里显得冷厉,没人想的到这双眼睛,还能看出湿漉漉的效果来。
叶暇可耻地心动了。
“嘿。”他笑了声,故意轻佻地伸出食指,挑了李寒峤的下巴一下。
“要不今天,我画你怎么样?”
李寒峤手放在衬衫领口,轻推一下就灵巧地解开了最上面的扣子,两秒功夫,李大总裁已然在袒胸露乳的边缘,翘首昂视。
“你干嘛?”叶暇吓了一跳,“去当核舟记的小人?”
李寒峤说:“你们画人,不是要画裸|体的吗?”
叶暇:?在用这种平静无波的语气说什么炸裂的话啊。
“要脱到什么程度,全|裸吗。”
叶暇:!!!不是你等下——
他匆忙扭头去看,直播间已然被封禁了。
好了,现在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李寒峤。”叶暇抽抽嘴角,哭笑不得,“你真行。”
他叶暇,大眼知名从不被夹的超牛逼涩涩画手,直播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被!封!
反正直播间都没了,叶暇单手挂在椅背上,看向李寒峤的目光充满审视:“李木头同学,你今天怎么这么活跃?”
李寒峤看他:“你说的,让我多说话。”
“我在努力。”他说。
被这么一说,叶暇有一瞬间开始质疑自己,是不是那种打消小孩积极性的不合格父母。
没得到回应的李寒峤垂眸,扣上两个扣子,只剩下最上面敞着的三个,看似矜持多了,实则半遮半掩的更厉害。
某从不被夹的涩涩画手就喜欢画这种。
“咳。”叶暇猛地扭开视线,心里狂念阿弥陀佛,两眼空空。
“还播吗?”李寒峤淡声问。
“啊……”叶暇迟疑起来。
被封了,又不是他没播,咸鱼之魂蠢蠢欲动,叶暇目光一转,问:“你台风天去上班吗?”
李寒峤:“去的。”
叶暇:?
阁楼大高层,落地窗,你不要命了?
他把椅子一蹬,滚轮骨碌碌动起来,丝滑地和床对接,咸鱼熟练地抖掉拖鞋,脚不沾地就滚进了被窝。
转瞬间,椅子前的人,就只剩下被窝边缘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所以我不是总裁。”叶暇说,“电脑你用吧,用电脑总归是舒服点。”
李寒峤看着被子团的背影,只觉得喉咙发干:“你不……赶我走?”
被子里玩手机的人说。
“没事啊,又不会影响到我。我玩一会儿就睡着了。”
“好。”李寒峤忽然轻笑了一下,“不会打扰到你的。”
所以和上次一样,只是看看而已。
李寒峤侧目看了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抿唇。
今天时间还早,他可以多待一会儿了。
第66章 第 66 章
嘴上说的“睡觉”, 和实质上的“睡着”之间,往往有着巨大的鸿沟。
叶暇在被窝里翻来覆去,视频视频刷不对味儿, 小说小说看不进去,其实有点想仰卧起坐去直播了,但电脑都答应给李寒峤了……现在再说, 多不好意思呢。
想了想,叶暇发了条微博。
【直播间已经申请解封咯,现在电脑室友在用,有人要加班,惨惨的。】
没几分钟,评论区就沦陷为“哈哈哈哈”的天下, 叶暇翻了好一会儿, 才找到条不太一样的。
【群众之眼:只有我觉得室友哥是故意的吗?直播间没了,你俩就能二人世界了。/狗头】
叶暇只当乐子看, 心里笑了两声, 回复。
【关我什么事?我要睡了, 他跟工作二人世界去吧。】
没过一会儿,这条评论被顶到了最上面, 楼中楼里全是成片的柠檬emoji,可惜叶暇没看到了。
总归是睡不着, 闲着也是闲着, 叶暇找了首歌听着,开始思考白天没琢磨出来的剧情的事。
拿手机删删改改一个小时,他冷不丁想起来手游任务没做, 又上线打了一个多小时游戏,打完继续删删改改……丝毫没注意到时间的流逝。
终于, 房间里有人打了个哈欠,叶暇一看——坐在桌边的李寒峤,正用手撑着额头。
这是困了?
叶暇翻了个身朝向李寒峤那边,问:“诶,你——”
“你怎么还不睡。”李寒峤先他一步开口,难得抢了他的话。
手机锁屏,叶暇瞥了一眼,被偷偷跑到1点的时间吓了一跳,连带着声音都少了几分底气:“啊,我刚打了会儿游戏……”
李寒峤问他:“要睡了吗?”
叶暇感受了一下,遗憾发现自己毫无困意,于是朝他晃晃手机,友善道:“不,我也加班。”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李寒峤听见这话以后,人都变灰了一点。
过了一会儿,李寒峤问:“那你,几点休息?”
“不知道唉,再写一会儿吧,可能深夜会比较有灵感?”叶暇苦恼道,“你呢?准备加班到几点。”
到你睡着的时候。李寒峤心想。
“不清楚。”他开口说。
又在被窝里翻了个身,叶暇深深叹气:“今天真应该问文老师要个联系方式的。”
李寒峤:“我推给你。”
叶暇回头:“你和文老师这么熟吗?”
李寒峤犹豫了一下,才说:“一般。”
“你们怎么认识的啊?”叶暇随口问。
李寒峤手从鼠标上离开,想了想说:“她是我竞赛的学姐,高三那年她想投《锦瑟》那个本子,但家里不想她做这行,所以,断了她的生活费。”
“锦瑟?那个拿了最佳剧本的电影锦瑟?”叶暇问。
李寒峤点头,然后迟疑两秒才问:“你……看过吗?”
叶暇耸肩:“没有……你知道的,我那时候是铁血二次元。”
李寒峤表情微变,眼底目光复杂,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遗憾。
“我看过她那个剧本,很……喜欢。”他说,“所以我给了她一笔路费,权当投资了。”
“收回来多少?”
李寒峤摇头:“没多少,只比本金多了一点。那是个小成本电影,导演给剧本开的价也不算高。”
叶暇忽然有些好奇了:“我还是第一次听你说喜欢什么,有空,我也看看那个电影好了。”
“不用。”李寒峤几乎下意识说,话音落后,他对上叶暇疑惑的目光,张了张嘴,磕绊道。
“我是说,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
“怎么可能。”叶暇说,“文老师那么知名的编剧诶,刚好我最近也发愁我剧本里的感情线,搜来看看嘛,就当学习咯……木头?”
不知道什么时候,李寒峤已经背过身去,鼠标滚轮不断滑动,俨然一副重新开始加班的样子。
“你……随意。”他这么说。
叶暇挑眉。
这反应……?
择日不如撞日,叶暇拉了拉被角,点开浏览器搜索锦瑟。
两位主角是青梅竹马,男主在十六岁的时候家中突逢巨变,原本要随家人离开的他,原本计划着偷偷见女主一面,但在写计划书的时候睡着了。再醒来,男主穿越到了车水马龙的十年后,从天而降,砸晕了想拦住女主搭讪的混混,他发现自己身上穿着不太合身的西装,怀里的名片写着自己的名字……
文老师18岁的作品,也就是十二年前,那时候“穿越”这个题材刚兴盛起来,但拍成电影还是头一份。
叶暇有点想看这部电影,但看了眼时间,还是按捺住蠢蠢欲动的熬夜的心。
人是铁觉是钢,一顿不睡困的慌。
不过,青梅竹马……倒也真的很合适他oc剧本的参考。
叶暇决定明天就看,现在就算了,一部电影两个多小时呢。
计划是很美好的,但坏就坏在,叶暇在睡前重新打开了滴哩哩。
大数据好像什么都知道,开屏第一个推荐视频就是《锦瑟》,弥补所有青春遗憾的梦。
叶暇刷新。
超催泪!十六岁到二十六岁,献给年少慕艾的那个ta。
再刷新。
十二年不变的经典纯爱电影究竟动人在哪?
叶暇:……
大禹才三过家门而不入,我是小叶,我点!-
第二天八点半,两个人重新一起上班,无言对视一眼,双双挂着黑眼圈。
“我能请问一下吗?”魂魄状态的叶暇幽幽开口,“为什么八点的时候你还坐在我电脑跟前。”
李寒峤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走出去两步,晃了一下站稳,才开口。
“我……加班。”
这位的声音更是哑的厉害。
“你呢?”李寒峤问,“为什么……一直没睡。”
叶暇张嘴刚要说话,就被一个哈欠插了队,旁边的李寒峤被瞬间传染,清早的上班路上,瞬间充满了此起彼伏的哈欠声。
闷着声音,叶暇神情萎靡地说:“都是竖屏视频软件大数据推荐的错。”
李寒峤沉默半晌。
好像,被骂了。
大约是都通了宵的缘故,两人走在路上,比往常挨的更近些,近到叶暇都觉得,他俩像九十多岁互相搀扶着出来遛弯的老头了。
本来这种时候应该哈哈笑着吐槽出来的,但叶暇现在半点劲儿都没剩,只能选择被李寒峤同化成一样的锯嘴葫芦。
李葫芦和叶葫芦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进办公室。
虽然是和好了,但总裁办公室的气氛终究是回不到以前那种松散。
毕竟,以前叶暇一天只工作三四个小时,剩下的时间,往沙发上一躺,往椅子上一盘腿……总之都在散发着一种被海风和沙滩晒过的闲味儿。
现在时代变了,叶暇来了也得使劲上班。
在工位坐下之后,想到这儿,叶暇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早知道昨天不通宵了,可恶……
李寒峤问他怎么了,他只是遗憾摇头,谜语人道:“这大概就是,当成功人士的必经之路和代价吧。”
然而很快,叶暇就叹不出来了。
奇怪,明明一整个上午他都忙得大脑转个不停,怎么这办公室里的气氛,还是有种摸鱼的味道?
叶暇幽幽抬头,就对上了李寒峤不躲不避的视线。
李寒峤侧了侧头,眼神像在明知故问:怎么了。
“你在,干什么?”叶暇问。
李寒峤眨眼。
“看你。”
“我脸上有工作?”
“眼睛里有。”
叶暇:……完全无法反驳啊可恶。
他找到新的切入点,敲着鼠标指出:“那是你的工作吗你就看,我长得像你的工作?”
李寒峤看着他,表情都没变,干脆地点头。
“嗯。”
一时间,叶暇微张着嘴,脑海里只剩一句话。
全天下的妈妈,都被李寒峤打败了。
要是他小时候有李寒峤这口才,还能被顾姨用这个话术怼十年吗!
“天才。”叶暇评价。他先竖起大拇指夸赞,紧接着,食指弹出来,真手·枪的枪口隔着两个电脑屏幕,对准李寒峤。
“赶紧做你的事,不然我开枪了。”
“中世纪,奴隶主有权杀死不好好做工的奴隶。”李寒峤说。
叶暇面无表情:“转人工。”
李寒峤不说话了。
……好你个人工哑巴。叶暇憋笑。
才歇了几句话的功夫,微信又来了新消息,叶暇收枪前只能目光警告了一下。
“快工作。”他说,“一会儿就能午休了。”
加油啊,通宵的打工人。
李寒峤点头-
然而中午十二点,叶暇准备暂时收工的时候,一抬眼,又撞上了李寒峤的目光。
叶暇:?
“你这样……阁楼真的不会倒闭吧。”想了想,叶暇旁敲侧击地劝学。
李寒峤却用“你在说什么呢”的疑惑目光看他。
“你今天没会开?”叶暇问。
“有。”
“那你怎么还坐在这儿。”
“线上会议。”
“那,你不布置工作或者,点评什么的吗?”
“不。”李寒峤说,“我只需要摇头就行了。”
……好你个全否定机器。
“走吧,下楼吃饭。”叶暇说,“去外面吃,我请你。”
他笑道:“就当是……奖励你今天上午有好好工作。”
李寒峤忽然轻笑了声,给他比了个稍等的手势,看向电脑。
“午饭,会议暂停。”
然后,他摘下叶暇一直没看到的另外半边耳机,又从叶暇的视野盲区拿出厚厚一叠处理完的文件,起身。
“走吧。”
叶暇跟在他身后一路小跑进电梯,目瞪口呆。
你就是那种看着根本没在学习,然后背着大家偷偷学的那种???
还有,不是,怎么刚刚还在开会啊!
叶暇站在电梯里发呆,印着花纹的镜面电梯门上,李寒峤就靠在他身边,明明电梯里只有两个人,却站出了人山人海的效果。
……怪可怕的。叶暇打了个抖。
“冷?”李寒峤显然感觉到了,侧头看他。
叶暇摇头:“估计就是缺觉了。”
“吃完饭你去休息室午休吧。”李寒峤说。
“你不睡?”叶暇问。
李寒峤看他一眼:“休息室只有一张床。”
……是错觉吗?总感觉和好之后,李寒峤比以前更黏他了。
叶暇抓了抓自己的自然卷。
算了。他想。
感觉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而且电影里不是也说吗,青梅竹马的关系,跟别人比起来亲近一点,很正常。
奇怪,明明自己以前就是这么跟李寒峤说的,怎么现在,反倒是自己觉得别扭了呢?
通宵的大脑似乎并不灵光,叶暇最终什么都没想出来,看了眼眼底青黑的李寒峤,说。
“一张床怎么了,一米八呢,一起睡呗。”
第67章 第 67 章
发出“一起睡的盛邀”的是叶暇, 休息室窗帘一拉门一关,开始慌的,也是叶暇。
李寒峤先是脱了外衣挂在衣架上, 然后站在床边,抬手卷起毛衫下摆,在叶暇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 李寒峤身上就只剩下一件保暖内衣。
他还要接着脱。
叶暇赶忙开口:“睡觉就睡觉,你脱衣服干嘛?”
李寒峤手上动作顿了一下,侧头看他,目光显然已经困了,声音疑惑道:“你不脱?”
“不是,我是说没必要脱的这么……”干净。
三言两语之间, 叶暇话还没说完, 李寒峤的保暖内衣也消失了,露出精瘦的腰, 还有他转身之前, 一闪而过的肌肉线条。
叶暇没说完的话磕绊了一下:“中、中午觉, 不用吧。”
他扭回头,语速下意识越加越快:“反正我不脱啊……你那个……少打嘲笑我一块腹肌的主意!”
背后, 李寒峤似乎是笑了一声,叶暇没听清。
但他越是不说什么, 叶暇就越觉得心虚——他自己也不知道在心虚些什么, 大概是因为刚刚不小心瞥见的那眼人鱼线?
可他又不是故意看的!
叶暇越想脑子越乱,最后把锅甩给了通宵过后的大脑。
肯定是因为睡眠不足,大脑才乱七八糟不受控制的……睡一觉就好了, 对,睡一觉就好。
他囫囵脱了外套, 揪着自己的毛衣领子,犹豫了一下。
毛衣也算是露在外面的衣服,万一李寒峤嫌脏呢?
可是光穿一件秋衣,是不是有点,太薄了……
犹豫的功夫,床的另一边忽然陷下一块去,李寒峤已然换了身不知道从哪变出来的家居衬衫,掀被上了床。
叶暇睁大眼睛。
还换家居服?这么尊重午觉的吗??
他只觉得自己揪着毛衣的指尖更烫了。休息室的主人都换了家居服睡,自己总不好穿着外衣躺人家的床。
……可恶,今天到底哪来这么怪的感觉。
但这个觉不睡不行,屁股底下的床已经被暖热了,叶暇实在舍不得,于是心一横,抬手把毛衣甩了,动作生猛得像要上拳击台。
休息室的暖风开的高,毛衣脱了之后,温度倒是正好。叶暇用手背贴了贴脸颊,刚刚还烧得不行的脸蛋,现在跟着毛衣一起滚蛋了。
原来是太热了!叶暇大松一口气,掀开被角,重新坦坦荡荡地钻了进去。
通宵的威力无可比拟,一沾床,叶暇就把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忘了个干净,睡意来的比曹操还快。
再睁眼的时候,叶暇按亮枕边的手机。
两点二十。
阁楼两点半上班……虽然对李寒峤这个总裁没什么约束力,但对于自己这个点醒来,叶暇还是在心里暗暗咂舌。
才上班几天就已经连午觉生物钟都有了?真是好快的融入……唉。
想到还有工作没完成,没睡完的觉都不香了。叶暇翻身坐起来,起得太猛,打了个晃,还没反应过来,人就顺着柔软的床沿,悠悠滑到了床边毯上。
墩的一下。没把叶暇墩醒,没睡醒的脑袋反而更懵了。
既来之则安之,极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叶暇靠在床沿,坐在毯子上发呆。
倒是难得……他比李寒峤醒的早。他想。
李寒峤大概也担心自己一睡不醒,睡前,他没把遮光帘拉严,窗外午后的光线只被两层厚纱遮住,映得屋里一片朦胧氤氲。
耳边是空调送风的白噪音,杂糅着另一个人平稳的呼吸声……叶暇扯着个被角坐着,脑海里冷不丁蹦出四个字。
岁月静好。
他打了个哈欠,带着点迷糊轻笑了下。
李木头、李木头啊……
这么大的沪市,他怎么就能再遇见李木头呢?
叶暇左右甩了甩头,伸了个懒腰从床边毯上爬起来,蹑手蹑脚着,去摸索自己丢在地毯上的毛衣,抓到手里,窸窸窣窣地穿。
原本屋里就没有多亮,头套进毛衣之后,叶暇的视线彻底暗了下来。他一只手先穿进袖子,另一只手拽着毛衣下摆,脑袋左顶右怼地找领口,两三秒后,终于寻着一个口。
于是叶暇晃着头用力往进顶,但怎么努力,脑袋都被紧紧束缚着,怎么都没法重见天日不说,想出来都找不到路。
这件不是贴身毛衣,紧贴在脸上的时候,扎得叶暇难受,但还没彻底醒过来的大脑只有一根筋,于是他挣扎的动作更大了些。
李寒峤睁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只张牙舞爪的毛衣怪。
第一眼看过去是张牙舞爪,再定金一看,原来是无能狂怒。
他轻笑了声,撑起身来。
“别动。”
叶暇听到身后传来低哑的声音,话音落后,一只手隔着毛衣,不轻不重地落到了他头顶。
“坐下来。”李寒峤说。
于是叶暇踉踉跄跄地往后倒退一步,重新跌回毯子上。
啊,上次这么咚的一下……好像还是这家伙刚磕完脑袋的时候呢。莫名其妙地,叶暇脑海里闪过这么一句话。
头顶的触感时有时无,叶暇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大约是被缠住了,而李寒峤现在在给他松绑。
“袖子和领口都套到一起了……你怎么脱的。”李寒峤说,声音还带着刚醒的哑,却又含着笑。
“就,随便一丢。”叶暇声音很小,倒不是觉得自己衣服脱的乱七八糟丢人,只是……声音莫名就大不起来。
“……你少说两句。”最后,叶暇没头没尾地丢了这么一句出去。
奇怪,李木头怎么睡了一觉,突然就从葫芦变成……变得这么……
撩人?
心底蹦出来的词让叶暇打了个哆嗦。
“冷?”李寒峤倒是听话,但隔着毛衣,他的声音就像照片加了柔光图层一样,落进叶暇耳朵里,把人说得晕晕乎乎。
“……没。”叶暇闷声说,“热,你快点。”
“嗯。”
叶暇又抖了抖。
毛衣像起静电了,耳朵到指尖,麻了一串。
这,一个字还不如多说点!
心里虽然这样后悔着,但叶暇也没敢再开口,怕被看出古怪。
下一秒,叶暇的脑袋重见天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那什么,有点闷缺氧了……”他说。
一定是因为缺氧,呼吸呼吸呼吸——
叶暇!活下来!-
最后,叶暇浑身的古怪在他坐到电脑跟前,打开工作群之后的一分钟内,全好了。
该死的班治百病。
工作群里又在问他的剧本进度了,叶暇这次回复得腰板直挺。
【lea:有眉目了,感觉今天就能交个初稿给你们!】
【编剧组阿初:叶老师,其实如果真的写不出来的话,改无cp也可以的嘛,之后宣发也好弄。】
【lea:不行啊,我之前试过,总感觉怪。】
最近困扰叶暇许久的,是oc里刘勍和王修沁的感情线。这两个人在叶暇脑海里,一直默认是官配,但事实上,翻遍叶暇在大眼发过的所有小漫画,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一直都没被敲定过。
确定动画化之前,叶暇从来没想过这两个小孩的感情线要怎么发展,他只是先入为主地认定,他们是一对。
刘勍和王修沁,是从看不惯的冤家,到彼此认同的少年英才,但至于他们怎么从这样的挚友思想变质成恋人……叶暇从来没想过。
触及到他的知识盲区了,他只是一个无辜的母胎单身。
刚卡在这里的时候,傅踪就说过要不改兄弟情算了,反正现在的观众就喜欢在无cp里找男同吃。
叶暇觉得有道理,但想了一天,还是没过去心里那个坎。
如果他们只是挚友,那要怎么才能心无旁骛地说出那些挚友的台词?
如果他们已经比挚友更近,那只能在故事里扮演隔着一层纱的“朋友”……也太可怜了。
好不容易,他们能在一个更精致更完整的世界活过来啊。
所以后来,叶暇宁愿自己想到头秃,也很坚定地拒绝了他们改无cp的提议。
拒绝的时候很硬气,现在想剧情火葬场了。
叶暇叹了口气,打开上午整理的关于《锦瑟》的文档。
看锦瑟之前,他原本觉得自己肯定能从里面找到点灵感,但上午整理了一下,仍旧没有什么进展。
叶暇之前以为锦瑟的男女主和他的两个角色一样,都是从“挚友”到“恋人”,但看过、整理过之后他才发现,不是。
所谓的“挚友”只是误会,十六岁的男女主两个人早就春心萌动,只不过谁都不明白罢了,再这样的基础下,最后的告白更是顺理成章。
可他的角色呢?是假的挚友吗?叶暇不觉得。
他们并肩劫狱的时候是真的挚友,袒露少年伤口的时候是真的挚友,一个提剑披戎装、一个弃文从武远赴边关的时候也是真的挚友……
所以,挚友到底怎么才能变成妻子?
或者是,挚友为什么等于妻子。
叶暇靠进椅背里,眼神放空地落到对面的李寒峤身上,对方垂眸写着什么,难得没有察觉。
钢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中,他忽然想起李寒峤给他的告白。
第68章 第 68 章
说实话, 叶暇动过采访李寒峤心路历程的心思,但最终也只是脑袋里想想。
真干这事儿也太傻逼了。
……虽然这种傻逼事儿,他大学的时候做过。对一个刚告白被他拒绝的男生, 用十分有学术探究意味的语气,询问“我能问一下,是什么促使你给我告白吗”。
然后男生露出被羞辱的表情, 转身就走了。
想到这儿,叶暇不禁叹了口气。
正如顾黎所言,有些人母胎单身这么多年一直都没变过,多找找自己的原因。
他叹气的声音也没遮掩着,李寒峤闻声抬了下头,撞见他还未收回去的遗憾目光, 愣了一下。
李寒峤:“?”
一个字没说, 叶暇又读懂他的眼神了。
“你以后要是哑巴了,得高薪聘请我当你的独家翻译。”叶暇说。
闻言, 李寒峤当即抬手, 在唇边做了个拉住拉链的手势。
“我现在就可以让它下岗。”他说。
叶暇笑道:“别了, 还能用好多年呢,不用白不用……等以后医学发达了, 能把不用的嘴巴捐给需要的人,再说吧。”
李寒峤无声轻笑。
就像课间休息一样, 两人没边没际地聊了两句之后, 默契地收声,各自投入自己的工作里去。一整个下午,办公室里虽然大多时间仍是安静的, 可气氛已经比上午轻松了不少。
叶暇暂时搁置了爱情部分剧本的工作,转而去跟进分镜进度。第一次参与动画制作, 叶暇恨不得一个人分成好几个,把每个环节都跟着偷学一遍。
下午五点多,工作群里陆续有人申请下班了。
新鲜的男大学生傅踪开的公司,主打一个松弛,除了个别涉及保密的部门以外,大部分员工都可以自由选择坐班还是居家办公,只要保证自己的工作量完成即可。
叶暇跟着这波下班潮,看了眼自己今日的工作量,有点意外地抬眉。
【傅踪总:哇叶老师你今天下午效率超高啊……】
【叶·看见我摸鱼请顺着网线打我:是诶,我也没想到。】
明明认真算起来,前两天跟李寒峤冷战时候的他才是全身心投入工作的,今天不仅没睡好,一直困困的,还时不时就想抬头找同桌视线对视一下,说两句小话。
怎么效率反而高了?
叶暇摸了摸下巴,盖棺定论。
果然,适当的摸鱼能提高工作效率是真的!建议推广给全世界资本家!
对面的李·资本家·寒峤没有半点要下班的意思,于是提前下班的叶暇没吱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在椅子上,开始大方摸鱼。
刚打开新番,微信就弹出条新消息,来自傅踪的私聊。
叶暇:?
全世界老板都喜欢在下班的时候找员工说话吗。
他大学毕业后的那份工作,老板就总干这种惹众怒的事儿,但换了傅踪,叶暇心里的忍耐度就高了不少。
原因嘛……傅踪这个清澈的男大,下班时间找人说话的话题,首先排除工作。
他们傅踪总自己,就是全公司最讨厌上班的头号人物。
叶暇兴致不错地关了视频软件,切回微信。
【傅踪:那个,嫂子老师你是不是……因为那天跟我出来玩,跟李总哥吵架了啊……/黄豆哭泣x3】
叶暇一愣。
【lea:啊,你怎么知道的?】
他那天虽然走的匆忙,但也说了是李寒峤那边急事找,后来冷战的事儿更是没透露过半点。
难不成是顾黎说的?可他们两个人私底下根本没多熟不说,顾黎也不是那么口无遮拦的人。
【傅踪:我姐昨天打电话告诉我的QAQ】
【傅踪:对不起嫂子老师,对不起李总哥……】
【lea:别急】
【lea:你姐是……?】
姐?哪儿来的姐。叶暇摸不着头脑。
【傅踪:我姐,傅凰。】
叶暇摸着了——在自己头顶摸到了一个巨大的问号。
谁家女孩子起个名字叫父皇啊!
没等他问,对面的消息就又冒了出来。
【傅踪:啊,可能说另一个名字嫂子老师才知道……/二次元小人发呆】
【lea:是……?】
【傅踪:文婳仁】
【lea:???】
【lea:二次元结义姐弟?】
【傅踪:不是bvb……异父异母的亲姐姐】
傅踪乱七八糟地解释了好一会儿,叶暇才从中提取出有效信息,逐渐理解了一切。
文婳仁文老师是艺名,做编剧这行业算是家学渊源,她是荒原老师跟前夫的女儿。文老师亲爹不是个人,在豪门圈有些地位,于是母亲再婚后,她就对外改姓傅,在生物学爹的面子上狠打了一耳光。
只不过傅这个姓,配上她自己原本名字里的“凰”字……
实在霸气。
叶暇想起昨天有一面之缘的文老师,忽然间就觉得,“傅凰”这个名字跟文老师简直绝配。
【傅踪:妈妈以前过的不好,所以性格才……内向一些。不过后来有我姐和我,那男的已经不敢再找事了!】
叶暇记得傅踪说过,荒原老师是在他初中的时候,才变成他新妈妈的,这么一算,他们傅踪总,初中就已经是个小男子汉了啊。
唔……不过比起李寒峤还是差着点的。叶暇忽然想。
想了想,叶暇回复。
【lea:我和李寒峤的事你不用担心,不牵扯到你,没事。】
【傅踪:呜呜好的嫂子老师……】
【lea:叶子摸摸头.jpg】
【傅踪:对了嫂子老师,你玩cos吗!公司美宣有几个人想组织着,明年cp出叶崽的团片,顺利的话,那时候正好播第一季!】
叶崽——叶子老师的崽的简称。叶暇在大眼发oc小漫画的时候,打的就是#叶崽#的tag,这就导致傅踪上次问他,动画要叫什么名字的时候,叶暇呆滞了整整五分钟。
笑死,完全没想过。
虽然自己出自己的崽有点小小的羞耻,但被傅踪这么一说,叶暇真的心动了。
【lea:还有什么角色没人认领?】
【傅踪:嫂子老师你要来的话,肯定你优先挑哇!!】
【lea:别别别,我cos完全门外汉,专业的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做!】
【lea:到时候看剩谁吧,哪里需要哪里搬/叶子开心.jpg】
叶暇忽然抬头看了一眼李寒峤。
“怎么了?”李寒峤明显察觉到他的目光,虽然垂着眼,但也立刻回应。
叶暇摇了摇头说没事,但话音刚落就摸了摸下巴,心底暗想。
李木头这张脸,这身材……不出cos可惜了啊。
明年,抓他一起!-
工作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转眼到了周末。叶暇周五晚的时候还打算第二天睡个囫囵大整觉,结果周六一早,八点刚过,就被生物钟无痛叫醒了。
叶暇如同往常一样打开手机划拉,突然蹦出来的日历提示,让他差点从床上蹦下来。
他就说!这两天总觉得忘了什么。每年的十二月,他都会抽空回小时候的孤儿院一趟的。
以前是应叔顾姨带他回去,顺便还要给孤儿院的小孩们捐一点过冬的新衣服。上大学之后,顾姨开始满世界跑,只偶尔能对上时间,于是十二月回孤儿院的事儿,就由叶暇独自接手了。
果然上班误事,要不是日历提醒,他还真忘了个彻底。
叶暇匆匆把自己一番收拾,给孤儿院的院长阿姨发了条消息告知,打开卧室门正准备去喂猫,却发现猫碗前面已经蹲了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了。
“早啊木头。”
李寒峤回过头,看见他一身行头,问:“早,你要出门?”
叶暇嗯嗯了两声,忽然说:“诶,你今天有事儿吗?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啊。”
“哪里?”李寒峤一边问,一边已经起身,仿佛不管叶暇要带他去哪儿他都不会拒绝。
“兰访区孤儿院。”叶暇说,“就是我小时候呆过的那个……”
他跟李寒峤说着应叔顾姨年年带他回去的旧事,絮絮叨叨着说完的时候,李寒峤也已经换好了出门的衣服。深色高领绒衫配长款外套,衣服都没什么花纹,简单低调。
“马上年末了,黑卡该刷的额度刷够了吗?”
出门,李寒峤亲自开车,坐到驾驶座上之后,忽然问。
叶暇:……
完咯,这份“本职工作”完全忘了。
李寒峤早料到如此,挂档前进,导航到沿路的商场,唇角微抬了抬,道。
“正好要买东西,衣帽鞋包、零食、书……加起来也没多值钱。努力刷吧,合作伙伴叶先生。”
叶暇愣了愣,疑惑:“你怎么知道我要买这些?”
确实,以前应叔顾姨买的就是这些,所以叶暇一直以来也都比照着样式买,只不过近些年经济条件宽裕了之后,东西单价上去了,份数也从个位数,渐渐变成全孤儿院三四十个弟弟妹妹都有。
李寒峤短暂顿了两秒,才说。
“回娘家,不是都买这些东西吗?”
叶暇:?
被李寒峤冷不丁冒出的惊人之语一打岔,叶暇也就忘了原本心头盘桓着的那点疑惑。
被占了口头便宜,叶暇心里不服,可偏偏李寒峤在开车,不想被帽子叔叔判个妨碍驾驶罪,叶暇只能瞪了这家伙一眼,嘴上给自己找场子。
“有没有可能是回婆家?”
李寒峤抿了抿唇,像是要笑,最后被悄悄地藏了回去。
“都行。”他说。
坐在副驾驶的叶暇,张着嘴一时间找不到话说,拔剑四顾心茫然。
可恶,好云淡风轻的两个字。
又被比下去了!
第69章 第 69 章
“李木头, 你当时为什么要结婚啊?”话锋一转,叶暇忽然问,“就我观察下来吧, 感觉你好像也没有什么需求……”
叶暇眼神一转:“还是说,你也到恨嫁的年纪了?”
“你就当是吧。”李寒峤说,“如果这样能让你解惑的话。”
叶暇轻轻“嘶”了一声:“不是, 我发现你今天怎么这么喜欢当谜语人呢?禁止谜语人!”
他看着李寒峤说话,余光瞥见这家伙握方向盘的手不知为何紧了紧。
“你在……紧张?”叶暇试探。
李寒峤没说话,喉结却滚了滚。
这意思就是默认了。
叶暇失笑:“干什么啊,你不会真的在因为要见院长阿姨他们紧张吧?”
“放心啦,院长阿姨他们都是很好的人……退一万步讲,我又不跟他们说你是我结婚对象。”叶暇大声安慰, “跟他们肯定是说实话啦。”
李寒峤没出声。虽然他先前也没开口, 可莫名的,叶暇就觉得车里的空气凝固了。
摸了摸鼻尖, 叶暇决定换个话题, 想了想道:“说到结婚……你之前都没跟我说过, 文老师和傅踪是姐弟啊。”
李寒峤轻轻“嗯”了一声。
叶暇:?
“嗯是什么意思。”
李寒峤迟疑两秒,问:“要……说吗?”
张了张嘴, 叶暇一时间说不出话,看他的目光像在看原始人。
“诶, 这又不是什么涉及丑闻的八卦……难道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很想跟我分享吗?”
李寒峤皱了皱眉, 显然没理解其中的差别。
叶暇急道:“姐弟俩加上荒原老师,一家子四个人,有三个都搞二次元诶, 百分之七十五的二次元率!”
“那咱们家,是百分之百?”李寒峤说, 开口的时候,甚至连表情都没变一下。
叶暇大脑又顿了顿。
……这个也要攀比吗卷王大人。
于是叶暇再次更换话题,说起傅踪和文老师姐弟俩保护妈妈的事,又感慨这孩子小小年纪就这么有魄力。
“没记错的话……”李寒峤顿了顿,说,“傅夫人的前夫,七八年前就进去了。”
叶暇一愣:“进局子了?”
李寒峤点头。
“傅、傅踪跟文老师做的?”叶暇问。
俩小孩???
“怎么会。”李寒峤失笑,“是傅总。”
歪了歪头,叶暇掐指一算:“七八年前……可是那会儿荒原老师,不是还没跟傅踪他爸再婚吗?”
李寒峤看了他一眼,叶暇总觉得在这个眼神里看到了六个大字。
【孺子不可教也】。
叶暇:?
怎么又不可教了!
“大概是求婚礼物之类的吧。”李寒峤淡淡说。
叶暇嘴角抽了抽,玩笑道:“前夫的判决书吗。”
李寒峤没说话,叶暇怀疑他在无声表示“难道不行吗”,但他没有证据。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叶暇以为这个话题要就此结束的时候,李寒峤冷不丁开了口。
“可惜你没有仇家。”
叶暇顺口接:“是啊,我人缘超好……等等你突然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李寒峤眉头微动,踩下刹车,稳稳停进车位。
“到了。”他说。
叶暇低头看时间:“还没到九点,开门了?”
“打过招呼了。”李寒峤侧头看他,“要我给你解安全带?”
叶暇缩了下脖子,连滚带爬地跑了-
临近两点,两人结束大采购,驱车半小时,终于到了兰访区孤儿院门口。
叶暇还是第一次体会到逛商场买东西不用手拎的感觉,东西李寒峤叫了车,他们吃午饭的功夫,就已经提前送到了孤儿院。
一整个上午,叶暇已经刷卡签单到麻木,此刻下车的第一件事就是伸懒腰,累得打了个哈欠,唇角懒懒勾了个笑,看向李寒峤:“可算花的差不多了……我就说嘛,花钱谁不会啊。”
今天逛街的时候,李寒峤一直在旁边加油助威——看见什么都要鼓动他买,要是叶暇拒绝,李寒峤就夹着黑卡晃晃,暗示他“合作伙伴,你今年的两百万消费任务还没完成”。
身边有这么个金牌销售在,叶暇买的东西比往年都多,几乎每个人都是同样的大礼包,三套衣服,一些零散配饰,书包,课外书、零食包……
这个商场不算平价,也有轻奢品牌入驻,叶暇没算上午划掉了多少钱,但他估摸着,说不定能完成任务的一半。
李寒峤看了眼手机上的账单,什么都没说,只是把手机转向他的方向。
叶暇定睛一看,揉揉眼睛,睁得更大。
“没到二十万?”他压着声音,还留着理智不让别人听到,语气里的震惊却怎么都压不住。
“咱们买那么多东西,连二十万都没到?”
今年孤儿院还有三十七个孩子,虽然有两个还是襁褓里没断奶的小崽子,可那也足足有三十多个人啊?
除了小孩的,还有院里叔叔阿姨们的过年礼物,也是一笔大开销。
给大人买东西不像小孩,不敢买太贵的,因为需要考虑他们穿去学校之后,会不会被有心之人抓着做文章——曾经有过这种事。院里一个上高中的妹妹,因为穿了捐赠人送的名牌鞋,被举报到上面,丢了一学年的助学金。
给弟弟妹妹们买东西,叶暇向来在样式种类上下功夫,小孩嘛,不懂什么贵不贵的,大礼包里花样有多少,他们就有多新鲜,多开心。
给叔叔阿姨们买,叶暇更舍得花钱些,哪怕是前些年没有李寒峤这个两百万消费任务的时候,他在这项上花费的也不是小数目。
反正他平日里也没什么花钱的地方,沪市的房价他又高攀不起,倒不如及时行乐,花掉了事。
兰访区孤儿院地处偏僻,楼修缮过好几次,也盖了新的小图书馆和住宿楼,在仍旧一副郊区模样的周围,显出些特立独行的豪华。
“看来大家都混的不错嘛。”叶暇笑眯眯道。他们孤儿院没什么名气,盖楼的钱,都是靠孤儿院出来的有出息的小孩反哺。
“叔叔阿姨们都不容易。”叶暇叹了口气,“其实很少有人愿意在孤儿院这种地方长久工作……要待遇没待遇,要地位没地位。很多小孩都是有缺陷的,照顾起来比正常还是费劲太多了。”
李寒峤点头。索性叶暇也不需要什么过度的反馈,一张嘴就能从白天说到黑夜。
“走吧,我带你进去。”叶暇低头下手机上回了条消息,然后抬头扯扯李寒峤袖口,“院长阿姨暂时下不来,有个小弟弟吐了,她们在忙……我带你去看我以前住的地方吧!”
到了这里,叶暇的话好像变得更多了,絮絮叨叨地,像是要把小时候的事都讲给李寒峤听。
“我小时候也不好搞呢。”叶暇说,“其实很多事情都是顾姨后来跟我说的,我都不太记得了……顾姨说院长阿姨告诉她,我刚到的时候可能是吓着了,都完全不说话的。”
“是院长阿姨每天陪着我,白天晚上都陪着。孤儿院的床小,她晚上就搬着凳子坐在我床边,这样我惊醒的时候,她就能立马抱到我哄……”
叶暇笑了笑:“我总说,要是没有院长阿姨,我可能后半辈子都真的当哑巴了。”
而每次听见他这么说,院长阿姨都会温柔笑着,眼尾都笑出皱纹来,然后摸摸他的头,说怎么会,我们小叶子嘴这么甜。
还说,他刚来的时候只有那么小小的一点,不说话,眼睛一直红红的,像个小兔子一样……
每年,院长阿姨总会反复说着这些,被揭短的叶暇虽然耳朵发烫,也从不打断。
叶暇知道,这也是她唯一能说的东西了。
院长阿姨总有种拘束感,仿佛这些从孤儿院走出去的孩子是展翅的鸟,翱翔过别的山峰之后再回到这里,她不知道能跟孩子们说什么,她没到过外面的峡谷、没见过波涛汹涌的海,她只记得这些小鸟嗷嗷待哺的样子,还有很久很久以前那个满是补丁的窝。
孤儿院不是没有比叶暇更出息的孩子,不止一个人说过要接院长阿姨到城里养老,但她都拒绝了,回忆是根无形的绳,牵着叶暇他们年年回来,也牵着院长阿姨不舍得离开。
现在是午休世间,整栋楼都静着,说话的功夫,两人爬上六层楼梯,站在第七层门口,叶暇尝试推门,艰涩的合页声响起,那扇门却没有阻碍地被推开了。
“诶?今天竟然没锁……这还是我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上来呢。”叶暇有点惊讶,“之前好几次来,院长阿姨都说阁楼上已经有人住了,我不好进去……今年可能是搬走了吧。”
屋里昏暗,他抬手去摸墙边的灯,哒哒两下却不见反应。
“坏了。”叶暇身后有光亮起,李寒峤打亮手机的手电筒靠近。
叶暇笑道:“年久失修。”
他拉着李寒峤往里走,手机的手电筒照到墙上,映出上面斑驳的划痕,有些已经被磨损了,有些还完好着,能看出来,是一个个正字。
密密麻麻的,铺满了正面墙。
“你看这儿!这是我当时画的,用指甲,每天在上面添一道。”叶暇说。
“一开始他们骗我,说爸爸妈妈出差了,过几天就来接我……但是阿姨们演技好差,而且口供都没串好,今天王阿姨说我爸爸妈妈出差去,明天刘阿姨又说他们在医院治病,后天院长阿姨还说他们给我买礼物去了……”
“总之呢,我就一天一天等。他们一开始说三天,后来说一周,再后来一个月……”叶暇指尖摩挲过墙面上的正字,然后在某个“正”上顿住。
那是唯一一个被涂掉的正字,用黑笔,在上面狠狠团了个墨疙瘩。叶暇抿了抿唇,露出一个带着无奈的笑。
“这是第十个。”他说,“画到第十个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们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不过都过去了……人嘛,总是要向前看的。”他说,“后来有段时间没画过正字了,再后来,好像某天又开始了,我也记不太清。”
他一边说着,一边拖动指尖,像拉着时间的进度条,忽然他动作顿住,侧头疑惑。
“怎么感觉变多了。”叶暇茫然皱眉,“这也太多了吧,像是我在这儿住了十年一样。”
他把手电筒凑得更进了些。
从某一行开始,原本是指甲划痕的正字忽然变成了笔迹,有时是铅笔,有时是黑或者红的中性笔。
随着笔迹越来越清晰,叶暇也渐渐意识到刚才看到的墙上的“阴影”是什么——那是跟在正字旁边的,一句句日记一样的话。
第70章 第 70 章
第一行字。
【这间阁楼被我承包了】
叶暇噗地笑出来:“这人还怪有趣的!当这里是霸总鱼塘吗?”
可李寒峤没接他的话, 叶暇有些疑惑,从早上他就觉得了,今天的李寒峤好像有点怪……但具体哪里有问题, 他又说不上来。
“外套给我吧。”李寒峤从他臂弯里接过蓬松的羽绒服,极顺手地挂到了藏在角落的衣架上。
可阁楼里明明很暗。
叶暇放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小细节,带着满心好奇, 打着手电接着往下看,动作忽然顿住。
【叶暇坐在这里的时候,在想什么呢。】
他揉了揉眼睛,睁大了些看,那上面仍然清清楚楚地写着他的名字,一字不差。
手电筒移动的速度变快了, 叶暇几乎一目十行地往下扫, 甚至忘了呼吸。
【他在市一上学,有点远】
【叶暇】
【忽然觉得, 原来的名字也没什么不好】
【叶暇写过很多Dear LiHua】
【楼下小孩好笨, 一个寒假都没换来叶暇一张英语答题卡】
这事, 叶暇甚至还有印象。大约是高二的元旦假期,来孤儿院的时候, 被一个上初中的弟弟缠着,要看叶哥哥的英语答题卡, 说了一箩筐好听的话。
但那时候叶暇实在爱莫能助, 他的英语答题卡基本到不了自己手上,不是被班里征用、贴在班级文化墙上展示字迹,就是被英语老师拿去每个班当范文念。
最后叶暇被缠的不行, 给了弟弟一张语文的。
……
猜测在叶暇脑海里渐渐清晰起来,他回头, 看向身后默不作声的李寒峤。
“我语文答题卡,在你那里吗?”
预料之中的顾左右而言他并没有出现,李寒峤连目光都没有躲闪,就那么点了头。
“……靠。”
叶暇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扫过一整面墙,最后落回李寒峤身上。
李寒峤说:“要还给你吗?”
“……你竟然能问出这种话。”叶暇哭笑不得。
“事实上,我不是很喜欢那张答题卡。”李寒峤开口,在叶暇打量的目光里,诚实地说。
“作文题目大概是友谊相关,你为了论证‘真正的朋友应该是什么样’的观点,说,你有一个最好的朋友,和你一样会画画,叫季节。”
叶暇:……
不知道为什么,心虚起来了。
他抿了抿唇,说:“所以,承包鱼塘……承包阁楼的是你。”
“怎么回事,你在沪市的时候,住这里?”
“附中离这里还算近。”李寒峤说,“那时候没什么钱租房,找到这里,院长一个月只收我两百。”
“为什么不住校?”叶暇问。
“我来沪市,不是为了把自己困在学校里的。”李寒峤轻笑,开口说出来的话,却字字句句压得叶暇心口生疼。
“李家不会因为我离开京市就放过我,老头惦记着把我绑回去,李屹母子惦记着让我永远留在这里……我是说,埋起来的那个永远。”李寒峤说,“至少他们不好在这种地方动手。”
他察觉到忽然沉默下来的叶暇,几秒的无措后,他指向另一边的书桌,试图调动叶暇的情绪。
“那张桌子……你住在这里的时候用过的,你还在上面画了画。”李寒峤说,“我在这张桌子上,搭出了阁楼网站的框架。”
“这里冬天没有暖风。”叶暇忽然说,“我冬天都会去找别的小朋友睡,只有白天暖和的时候上来写作业……”
“那你呢?”他问,“你把自己关在这里吗。”
李寒峤没有回答,但叶暇知道,不会有别的答案。
其实叶暇是讨厌这间屋子的,讨厌它冬冷夏热,床架子睡上去吱吱呀呀,但他也总想起这间屋子,这间可以让他一个人躲藏的避风港。
他几乎能想象出李寒峤住在这里的样子。十六七岁的少年身高早就抽条了,只能窝在那套给六七岁叶暇用过的桌椅里,冬天寒风刺骨,他敲着代码的手会冻得僵硬,怎么呵气都捂不暖……
“没什么的。”李寒峤说,“至少这里是我一个人的——”
他的声音骤然停住。
叶暇毫无预兆地扑了过来,双臂紧紧搂住他的肩膀。
“别说了。”他声音发哑。
一路上他都在给李寒峤讲以前的事,有些被美化过后,好听的像童话一样。
叶暇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其实没什么感觉,他觉得已经过去了,也不是要讨什么可怜,只是单纯的分享一张泛黄的老照片而已。
但忽然有人加入了他的故事,那张照片就在那一刹那动起来了,所有凝固的情绪和回忆,全部铺天盖地般涌上来。
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在跨越时间和你共鸣。
叶暇抱住李寒峤,却突然觉得不够。无论手臂怎么用力地把面前的人抱紧,都还不够。明明已经紧紧贴在一起,还是不够。
“松开吧。”李寒峤说着,轻轻推了他一下,叶暇没理,只是沉默地搂得更紧。
于是几秒之后,李寒峤托了一下他的腰臀,叶暇几乎下意识踮着脚一蹦,整个人挂到李寒峤身上。
挂住的一瞬间叶暇觉得满足,然而紧接着,成瘾一样,他又开始觉得不够。
他想去抱住那个坐在阁楼边上的少年,却隔着时空,怎么也碰不到。
就像少年隔着时间,也碰不到趴在桌上画画的、那个小小的他-
昏暗的阁楼里,两个人静静抱了不知道多久,叶暇才回神,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一个多欺负人的姿势。
他啪啪拍着李寒峤的肩膀,待他松手之后,赶忙跳下来,轻咳一声。
“你应该来找我的。”叶暇说,声音还有些发闷,“你都来沪市了,为什么不来找我。”
李寒峤没有回答。
叶暇也知道这种老生常谈的问题不会有回应,主动换了话题。
“所以公司‘阁楼’这个名字,就是从这儿来的?”
叶暇是知道的,李寒峤从小就对文科类完全不感兴趣,以前一起参加比赛想队名的时候,李寒峤一晚上想出个“桦叶”来,把叶暇雷得不轻。
他完全想象的出,这家伙起网站域名的时候有多困难,八成就是坐在阁楼,于是随意一写。
然而李寒峤却说:“曾经想到过一些……和‘叶’相关的名字,最后都没用。”
叶暇一愣:“为什么?”
李寒峤笑了一下,侧过脸。
“怕打扰到你。”
叶暇眨眼,一时间没有理解李寒峤的意思。
“总之……你没有生气就好。”李寒峤说。
叶暇被他的话题带走,但依旧是疑惑的:“我为什么要生气?”
李寒峤目光划过整间屋子,最后停在写满的墙上:“这里本来……是你的痕迹,现在被我画上了这些。”
“李总,你才是承包这间阁楼的那个土大款啊。”叶暇失笑,又忍不住逗他,“那你怕我生气,当年怎么还想着往上写呢?”
李寒峤忽然陷入沉默。
阁楼里的空气仿佛一瞬间凝固了,叶暇脸上笑容顿了顿,怎么也没法回到上一秒的随意,方才冲动之下那个拥抱过于紧致的感觉,似乎带着极大的后劲涌了上来。
他心慌了一瞬,移开视线,两步走到窗边,拉开窗栓把窗户推开。
室外的空气卷着两片几不可查的雪花溜进来,一片落在叶暇鼻尖,雪化的温度比不过铺面而来的寒风,可他还是哆嗦了一下。
“我……”身后,李寒峤迟疑着措辞,又是良久的沉默后,他终于放弃般笑了下,连带着呼出一口气。
“大概还是想让你知道吧。”
叶暇只觉得自己是不是被吹傻了,竟然觉得他的声音是烫的。
怕他知道,又想让他知道?什么意思。
冷风兜头吹来,却没给叶暇带来清醒,大脑反而更转不动了,就这么把心里想着的话问了出来。
于是李寒峤给了他答案。
“怕打扰你,又幻想着你能不能来主动找我。”
“可你——”叶暇张嘴,被灌了口风,下意识手忙脚乱地把窗户反手关上,后知后觉地发现,屋里的温度几乎瞬间攀升。
阁楼没有暖风空调,叶暇才发现,是他自己的掌心烧灼着出汗。
他咽了一下,找回自己的声音。
“可你明明在沪市,又一直躲着,要我怎么找你?”思路渐渐清晰起来,叶暇说,“你都能找到这里,你知道我在哪个学校,甚至你问问院长阿姨,都能知道我在哪个班。哪怕你装作不经意在校门口站十分钟呢?我难道认不出你——”
叶暇忽然哑了声。
重逢的第一面,他确实……没认出来。不仅第一面,整整半年顶着合约婚姻的名头,他都没认出来。
不是,小豆芽菜长成一米九型男,就算觉得有点眼熟,那谁敢认啊!
叶暇飘忽的眼神陡然变得坚定,直直对上李寒峤的视线,一抬下巴就准备开口。
可李寒峤就那么看着他,目光里好像什么都没有,又好像是情绪和话语纠缠在一起,无法剥离。
一瞬间,叶暇脑海里嗡的一下。
他忽然理解了李寒峤那句话的意思。
人是贪心的,可悲地拥有着幻想的本能。
李寒峤当然知道变了模样的自己不容易被认出来,也当然知道,叶暇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没有通天的手眼,没有能找到他的人脉,所以也没有主动找到他的可能。
他心里一清二楚,只是总还残留着对缘分和命运的幻想罢了。
书生在茫茫人海里蓦然回首,在灯火阑珊处找到那个久别的姑娘——这是从古至今都流行着的剧本,叶暇忽然,触碰到书生和姑娘之间细微的差别。
在未完待续的缘分里,书生是那个选择者……
而没有人不想成为被坚定选择的那个。
李寒峤也是。
从小叶暇就没缺过朋友,譬如“今天和谁出去玩”这种问题里,他向来不缺选项,于是也从来没思考过这个问题。
那……李寒峤呢?
李木头呢。
叶暇下意识捏着窗框,开口问。
“那,所以,如果没有那次碰见我在跟人渣相亲的意外……你就一辈子都打算不主动出现在我面前了,是吗?”
话问出来后,叶暇忽然想起他在冷战之后问过李寒峤相似的问题。
是不是我不开口,你就打算一辈子都这样了。
李寒峤说是。
叶暇不明白。他脑海里隐隐闪过什么,却在繁杂的思绪里溜走,没能抓住。
“我从来都没有忘记你。”叶暇说,“如果我跟你换换的话,换成我知道你在哪里,在做什么,甚至可能离我只有几公里距离,那、那我肯定会冲过去把你抓住啊。”
叶暇声音干巴巴的,他只是下意识在说话,却越说越觉得苍白。
李寒峤看着他,平静开口:“抓住了,然后呢?”
“……什么?”叶暇嘴唇翕动。
“然后继续和你做朋友吗?”李寒峤问。
叶暇搭在窗框上的手骤然攥紧,面上扯出一个笑,说:“不行吗……我们不一直都是,朋友吗?”
李寒峤说:“没有这个一直。”
——他不想再做那个“其中之一”了。
叶暇瞬间意识到这点,他甚至没时间去深想,没办法找回逻辑,他知道某个答案就藏在一层薄纱之下,却只敢小心翼翼地绕过不提。
“所以……什么时候的事。”他问。
“喜欢你吗?”李寒峤轻声说。
那层纱就这么被轻飘飘吹开了,叶暇只觉得心口被用力攥了一下,听见李寒峤接着说。
“不知道,没想过。”
叶暇猛地呼吸,勉强笑了一下,换了个姿势站稳,垂眸向下,细软的刘海把眼底汹涌的情绪遮严,开口,努力用平静的语气说。
“那,那肯定是你弄错了这个喜欢吧,我上次不就说了嘛。人家谈恋爱都有节点的,什么心动点之类……喂!”
李寒峤忽然上前两步,靠近他,两个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到只剩不到半米。李寒峤微微俯身,抬手,指节撩起他半边刘海。
他的声音响在叶暇耳边,低哑、沉重、无法避开。
“到底是谁弄错了,叶暇。”
叶暇连表面的冷静都再已无力维系,他跌撞着想后退,肩头猛地撞开了虚掩着的窗。
腰间陡然被一个扎实的力道搂住,寒风倒灌进来,腰上那条手臂存在感强得灼人。
“叶暇,后来这些年我不是没有朋友。”李寒峤垂眸看着他的眼睛,“我知道朋友是什么样的。”
叶暇喉结动了动:“那其实有没有可能,咱们是、是最最好、天下第一好的朋友……”
李寒峤忽然笑了一下,笑得叶暇心里发毛。
“抖什么。”他说,“你在心虚?”
叶暇提了一口气:“谁……什么心虚!没有!”
他站稳身体,抬手去扒拉李寒峤的胳膊,意料之内的纹丝不动。
李寒峤另一只手绕过他的肩膀,拉着窗户锁好,才松开了圈在叶暇腰上的手臂。
他敛眸,安静地看着叶暇把衣摆整理得乱七八糟,在叶暇脑海里警铃渐弱后,忽然淡声开口。
“如果你问心无愧,那为什么刚刚抱着我不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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