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君然小时候还没有养成现在这种八面玲珑的性子,除了在晏洲远面前,谁都不会认为这是个好惹的主。
祝君然关于小时候的记忆不算多,他父母亲总是很忙,经常带团下乡演出,很少有闲暇的时间带他,不过父母亲在的时候,会很宠他,团里的长辈们也喜欢他,经常逗他玩,那时的他还不知人心险恶。
祝君然印象最深的便是父亲的发小孙驷九带着儿子来投奔父亲,具体因为什么原因不记得了,可能是孙驷九老家被洪水冲了,也可能是他欠债被人赶了出来,祝君然对此也没兴趣关心。
不过祝君然一直记得,他不喜欢孙驷九的儿子孙志强,那小破孩闯祸老让他背锅,把他母亲珍藏的花瓶打碎了说是他干的,把他父亲要出演的戏服弄脏了说是他干的,诸如此类,不胜枚举,祝君然打心底里就讨厌这个坏小孩。
但这破小孩很会装,在他父母面前总是一副可怜兮兮没人疼的样子,祝君然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气到不行,却也拿这小孩没办法。
晚上小祝君然委屈的跟母亲告状,母亲叹口气摸摸他头,说:“母亲知道你受委屈了,那些坏事都不是你干的。”
祝君然抬起尚未现出桃花眼雏形还圆圆的大眼睛要哭不哭地问:“……那母亲为什么不说呢?”
祝母也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说:“我已经跟你父亲商量过了,反正他们也待不了多久,你是哥哥,你就让让他吧,好不好,乖宝贝?”
祝君然见母亲都这么说了,乖乖点了点头。
之后祝君然就无所谓孙志强作妖了,反正他们很快就会离开,而且他也不喜欢孙驷九这个好吃懒做的人一直待在团里。
祝君然每天都盼着他们快走。
结果人没盼走,倒是盼来了一场始料未及的大火。
那天早上,祝父发现自己珍藏的一件古董头面被人弄坏了,上面的珍珠串石被扯滚了一地,祝父怒不可遏,能进这个房间的只有他们两个小孩子。
祝君然看到那价值连城的头面被弄成那样大吃一惊,眼睛都睁大了,孙志强更是抖地不行,祝父都还没有说话,他就哭着说不是他干的,是哥哥干的。
这话更是惹怒了祝父,他让祝君然去大门外罚站,其实是不想要他掺和这事,这次他无法容忍了,这孩子品性有问题!
他拎着孩子去找孙驷九,将孙志强做的事全部摆在明面上来说,让孙驷九在这个星期就搬出去,他这里容不下孙驷九这尊大佛。
孙驷九骂骂咧咧了几句,不过到底没敢当着祝父的面说,而是等祝父走了,孙驷九扯着孙志强的耳朵骂他,“你个死孩子就知道给你老子闯祸!现在好了吧,咱爷俩要被人赶出去了,你个小兔崽子满意了?!”
孙志强被扯得耳朵很痛,他看着祝父的背影露出凶恶狠毒的目光,很难想象一个小孩子能有这种充满煞气的眼神,不过在孙驷九日复一日的熏陶和他不堪的基因遗传下也没什么不可能的。
祝父一气就容易忘事,再加上团里事多,他一时竟忘了还在外面罚站的祝君然。
小祝君然以为自己又被冤枉了,委屈巴巴地在外面掉眼泪,他看着关闭的大门,有点害怕,想要进去,可父亲还没叫他,父亲一向严肃,他又不敢。
加上肚子饿了,哭的更厉害了,不住用小手抹眼泪,好不可怜。
“那谁家小孩?”小混世魔王晏洲远刚拐了周斯翻墙出来,趴在不算高的墙顶上看着小祝君然哭。
周斯摇头:“不知道。”
晏洲远看了一会儿,啧了一声,从墙头跳了下去,周斯看他这样吓了一大跳,“诶,你做什么去!你别走啊洲远,我一个人不敢跳下去啊,我害怕……”
“那你等等我,我等会儿来找你。”小晏洲远一边跑一边朝后摆手,给周斯气的想捶他,但他还挂墙顶上,没有晏洲远他又不敢下去,只能放弃。
晏洲远想了想,从兜里摸出零钱跑去街上买了一串糖葫芦,然后又颠颠地跑过来递到祝君然面前,语气不太好的道:“喂,给你吃,别哭了,哭的丑死了。”
小祝君然一愣,旋即哭的更加伤心,从来没有人说他丑,大家都夸他漂亮的跟洋娃娃似的,可是这个人竟然说他丑!呜呜!实在是太过分了!
小晏洲远逗人逗惯了,哪知道眼前这小孩这么容易哭啊,他一下子就慌了,把糖葫芦上的薄膜撕掉,直接往祝君然嘴里一塞,凑近这个长的和白瓷一样漂亮的小弟弟哀求说:“你不要哭,别再哭啦,我刚刚其实是骗你的,你不丑,别哭了好不好……”
小祝君然嘴巴被糖葫芦塞满,他说不了话,伸出舌头舔了舔嘴里的糖葫芦,好甜。
因为之前哭久了,就算是现在不哭了,还会时不时抽噎,睫毛上挂着泪珠,晏洲远伸出手给他把眼泪擦了,诱哄他:“好吃吧,小孩儿都爱吃这个。诶?你是哪家的孩子,我怎么没见过你啊。”
祝君然拿下嘴里塞满的糖葫芦,学着晏洲远一样坐在台阶上,他指了指后面,小声说:“这儿的。”
晏洲远故作老成的点点头,说:“知道了,看你这么乖,我下回还来找你玩儿。”
小祝君然笑着说好。
两个连名字都没有告诉对方的小不点就这么坐在台阶上聊天聊了好久,祝君然手里的糖葫芦也只剩下糖棍了,他吃的很饱,这个味道很好吃,他记住了。
周斯在不远处的墙顶上看的咬牙切齿,他手臂扒着墙都快脱力了,晏洲远这个骗子!
“晏洲远!你快给本少爷滚回来啊!我要掉下去了!!”周斯拼命嘶喊。
晏洲远总算想起来了还有这么个人,他一拍大腿站起来,和祝君然告别,“你别忘了我哦,我还会来找你。”
祝君然乖乖点头,笑眯眯地说好。
晏洲远这才往回跑,去解救还在水深火热中的周斯。
祝君然看着晏洲远走了,这才想起来他忘了问新伙伴的名字,心里空落落的,他回头望着关闭的大门,有些不开心。
祝父气的中午都没吃饭,祝母将饭端进他房间,让他别生气了,两人这才想起祝君然还在外面,祝父起身要去找祝君然,把他喊回来,祝母按住他肩膀,说:“我去叫然儿回来吃饭,你先吃你的。”
说着起身往外走,结果出门时门竟被人反锁住了,这里由于人员众多,一个大堂隔出了很多稍小一点的房间。
孙志强在外面哈哈大笑,童言稚语说出的却是这个世间最恶毒的语言:“被关住了吧!哈哈哈!烧死你们!让你们赶我和父亲离开!让你们骂我!烧死你们!!”
孙志强也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汽油,全部泼在了门上,不止如此,他还把很多椅子和箱子推过去堵住门,不让门被踹开,把这里的蜡烛、布料、戏服什么的易燃品一股脑往前扔,到处点火,等到祝母发现时来不及了,火星已经点燃,而他们无路可走,她大喊祝父过来两人都破不开门。
火焰蔓延燃烧的速度非常快,孙志强准备跑了,可是火舌舔舐得太快,不仅往里烧也往外烧,孙志强的裤脚都被点着了,腿上一烫,烧着衣服,他往地上滚都扑不灭,小小的身体因为灼烧的剧痛而并不灵活,不仅没有扑灭火,反而扯到了一块布料,布料盖在了身上,火焰瞬间席卷了孙志强满身,他的呼叫越来越小,气息也越来越微弱,最终在烈火喷溅中化为一具焦炭。
房间里许多戏服之类的易燃物,火焰一路冲了进来,势不可挡,整个门和房梁都被烧着,祝氏夫妻被火焰重重包围,他们呼吸渐弱,知道这回是出不去了,头顶的房梁烧断压下来,祝父挡在了祝母的身上,祝母抚摸着爱人濒死的脸,说出她生命中最后一句话。
“还好,然儿没进来啊……”
祝君然是在看到滚滚浓烟时才急忙跑回去的,他回去晚了,等火势扑灭,他只看到了三具尸体,之前还好好说话的父母突然间就这么没了。
祝君然发疯般喊他们,可是再也没有那一声熟悉的“乖宝贝,父亲母亲在这儿呢”。
孙驷九不知道从哪儿喝得醉醺醺的回来,一回来就听说儿子被烧死了,他找不到罪魁祸首,就把小祝君然从地上提起来找他算账,问他为什么没死?!死的却是他儿子!
小祝君然什么都不知道,他嗓子都哭哑了,眼睛也哭肿了,最后还是被团里的其他人拉开的。
他父母死了,给父母办完丧事后戏团也就解散了,只留下他父母收养的团里一些无家可归的遗孤,所有的重担一下子都落在了祝君然身上。
袁正扬赶回来时到底还是晚了一步,祝君然被孙驷九收养了。
祝君然搬离了原先的地方,他再也没有见过那个给他买糖葫芦的小哥哥,不过那个甜味,一直让他记了很久、很久。
这也成为了祝君然后来一直喜欢吃甜食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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