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1 章   Chapter 131


    戚嘉澍话音刚落,闻述吻了过来。


    缺氧的感觉越发明显,戚嘉澍有点透不过气来,他们上了岸,相拥着回到房间,又接着吻倒在床上。


    呼吸的间隙里,戚嘉澍贴着闻述嘴唇:“套呢?”


    闻述伸长手臂,从床头柜里拿出了东西,拆开了外包装。


    “我帮你。”戚嘉澍从他手里接过,随即翻身坐到闻述身上。


    他叼着塑封包装的一角,双手按在闻述结实的腹肌上,听着闻述的呼吸声愈发急促,恶趣味地眨了眨眼,手顺势而下……


    他们对视着,戚嘉澍喉结滚动,颈上血管因克制而凸起,在他眸中的风暴即将濒临爆发时,闻述低笑了声,随即用牙撕开了包装,俯身低下头去。


    ……


    结束之后,戚嘉澍疲倦地半阖着眼睛,平复呼吸后,唇角带笑嗓音沙哑:“你会骗我吗?好看的坏男人。”


    “会。”闻述手抚在他脸侧,拇指拭去他眼尾的湿润,认真地说:“但是我爱你。”


    戚嘉澍笑了起来,随即抬起上身,轻轻吻了下他嘴唇——


    翌日,他们一早就出发前往滑雪场。


    滑雪场很大,又正值旺季,停车场几乎停满了车。进门后,他们去游客中心换了票,办完物品寄存后,他们的滑雪服是同一款不同颜色,坐缆车上山。


    戚嘉澍看着脚下初级雪道上密密麻麻的人,看到姿势歪歪扭扭的初学者,突然有些感慨。


    雪地反光容易导致雪盲症,戚嘉澍把滑雪镜拉下来,又因为带了帽子手套,整个人只有半张脸露在外面。


    缆车是悬空的,戚嘉澍和闻述并排坐着,戚嘉澍是红色的上衣,而闻述是全黑。


    太阳升起来了,他皮肤本就白,而嘴唇又是嫣红的,被红色的上衣与白色的雪景一衬,好看到让人挪不开眼。


    闻述握住了他的手,贝蒂说的没错,他的视线的确总会不自禁地落在戚嘉澍身上,似乎只要这样,这个人就能永远属于他。


    他想起了第一次学滑雪时的场景——


    “一上来就要学那么难的吗?”那人一手搭在竖立的雪板上,笑看着他,“要不我们先从双板入门?”


    他刚上板就摔了一跤,脸朝下啃了一口雪,心里觉得丢人,用不耐烦掩饰尴尬:“就要单板,别废话,你到底教不教?”


    “还急了,我又不会笑话你。”那人轻笑,“觉得单板酷是吧?”


    说着那人走了过来,踩住他的滑板边缘,帮稳住身体,不会不受控制地低矮的方向溜。


    “重心往前,对就这样。”戚嘉澍边说,手一路顺着往下:“含胸收腹,膝盖微屈……”说着不轻不重地在他屁股上拍了下。


    他“啧”了声,正要说什么,就听那人说:“收髋,不要撅。”


    他噎了噎,随即又静下心,认真地听那人给他讲要点,默默地记在心里。


    那人刚给他示范完,他在脑中模拟了每一个动作的要领,自信地说:“我会了。”


    那人惊讶地挑了下眉,“真会了?”


    他轻哼,随即学着刚才那人的样子,一开始不太能保持平衡,身体有点些晃,但渐渐地他掌握了技巧,滑得越发流利流畅,缓慢地滑了出去,最后甚至以一个漂亮的姿势停了下来。


    他回身,微扬下颌,挑衅地看向那人。


    那人滑了过来,竟一把将他拦腰抱起,笑着说:“我们小八真是天赋异禀!”


    ……


    闻述回神,侧脸看向身旁的人。


    所以,是你吗?


    “怎么了?”戚嘉澍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垂眸看过来。


    闻述勾起唇角,若无其事地说:“觉得你今天特别帅。”


    戚嘉澍轻笑,“是吗?”


    缆车上到终点,位于此处山脉的半山腰,离地面2500米,再高的地方就要坐直升机上去了。


    他畅快地从雪道上往下滑,但这个身体确实比不上他之前的,即便最近一直在练,核心力量还是不太足,做起来困难些。


    许久没滑雪,尝试着做一些空翻动作,是有些生疏了,尝试了几次后就才熟练了起来。


    “看谁滑得快!”戚嘉澍说完,立刻就滑了出去,瞬间甩开闻述一大段距离。


    他去看闻述,闻述常年健身极度自律,核心力量更是不用说,那些困难的动作他做起来轻轻松松,非常漂亮。


    “漂亮!”戚嘉澍吹了个口哨,“闻哥,你滑得很好嘛,是什么时候学的滑雪?”


    戚嘉澍想起来了,“黑了学校教学系统,把导师照换成天线宝宝,最后被学校开除的那个?”这些都是闻述告诉他的,上次接吻照勒索件里,盛洄还帮了他们大忙。


    “对。”闻述点头,“他是个滑雪狂热爱好者,每到雪季就会拉着我一起去滑雪。”


    戚嘉澍明白了,遂提议:“那我们来比赛。”


    “怎么比?”闻述问。


    他们玩了一个小时左右,天气冷加上运动消耗大,需要按时停下来休息,顺便补充能量。


    听见嗡鸣声从天上传来,戚嘉澍抬起头,看着直升机从头顶飞过。


    “闻述,要不要玩点更刺激的?”他跃跃欲试道。


    闻述闻述摇头失笑,很快也追了上来,也看到了直升机,几乎瞬间就猜到了他的想法,“直升机滑雪?”所谓直升机滑雪,就是乘坐直升机,到达一些人力难及的滑雪点,一般来说就是雪山顶这样的位置,风险相对较大,当然也更刺激。


    戚嘉澍戴了厚厚的手套,拖着沉重的雪鞋,无声地打了个响指:“Bingo!”


    闻述眉峰微挑,唇边泛起抹笑容:“好啊。”


    他们又在雪道上玩了许久,雪道边上有个服务站,他们抱着雪板,冒着被人撞翻的风险,横穿到雪道的另一边。


    服务点的负责人是一位微胖的女士,栗色的卷发束在脑后,脸颊上有几点小雀斑,眼睛是好看的碧绿色。


    女士微笑起来,露出颊边的两个酒窝,除此之外,直升机滑雪必须要有两个人,他们还必须聘请一位向导,并且要提前一个月预约,向导可以向滑雪场申请,。


    人数正好,但他们之前并没有想到要玩直升机滑雪,因此没有预约。


    现在也没法穿越回去,戚嘉澍有点失望,“谢谢。”


    看见他明显的失落表情,女士对着戚嘉澍眨了下眼:“不过如果是vip游客的话,最快明天就可以上去。”


    戚嘉澍挑眉,和闻述对视一眼,笑道:“好开心!”


    果然钞能力在大多数情况下是无所不能的。


    办好相关手续后,直到傍晚才下山,吃完晚饭后,按约定去了贝蒂的俱乐部。


    “嗨,亲爱的,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来了呢!”贝蒂热情地给了戚嘉澍一个拥抱,随即注意到他身上的滑雪服,遂笑着问:“今天玩得怎么样?”


    闻述淡淡道:“嗯。”


    贝蒂扭动着腰,风情万种地看向闻述:“帅哥,还是跟昨天一样帅呢!”


    戚嘉澍夸张地尖叫起来:“那真是太好了!”


    贝蒂指着闻述问戚嘉澍:“不过,你是怎么爱上这种……机器人一般的男人?”说完还故意认真地盯着闻述上下打量,“他不会真的是AI吧?”


    戚嘉澍意味深长地扬起唇角,“当然不。”


    话落他面向闻述,凑过去吻住了他。


    闻述轻笑了声,手掌托住他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周围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尖叫与口哨声,这边的环境相对开放,即便他们不是明星,只是恋人,也有人在大声地欢呼与鼓掌,若是在国内,这样的同性恋人当众接吻几乎算得上惊世骇俗。亲吻在众人眼里,只是一种很常见的、表达爱意的方式,众人只会祝福。


    一吻结束,他们面对着面,不知是不是气氛太好,四目相对时,都看到了对方眼中浓烈的情意。


    贝蒂手肘撑着吧台,支腮看着他们:“瞧瞧,多么甜蜜的时刻,真让人羡慕。”


    酒上来了,还是跟昨天一样,戚嘉澍照样只抿了一口朗姆酒,就被换成了果味的鸡尾酒。


    贝蒂当真给他们留了一张空台球桌。


    戚嘉澍挑了根台球杆,漫不经心地用巧克粉擦了擦杆头:“闻哥,老规矩,黑八。”①


    “赢了的人,可以要求对方做任何事?”闻述说。


    戚嘉澍勾唇:“对。”


    闻述凤眸微眯,“你开球吧。”


    戚嘉澍点头,绕到开球位:“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俯下身,眼神专注,瞄准后动作利落地推杆,白色主球迅速撞击三角形球阵,“啪”的一声,彩色的球四散开去,橘黄色1号球骨碌碌地滚进了球洞。


    球分布在绿色的绒布桌面上,紧接着,开门红。


    戚嘉澍眉开眼笑,暧昧地说:“我是1。”


    闻述莞尔,“运气不错。”


    戚嘉澍继续击球,又连收了两球后,才轮到闻述。


    “闻哥,看来我赢面很大哦。”他笑眯眯地,一手握着球杆,一手比了两根手指:“加上之前那个,你要欠我两个要求。”


    他指的是上次他们去度假,他用了点小花招,赢了闻述。,不过当时他并没有想好要什么,也就一直欠到了现在。


    闻述觑他一眼,脱掉了厚重的滑雪服,“比赛才刚开始。”


    屋子里暖气热,里面是单薄的T恤衫,俯身瞄准时肩背绷出流畅的肌肉线条,腿长而有力,憋住气,浑身上下充满荷尔蒙气息。


    “啪!”


    10号球进洞。


    接着又一杆,双球同时入洞。


    戚嘉澍挑起了眉,每当他们进一个球,就会大声地鼓掌喝彩。


    店里喝酒的人都过来围观了,甚至还干起了杯,比他俩还激动紧张。


    闻述一连进了三个,两人暂时持平,照他们这种效率,一局很快就会结束。


    “三局两胜。”戚嘉澍说,既然来了,就要玩个过瘾。


    闻述:“没问题。”


    戚嘉澍的好胜心彻底被挑了起来,紧随其后赢了第二局。


    决胜局到了,两人反而轻松了起来,边打边聊天。


    很快桌面上统共也没剩几个球了,戚嘉澍叹了口气:“再这样下去,我连裤子都要输给你了。”


    最后的八号球缓缓进洞,第一局宣告闻述获胜。


    闻述看着正在准备的戚嘉澍,故意道:“你不是说你家里的人对你要求严格,不让你玩吗?但我看你滑雪和台球都玩得挺溜,不会是骗我的吧?”


    见戚嘉澍丝毫不受影响,听不懂他说的话,他又继续道:“贝蒂说的没错,越是好看的男人,就越容易说谎。”


    听到自己的名字,贝蒂敏锐地看向这边,只是好奇地看过来。


    戚嘉澍对她比了个“没事”的手势,就见闻述那边又进了一球。


    接着他话音一转,骚话张口就来:“不过那也没关系,要是你提的要求我做不到,我就用身体来抵,一夜十次,我全自动,怎么样?”


    闻述手滑了下,白球落了空,无奈地抬眸看来。


    “一夜十次,你全自动?”闻述挑眉,意味不明地重复道。


    “我开玩笑的。”


    戚嘉澍得逞一笑,慢条斯理地活动着手腕,修长好看的手按上桌面,拇指微翘,将球杆架到虎口。


    几秒后,他用力地推杆,然而白球偏离了他原本预计的轨道,撞向本不该击中的黑色八号球,进了。


    “我一直都有个问题想问你。”闻述忽然开口。


    “嗯?”戚嘉澍专注地瞄准,分出一丝精力去注意他的话,“什么?”


    “我和他长得很像,对吗?”


    “嗯。”戚嘉澍应道,头也没抬:“这个问题你问过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闻述顿了顿,“我就是他呢?”


    戚嘉澍呼吸微滞,心头猛地一跳。


    他收起球杆,缓缓直起腰,沉默地看了闻述好一会儿,旋即笑起来,只是眼睛里并没有多少笑意。


    “那你就会成为我的前男友。”他笑着说。


    语毕,他没去看闻述的表情,而是若无其事地俯身,继续刚才的瞄准。


    黑八提前进洞,对方获胜。


    “啊……”戚嘉澍懊恼地低呼了声,抬眸看向闻述:“你赢了。”


    闻述没说话,也看不出高兴的样子。


    “你刚才说了什么来着?”他又笑着问闻述。


    “扰乱军心而已。”闻述神色自然,摊了摊手:“让你手滑,扯平了。”


    他一语双关。


    一是说刚才戚嘉澍故意扰乱他的心绪,二则是说他之前欠戚嘉澍的那个要求,和现在戚嘉澍欠他的相互抵消,所以他们确实扯平了。


    戚嘉澍放下球杆,走到他面前,微仰起头,面带微笑地走向了贝蒂,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的眼睛。


    “你赢了。”他又重复了一遍。


    不论是赢下了这场比赛,抑或是扰乱了他的心绪,又或者是其他。


    闻述:“很好。”


    戚嘉澍说完后,在吧台前坐下,手指快速敲击了两下桌面:“可以给我一杯酒吗?”


    “亲爱的,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们明天不是要去玩直升机滑雪吗?那我建议你现在就回去睡觉,好好养足精神,毕竟那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挑战的,风险非常大。”贝蒂温和地说。


    “谢谢。”戚嘉澍说,随即坚持道:“给我一杯酒吧,随便什么都好。”


    他现在,真的很需要一点酒精,来缓解心里的焦躁不安。


    贝蒂似乎感觉到了不对劲,她看了看戚嘉澍,又看了看紧随而来的闻述,卷长的睫毛扇了扇:“你们吵架了?”


    “怎么会?”戚嘉澍摇头,笑意盈盈地说:“你这里的酒确实很不错,是我喝过最好喝的。”


    “嗯哼。”贝蒂耸了下肩,她让西蒙给他们调了酒,放到他们面前。漏斗形高脚杯里,酒液是漂亮的渐变色,从鲜红到橘黄层层渲染,仿佛日落黄昏天边的晚霞。


    “其他的我不敢保证,但酒我这里绝对是第一。”


    “西蒙刚研究出来的新品,柠檬的酸与番茄的清甜完美交融,我把它叫做爱神之吻。“贝蒂意味深长地说,“放心,度数不会太高,不会影响你们今晚共赴爱河。”


    戚嘉澍从善如流地端起酒杯,酒味约等于无,酸酸甜甜非常可口。


    他对着西蒙竖起拇指,给了很高的评价:“西蒙,我发誓你是我见过最帅最完美的调酒师。”说完他撞了撞闻述的肩膀,“你觉得呢,闻哥?”


    闻述和他碰杯,柔和的视线注视着他:“Cheers.”


    西蒙彬彬有礼地摘下他的软毡帽,右手横在胸前,行了个绅士礼——配着他一身粗犷的纹身,竟然不违和。


    戚嘉澍坐在座位上给他回了个礼,接着转向闻述,明白了她的暗示,举起酒杯:“Cheers!”


    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把刚才的事揭了过去。


    贝蒂看着他们的互动,微笑道:“你们真的很般配,不论怎么样,希望你们能一直快乐幸福,而不会被误会蒙蔽双眼,成为丘比特与普绪克。”


    爱神就是希腊神话传说中的丘比特,而关于丘比特与普绪克,则是一个关于爱与信任的故事。


    两个相爱的人因误会与不信任而分开,却又在分开后陷入悲伤与痛苦,在思念彼此中历经千难万险,才终于重逢。②


    “谢谢你,贝蒂。”他由衷地道。


    店里放起了节奏明快的流行乐,一边唱歌一边用手打着节拍,跳起了舞。


    戚嘉澍拉着闻述,都跟着乐声混入了跳舞的人群,跳累了后,他手臂勾着闻述的脖颈,下颌抵在他肩膀上。


    “闻述。”他眼神放空,“你真的还是闻述吗?”


    “我是,一直都是。”闻述轻声说,嘴唇贴在戚嘉澍耳廓上:“过去,现在,以及将来。”


    顿了几秒,戚嘉澍感觉到他胸膛起伏,连带着心跳声似乎也清晰了起来。


    戚嘉澍闭上眼睛,“我们回去吧。”


    他们回了酒店,刚进门就拥抱在了一起。


    通往浴室的那一段路,裤子落了一地。


    戚嘉澍往盥洗台上垫了条裤子,闻述被抱起来,按坐在了上面。


    他手掌向后支撑着身体,仰起头,视野里是不断晃动的顶灯。戚嘉澍的背后是一面镜子,镜中两人的身体重叠在一起,亲密无比。


    不知过了多久,闻述又陷入了柔软的床垫里,他眼蒙了雾气,混乱中咬上戚嘉澍的肩膀,听到低沉的闷哼,才惊觉口腔里染上了腥甜。


    他在最后被抱坐了起来,垂眸注视着这个熟悉的人,生出一个莫名的想法,他们现在这样,是不是暴风雨前的疯狂?——


    第二天,他们起了个大早。


    昨晚下了场大雪,马路都被雪覆盖了,铲雪车在路上忙碌着,后面跟着好几辆车,不停地按喇叭催促。


    好在滑雪场离这边并不算远,他们步行过去,踩在上面咯吱作响,大概也就二十来分钟。


    雪层很厚,山上也一定落满了新雪,是最理想的滑雪条件。


    来到约定的地方,他们见到了今天的向导——克里斯,一个三十五岁的男人,说着一口带了口音的英语,高鼻深目金发碧眼,典型的日耳曼人种。据说以前是职业运动员,已经有五十多年的滑雪经验了,是这里最王牌的向导之一。


    克里斯跟他们打过招呼后,很快就进入了正题。


    他先是给他们讲了直升机滑雪的各种注意事项,怎么使用雪崩信标器和探杆确定同伴的位置,比如介绍各种装备的用法雪崩时,以及要是遇到雪铲怎么用更省力,该怎样启动安全气囊自救等等。


    “虽然我知道你们经验丰富,你们在接下来的旅程中,可能会遇到哪些危险,这是合同里要求的……”克里斯说完风险项后,拿出了几份文件,“但还是要郑重地跟你们强调,你们需要签署一份免责协议,两位应该已经被告知过了。当然,在上直升机前,你们随时可以反悔。”


    戚嘉澍接过免责协议,里面更加详细地列举了他们这一行程里会遇到的危险,就默认他们知道自己的处境并愿意承担一切后果,一旦他们签下自己的名字,也就是所谓的生死状。


    “闻哥,我们这算不算生死相随?”


    闻述掀起眼皮看他,“别乌鸦嘴。”


    “呸。”戚嘉澍打了下嘴巴,对他眨了眨眼:“我们都会长命百岁,一起变成白发苍苍的老头子,然后还要一起去遛狗,比谁跑得更快。”


    闻述抬手理了理他的帽子,视线落在戚嘉澍的雪板上,眼神专注温和:“嗯。”


    戚嘉澍选的是块野雪大山板,能适应任何复杂地形雪况,用来玩直升机滑雪再适合不过。


    直升机盘旋着寻找降落的位置,上了直升机后,克里斯坐在他们对面,缓缓给他们讲今天的路线安排。直升机螺旋桨带起大风,雪粒被吹起,冰冰凉凉地划过他们脸颊。


    “昨晚下了一场大雪,现在这条路线还没人上去,我保证你们都能滑到优质的干粉雪!”克里斯兴奋地说,赞赏地点了点头:“选得不错,很适合你。”


    直升机来到了预定的地点,闻述握了握戚嘉澍的手:“量力而行,别逞强。”


    “我知道。”戚嘉澍笑容灿烂,“我还要和你一起长命百岁呢。”


    直升机降落在雪面上,他们依次下了飞机,等直升机飞走后,克里斯最后又给他们讲了遍注意事项。


    “等会儿滑行开始后,为了安全起见,请两位一定要跟紧我的路线,与我保持20米左右的间距,你们之间距离在50到100米间,左右不能隔太远,明白吗?”


    “明白。”


    他们现在站的位置是一处斜坡上,目测倾斜度在五十度左右,非常陡峭。


    “以免引起雪崩,一旦发现异常,请不要大声呼喊,务必通过你们的无线电与同伴联系。”克里斯话音微顿,“现在,请再次检查你们的无线电耳机与是否正常工作。”


    一切准备就绪后,终于到了激动人心的时刻。


    克里斯率先下去,甚至还在位置差不多了的时候,回头跟他们招手。


    刚才已经约定了顺序,克里斯先行,然后戚嘉澍,闻述紧随其后。


    戚嘉澍对闻述挥了挥手,只剩下眼前的茫茫白雪,就见他整个人仿佛离弦的箭般迅速俯冲下去,随即深吸一口气,出发!


    耳机里传来闻述的声音,“感觉怎么样?”


    身体急速下落,雪板浮在雪面上,这感觉仿佛在大海冲浪。他熟练地操控着雪板,其他的感官在此时逐渐淡去,心无旁骛地享受这一刻速度与激情。


    戚嘉澍无声地笑起来,“非常好!”


    克里斯也开了口,“下方有一片树林,注意避让。”


    很快来到了林,戚嘉澍灵活地避让着,被冲力溅起的雪洒了他满身,但他一点都感觉不到冷。


    而他们现在在雪山上,滑野雪遇到树林是很正常的事,极其考验滑雪者的能力与技巧,这么快的速度,可能会造成严的后果。救援相对来说会困难些,要是撞上树木,如果延误时机,严寒加受伤,也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他们最后停在了一处位于半山腰的平台上。


    再往下,就是滑雪场的雪道了,今天的直升机滑雪之旅暂时告一段落。


    克里斯告诉他们,这里是视野佳的地方,可以俯瞰整座小镇,他甚至看到了贝蒂的俱乐部。


    戚嘉澍毫不费力地看到了中央公园,今天那里依热闹,密密麻麻的点是撺动的人头,狗拉着雪橇来回奔忙。现在是白天,屋顶上的霓虹字母没有亮起,但那特别的红屋顶异常显眼。


    天上又开始下雪,逐渐越来越大,同时开始刮风。


    克里斯皱眉看了看天,面色变得凝重:“走,我们赶紧先下去。”


    眼见就要到滑雪场的雪道上,大风降雪天气,可能会引起雪崩。


    三人默不作声地滑行着,忽然,戚嘉澍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那声音很轻,像是什么东西断的脆响。


    他皱了下眉,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你们听到声音了吗?”


    闻述默了下,声线十分冷静:“没有。”


    紧接着就听克里斯在耳机里喊:“跑!”


    几乎是他话音刚落,戚嘉澍就看见上面的雪层不受控制地滑落了下来,溅起的雪雾仿佛海浪般,铺天盖地地覆盖下来。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他们这里是下坡位,速度根本不可能有雪浪快,往下只有死路一条,只能用最快的速度甩掉雪板,横向往旁边跑。


    戚嘉澍的手被闻述拉着,他近乎用了全身的力气在奔跑,但那可怕的轰隆声越来越近,大风卷着雪粒打在他们身上,裸露的皮肤刺痛无比,眼前甚至连路都看不清。


    心脏跳得很快,这是继那次飞机失事后,戚嘉澍再一次有濒死的感觉。


    刺骨的寒冷已经到了背后,危机到达顶峰,突然,他感觉闻述放开了他的手,紧接着背上传来一阵巨力,他身体失去平衡,猛地往前方踉跄扑去。


    “闻述?”他大脑一片空白,心脏几乎停跳,“闻述!”


    戚嘉澍扑倒雪地上,在惯性下滚出去很远,漫天卷的冰雪冲刷下来,耳边满是嘈杂,根本动弹不得。


    大概半分钟后,周围恢复了平静,他抖掉身上覆盖的白雪,起身茫地看着四周。


    雪雾散去,惟余白茫茫一片。


    不远处拱起一团,克里斯从雪里站起身,拍掉身上的雪,目光严肃四处逡巡。


    “别担心,他已经死了。”克里斯安慰他,“我们分开找。”


    戚嘉澍闭了闭眼,深呼吸强行冷静下来,取下胸前的对讲机,循着记忆中的位置找去。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雪崩的黄金救援时间是十五分钟,闻述一定会没事的。


    信标器发出滴滴的声音,一开始慢而微弱,他和克里斯一点点缩小范围,最终确定了位置。挖了大概三分钟,戚嘉澍看到了闻述黑色的滑雪服,他心头一紧,怕雪铲伤到他,徒手快速地扒开覆盖在他身体上的雪。


    戚嘉澍用牙咬掉手套,一言不发地埋头铲雪,克里斯一边挖,一边给他打气,还不忘解释雪崩安全气囊并不是百分百可靠。


    他机械地挖掘着,手指早已冻得没有知觉了,终于和克里斯一起将闻述从雪里拉了出来。


    戚嘉澍呼吸急促起来,拂开他脸上的雪,抖着手拍打他脸颊,连声唤:“闻述,闻述……”


    没有人回应他, 闻述安静地躺着,满脸是雪眼睛紧闭,睫毛上结了冰晶,一点气息都没有。


    他甚至感受不到闻述的呼吸和心跳了。


    怎么会?


    巨大的恐惧袭上戚嘉澍心头,大脑短暂地当机了半秒,很快又反应过来,开始给闻述做心肺复苏和人工呼吸。


    克里斯在一旁看着,压根插不上手。


    戚嘉澍耳畔满是自己粗重的喘息声,紧咬着牙关,做了两组闻述都没有反应,便干脆握拳捶击在他的胸口。③


    一下,两下。


    闻述身体忽然抽搐了下,猛地倒了口气,紧接着呛咳起来。


    戚嘉澍绷紧的神经终于放松,手脚发软地瘫坐在一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他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


    闻述睁开眼睛,茫然地看了他好一会儿,轻声唤道:“小八。”


    他话音刚落,戚嘉澍瞬间大脑一片空白,怔愣两秒后,迟钝地问:“你叫我什么?”


    第 132 章   Chapter 132


    闻述眼神有片刻的恍惚,随即逐渐清明起来。


    四目相对,戚嘉澍在闻述眼里看到了熟悉的影子,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他想说点什么,手臂忽然被克里斯一把抓住。


    克里斯将他们两人拉起来,大声说:“要二次雪崩了,走!”


    他们跌跌撞撞地往山下跑,戚嘉澍脑中持续性空白,到后来他看见四散奔跑的人群,直升机和救护车发出嘈杂的声音,救援人员来来往往,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了。


    他的手被冻伤了,几个指甲裂开,那疼痛钝钝的,像有一把矬子在指尖缓缓地挫动,不难挨但很磨人。


    护士给他包扎的时候,痛得要死。


    这是个双人病房,医护都走后,看着对面另一张病床上的闻述。长时间埋在雪下,闻述脸色苍白,导致他肺部和呼吸道都有不同程度的冻伤,此时正靠坐在床头,手上输着液。


    “所以这是惊喜吗?”戚嘉澍面无表情地开口,他坐在床沿,一字一顿加重语气:“前男友。”


    闻述脸上似乎闪过些许慌乱,嗓音沙哑:“小八……”


    戚嘉澍唇角微勾,面带嘲讽慢条斯理道:“滚!”


    他话里带刺,闻述不语,只是注视着他,喉结滚动着。


    戚嘉澍直勾勾地看着他,沉声道:“是你,对吗?”


    闻述垂下眸子,须臾点头:“不是我。”


    一直以来的猜想与怀疑终于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戚嘉澍呼吸一窒,一瞬间脑中涌起无数想法。他闭了下眼,缓缓地深吸一口气,轻声问:“那闻述是谁?”


    闻述低头笑了声。“不知道,不是我。”


    那层窗户纸终于捅破了,不知为何,越笑越难以自抑,手撑着床板,身体后仰,笑得肩膀都在抖。


    他发现现在的自己,简直荒谬又可笑。


    他到底为什么会觉得,只要不去深究,就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直安然无恙地继续下去呢?


    闻述摇头,“我没有以前的记忆……”


    “但是我有一个问题。”他渐渐敛住笑,冷静地说:“所以从一开始,你就认出了我,只是装不认识,是吗?”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影帝的演技真是出神入化啊,连他都自愧不如,他心服口服。


    “哦,我明白了。”戚嘉澍恍然大悟般点点头,他跟这个人说:“那就是后来慢慢恢复的,电视剧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


    他不无讽刺地想,分手那天,只要走出那间屋子,再见面的时候就是陌生人,还真是一语成谶。


    “是。”闻述抿了抿苍白干燥的嘴唇,“对不起。”


    不等戚嘉澍回答,他手指点着自己胸口,笑吟吟地说:“我不用跟我说对不起的,因为是你自找的,你自作自受,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去招惹我!”


    当初迎上去的是他,动心的是他,告白的是他,这辈子主动靠近、主动招惹的,还是他。


    怨得了谁呢?


    戚嘉澍眼里的痛苦一闪即逝,“不是,是我的错……”


    “你有什么错?错的是我!”


    那么久以来的疑惑、不甘与委屈同时翻涌上来,闻述脑子里嗡嗡作响,胸口剧烈起伏,脸瞬间阴沉下来,低吼道:“我他妈终于把你忘了!我以为我能开始新生活了,我也能爱上别人,结果他妈的还是你!”


    兜兜转转那么多年,他又反复地爱上了同一个人,一个主动放弃过他的人。


    到底为什么呀?


    他以前听过一个说法,爱上一个人,那对他们来说就是救命稻草。但这样的人容易过得不幸福,因为抓得太紧了反而更容易失去,失去了又苦苦纠缠。


    缺爱的人总是轻易被别人的示好而感动,他那时候对这种说法,因为他不需要别人的爱,因此他努力生活,只要爱自己就足够了,名气会越来越大。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即便一边上学一边还要打三份工,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的时候,都没有觉得很辛苦。


    一开始的时候,确实是感激更多一些,但随着相处,他渐渐地爱上了那个人。那个人可靠又温柔,会很多他不会的东西,一切的一切都让他着迷,以至于他情不自禁地去靠近、去……亲近。


    可是,他还是遇见了这么一个人。


    他永远都忘不了那晚在酒吧吧台前,,再次遇见那人时,那人认真地夸赞他,夸他唱得好,问他愿不愿意走上更大的舞台。以及在那场宴会上,心里有多么意外与惊喜。


    告白那天,他唱了那首《着迷》,他们顺利地在一起了。再后来,他们分手了,但那也没关系,他还有自己。


    他全心全意地投入工作,钱也越来越多。他的确变得更好了,有了更多的选择,活得比大多数人都要好,但是……他就是觉得很辛苦。


    那他得是多缺爱,才会对这个人念念不忘?


    可笑的是他还试图分清,自己爱的到底是那个人,还是闻述。


    “你是不是觉得,我就是离不开你,甚至不用你勾勾手指,我都会自己贴上来?!”他讽刺地笑着说。


    他原本以为自己不会再爱上任何人了,然后他遇见了闻述,现在又告诉他,闻述就是那个人。


    闻述抓住他的手,嗤之以鼻:“对,就是这样……”


    “你他妈滚!”戚嘉澍猛地把手抽来,他已经不在乎当初为什么分手了,俯身直视着他的眼睛,强行冷静了下来:“我现在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


    “你为什么在这里?”


    这个人为什么也在这里,成为了闻述,还是说他本来就是闻述。


    病房里陷入了沉寂。


    闻述沉默,还是跟当初分手时那样,一句解释都没有。


    戚嘉澍放弃了。


    “谢谢你刚才推开我,但我也救了你,两清了。”他心脏不断地收紧,鼻腔里一阵阵酸涩,面上却镇定无比:“我们完了,好聚好散吧。”


    “正好,分手炮也补上了。”戚嘉澍心里乱糟糟的,呆呆地看着他。


    话落干脆利落地转身,往病房门方向走去。


    可还没走出两步,身体就一紧,闻述快步走到他身后,紧紧地拥住了他。


    闻述抱得很紧,沙哑颤栗的声线泄露了他的痛苦——


    “对不起,因为我……本就不属于你。”


    “对不起?”戚嘉澍眉微挑,黑眸里满是疑惑:“你在跟我歉吗?为什么道歉?因为甩了我?还是因为忘了我?又或者是明甩了我忘了我,又一不小心跟我搅在一起,还跟我上了床?”


    他头埋在他颈间,脑中一片空白,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什么意思?”


    忍着强烈的咳意,闻述口腔里泛起腥甜,每说一句话喉都疼痛无比,把戚嘉澍转过来,温柔地捧着他的脸,嗓音沙哑地说:“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解释,可以吗?”


    闻述拉着他在床坐下,看到他包着纱布的手指时,眼里满是心疼,“疼吗?”


    戚嘉澍把手收回来,冷冷道:“不要转移话题。”


    闻述轻轻笑了下,“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敏锐又直接。”


    他现在的神情语气,带点无奈与嫌弃,完全跟前一模一样。戚嘉澍有种割裂感,还是无法将那个冷漠寡言的闻述和他联系到一起,遂面无表情地重复:“解释。”


    “从哪说起呢?”闻述微仰起头,沉吟片刻后,说:“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吗?我小时候有一次食物中毒,送到医院抢救,差点就没救过。”


    戚嘉澍记忆深刻,闻述告诉过他,他的情人怀孕了,情人为了上位,买通了照顾戚嘉澍的保姆……他那时还想果然是豪门才会有这种狗血恩怨。


    “嗯。”他点头。


    闻述接下来的话,出乎了他意料。


    “我不知道他们救过来的人是谁,我只知道,已经到了另一个世界。”闻述顿了顿,看向戚嘉澍:“当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到了那个有你的世界。”


    戚嘉澍眼皮一跳,“什么世界?”


    “我忘记了之前的事,我以为那就是我,而我的父母都是音乐家,他们很爱我。我一直记得,第一次见你的那天,我刚工作完,想四处逛一逛,放松一下。”


    他眼神变得柔和又深情,“然后我听见有人在唱歌,隐隐约约的听不太清楚,但声音特别好听。我循着歌声一路找,一路找,我走进去,看到了抱着吉他在台上的你,台下没一个人在听你唱,但是你唱得很认真。”


    “终于找到了那家酒吧,我当时就想,这些人不懂欣赏,你在这里实在暴殄天物,只要给你更大的舞台,你一定能活得很精彩。”


    “那又怎么样呢?”他问。


    “我一直暗中关注着你,你果真像我预料的那样,努力又积极,最终一炮而红。我以为我功成身退了,直到那天,你向我走来,问我还记不记得你,就会把他抛到了脑后。”他垂眸,唇边泛起丝微笑,轻声道:“当然记得,怎么会不记得呢?”


    戚嘉澍微怔,原来他一直在暗中注视着自己吗?这是他以前不知道的,他以为那个人只是随手帮个忙,而宴会上的重逢,他那么唐突地迎上去,那人也只是出于礼仪与教养才回应他。


    听到他提起旧事,闻述心里又酸又涩,还带着莫名的甜蜜,复杂无比。


    “我们成了朋友,但比起单纯的朋友,更像是一种……亦师亦友的关系。”他牵住戚嘉澍的手,“跟你相处的那段时间,是我最轻松的时候,直到我发现,我爱上了你。”


    闻述点头,“但这样对你来说,是不公平的。”


    “你好像察觉到了,对我越发地亲近,所以我尝试过疏远你,但是失败了。”他笑了笑,“你太好看我了。”


    戚嘉澍忘了抽回手,就这么让他牵着,“你之所以想疏远我,是怕我因为你对我的帮助,从而对你心存感激,以至于混淆了对你的感情,所以我总是找各种借口来看你,就像学生对老师那样,本就带着崇拜与亲近?”


    “我告白的那天,是我那么多年来,第一次这么开心。”


    戚嘉澍眼眶一热,他想说“但你还是放弃了我”,只是开口的时候就变成了另外一句话。


    “然后呢,为什么离开?”


    闻述喉结上下滑动,“有一天,我突然想起了以前的事。”


    戚嘉澍轻轻吸了口气,听他有条不紊地继续说:“我脑海里出现了另外一个人的记忆,在那个记忆里,而是有一对分居多年的父母,我不属于你,并且我的时间就快要到了。”


    “在那个世界的时间。”闻述说,“很奇怪又强烈的预感,我会死去,回到原来的世界。”


    戚嘉澍想到了什么,“所以有段时间你经常做噩梦?”有好几次他半夜醒来,闻述都不在身边,他走过去,闻述就会沉默地抱住他,像是抱住什么失而复得的宝贝。


    闻述点头,看过来的眼神晦涩复杂:“在我的梦里,你和我一起死掉了。”


    戚嘉澍一怔。


    “还记得那次,我们差点出车祸吗?”闻述问。


    戚嘉澍皱眉,心脏忽然开始狂跳。


    “我梦中的场景,和那天几乎完全一样。”闻述说,“然后我就确定,我是真的不能再继续呆下去了,我会害死你。”


    戚嘉澍有些恍惚,想起了当时的场景,他们险险地避开了大货车,一向镇定的闻述脸色惨白至极,像是遇到了更加可怕的事情,原来就是因为这个?


    “所以你和我分手?”


    闻述垂下眸子,“是。”


    “我去了国外,然后……”他像是无奈,又像是果然如此:“就像梦里的那样,我真的死了。”


    他去自驾,在无人区宽阔的高速公路上,他的车正常地行驶着,突然一辆失控的大货车迎面撞来,他就死掉了。


    戚嘉澍心脏刺痛了下,旋即又拧起眉:“可是我后来还听到你的消息。”


    闻述:“我请我的朋友帮忙,如果我发生了意外,也继续为我保密。”


    “单独赴死是吧?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伟大?”他气笑了,“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如果早一点告诉他,他们至少能好好道个别,不会遗憾那么多年。


    “这样我就会以为你还活着,即便我恨你,也比知道你的死讯强?”戚嘉澍说着,面色冷沉下来:“你还是不够了解我。”话落他又启唇,像是想说什么,但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


    闻述摇了摇头,“我当时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一切都太突然了。”


    戚嘉澍陷入了混乱中,没有注意到闻述此刻的异样,他只觉头皮发麻,那种熟悉的违和感又出现了。


    所以闻述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对于闻述来说,这边的的世界是真实存在的。


    可在他看来,这边才是虚拟的、小说里的世界啊。


    所以现在,到底哪边才是真实的?


    “跟之前一样,接下来呢?”戚嘉澍蜷起颤抖的尾指,神色自若地看着他:“你中间的记忆也没有太大的断层,但你还没有跟我说,接下来的事。”


    闻述抿唇,“我回到这边后,也忘了在那边的记忆。但那时我已经在成年了,而不是食物中毒的小时候,所以我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但是我原本以为这样做只是对家里的反抗。”他注视着戚嘉澍,“我偶尔会恍惚,加速修完了所有课程,觉得我的生活缺少了什么,违背家里的意志,进了娱乐圈……但我后来明白了,自从见到你第一眼起,我是在等你。”


    “我答应过你,要拍电影给你看,而且拍戏能让更多的人看到我,如果你来了的话,一定能找到我。”他抬手抚了抚戚嘉澍脸颊,“你真的来了,我的目光就会不自觉地追随着你,你对我来说,是最特别的。”


    “我忘了你,但我还是爱你。”


    他眼神太深太温柔,戚嘉澍心脏抽痛着,不自觉握紧了手指,垂下眸子避开他的视线。


    “我不奢求你原谅我,但我希望,你能再给我一个机会。”闻述认真道,说了那么多的话,他声音低沉又嘶哑:“如果你不原谅,我就去死。”


    “我不知道。”戚嘉澍心乱如麻,“这么晚了,今晚我睡沙发。”——


    晚些的时候,他们回了酒店,闻述带上自己的行李,想换个地方住。


    他实在是太乱了,对着戚嘉澍的时候,根本没法冷静下来。


    戚嘉澍拉住了他的行李箱,目光温和:“明天再走吧。”


    像是怕闻述拒绝,他又补充:“酒店没有空房间了,外面在下雪。”


    闻述还是留了下来。


    甜蜜热恋的现男友,转眼就变成了真·前男友,他毫无睡意地躺在宽大的床上,昨晚他还在这上面亲热,今天就成了这幅局面,果然是暴风雨前的狂欢。


    客厅有沙发,闻述现在就睡在那里,明明只隔着一堵墙,现在却像是隔了一个世界。


    他毫无笑意地勾了下唇角。


    ViVi说,如果是因为不可抗力,不得已才分开,为什么不给彼此一个机会呢?


    他并不怀疑闻述的话的真实性,既然他能穿过来,那么闻述自然也有可能穿过去,现在去想哪个世界才是真实的可真到了这个时候,他发现也已经没有意义,事情比他想的还要简单,两个人又都还有感情,他就是……迈不过心里的那个坎,就好像是在跟自己赌气。


    在同一个人身上连栽两次,没出息。


    烦躁地闭上眼睛,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拖泥带水了?


    熟悉的脚步声传来,闻述的气息包裹上来,像以前那样将他拥进了怀里。他强迫自己入睡,过了一段时间,卧室的门被打开了,戚嘉澍呼吸乱了半拍,缓缓睁开眼睛。


    闻述气息微顿,身旁床垫微,嗓音沙哑:“你不是说,你会睡沙发吗?”


    “我很想你,不要赶我走。”


    他话音里几乎带了点祈求,戚嘉澍心脏微刺,深吸口气压下心里的窒闷感,重新闭上了眼睛。


    但过了一会儿,他发现闻述不太对劲,呼吸声又沉又缓,身体的温度很不正常。


    “闻述?”戚嘉澍回身,下意识抬手触碰他额头,感受到手心的炙热,眉头立刻拧了起来:“你是不是发烧了?”


    第 133 章   Chapter 133


    戚嘉澍问完,闻述嗓音沙哑地说:“没事。”


    “没事?”戚嘉澍皱起眉头,从床上爬起来,伸手打开灯,就见闻述神色憔悴皮肤发烫,明显就是在发烧。


    白天的时候,医生本来建议闻述再留院观察一晚的,但闻述非要跟着他回来。那么冷的天气,来回奔波加上情绪起伏过大,估计是受损的呼吸道感染了,这才发起了烧。


    戚嘉澍烦躁地捋了把头发,稍显粗暴地拽闻述胳膊:“起来,去医院!”


    “真的没事。”闻述安抚地拍了拍他,“太晚了,你帮我拿点药就行。”


    现在是凌晨两点,以这边的医疗效率,就算他们冒着大雪成功去到医院,也要排队等预约,估计等到闻述自己退烧了,都还不一定能看到医生。


    戚嘉澍呼了口气,带着东西回到房间,找到医疗箱,从里面取了体温计和退烧药出来。


    他又去倒了杯温水,转身出了房间,闻述靠坐在床头,即便一脸病容,仍旧目光温和地看着他。


    体温计是红外感应的,戚嘉澍走过去,他面无表情地抬起手,将体温计对准闻述的眉心,那架势不像量体温,倒像是要给闻述一梭子。


    闻述抬眸看过来,眼里蕴着笑意——戚嘉澍莫名觉得,就算他现在手里真的拿着枪,闻述一定会反抗杀掉他。


    闻述微微用了些力,拉着他坐到床边,“今晚就在这睡吧,外面冷,别生病了。”


    这人明明都烧成这样了,怎么还那么大的力气?


    滴——


    体温计液晶屏变成红色,显示38.7。


    真发烧了,温度还不低。


    戚嘉澍抿唇,感受着手腕上明显过高的温度,把水杯和药递给他,不耐烦道:“吃药。”


    闻述轻笑,接过药和水,从善如流地把药吃了下去,接着轻轻把水杯放到了床头柜上。


    戚嘉澍看着他吃了药,便转过身,往房间门的方向走去。


    才迈出一步,手腕就被抓住了,闻述握着他的手,温声问:“去哪?”


    戚嘉澍头也没回,“我去客厅睡。”


    “不行。”


    他深吸口气,转身面对着闻述,没好气道:“姓闻的你搞清楚,你现在是我前男友了!哪有分手了还睡一起的?”


    闻述垂下了眸子,看起来有些难过,但依然没放开手。


    “就当是我求你。”他声线沙哑得不像话,光听声音就能想象到他现在有多不舒服,“否则我就去死。”


    戚嘉澍心头一跳,对“死”这个字异常敏感,玩苦肉计是吧?戚嘉澍咬了咬后槽牙,他不吃这一套!


    什么冷漠禁欲,什么AI男神,假的!都是假的!明明就是个无赖!


    想甩开闻述的手,可刚用力,下一秒却被闻述抱进了怀里。


    闻述头埋在他颈间,话音里带着似有还无的颤栗:“我爱你,是我离不开你。”


    心脏泛起细密的刺痛,就像无数根尖锐的钢针扎在上面,他喉头哽了哽,微仰起头,缓缓地吸了一口气。


    他们现在走到这个地步,已经没法去评判谁对谁错了。


    “放开。”他轻声说。


    闻述动作微滞,但还是放开了他。


    戚嘉澍避开他目光,抬腿迈上床,跨过闻述的身体,回到他之前睡的那一侧,掀开被子,背对闻述躺了进去。


    不出他所料,闻述又拥了上来。温热的湿意沾染在戚嘉的皮肤上,不知是不是因为发热,他身上特别暖和。


    睡意全无,腰间横着一条手臂,戚嘉澍几乎能感受到闻述的每一次心跳,平稳又有力,连带着他纷乱的心绪也渐渐平缓下来。


    “闻述。”戚嘉澍闭着眼睛,“你不信,我把你现在的样子下来,发给你的粉看。”


    “好啊。”闻述胸膛微震,“你想发什么都可以。”


    戚嘉澍语塞,沉默两秒后,怼他:“怎么就不把你烧成傻子?”


    “不行。”闻述说,“但是那样的话,你就要顾我了。”


    戚嘉澍轻嗤:“我凭么照顾你?”


    “你照顾我,等我死了,就可以继承我全的遗产。”闻述话里带了些笑意,“很划算的。”


    他睁开眼睛,回头瞪着他,不屑道:“谁稀罕你的遗产了?!”


    闻述注视着他,眼神深邃:“我不稀罕。”


    戚嘉澍头皮一麻,有点受不了这么肉麻话,以至于噎了好几秒,觉得好笑又无语。


    “你什么时候脸皮这么厚了?”他打量着闻述,不可置信地问。


    闻述笑了起来,笑声很低,即便生病依旧英俊逼人。最重要的是,他原本给人的感觉总是强势又冷漠的,还真让人难以招架。


    戚嘉澍不想搭理他了,五官舒展开,又转回身背对着他,后背就贴着闻述的胸膛,完全是示弱的样子。


    “睡不着?”闻述问。


    “嗯。”戚嘉澍故意道,“你在我就睡不着。”


    他睡眠一向不好,但在很久以前,只要这个人在身边,他就没法睡得很安稳。


    闻述顿了下,“可能是养成了习惯,那我们聊会儿天吧。”


    戚嘉澍没应他,他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难以入眠。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去滑雪吗?”闻述怀念地道,“你让我教你滑雪,才教了一次,你就学会了,我当时特别惊讶,你是我见过学得最快的。”


    “我们小八真的很聪明,无论是什么,只要教一遍,就能学会。”


    “我聪明个屁。”戚嘉澍赌气地开口,“我要是聪明,能被你骗这么久?”


    戚嘉澍这才反应过来,他这记仇的反应,近乎孩子气。他索性破罐破摔了,把这些年来所有的不甘与委屈都一股脑地发泄了出来——


    “你他妈拍拍屁股走得倒是潇洒,像是我被抛弃了一样。”


    “一声不吭,让我蒙在鼓里?影帝都没你会演!”


    “这事要是这么容易就翻篇了,显得我很没出息,凭什么啊?”


    ……


    闻述愧疚地说:“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不告诉你,是因为我不敢用你来赌……”


    他死了,可能会回到自己的世界,但戚嘉澍不一定。


    那是戚嘉澍的命,他赌不起。


    胡乱发泄了一通,心里的窒塞感消散了很多,戚嘉澍轻松了不少,也折腾大半晚上了,终于有了些睡意。


    “不分手,好不好?”


    他听见闻述这样说。


    闻述胸膛微震,戚嘉澍听到了轻微的气声,应该是他在笑。


    “你说过我们要长命百岁,要一起变成白发苍苍的老头子,还要每天一起去遛狗,一起跑步散心。”闻述轻声说,话音里仿佛带着蛊惑的魔力:“我真的很期待这样的日子,你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我会一直陪着你,再也不和你分开。”


    戚嘉澍闭着眼睛沉默了很久,终究还是做出了选择,声音很坚定:“不行,必须分手。”


    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歌手了,也不再需要这个人了。


    闻述抱得更紧,像是要把他嵌进身体里,压抑着翻涌的情绪,珍重又认真地说:“对不起。”


    戚嘉澍推开他,无情道:“你没有机会了。”——


    第二天,他们相拥着醒来,闻述已经退烧了,除了嗓音依旧沙哑,精神看起来好了很多。


    “早。”他温柔地吻了下戚嘉澍额头。


    戚嘉澍微微一笑,“早。”


    他们起床洗漱,一起吃早餐,铺天盖地的新闻报道着昨天的那一场雪崩。


    他俩的电话几乎一刻都没停过,消息传到了国内,都是亲友打来问他们情况。


    雪崩共发生了两次,十多名前来滑雪的游客被埋,但好在营救及时,目前还没有人死亡,听说闻述也被雪埋了后,着急道:“嫂子,我哥真没事吧?”


    蔚新卓电话里的声音像是要哭了,听见这句“嫂子”,戚嘉澍无语了几秒,但又想蔚新卓这样叫好像也没毛病……他干脆拨了个视频电话过去,接通后看见蔚新卓眼眶通红满脸担心的样子,安抚道:“没事,好着呢。”


    蔚新卓明显地松了一口气,抚了抚胸口,叠声道:“那就好,那就好。”


    戚嘉澍有些好笑,“你怎么不自己问他?还把我和你的cp视频发给闻述炫耀?”


    “我不敢……”蔚新卓眉头耷拉着,抓了把脸:“我怕他还在生我气,要是听见我的声音,气急攻心,‘嘎’一下过去了怎么办?”


    还有一个原因,是他当初年少轻狂,依照闻述六亲不认……哦不,大义灭亲的性格,会不会暗鲨他?


    戚嘉澍唇角微抽,“放心吧,他没那么脆弱,过去不了。”


    蔚新卓沉重地点了点头,旋即又想起什么,立马就跳到了另一个话题:“小七,我带雪球去看医生了,雪球真的有小雪球了,呜呜……我连是哪个狗东西干的都不知道!”他咬牙切齿地说。


    戚嘉澍没说话,把手机递给他。


    蔚新卓看见视频那头的人变成了他的冷面表哥,“嘎”一下止住哭腔,还没来得及流出眼眶的眼泪,顿时就吓得回流了。


    他表情转换得太快,戚嘉澍差点没反应过来,听到蔚新卓的干嚎,眉心微蹙:“谁在鬼哭狼嚎?”


    “哥……”他羞耻得龇牙咧嘴,眼神又开始乱飘,不敢跟他对视:“你还好吧?”


    “嗯。”闻述走到他身边,淡淡道,“还有什么事吗?”


    蔚新卓紧张得磕磕巴巴:“没、没了。”


    闻述:“挂了。”


    蔚新卓只来得及“哦”了声,视频就被掐断了。


    戚嘉澍支着腮,似笑非笑地看着闻述。


    闻述疑惑地挑眉:“怎么了?”


    “闻哥。”戚嘉澍把手机接过来,漫不经心地转了转:“怎么还两副面孔?”


    这人从温情脉脉切换到冷漠寡言,连一秒都用不到,不愧是影帝。


    闻述揽住他的腰,“你和他们不一样。”


    戚嘉澍眸子微眯,意味深长:“哪里不一样?”


    “比如……”闻述顿了顿,唇边泛开浅笑,直接吻了过来——


    度假结束,戚嘉澍和闻述一同回了国。


    临近年关,是一年中最忙的时候,两人不得不暂时分开,各自处理自己的工作。


    合同是之前就签好了的,有个大视频平台邀请戚嘉澍作为晚会的嘉宾,他回来之后,立马就投入了紧锣密鼓的排练中。


    与此同时,纪氏集团总部,董事长办公室里,纪巡看着面前的亲子鉴定结果,激动兴奋不已。


    “他是我的女儿!”他掩不住喜色,“博彦,我居然还有一个儿子!”


    邹博彦低着头,多年血雨腥风的商场拼杀练就了他控制情绪的本领,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脸上是恰到好处的笑容:“纪董,恭喜。”


    邹博彦抽出几份文件,恭敬地递过去:“戚嘉澍家里一共四口人,母亲名叫戚莞,继父叫周献,还有个同母异父的妹妹叫周婧容。”


    “继母吗?”纪巡眉头一皱。


    “是的。”邹博彦看了他一眼,“戚莞女士是在戚嘉澍五岁时和周献结婚的,婚后第二年有了女儿。


    纪巡颔首,“他今年多大?”


    “二十四岁。”邹博彦翻着资料,“具体一点的话,是二十四岁零四个月又二十九天。”


    纪巡若有所思,算算日子,应该是在他离开前的一段时间怀上的……沉吟片刻,他抬了抬手,面无表情地说:“把戚莞找过来。”


    戚莞是跟了董事长很多年的得力帮手,在公司里地位很高,邹博彦立刻点头:“是。”——


    纪巡回到了家。


    刚一进门,保姆就笑着迎了过来,“纪先生,您回来了。”


    纪巡把外套脱下来,随手递给她,“言言睡了吗?”


    保姆:“还没呢,说是要等您回来。”


    纪巡皱了下眉,抬步往纪言房间的方向走,一道清亮的少年声音响起:“进来。”


    门关着,他轻轻敲了敲,推门进去,坐在轮椅上的少年背对着他,他下半身瘫痪,正低着头看什么。


    “言言。”他喊了一声。


    少年回头,惊喜道:“爸爸!”


    “哎。”纪巡走到了他身后,“在看什么?”


    纪言把手里的平板递给他,“你看。”


    纪巡接过平板,屏幕里正在播放的是一档综艺节目,镜头切到正在唱歌的那人时,他眼皮一跳。


    “言言,这是谁?”他不动声色地问。


    纪言眼睛亮晶晶的,“他叫喻天洲,是个歌手,还是个很厉害的演员呢,我最近很喜欢他。”


    纪巡心情有些复杂,但面上却丝毫不显。


    “爸爸,你觉得他唱得好听吗?”纪言期待地问。


    “好听。”纪巡摸了摸他的头,温声道:“爸爸抱你到床上去睡觉吧。”


    纪言乖巧地点头,“好。”


    纪言二十岁了,但因为一场车祸,再也没法站起来。尽管已经给请了最好的营养师,但他的身体还是比同龄人更为瘦弱,抱起来几乎没什么量。


    想起那场车祸,等纪言睡觉后,他去了书房。


    纪巡眼里闪阴沉,打开了一个封闭了很多年的保险箱,里面是些很久以前的文件,他翻到底下,找到了一张照片。


    是一张合照,已经上了年头,照片有发黄变色,但还是能分辨清照片里那一男一女的模样。


    他看向那年轻的女子,那张美丽的脸与青年有四五分像。


    小莞……


    他抿了下唇,想起今天老吴的话——


    “还是先了解一下,试探他的想法,这孩子看着就聪明,肯定知道该怎么选是最好的。”


    “他们母女安然无恙地过了那么多年,如果然告诉他,你是他的父亲,你那么有钱,他们肯定高兴死了!”


    纪巡认同他的话,毕竟亏欠了太多年,他们母子心里难免会有怨气,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几乎是同一时间,韩骏翻看完刚传过来的资料,两指夹着文件丢到一边,抬眸瞥了眼韩骏,语气淡淡:“所以之前是遗漏了吗?”


    闻述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他老板严肃起来的时候,压迫感特别强。


    韩骏看到了他的表情,顿时就心想坏了。


    “是我们的疏忽。”韩骏抿唇,“谁能把戚阿姨跟纪董事长联系在一起呢,八竿子打不到的关系。”


    戚阿姨?闻述挑眉,叫得倒是挺顺口,戚阿姨是他能叫的吗?


    他清了清嗓,“平江那边并没有多少纪董事长生活过的痕迹,应该是有人刻意去掩盖了。”


    韩骏微微皱起眉,试探道:“戚先生,真的可能是……纪董的私生子吗?”他咽了口唾沫,在他的理解里,非婚所生的就算是私生子,即便非戚先生自己所愿,也免不了他确实是私生子的事实。


    闻述冷哼了声。


    “他不是。”闻述面无波澜,“他不是谁的儿子,更不是私生子,他就是他自己。”


    老板不这么认为,韩骏也能理解,情人眼里出西施,虽然用在这里不太恰当,但也差不多是这个道理。


    一些闻家的事他知道,他在闻述身边工作了好几年,知道他父亲的情人就忙着要害闻述,她好生了孩子上位。当初就是因为闻述父亲那边出了个私生子,甚至都还没出生,还有那个和老板不对付的闻越,也是他二叔认回来的私生子。


    所以戚先生是私生子的私生子?现在纪董事长打算把他认回来,作为下一任继承人?


    一般私生子的母亲都会被打上第三者的标签,所以按常理来说,无论换做是谁,都可能会对私生子抱有偏见。


    但是戚先生的情况也不一样,他的年龄明显比纪董名正言顺的儿子纪言大,妻子也是在他和戚莞分开后才结的婚,还大了四岁,还是成年后才被纪家认回来的,怎么也轮不到戚莞是第三者。


    至于纪董,他本身就是私生子上位,只是他太厉害,而纪家那几个儿子又是扶不起的阿斗,所以纪氏主要是他在管理。


    因为据他了解,纪言身有残疾,无法作为纪氏的继承人。而若是纪董没有其他继承人,继承权便将落到旁系身上。


    即便心里翻江倒海,韩骏面上还是波澜不惊,推了推无框眼镜,腰背挺直,俨然一副商业精英的模样。


    “那要告诉戚先生吗?”韩骏问。


    闻述沉吟了下,“我会找机会跟他说。”


    第 134 章   Chapter 134


    大年三十,晚会后台。


    晚会还没开始,工作人员和表演者们来来往往,非常忙碌热闹。


    晚会开场前有一个传统,主持人会带着话筒和摄像去后台随机采访,算是热场福利。


    戚嘉澍穿了身喜庆的红西装,他很适合这种亮色的衣服,衬得他皮肤尤其白,配着黑色的头发以及冷淡的表情,整个人都在发着光,看上去十分精神。


    “紧张吗?”他问旁边的喻天洲,两人的演出服是差不多的款式,不过喻天洲的是深蓝色的西装,像是把锐利的剑。


    喻天洲也被邀请了,甚至还和他同台,表演流行歌曲串烧,串烧的最后一首是贺年歌。


    闻言喻天洲挑眉,反问:“你紧张?”


    “还好。”戚嘉澍笑意盈盈地说,他还是第一次参加春节晚会,紧张谈不上,倒是挺期待的。人家主动安慰,总不好拒绝,戚嘉澍不动声色地站在原地,微微偏过头,余光扫到这人的侧脸,对着他笑。


    等会儿他们还要跳舞,所以戴的是耳麦,需要用胶布固定,戚嘉澍的胶带没粘好,卷起了边。


    喻天洲看了他一会儿,指了指他耳朵的方向,“没粘好。”


    戚嘉澍下意识抬手,就见喻天洲上前一步,“我帮你。”


    喻天洲把他鬓角旁卷起的胶布粘平,青年五官精致脸型流畅,唇角自然上扬,睫毛微微颤动着,特别好看勾人。


    勾人?喻天洲一惊,他都在想些什么?!


    压下心里的异样,他挪开视线,面无表情地把麦线理顺,淡淡道:“好了。”


    戚嘉澍抬眸对他笑了笑,“谢了,队长。”


    这一句队长,叫得喻天洲心跳漏了半拍,他抿唇,“举手之劳。”


    就在此时,主持人拿着话筒,走到他们面前,笑着说:“可以采访你们一下吗?”


    采访是直播的形式,两人的互动都被拍了进去,屏幕上的弹幕忽然就多了起来。


    [好甜!]


    [呜呜呜每当我觉得他们be了的时候,就总是用这样的糖创我]


    [所以嘉偶天成还有救对吗?再复活一次不过分吧?]


    [都复活一次了,cp粉清醒一点,早就解绑了好吗?两位亲自发的微博,现在只是正常的合作]


    [就是,是我们复数夫夫不够甜吗?假cp哪有真情侣好嗑?]


    [我焯!真情侣?!有锤吗?]


    [银幕情侣也是情侣!]


    [复数夫夫yyds!]


    短短两个月的功夫,复数cp就占领了高地。


    而在电视机前,戚嘉澍的妈妈戚莞、继父周献以及妹妹周婧容目不转睛地看着液晶屏幕,终于看到戚嘉澍上台后,全家都兴奋了起来。


    戚嘉澍看不到,自然也就不知道又有人嗑起来他们的过世cp,主持人先是对着镜头介绍了他们,“这位是我们的青年演员戚嘉澍,以及青年歌手喻天洲,两位以前是来自同一个组合,今天又同台演出,有什么感想吗?”


    这种场合可不能乱讲话,必须非常注意分寸,戚嘉澍半开玩笑道:“没有感谢。”


    弹幕飘过一片哈哈哈哈。


    [还是解绑了好啊,光明正大坦坦荡荡]


    [就是就是,要搁以前,指不定怎么说我们小七蹭热度呢]


    ……


    主持人笑起来,又跟他们聊了几句,最后说:“你们有什么话想对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说吗?”


    “那我们就给大家拜个年吧。”戚嘉澍做了个作揖的动作,眉眼灵动表情活泼:“希望大家新的一年心想事成,万事如意!”


    喻天洲则言简意赅:“过年好!”


    周婧容从沙发上跳起来,激动得语无伦次,指着屏幕上的那个人:“妈,快看,我哥!”


    戚莞笑得眉眼弯弯,骄傲道:“我们小澍真帅!无论走到哪脸上都有光!”


    家里出了个大明星,每次出门遇到左邻右舍,就会被拉着问“你家小澍什么时候回来啊?我女儿可喜欢他了!真了不得,大明星啊!”


    而在晚会的舞台上,戚嘉澍手里拿着个巨大的红色中国结,周围是穿着各色演出服的伴舞,热闹无比。


    晚会的最后,所有演出者上台,一起新年倒数。


    倒数到一的时候,异口同声——


    “新年快乐!”


    晚会结束后,戚嘉澍告别工作人员,走到电视大楼外时,有人叫住了他。


    “戚嘉澍。”


    戚嘉澍循声回头,是喻天洲:“有什么事吗?”他笑着问。


    “一起喝一杯吗?”喻天洲面无表情地说,往年他都是自己一个人过年的,他早就习惯了,但不知为何,今年特别想有人陪,不想一个人孤零零地守着空房子。


    戚嘉澍意外地挑了下眉,“现在?”


    喻天洲:“嗯。”


    戚嘉澍眨了眨眼:“你不回去陪家人吗?”


    喻天洲默了默,那种想要人陪的欲望愈发强烈,说:“他们都在国外……”


    尤其是经过了刚才的热闹后,以至于冲动下开了口,现在他又有点后悔了。


    他有什么理由让戚嘉澍陪他呢?戚嘉澍有自己的家人,甚至还可能有……恋人。


    他想说点什么糊弄过去,忽然,戚嘉澍上前两步,给了他一个拥抱。


    “新年快乐。”戚嘉澍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抱歉啦,下次再一起喝酒。”


    喻天洲呼吸微滞,后知后觉地抬起手,可还没碰到,一道鸣笛声传来。


    戚嘉澍放开他,对他挥手道别,扭头往路上看去,在看到那辆黑色车时,眼神明显亮了起来。


    喻天洲看在眼里,心脏微微往下一沉,便也挥了下手:“拜。”


    车开走了,他在路边站了会儿,新年的凌晨街头与平时并没有什么区别,甚至更清冷了些。


    突然,口袋里的手机猛震,他接起电话,经纪人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祖宗,给你打半天电话了,怎么不接?”


    “没注意。”他垂眸,没什么语气地说。


    电话那头的人一哽,“行吧,你在哪,我过来接你。”——


    “闻哥,你不会是吃醋了吧?”戚嘉澍似笑非笑地说。


    闻述否认:“没有。”


    “没有?”戚嘉澍不信,“那为什么从我上车到现在,你都没说话。”


    不等闻述回答,他就拥了上去。


    “从老宅那边来的?”他问。


    每年过年,闻述都必须回老宅,陪他爷爷吃饭。而老宅那边离这里很远,应该是特意绕过来接他。


    这段时间一直在忙工作和节目排练,戚嘉澍疲倦得不行,差点睡着了。


    “嗯。”闻述拥着他,“今天节目顺利吗?”


    戚嘉澍:“挺顺利的。”


    司机把他们送到了闻述的别墅时,将近凌晨三点。


    早上醒来,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闻述。


    “早啊。”戚嘉澍笑着说。


    闻述:“早。”


    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从他们认识到现在,但以前的种种就好像还在昨天,他们只是睡了一觉,从来就没有分开过。


    戚嘉澍想了想,说:“我打算搬到京城来,无论是工作还是见你,都会方便很多。”


    闻述唇角扬起,看上去很开心:“我让韩骏帮你找个房子。”


    两人已经过去了很多年,大年初三的时候,蔚新卓来了。


    他的雪球在大年夜里生了六只小雪球,一跃荣升成了外公,运气好的是,狗爸爸大概率也是萨摩耶,才并没有混成其他奇怪的品种。


    他翻出照片给戚嘉澍看,小奶狗身上的毛还没长齐,爪子、肚子和嘴巴耳朵都粉粉的,糯米团子似的,确实非常可爱。


    “小七,你喜欢小狗吗?”他眨巴着眼睛,“它们很可爱的。”


    “不喜欢。”戚嘉澍摇头,看穿了他的心思,好笑道:“你要送给我养吗?”


    蔚新卓不太好意思地点了点头,他妈妈让他送几只出去,可是他又舍不得。一方面是不放心,主要是家里狗太多了,怕别人对狗狗不好,另一方面是担心送出去后,要是再想看就会很麻烦。


    但是送给家里人的话,就会方便很多了。


    蔚新卓软磨硬泡,戚嘉澍被他缠得没辙,看向闻述,征询他的意见:“闻哥?”


    闻述捏了下他脸颊,温柔地说:“你想养的话,我请个保姆。”


    蔚新卓猝不及防被塞了口狗粮,但现在的话,甚至连戚嘉澍答应了,都没反应过来。


    他们以后其实也打算养狗,他和闻述工作都很忙,主要是担心没时间照顾。


    养狗的事很快敲定了,这天,闻述告诉戚嘉澍,纪巡在调查他。


    “调查我?”戚嘉澍眉峰微挑,“调查我什么?”自从上次遇见纪巡之后,他心里就有了个猜想。


    “纪巡是纪氏上一任董事的私生子,曾在平江市,也就是你的家乡呆过很长一段时间,你妈妈和他认识。”闻述隐晦地说。


    “你想说他或许是我亲爹?哦不,严格意义上来讲,在回到纪家以前,是这个身体的生物学父亲。”戚嘉澍漫不经心地说。


    闻述轻笑,“你有什么想法吗?”


    戚嘉澍懒洋洋地陷在沙发里,似笑非笑地支着腮:“无论他是谁,出颗精子就想当我爹,世界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短暂的年假转眼就结束了。


    戚嘉澍收到了不少剧本,工作室那边已经帮他筛过一轮,他可以自己选择剧本,剩下的则发到他的邮箱。


    尹文栋给了他很大的自由,只要没有太大问题,尹文栋都不会干涉。


    戚嘉澍看上了一个本,打开剧本,第一页就写着这样的一句话:如果有一天,你意外地得到了一大笔财富,你会怎么做?


    戚嘉澍看了下导演,闵邵元?不是什么有名气的大导,但这个名字他好像听过。


    想起来了,是之前Erasme事件时,发文指控Erasme抄袭的导演。


    电影名叫《天降横财》,喜剧,剧情挺有趣的。


    电影的年代背景是千禧年左右,主角叫做周全,是一个在修车厂打工的小混混。


    周全虚荣又爱财,总是幻想着一夜暴富,欠了地下赌场一大笔钱,经常被黑丨社会追债。


    有一天,周全修车的时候,捡到了一个钱包。钱包材质很好,里面有一张身份证,以及一张皱巴巴的彩票。


    他把钱包据为己有,但更令他惊喜的是,那张捡到的彩票,竟然中了一百万。


    一百万在那个年代可谓是巨款,他四处找彩票,这才想起来一系列令人啼笑皆非事件,于是为了找回彩票,甚至不惜男扮女装混入黑丨社会所在的娱乐会所……彩票连同钱包被追债的黑丨社会抢走了,周全又发现,那张身份证来自一名穷凶极恶的在逃杀人犯,并且他曾无意地撞见过那人抛尸。


    而他现在,已经被盯上了……


    电影看似搞笑,但内核讲的是贪婪与欲望,终将会走向毁灭的结局。天降横财和天降横祸,人一旦无法控制自己日渐膨胀的贪欲,一字之差意思天差地别,却有可能殊途同归。


    戚嘉澍搜索了闵邵元的名字,找到了他近几年的作品,尤其是那部获奖短片《她逝》。


    闵邵元的风格很独特,即便是沉重的题材,他也能用黑色幽默的手法拍出来,有趣又引人深思。


    戚嘉澍跟尹文栋讲了自己的想法,尹文栋沉吟了下,说:“你确定吗?”他皱了下眉,娱乐圈很现实,无论什么都要看名气。演员名气大可以接到好剧本,投资方也大多是奔着导演的名气去投资。


    “嗯。”戚嘉澍点头,“剧本挺有意思的。”


    “我也看了,确实有意思。”尹文栋赞同道,随即又把利害关系跟戚嘉澍讲清楚:“但是先不论导演和制作团队的水平,因为拉不到投资,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这部电影现在缺投资,以及上映后的排期和观众反响,可能会不了了之,到时候平白浪费时间。”


    缺投资确实是个大麻烦,但他也不想错过这个本。


    他考虑了一会儿,问:“可以安排我跟导演见一面吗?”


    尹文栋挑眉,“可以。”


    尹文栋效率很高,戚嘉澍第三天就见到了闵邵元本人。和他以前见过的导演不太一样,闵邵元是个看起来就很个性的人,留着微长的卷发——络腮胡,不像导演,倒像个摇滚歌手。


    两人简单打了个招呼后,戚嘉澍直入正题:“闵导是怎么想到创作这个剧本的?”


    闵邵元耸肩,面带微笑地侃侃而谈:“因为我也经常会想,要是我哪天突然得了一大笔钱,我该怎么办?”


    他们聊了很久,分开的时候,戚嘉澍下了决定:“闵导,这个本我接了,资金的话,我这边也会帮着想想办法。”


    “周全是这个社会上很多底层小人物的缩影,有这样那样的小毛病,但内心里其实还是保持着一份善念,贪财市侩,现在他面临了这么大的考验,甚至威胁到了生命,他又该怎么做?”


    闵邵元激动地和他握手,“非常感谢!”


    戚嘉澍回去之后,开始着手筹集资金,他这两年接了不少通告和代言,加上他的一些投资,有一笔不错的存款。


    也可以借助尹文栋的人脉拉拉投资,实在不行,还能求助闻述。


    但没过两天,他就接到了尹文栋的电话。


    “不用了,闵邵元接到投资了。”


    戚嘉澍愣了下,“什么?”


    尹文栋:“纪氏集团投了一笔资金,加上之前零零碎碎的投资,完全够拍一部小成本电影了。”


    “纪氏集团?”戚嘉澍拧眉,“他们不是搞房地产的吗?想先投部小成本电影试试水?”


    “嗯,据说纪氏打算进军娱乐业。”尹文栋说,“这些年娱乐圈这块饼越来越大,谁都想来分一杯羹。”不过他想的没那么简单,现在那么多缺投资的剧本,怎么他刚接了这部电影,纪氏就投资了,真有那么巧的事?


    想到纪巡,和寿宴上他意味不明的态度,戚嘉澍微微眯了下眼睛。


    好巧不巧,他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温润的男音在电话里说:“戚先生,我是纪董的助理,白博彦,我们见过的,您还有印象吗?”


    邹博彦?戚嘉澍很快就想起来,就是寿宴上蔚新卓撞到的那个人。


    “没有印象。”戚嘉澍笑吟吟地说,“请问有什么事吗?”


    邹博彦彬彬有礼道:“纪董那天与您偶遇后,非常怀念在平江的生活,想跟您见一面,多了解一些关于平江的事,请问您方便吗?”


    戚嘉澍佯作惊讶道:“真的吗?我很荣幸。”


    邹博彦和他约定了见面的时间,挂断电话后,戚嘉澍漫不经心地转了转手机,他倒要看看,纪巡打的什么主意。


    第 135 章   Chpter 135


    到了约定见面的那天,戚嘉澍按照约定的位置,来到了一家私房饭馆。


    饭馆古色古香,戚嘉澍跟在身着旗袍的窈窕侍者身后,绕过曲折的回廊,走进了一座小花园。


    现在刚开春,花园里早早地开满了各色花朵,其中不乏一些名贵品种,肯下那么大价钱,来这里的人想必非富即贵。


    侍者将他领到一座小亭子前,帮他撩起围帘,礼仪周到地请他进去。


    戚嘉澍微微低头,抬步迈入,暖意扑面而来。


    纪巡一身低调的着装,,坐在桌案后,看到他来,和蔼地向他招手:“小戚,快过来坐。”


    戚嘉澍站在入口,脸上挂起恰到好处的笑容,腼腆又带点拘谨:“纪董,我来晚了。”


    “不晚。”纪董生得儒雅,笑起来斯文又亲切:“突然约见面,该是我唐突才对。”


    戚嘉澍迅速地了眼周围,还有一名穿着旗袍的侍者,跪坐在桌案的旁边。而她面前摆满了茶具,应该是茶艺师。


    这家饭馆玩的是中式主题,房间里只有他和纪巡,所以按照礼仪,也应该要跪坐。


    但是他没有,他脱掉鞋子后,故意大咧咧地盘腿在了软垫上。


    “不好意思。”他好像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手撑着软垫,想要换成跪坐。


    茶艺师看见他样,抬手掩唇,低头轻笑了声。


    她的笑声没什么恶意,就只是单纯地觉得他好玩,戚嘉澍露出一副尴尬的表情,脸颊几乎是瞬间就红了起来。


    “没礼貌。”纪巡抬手,掌心向下压了压,温声说:“怎么舒服就怎么坐。”


    戚嘉澍坐正身体,礼貌地问:“纪董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先不说这个。”纪巡温和地看了他一会儿,随即向着茶艺师微微一笑:“开始吧。”


    戚嘉澍看得眼花缭乱,茶艺师双手叠在腰间,微微躬身行了个古式礼仪后,将盛在白瓷盏里的茶放到他面前,动作优雅地开始泡茶。


    泡茶的过程繁琐又复杂,向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她玉白的腕间,浅碧色手镯与那清透的茶汤几乎同色,训练有素又养眼。


    “尝尝?”纪巡先是凑过去闻了闻,笑着说。


    纪巡面带笑意地看着他近乎孩子气的动作与神情,心里满溢出一种复杂的情绪来。


    戚嘉澍点头,学着纪巡的动作,用手指捏起茶盏,接着眼睫轻眨,怕被烫到般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那模样像是小孩子第一次尝试新鲜事物,好奇又期待。


    心里又生出股愧疚之感,面前的是他的孩子,虽然以前不知道他的存在,但是从第一次见面起,他就莫名喜欢这个孩子。


    “怎么样?”他问。


    戚嘉澍开心地点头,“好喝!”


    纪巡笑眯眯的,如果早一点把他认回来,他就不会什么都不懂,这些本来就是他该享受的。


    纪巡摇了摇头,“没什么重要的事,只是想起一些在平江的往事,找不到其他人倾诉,所以想到了你。”


    他品了口茶,然后温和地看过来,“你可以给我讲讲,平江这几年都有什么变化吗?”


    “好啊。”戚嘉澍面上笑着,心里却不以为然,努力在记忆中搜寻关于平江市的信息。


    他挑拣着说了一些,他的继父周献在那里当老师,纪巡一直安静地听着,忽然开口问:“平江市一中现在怎么样了?”


    平江市一中?戚嘉澍想起来,教高中历史课程。


    “挺好的,前两年还建了新校区,可大可漂亮了!”他兴奋地说完,话音一转:“纪董也知道一中吗?”


    纪巡佯作讶异地张了张嘴,神情语气滴水不漏:“那还真是巧了!”


    戚嘉澍点头,语气里带了点回忆的意味:“不瞒你说,我和我母亲以前是同学,就在一中上学。”


    “是很巧。”纪巡温和地注视着他,“你和你母亲长得很像。”


    戚嘉澍心想当然像了,不然你也认不出来,面上却腼腆地道:“是有很多人说我像妈妈。”


    纪巡又和他聊了一会儿,听着青年左一个纪董,又一个纪董,愧疚感越来越深,他温柔地开口:“不用那么生分,你叫我……”他顿住,一时竟不知该让青年叫他什么好。


    “那我可以叫你纪爸爸吗?”青年毫无心机地问。


    纪巡一噎,脸上的笑容差点没挂住。转念一想,现在还不是表明身份的时候,万一吓着孩子,慢慢来,叔叔就叔叔吧。


    他说着,正在低头夹菜,闻言眸底闪过暗光。再抬头的时候,眼眶微红,已经泛起了润泽水光。


    “小戚。”纪巡话音微顿,“你和你母亲……这些年过得好吗?”


    戚嘉澍抿唇,缓缓地将筷子收了回去,张口欲言又止,最后又仿似强颜欢笑,轻声说:“挺好的。”


    宴会结束之后,纪巡看着青年离开,笑容淡了下来。


    青年刚才的那个笑容让他揪心不已,他离开平江之后,为了断绝自己的念头,也没有打探过那边的消息。也为了逃避,再也没有回去过,不然就会像他那几个废物兄弟一样,作为男人,要想有一番事业,最重要的就是要能狠得下心,一事无成。


    戚莞是他年少时期的一个美梦,他们在一起了,但又不得不分开。


    他原本没有后悔过,知道有这个孩子存在的时候,他是很开心的,但随着相处,愧疚感姗姗来迟,他又开始有一点点后悔。


    他不奢求戚莞会原谅他的离开,他不知道为什么她会选择生下这个孩子,只是现在,他是真的很想要这个孩子。


    围帘再度被掀开,老吴走了进来。


    “怎么样?”


    “挺好的。”纪巡说,“是个不单纯的孩子,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


    “不单纯?”老吴皱了下眉,“那你还想让他做你的继承人?不怕他被那些人啃得骨头渣都不剩?”


    “不然呢?”纪巡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强调道:“他是我的儿子,只要他不傻,我就有信心培养他。”


    老吴不置可否。


    纪巡轻轻叹了口气,“你找人去查一下,他们母子,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老吴颔首,“嗯。”——


    纪家。


    纪言正在用家庭影院看电影,屏幕上是《绝命追缉》,正好是戚嘉澍扮演的李晖出场。


    他真的很喜欢戚嘉澍,把所有戚嘉澍参演的电影都看了一遍。之所以喜欢,一来是他有点颜控,二来是戚嘉澍真的很励志,并且他唱歌好听演技也好,还能自如地行走跳舞……明明那么糊的人竟然翻身红起来了,他业务也很厉害,,连最简单的生活自理都做不了,像一个被精心养护起来的瓷娃娃,去哪都要有人跟着照顾。


    他真的很羡慕那些身体健全的人。


    想到这里,他就又有点难过,那场车祸不仅让他终生残疾,还永远地失去了妈妈……


    而且之前戚嘉澍还参加了一个公益纪录片活动,陪福利院里的残疾孩子们玩,教他们弹吉他唱歌。当那些残疾小朋友问怎么跟其他孩子不一样时,戚嘉澍指着田野里的花跟他们说,并没有什么不同,戚嘉澍还说自己不奇怪,他们是一样的,只是有些小朋友是红色的花,有的则是蓝色的,每个人都独一无二,所以要好好地生活。


    纪言最近翻来覆去地看那部纪录片,看完的时候,纪言也觉得自己被治愈了。


    纪言悄悄地抹了抹眼睛,继续看电影,在电影的最后,坏人被绳之以法,好人大团圆,是个不错的结局。


    他坐着自动轮椅回了房间,为了方便他,整栋房子都特意设计成了无障碍的,他可以坐着轮椅来去自如,这是他唯一感到轻松的地方。


    有人敲了下门,“言言。”


    听到这声音,他开心地回头,“爸爸,你回来了!”


    纪巡走过来,看到他手里拿了本写真,封面上的俊美青年是喻天洲。他压下心里的情绪,若无其事地摸了摸纪言的头,“言言,又在看你的偶像啊?”


    纪言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他的生活没有什么乐趣,只有追星能让他快乐一点。


    纪巡眨了下眼,逗他:“那是爸爸重要?还是爸爸重要啊?”


    纪言毫不犹豫,“当然是爸爸重要!”


    “真乖。”纪巡欣慰地笑起来,随即想到什么,蹲下身和他平视,试探性地温声问:“那言言想不想要这样的哥哥?”


    纪言愣了下,没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爸爸和你开玩笑的。”纪巡摸了摸他的头,“那么晚了,睡觉吧。”——


    老吴派出去的人动作很快,没多久就将一份报告交到了纪巡面前。


    报告里详尽地记录了戚嘉澍母子以前的生活,纪巡越看,越是揪心。


    他把邹博彦叫进办公室,“去看看戚家有什么困难,尽量帮他们解决了。”顿了顿,他又补充,“别让他们察觉到。”


    他们母子以前过得并不好,戚莞一边工作一边未婚先孕,在那个小地方免不了要被人指指点点。生下孩子后,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戚莞要照顾年幼的孩子,生活过得很辛苦。


    可能是人上了年纪,纪巡被强烈的愧疚感包围了,不再像年轻时那样果决狠辣,沉默不语地独自坐了一个下午。


    与此同时,戚嘉澍正忙得脚不沾地。


    他之前参与了“与爱童行”的公益纪录片拍摄,他又去了朝阳福利院,又默默地为那些福利院捐款捐物,呼吁社会关注孤残儿童群体,现在成了关爱孤残儿童活动的公益大使。


    在此期间,比起上次来,还增加了特殊教育方面的老师,这里建了新校舍,孩子们的生活水平有了显著提高。但最让他高兴的一个消息,是纪言被领养了。


    领养他的是一对夫妻,妻子是位钢琴演奏家。据院长说,那对夫妻来的那天,小木正在弹琴——就是戚嘉澍送给他的那本小吉他,被那对夫妻听见了,觉得他有音乐天赋,如果好好培养一定能成才,为了促成这样一件好事,所以收养了他。


    还给他起了新名字,叫杨沐。


    戚嘉澍没想到自己无心插柳,喻天洲视频的时候,都掩不住脸上的笑意。


    “纪巡那边,你准备怎么处理?”喻天洲问他。


    房子纪巡已经帮他找好了,地段环境都不错,他现在住的那里,东西也打包得差不多了,回去就可以搬。


    “走一步看一步咯。”戚嘉澍意味深长地笑道,“他现在估计愧疚得要死,怎么着也得让他出点血啊。”


    喻天洲轻笑,“小心一点,纪巡没那么好对付,有什么问题随时跟我说。”


    “知道了。”戚嘉澍眨眨眼,“我过两天回去,顺便搬家。”


    一周后。


    京城,戚嘉澍刚健完身,正打算去澡,有个电话打了过来。


    还是邹博彦,跟上次一样,约他见面。


    这一次的氛围就要轻松很多,纪巡像个普辈,关心地问他:“最近在忙什么?”


    “在准备新电影,快进组了。”戚嘉澍笑着说。


    “哦,什么电影呢?”纪巡又问,话音里还带点骄傲意味,看起来很感兴趣的样子。


    戚嘉澍心底笑,你不是很清楚吗?搁我面前飚什么演技?


    但他面上却丝毫不显:“一部喜剧,演主角。”


    “主角啊,那真厉害!”纪巡笑眯眯的,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微微往前倾身——这是个简单的肢体动作,表明他很想和前面的人亲近。


    “还有呢?”纪巡问。


    戚嘉澍看在眼里,神色自若地说:“在忙一个公益,就是那个‘与爱童行’,您知道吗?”


    “知道。”纪巡点头,他还知道,官方最近在拉赞助,想成立一个基金会。


    还说里面的孩子都好可怜,没有爸爸妈妈,还吃不饱穿不暖。


    “小戚很有爱心,现在社会上就缺你这样的人。”


    戚嘉澍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帮不了太多,去福利院里看过那些小孩子,顶多只能尽自己的力量,他们的生活学习状况都不太好,因为我只是个小明星,让更多的人知道。”


    纪巡沉吟了下,说:“如果资金困难的话,我这边可以帮忙。”


    戚嘉澍惊喜道,“真的吗?谢谢纪爸爸!”


    看到他那么高兴,纪巡慈爱地摸了下他的头,“跟我不用客气。”


    晚些让博彦去了解一下,做做公益也不错。


    ……


    纪巡又约见了戚嘉澍几次,每次两人都相谈甚欢,几乎成为了忘年交。


    但是这天,微博上忽然爆出这样的一条热搜——


    #戚嘉澍  金主#


    有博主爆料戚嘉澍被包养了,近期金主频繁地约他见面,甚至还有豪车接送。


    这照片近乎实锤了,网友们顿时三观炸裂,戚嘉澍竟然被包养了,从豪车上下来,对方还是个中年男人。


    爆料的微博里放出了几张偷拍的照片,一张是他和一个男人挨着坐在车里,看上去很亲密。


    “卧槽!我就说他怎么可能红得那么快,原来是真的有金主!”


    “嗑复数cp的别跳了,看到没,他们这叫亲密,你家小七早就有金主了。”


    “呜呜呜不可能!我不相信!”


    “黑粉滚粗!凭这几张掐头去尾的照片就想污蔑小七?”


    “麻烦黑粉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万一是长辈呢?接送一下怎么了?”


    “就是,你们家里没有长辈吗”


    “等等,这金主怎么那么眼熟?以前在哪见过?”


    “啊啊啊我知道,他是纪氏集团的董事长,之前在经济频道看到过他的采访!”


    ……


    涉及到同性包养传闻,这算是严重的公关危机,尹文栋把戚嘉澍叫过来,严肃地问:“怎么回事?”


    戚嘉澍斟酌了下,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语气淡淡地说:“哦,他可能是我的生物学父亲。”


    尹文栋恍惚耳边炸开一道惊雷,怀疑自己听错了,语调拔高:“什么意思?”


    戚嘉澍漫不经心地摊了摊手,“字面意思。”


    尹文栋在圈里呆了那么多年,但自从带了戚嘉澍之后,他真正地体验到了什么是过山车般的感觉。


    他愣了好半天,不敢置信道:“你说他是你爹?”


    “我可没这么说啊。”戚嘉澍纠正他,“是生物学父亲。”


    “有什么区别吗?”尹文栋挑眉。


    戚嘉澍懒洋洋地着腮:“区别可大了。”


    尹文栋福至心灵,“你不想认?”


    “当然要认,不认白不认。”戚嘉澍没面回答,只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相处那么久,尹文栋也差多了解了他的性格,这小子不定在酝酿什么坏水呢。


    “悠着点。”他无奈道,“这不就引火烧身了?还得帮你公关。”


    “没事,过段时间网友们就把这件事忘了。”戚嘉澍狡黠地眨了下眼,“谁引起的谁解决,花那冤枉钱做什么?”


    不出他所料,纪巡当天就给他打了电话。


    “纪爸爸。”戚嘉澍抱歉道,“对不起啊,给惹那么大麻烦。”


    纪巡安抚了他,“没关系,是我们考虑问题不够周全,你现在还好吗?”


    “我没事的,我只是个小艺人,就是担心您……”他犹豫了下,“会不会对您有影响啊?”


    “不会。”纪巡说,“放心吧,这件事我很快就会解决。”


    挂了电话后,他面色阴沉地看向他的得力助手,“怎么回事?”


    “我知道。”老吴烦躁地捏了捏眉心,他平时最注意自己的形象,这件事一出来,公司股价就在下跌了。


    纪巡皱了下眉:“嘉澍是明星,有狗仔跟着,讨论度很高,防不胜防。”


    “查!”他食指狠狠地点了点桌面,“是哪家媒体的仔,查出来后好好敲打敲打。


    老吴“嗯”了声,“热搜现在已经在撤了,一时半会儿下不去,公关部在拟声明了,看谁敢造谣。”


    说完之后,他看了下巡的脸色,“这个孩子你是真打算认?”


    “不认。”纪巡点头,“这段时间我们相处得很好,我想逗他玩玩。”


    老吴:“要直接告诉他吗?”


    他问到点了,纪巡有些发愁,“如果直接跟他说,我会很被动……”当初是他对不起他们母子,现在再要认亲,太被动了。


    “我有一个办法。”老吴沉声道,“既可以澄清包的谣言,舆论中心还是会在他身上,还能让你不那么被动。”


    纪巡眸子微眯,“让我再想想。”


    “既然嘉澍是娱乐圈里的,那我们就用娱乐圈的方法,干脆直接说他是你的儿子,不就都解决了吗?”老吴喝了口水,“他是明星,到时候你帮他把问题解决了,他会感激你的。”


    纪巡考虑了下,这个方法不用他自己去开口,他确实不会那么被动,但是……


    “好。”他点头,他虽然不在娱乐圈,但也知道一些规则。


    一旦戚嘉是他儿子的事情被爆出来,那些无的人就会深扒里面的来龙去脉,有些人神通广大得很,万一扒出什么不该扒的……


    纪巡垂眸,眉心紧紧地蹙在了一起。


    最终他们确定了一个方案,纪巡牵头立关爱孤残儿童基金会,而戚嘉澍作为公益大使,是专门和他洽谈相关事务的。


    戚嘉澍工作室以及公益官方都配合着发了声明,这样一来,舆论立马就反转了。


    “笑死,黑粉打脸不?这么离谱的谣都敢出来,不怕被告吗?”


    “[愤怒][愤怒]造谣的出来道歉!黑子说什么都跟风!”


    “呜呜呜小七是天使!为了公益事业那么拼,居然还被造黄谣[大哭][大哭][大哭]”


    “有些人能不能有点判断力?小脑没发育全吗?”


    “[抱拳][抱拳]对戚嘉澍转粉了,好久没看到执行力那么强的星了,不像一些人只是做做样子。”


    ……


    纪巡又约戚嘉澍见面了,见面的地点是纪氏集团总部,不过这次见面,他带上了有关基金的成立企划。


    “纪叔叔,您简直太伟了!”戚嘉澍几乎是崇拜地看他,“您真的是一位特别厉害的企业家!”


    对任何一个父亲来说,被自己的儿子崇拜,都是一件幸福又快乐的事情。


    戚嘉澍心里暖洋洋的,认真考虑了下,还是决定亲自对纪巡说。


    “小戚,我想问你一件事。”


    “嗯?”


    纪巡斟酌了下措辞,“小莞……你妈妈,有没有跟你提过爸爸的事情?”


    戚嘉澍唇角微不可查地勾了下,正色道:“说过,我爸爸在我出生前就去世了。”


    纪巡哽了下,“她是这么说的吗?”


    戚嘉澍:“嗯。”


    纪巡吸了口气,看来小莞确实很恨他。


    他压下心底的愧意,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对这孩子也算是了解,善良单纯,但也挺聪明的,是个好苗子。


    再拖下去也没有意义了,他直接道:“我就是你的爸爸。”


    青年动作一顿,抬眸不可思议地看了他好一会儿,须臾又笑起来:“怎么可能,纪叔叔别开玩笑。”


    纪巡拉住他的手,温和地在他手背上拍了拍,“我没开玩笑,我确实是你的孩子。”


    眼见青年唇角的笑容淡去,他叹了口气,“这些年你们娘俩受苦了,都是我的错。”


    他给戚嘉澍讲了他和戚莞的事情,他们从初中起就认识,高中起就开始偷偷谈恋爱。


    到后来他去上了大学,毕业后两人几乎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但后来因为一些不可抗力,戚莞则读了师范,他不得不和戚莞分开。


    “我之前不知道你的存在,不然无论如何也不会离开。”纪巡这样说,那种情况下,如果纪巡知道他的存在,他能不能被生下来都是个问题。


    戚嘉澍心里冷笑,姓纪的讲的自己多无奈似的,什么不可抗力,不就是他忙着回纪家争继承权吗?


    “你能原谅我吗?”


    戚嘉澍可没有替别人原谅的兴趣,但戏还没结束,他还得继续往下演。


    他垂下眸子,神色震撼,“真的吗?我原谅你了。”


    “好,好。”纪巡一连说了两个好,他能理解,无论换做是谁,短时间内都不太可能接受。


    但是他现在基本可以肯定,这个儿子很崇拜他,一定会愿意回到他身边。


    纪巡像是要向他展示自己的商业帝国,带他巡视了整个公司,站在纪氏大厦顶楼的落地窗前,纪巡指着外面的摩天大楼:“看到了吗?那些都是我们纪氏的产业。”


    “嗯。”纪巡在他他身旁,“不光是那些,全国各地,只要你能去到的地方,都有我们的痕迹。”


    “只要你回来,这一切就都是你的。”


    戚嘉澍表情空白,像是被他这句话打动了:“真的吗?”


    纪巡微微笑起来,“我保证。”


    戚嘉澍:“可是……”


    “可是什么?”


    戚嘉澍坐在自己宽大的办公室里,犹豫了下,避开他的目光:“您不是已经有儿子了吗?”


    “你说言言?”想到自己的小儿子,纪巡有些忧心:“言言身体不方便,只要他能开心快乐地过完一生,就可以了。”


    纪巡派车把戚嘉澍送了回去,他心情非常好。


    无论是谁,面对那么大的诱惑,都不可能不动摇——


    戚嘉澍见完纪巡,回到家休息了一会儿,晚上10点,他戴上帽子口罩,打算开车去闻述那边。


    小区安保非常好,一梯一户,他乘专用电梯下楼,在车库里找到了自己的车。


    车子平稳地开出地下停车场,对方跟得很小心,但他一向敏锐,骗不了他的眼睛。他放了首舒缓的英文歌,可刚开出去不久,他就发现后面有车在跟着,也太吓人了!


    拿着相机的狗仔立马也停车跟了上去,可他一晃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估计是想拍个大新闻,这段时间以来,蹲守他的狗仔越发多了,毕竟他和闻述的绯闻一直都在传,并且还被爆包养——虽然澄清了是假料,但娱乐圈真真假假的消息那么多,万一是真的呢?


    他不动声色地继续开了一段,接着把车停在了路边,然后下了车。


    狗仔愣住了,目光四巡,周围本来就没几个人,哪有戚嘉澍的影子?


    忽然,他感觉背后一阵发凉,猛地回头,就见一人面无表情地站在他身后,顿时就吓了一大跳。


    见鬼了?!


    狗仔惊魂未定,仔细一看,这不是戚嘉澍吗?


    他什么时候到自己背后的?


    戚嘉澍唇角微勾,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啊?”


    完全是跟朋友闲聊的语气。


    狗仔有点反应不过来,愣愣地点了下头。


    “肚子饿吗?”戚嘉澍问,勾唇一笑,将手里拎着的袋子举高,“我出来买点宵夜,顺便也帮你带了份。”说着把一份便当塞进了狗仔的手里。


    大晚上的,他半张脸隐在阴影里,他那笑容莫名有点渗人,狗仔头皮发麻,不敢收,但又不得不接住。


    “谢、谢谢。”


    “不用谢。”戚嘉澍笑吟吟地说,“你刚才是在跟踪我吗?”


    狗仔眨巴眨巴眼,腿莫名发软,不由自主地打开相机,快速地给他浏览了一遍。


    赶紧摇头:“没、没有。”


    一时间搞不懂他是个什么路数?


    “真的吗?”戚嘉澍意味深长地扬起唇角,下颌点了点狗仔的相机,但有种说不出来的气势,:“我可以看一下吗?”


    他看似温温和和,似乎只要拒绝他,他就会立刻翻脸。


    “真的没有啊。”戚嘉澍笑容灿烂,“那晚安,早点回去休息。”


    狗仔弱弱道:“晚安。”


    “记得吃饭哦。”戚嘉澍又叫住了他,语气很和善:“我明天不会再遇见你吧?”


    不知是不是光线太暗,看起来有种诡异的邪戾,狗仔缩了缩脖子:“不会!”话落转身就跑向了自己的车。


    戚嘉澍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轻嗤了声。


    最近风头紧,偷偷摸摸的,还是先不要跟闻述见面。


    他又开车回了家,在视频里跟闻述发牢骚,他是那表情实在有趣,闻述失笑的看着他。


    “要不干脆公开算了,搞得跟见不得人的地下情似的,我受够了!”


    “不行。”闻述眼里满是笑意,“我不想跟你公开。”


    戚嘉澍发完牢骚,很快就冷静了下来,现在还不是合适的时机,无论是对闻述还是对他,都可能会有不小的影响。


    “算了。”他呼了口气,转开话题:“纪巡为什么那么执着地想当我爹?”纪言身体残疾,他再生一个不就行了?


    闻述:“我查到了他的医疗记录,他在那场车祸里,丧失了生育能力。”


    戚嘉澍意外地挑眉,幸灾乐祸道:“所以他不行?”


    “这叫什么来着?”戚嘉澍一本正经,“天道好轮回?”


    “闻哥,看着吧,好戏快落幕了。”——


    基金会成立在即,这天,纪巡把戚嘉澍叫了过去。


    “小澍,基金会成立之后,我打算召开一场新闻发布会,迟早有一天我要昭告天下,你是我的儿子。”


    纪巡已经想好了,只要他打算认回戚嘉澍,有些事情无论如何都要去面对,并且让他做继承人,都要向世人宣告戚嘉澍的存在。


    戚嘉澍眨了眨眼睛,像是不明白他的意思:“什么?”


    纪巡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是你的儿子,我……”


    谁知戚嘉澍忽然翻脸,漫不经心地笑道:“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吗,你是我爹。”


    “说好什么?”纪巡笑吟吟地走近,“可惜我喜欢的是男人,可没答应要给你当爹。”


    不主动不拒绝不回应,玩腻了之后翻脸不认人,渣男不都是这样的吗?


    “你不就是想要一个继承人吗?也只会和男人上床,还是生不出您要的继承人呢。”


    单纯善良的孩子忽然长满了刺,变得犀利又尖锐,纪巡怔住,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瞬间变得铁青,“你!”他气得不太站得稳,捂住胸口后退了一步。


    他算是明白了,这些日子的相处,戚嘉澍都是在演他。


    戚嘉澍满不在乎地打量着他,“纪董与其在我身上花心思,还不如好好地教育纪言,毕竟他才是您的亲儿子。”


    说着他看了眼时间,遗憾地道:“好了,我先走了,我男朋友在楼下等我。”


    纪巡瘫坐在办公椅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他想问刚才都发生了什么,但又不敢开口。


    “哦,对了。”他又笑嘻嘻地回身,“纪董,有些秘密,越少人知道越好,您明白的吧?”


    纪巡听懂了他暗藏的威胁,神色愈发阴沉:“谁教你这些的?”


    “没人教我。”戚嘉澍耸了耸肩,“毕竟你又没有男人。”


    看着人大步离开,纪巡呼吸急促,从抽屉里翻出一瓶药,抖着手倒出几颗,仰头吞了下去。


    邹博彦进门,看到他的样子,着急地走过来:“董事长,您怎么样?”


    纪巡摇了摇头,自从那场车祸后,他的心脏出了一点问题,不太能受刺激。


    他闭了闭眼睛,枉他活了那么多年,竟然被个孩子给骗了!主要是他对他们母子心存愧疚,即便察觉不对劲,也不会去深究。


    过了两分钟左右,他恢复过来,面色冷肃:“人呢?”


    邹博彦知道他说的是谁:“已经走了。”


    “董事长,后天基金会成立的时候,您需要去剪彩……”纪巡顿了顿,“基金会项目还要继续吗?”


    “继续。”邹博彦冷声道,“他都把我架到那个位置了,现在结束,不是被人笑掉大牙?”


    “不光要继续,我还得高高兴兴地去剪彩!”


    他当时还以为是媒体消息灵通,给戚嘉澍看企划的第二天,就有一大堆媒体来采访他,但现在想想,多半是戚嘉澍故意透出去的,就等着他入网,恨不得把他吹成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大善人。


    他花了那么大一笔钱,但没有一分是直接花到戚嘉澍身上的,那孩子就是算准了这一点,即便他再愧疚,他们也不接受他的补偿。


    基金会成立当天,无数的媒体涌向会场,戚嘉澍远远地看着站在台上的纪巡。


    纪巡也看到了他,只见青年对他扬唇一笑,便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


    本来这件事就这么揭过去了,戚嘉澍都准备进组拍《天降横财》了,突然有天,微博上出了条爆炸性新闻。


    #戚嘉澍  私生子#


    第 136 章   Chapter 136


    有人爆料戚嘉澍是纪氏地产董事的私生子,配图是一张聊天截图,图里一问一答,说是最近听到个风声,纪氏地产的董事有个私生子,是娱乐圈当红鲜肉。


    这爆料说没指名是谁,但网友们都是吃瓜爱好者,只要有什么风吹草动,连早八辈子的事情都能给你扒出来。


    网友们的思维光速发散,结合之前戚嘉澍的被包养谣言,传闻里的金主正是纪氏董事长,当时还有网友说万一是长辈呢。而且哪有这么巧的事,戚嘉澍是公益大使,纪董事长就成立了公益基金会,这不就是老子支持儿子的事业吗?


    于是乎,爆料没出多久,所有的箭头就都指向了戚嘉澍。即便还没有实锤,不论粉丝黑粉还是路人,都被这个大瓜给惊住了。


    “[惊讶][惊讶]卧槽!真的假的!”


    “这瓜保熟吗?”


    “[惊讶][惊讶]这才开年没多久,就这么大的瓜?”


    “娱乐圈就那么玄幻了吗?”


    “[惊讶][惊讶]我就一段时间没上微博,还是第一次见这种,[吃瓜]年度抓马还得是你啊!”


    “好家伙!看多了明星出轨睡粉的瓜,挺新鲜的!”


    “可是他姓戚啊!”


    “我和他是一个地方的人,他随母姓,单亲,现在的爸爸是继父。”


    “我我我我的天!小七?!”


    ……


    他正在为进组做准备,工作室通知戚嘉澍的时候,皱着眉登上微博,就被各种各样的消息轰炸了。


    词条直接登顶第一,才半个多小时,评论就已经上万条了。


    有人转发了爆料微博,配文:私生子诶!那他妈妈不就是第三者?


    他眉头蹙得越紧,以前那些黑热搜他从来没放在眼里过,他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因为那些并不能对他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影响。心里涌上一阵烦躁,当明星就是这样,一旦你红了,无论你做什么都有无数人盯着,要都去计较,他忙得过来吗?


    今天爆料这个,明天爆料那个,但是这件事涉及到他身边的人,他这人一向护短,这让他非常不爽。


    那条转发微博底下的评论迅速飞涨——


    “拜托,说话之前先查查资料好吗?那不就是说,纪巡都还没结婚,怎么就第三者了?”


    “我靠!我去查了,还真是!小七出生的时候,即便什么都不做,差点就成纪氏太子了吗?”


    “都什么年代了,还太子[白眼]不过有一说一,非婚生子也有同等的继承权,如果戚嘉澍真是纪巡的儿子,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可以活得很滋润。”


    “哈哈哈我要是他,立马退出娱乐圈继承家业!”


    ……


    讨论度太高,纪氏集团在国内地产业数一数二,而戚嘉澍是当红明星,又涉及到一些大众津津乐道的豪门八卦,热搜已经不是花钱就能撤下去的了。


    “暂时撤不下去。”尹文栋也皱着眉头,“这件事你到底是什么个态度?”


    他没有明着问,是想问他打不打算认那个爹。毕竟无论怎样,那么有钱的爹,吸引力可不是一般大。


    如果戚嘉澍打算认,如果趁着这波打死不承认,那就只有发声明辟谣了。


    戚嘉澍抬眸看他一眼,“我的态度不是一直都很明确?”


    那就是不打算认,尹文栋“啧”了声,悠闲地跷起腿,“想好了吗年轻人?”


    那可是纪氏集团,纪巡本人更是位列富豪榜前排。


    他坐在尹文栋对面,近乎蛊惑地道:“我看纪巡的态度,分明是很想认我这个儿子,我要是认了,说不定就是下一任继承人,那就不是少奋斗几十年的事了。”


    “我对经营公司不感兴趣,也没兴趣去给人当儿子。”戚嘉澍轻嗤了声,“而且天上可不会白掉馅饼,无论做什么选择都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更何况我不喜欢被束缚。”


    “你倒是清醒。”尹文栋挑了下眉,戚嘉澍这点他到挺喜欢,干脆利落不优柔寡断,“我马上让公关团队辟谣,不过网友信不信我们可没法保证。”


    工作室很快发了声明,@戚嘉澍工作室:纪董事长是一位非常有爱心的长辈,目前网上关于戚嘉澍先生私生子身份的的消息是真地,戚先生非常尊重他,也请大家理性看待,不信谣不传谣。


    声明一出,热度下去了些,跟尹文栋料想的那样,一部分网友并不买账。


    这种接近豪门小说的情节,娱乐圈难得出这种瓜,大家兴奋不已,一边脑补,一边开始深扒戚嘉澍家事,以及他和纪巡的关系。


    “哇戚嘉澍的妈妈好漂亮!就那种温婉美人的感觉,虽然母子俩长得像,但是是完全不同的风格。”


    “知道些内幕,男的突然失联了。”


    “怎么说呢,当年两人都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但是姓纪的抛妻弃子吗?渣男啊!”


    “渣男!tui!”


    “大家能不能不要再扒了?这是小七的隐私,换做是你们,也不愿意这样吧?”


    “我以前是戚嘉澍他小时候的邻居,经常看见他一个人在家,他妈妈忙,没空带他,有时候连饭都吃不上……”


    “呜呜呜小七宝贝好可怜[流泪][流泪]渣男去死!”


    “啊小可怜,怜爱了……”


    ……


    闻述这几天在国外,和国内隔着近十个小时的时差,天都还没亮,就接到了李芸的电话。


    李芸在电话里给他讲了大致经过,这虽然算不上什么黑点,但涉及到戚嘉澍的隐私,还是要郑重处理,现在网络上的情况很好。


    “热度太高,只能先把矛盾转移,热度降下来,再一点一点地撤。”李芸有条不紊地道,接着话音一转:“这消息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小七真是你的儿子?”


    闻述没回答她的问题,“他怎么样?”


    “目前情绪挺稳定的。”李芸笑着说,“你这个小男朋友不简单啊。”


    不光是遇事处变不惊,而是各个方面都不简单。


    其实从戚嘉澍刚出道她就注意到了,毕竟长成这样,就是业务不太行,即便用最挑剔的目光也找不出毛病来,找经纪公司的眼光也不太好,要是放她手上,就算是当花瓶,也绝对是最耀眼的那一个,简直是老天爷追着喂饭吃。


    最重要的是,闻述那么冷漠的人,竟然会对戚嘉澍另眼相看,连带着闻述也变得有人味儿了。


    她原本还在为这么棵好苗子被埋没了而可惜,结果戚嘉澍忽然一改之前的形象,渐渐火了起来,还告倒了自己的前东家。


    而现在又告诉她,戚嘉澍居然还有这么一段曲折的身世,两人在一起后,一夜之间就成了地产大鳄的儿子?


    闻述:“盯紧点,有情况及时告诉我。”


    “放心吧,两边都一直盯着呢。”李芸说,“以尹文栋在圈里的人脉,你的小男友吃不了大亏。”


    与此同时。


    “现在关注点都聚焦在纪巡那边了。”尹文栋接完电话,半开玩笑地对戚嘉澍道:“要不你趁机卖一波惨?”


    戚嘉澍淡淡地斜了他一眼。


    “行吧。”尹文栋耸了耸肩,“你也快进组了,剧本看得怎么样了?”


    戚嘉澍打了个哈欠,“看完了。”


    资金一到位,闵邵元这两年一直在筹备这部电影,一切就都准备就绪,下周他就要进组了。


    演员基本都确定了,是一个在修车厂打工的小混混,除此之外,他饰演主角的周全,还有黑诊所郎中、夜总会女郎、黑丨社会马仔等这些所谓的三教九流,非常生活化。


    还有个医生的角色,但是个挺重要的笑点,不过暂时还没有确定客串的演员人选。


    戏份不是很多,晚些的时候,热搜已经撤下去了,但还是有一部分人在讨论。


    睡前,戚嘉澍接到了纪巡的电话。


    “这件事不是我做的。”纪巡这样说。


    不等戚嘉澍说话,他又继续说:“不过我很好奇,您怎么就确定我们有关系?”他之前一直没问,是因为他压根不关心这个问题,无论有没有血缘关系,他都不会认。


    “是谁做的已经不重要了。”戚嘉澍毫无笑意地勾唇,“事情发展到现在,对您还是对我都没有好处呢。”


    “我做了亲子鉴定。”纪巡说,“在蒋老的大寿上,我让人拿走了你用过的杯子。”


    戚嘉澍恍然大悟,纪巡见他的当天就开始怀疑了,宴会上人多眼杂,少个把杯子,从杯子上提取到他的DNA并不是什么难事,也根本不会引起注意。以现在的医学技术,再和纪巡的对比,从而确定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


    “这么说,经手的人很多?”他又问。


    纪巡话音微顿,“没有。”


    接着他笑出了声,都已经摊牌了,就懒得演什么父慈子孝的戏码了,讽刺道:“你身边的能人真多啊。”


    像纪巡这样的人,做事必然小心谨慎,他大概率会交给身边信任的人去做这件事,能被他信任的人,所以如果不是纪巡自己放出的风声,估计也数不出几个。那他就是被身边的人背刺了?


    纪巡的声线听起来冷沉了些:“我会处理。”


    戚嘉澍没耐心再跟他周旋,冷冷道:“挂了。”


    “小澍。”纪巡忽然唤道,“我想和你妈妈见一面,可以吗?”


    戚嘉澍挑眉,“做什么?”


    纪巡沉默片刻,须臾轻声说:“我想跟她道歉。”


    戚嘉澍心里冷笑,道歉?


    “那要看她愿不愿意见你。”——


    戚莞同意了见面。


    戚嘉澍开车去机场接他们,他的继父周献也来了。


    他从后视镜看向后排的两人,周献是语文老师,戴着一副眼镜,身上有种斯文的书卷气,为人和气,说话也温温和和。


    周献和戚莞的感情很好,从原主的记忆以及这两年的观察,两人都是温和的人,从来没有闹过红脸。


    到了约定的地方,一家人走进了包间。


    “纪巡,好久不见。”周献体面又温和地说,那语气像是见到了故人。


    纪巡看着周献,有一瞬的失神。


    “好久不见。”随即又客气有礼地招呼他们坐下。


    周献安抚地拍了拍戚莞的手,一家三口紧挨着落座。


    戚嘉澍听着纪巡和周献叙旧,慢慢地知道了他们的故事。


    对于他们来说,他们三人以前是同学,和周献是好朋友,那时的纪巡还不是什么大集团的私生子,只是一个小城里的普通学生,两人同时喜欢上了同一个女生……如果是在校园小说里,这情节普通得甚至有些俗套,绝对是一段难忘的时光。


    最后,戚莞对纪巡说:“我今天来这里,并不是想要你的道歉,那对我来说已经没有意义。”


    纪巡唇角笑容微僵。


    戚莞看着他,语声温和但有力:“小澍是我的孩子,我尊重他的任何选择,但是……”


    戚嘉澍一愣,戚莞的意思,就算他认纪巡,她也没有意见?


    旋即只听戚莞继续说,“如果他的选择与你相悖,也请你不要再为难他。”


    她对纪巡的感情其实一直都很复杂,这几年的愧疚与补偿她都看在眼里,但在原主的记忆里,幼时被冷落与忽视,给他留下了无法弥合的创伤。但他又不是原主,没法替原主原谅,只不过他还是会尽到为人子的义务。


    纪巡答应了,会面结束。


    虽然戚莞不说,但戚嘉澍看得出来,她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


    正好他这几天有空,便带着周献和戚莞游玩了京城里的各个景点,戚莞看起来很开心,拉着他拍了很多照片。


    送他们回去的时候,戚莞拥抱了他,语声带了些哽咽:“小澍,对不起,妈妈当年……做错了很多事。”


    这是戚莞第一次跟他道歉,他眼睫微垂,轻轻拍了下戚莞的背,轻声说:“都过去了。”


    无论什么,都已经过去了。


    进组前一天,闻述终于赶了回来。


    他刚进门,戚嘉澍就拥了上去。


    闻述一只手紧紧地拥住他,手指顺了顺他脑后柔软的发丝,“怎么了?”


    “闻述……”戚嘉澍声音有点闷,“我这两天在想,如果是之前的那个戚嘉澍,他会怎么选择?”


    闻述眨了下眼,“为什么这么问?”


    “不知道。”戚嘉澍“啧”了声,话题很跳跃:“有时候我会觉得这个世界的逻辑有问题……按理来说是不太可能这样对待一个孩子。”


    比如,戚莞和周献那样的人,但事实就是发生了。之前觉得这里是小说里的世界,没有逻辑也很正常,但知道闻述来自这个世界,他以前生活的世界,他又不太确定了。


    所以问题回到了起点,这个世界,到底哪边才是真实的?


    闻述默了两秒,随即道:“无论怎么样,我们都还在一起,不是吗?”


    戚嘉澍点了下头:“也是。”


    闻述轻笑了声,转开话题:“我收到了你寄给我的明信片。”


    第 137 章   Chapter 137


    明信片?


    戚嘉澍想起来了,之前给纪言回信的时候,闻述问能不能给他也写一封,只不过他当时没写。去滑雪的时候,他看到了那家纪念品商店门口的邮筒,忽然就想起这茬,于是写了张明信片寄出来。


    闻述拿出了那张漂洋过海的明信片,看着上面熟悉的字体,想起一些往事,唇角不自觉溢出浅笑。


    "And the sunlight clasps the earth."闻述轻声念道,"And the moonbeams kiss the sea——"①


    他嗓音低磁,有种低音提琴的质感,悦耳又勾人。


    戚嘉澍专注地注视着他,默契地念出下一句:"What are all these kissings worth,if thou kiss not me?"②


    这是他在明信片里写的话,来自雪莱《爱的哲学》,之前拍《日落西河》的时候,温知新就是用这首诗向江河告白。


    他在闻述的力度下倒退着,最终倒在了沙发上,闻述揽着他的腰,压着他吻了好一会儿。


    分开之后,戚嘉澍稍稍抬起上身,手探进闻述衣服下摆,神色特别正经:“我检查一下,看你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


    接着抓住闻述的手,微凉的手指触碰到皮肤,源源不断的体温从光滑的皮肤上传来,有点痒,闻述情不自禁地缩了缩,看着闻述的眼睛,任由他四处检查。


    敏感处被碰了下,他身体微颤,带着流转到腹部,笑吟吟地说:“刚练出来的腹肌,手感怎么样?”


    戚嘉澍感受着掌心下紧实起伏的线条,他们贴得很近,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几乎一致。


    他眸色转深,又低头吻住了戚嘉澍。


    戚嘉澍轻笑,抱住他,热情地回应起来……——


    嗡——嗡——嗡——


    戚嘉澍猛地惊醒。


    他睁开眼,茫然地看着雪白的天花板,拿起枕头边正在震动的手机一看。


    时间早上9:31,电话来自白洋。


    他忽然想起来,今天坐飞机去《天降横财》的拍摄地。


    接通电话,白洋着急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小七,你才接电话啊?”


    “我……”戚嘉澍开口,看了眼身旁的闻述,昨晚胡闹得有点晚,清了清嗓:“睡着了。”


    他们太久没见面,早些时候迷迷糊糊地听到闹钟铃声,他就给关了。


    白洋“嘶”了声,发现自己的嗓音尤其暗哑:“小七,飞机在今天早上。”


    “我知道。”戚嘉澍一边说,一边快速地翻身下床,“没事,还来得及。”


    戚嘉澍没时间管那么多了,他光身子走到衣柜前,迅速地拿了白衬衣,又翻了条牛仔裤出来,一气呵成地套上后,走进卫生间洗漱。


    闻述也进来了,看到他身上的衣服,眉峰挑,眼里泛起几丝笑意。


    幸好行李已经提前准备好了,不然绝对来不及了。


    “我送你下去吗?”闻述靠在一边看他。


    “不用。”戚嘉澍拉着行李箱走到门后,转身飞快在他唇上吻了吻,“拜。”


    闻述:“拜。”


    他们都习惯这样聚少离多生活了,反正过段时间就又能见面。


    戚嘉澍坐电梯下楼,来到地下停车场。


    不远处一辆车车灯闪了闪,接着白洋从车上下来,对着他招了招手。


    闻述向他走过去,白洋上前来接过他的行李,放到了后备箱。


    “小七?”白洋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接着露出恍然的神色,“闻哥回来了!”


    戚嘉澍顺着他的目光,不明所以地低头看了看自己,顿时就明白了。


    他刚才着急,穿错衣服了,这是闻述的衬衣,怪不得有点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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