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找谁?”
把赵玉兰母子俩人骂了一顿,更加坚定了李峰想离婚的念头。
他准备回去找他爸继续磨这个事,刚出房门,就见自家客厅站着一个女同志。
李峰看愣了一会,脸上的怒气消失的无影无踪,声音也低了很多,不像刚刚和周卫红说话,带着一股子不耐烦。
他扶了扶鼻梁上的眼睛,脸上带着笑,想让自己看起来斯文彬彬些。
“我找赵玉兰。”
周文手里提着一个棕色的皮包,看了一眼面前这个油头粉面的男人。
“那是我岳母,妈,有人找你。”
这还是李峰第二次喊赵玉兰妈,第一次是结婚那天,当着大伙的面,叫了她一声妈。
赵玉兰听说是来找她的,她走了出来,皱着眉头打量了客厅里周文好大一会,
“我不认识你,你找我干啥?”
这人跟电影里走出来的人似的,她想了又想,还是不认识,没见过,要是见过她肯定会记得。
赵玉兰在打量周文,同样,周文也在打量赵玉兰。
她老了,老的周文都快认不出她来了,这和记忆中的赵玉兰,很不一样。
这辈子没有了上辈子那样好条件的生活,在乡下风吹日晒,天天干农活的赵玉兰,老的就像根霜降后的秋黄瓜。
“我是周文。”
周文直视着那双眼皮松弛,眼中无光的眼睛,听到她是周文,那双眼睛先是缩了一下,再然后弥漫上来一股虚假的惊喜,
“你是小文???”
“好久不见,母亲。”
周文嘴角扯起一抹笑。
“叫啥母亲啊,叫妈,或者叫娘,我的妮子啊,娘这么多年没见你,都不知道你长这样了,刚刚都没认出来。
要不是当初你被人抢走,你娘我,我也不会想你想的泪都快流干了……”
赵玉兰哭着朝周文扑了过来,周文往旁边挪了挪。
扑了空的赵玉兰差点没摔倒,她站直了身子,也不觉得尴尬,擦了擦脸上的眼泪。
“妈,这是卫红的姐姐吗?”
李峰见赵玉兰一个劲的不向对方介绍自己,他忍不住出声提醒。
他咋不知道周卫红还有个这样的姐姐……
这俩人看着一点都不像姐妹。
“对对对,这是卫红的姐姐,大学生。
小文,这是你妹夫,人家在文化馆上班。”
赵玉兰特地说明了周文是个大学生,就是为了在瞧不起她们的女婿面前,好壮壮面子。
让李峰知道知道,卫红不是一般的乡下人,她是大学生的妹子。
“姐姐,你好,我叫李峰。”
李峰向周文伸出了手。
周文像是没有看见似的,冲他点了点头。
“小文……”
赵玉兰看了一眼女婿伸出的手,看了一眼周文,向她使眼色。
“没事没事。”
李峰神态自若的收回了手,左手插兜,目光火热的看着周文。
还从来没有哪个女同志,这样不给他李峰面子。
李峰长的不差,人模狗样的,再加上在文化馆那个地方上班,没有文化,也给熏陶出了几分文化,再加上从小在干部家庭长大。
身上有一种不正经的气质,这种气质,很招女同志喜欢。
要不然周卫红也不可能只见了他一面,就喜欢上了他,虽然他的家庭占大部分原因,但也有他的长相上的原因。
赵玉兰瞅了眼格外好脾气的女婿,又瞅瞅这个周文。
刚来就勾引自己的妹夫,真不要脸。
“女婿,你有事就先走吧。”
李峰想说自己没事,可不知想到了什么,就走了。
走的时候,还不忘和周文说一声。
当周文看向赵玉兰的时候,赵玉兰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小文,刚刚那个人是你妹夫。”
赵玉兰又提醒了她一遍,生怕这个时隔十几年突然出现的周文抢她闺女镶了金边的丈夫。
周文听出了赵玉兰话里的意思,她把手中的包随意的放在了沙发上,
“你是在怕我吗?”
赵玉兰有些反应不过来,她和她已经有十七年没见了。
十七年前的那次短暂的见面,没让赵玉兰有多了解她,那个时候对方毕竟是小孩子。
她想怎么哄骗就怎么哄骗,现在长这么大了,又上了大学。
赵玉兰在面对她的时候,尤其是看到她出落的这样好看,心里像是被人用针扎了一样。
说到底,是她心里见不得这个不是她亲生的孩子,比她亲生的卫红卫丽还要优秀,她受不了这种。
要是她不如她们,那她倒是挺高兴的。
“怕你啥,我是你娘,哪有娘怕自己闺女的……你……”
赵玉兰又细细的把她给打量了一遍,想说啥,可嘴巴张开了,没音。
“你怎么找到这来的?”
沉默半天,赵玉兰问出了一句这。
“想知道,自然就知道了。”
周文打量着她们如今的住所,目光划过门口的时候,停住了。
“你是卫红。”
周文的语气很肯定。
站在门口的周卫红身子一僵,抓着门框的手忍不住缩紧,
“你来做什么?”
周卫红看到她朝她笑,那个笑容,无害的很,这让她禁不住想起,想起小时候,这个大姐跟着她奶奶王翠芬进城来上学。
她爸周向北带着她们去公园划船,她掉下船,在水里扑腾的时候,看到的那个笑,和现在这个一模一样。
“二妹,这么多年没见我这个姐姐,你就不想我吗,和我说话语气怎么这么冲?
你不想我,我可是很想你,还有咱娘。”
周文问站在一旁的赵玉兰,
“娘,你想我吗?”
“想……想,怎么可能不想。”
赵玉兰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儿”感到很不舒服。
她不知道她是找谁打听,她们住在这的。
也不知道她过来是干啥的。
她对她的感情很复杂。
见她自来了后,就笑吟吟的,心里不知道为啥,有些不踏实。
这刚见面,她看不透她,也琢磨不透。
“大姐,以前娘去城里找你,没有找到,反而还被二叔二婶她们给打了一顿。
那个时候你不露面,现在过来,难不成就是想见见你娘,你妹子过的是啥日子?”
周卫红话里掩饰不住的尖酸,她已经很用力的在忍了,可还是忍不住。
“还有娘几年前给你寄的信,给你做的衣裳,你们不仅把它给剪烂,还给塞了一包……
你知不知道,给你做衣裳的布,是全家人,从牙缝里省出来的。
娘点灯熬油给你做好,寄过去,你就那样糟践那件衣裳,糟践娘的心意。
你在城里过了这么多年的好日子,把在乡下吃糠咽菜的娘,和兄妹都给忘的一干二净。
我原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大姐你了,没想到有一天,你能找到这来。”
周文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面对周卫红的阴阳怪气和嘲讽,她并不生气,
“对了,你倒是提醒我了。”
周文扭头,对赵玉兰说,
“在我六岁那年,你们就把我过继给二爸二妈了,我现在该叫你,大伯娘。”
赵玉兰有些尴尬,
“啥大伯娘,娘是你亲娘,当初把你过继给你二叔二婶,那都是他们逼的,你爹个没出息的,怕你奶,怕你爷。
不管我怎么求他,他都铁了心把你过继走,说到底,这也怪你爷奶,他们非要把你要走,给你没娃的二叔两口子养。”
她以为那个时候,周文年纪小,记不住事,把当年的事情都给忘了。
当初过继的时候,这个赵玉兰在过继书上按了手印,连个屁都没放。
周向北掉了几滴子泪,从口袋里拿出一毛钱,还是两毛钱,做出一副慈父的样子,恶心周文。
后面她们丢了城里工作,从牢里出来的时候,一路要饭来到榕城。
投靠不成,就想让周卫东和她换换,让周卫东留在城里上学,把她带到乡下去。
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件冤枉了她赵玉兰。
“文啊,娘去城里要过你很多次,可你奶奶,你二叔他们压根不让我见你,还对我动手。
你要是不信的话,可以问你妹子,你妹子见我从城里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了一身的伤。”
如果此时王翠芬在场,一定会脱掉脚上的布鞋,用鞋底子抽烂赵玉兰这张惯会扯谎的破嘴的。
周文过来不是听赵玉兰装慈母的,她什么样的人,她比谁都要清楚。
现在之所以对她这个态度,无非是她考上了大学,在她眼里,有利用价值。
“赵玉兰,你是我的亲生母亲吗?”
周文这句话,对于赵玉兰来说,无疑是平地惊雷,过了好一会,
“你这妮子,咋这样说。
你是娘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好端端的咋说这糊涂话,娘知道,你对当初把你过继给你二叔的事,对爹娘心里有怨气。
可那都是你爹做的,不管娘的事,娘舍不得你过继,真的!”
赵玉兰心里很慌,她是不是从哪听到啥风言风语了?
不可能啊,这事只有她和赵水芹知道,不对,还有一个人,不过那个人是不可能说的。
周文站了起来,走到赵玉兰面前,赵玉兰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她在面对她的时候,不知道为啥有些喘不上来气。
二十四年前,眼前这个人,还只是个她一手就能轻易掐死的婴儿,她后悔当初的一时心软了。
如果当时掐死了她,或者让她冻死,病死,不小心弄丢……那享了十几年好日子的人就会是她的儿子或者闺女了。
虽然她偷了她,可她被周老二两口子,还有王翠芬那个老妖婆她们捧在手心里疼。
她本来就不是周家的孩子,她是假冒的,把周家的好东西都给占了,不仅在福窝里长大,还用着周家的钱考上了大学。
而周家的亲孙子,亲孙女却在乡下种地,为了一口吃的,和人打架,甚至没钱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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