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酆都大帝
鸟嘴从来不认为泰山王的做法有错, 地府辩是非曲直,给人公道,可若是从源头上杜绝灾害的发生, 为何不做呢?
在他眼中,白无常是迂腐,女魃没害过人就能放出去吗?不能, 万一她害人怎么办?
姬月在听到蚩尤、夸父的名字是就有些恍惚。
这个名字太久没出现了, 以至于姬月都有一种听到故人名字的时空交错感。
她晃了晃自己的大脑, 这两位都是死在她的手下, 托蚩尤的福,她斩杀天子,因此不能再回天上。
楮墨在听到这两个名字后, 眉心紧皱, 快语道。
“泰山王做的不错,这样的魂魄是得尽快解决,我看这件事就由泰山王做主吧。”
姬月抬起头, 看到楮墨一脸要将蚩尤等魂魄斩尽杀绝的模样,无奈叹息。
“不要公报私仇,这几位的魂魄绝对不能如此草率处理, 泰山王此举不够妥当, 我得去找他聊聊。”
楮墨拧眉, “轮回形成, 所有魂魄都归地府管辖,泰山王有权处置,您还是不要干涉泰山王执法得好。”
姬月知道楮墨恨不得将蚩尤阵营的魂魄打得魂飞魄散, 可姬月却不能这么做。
这几位可都是远古大能, 每一位身上都种有因果, 稍有差池,恐怕就会生出事端。
不过除了这件事,姬月对另外一件事仍旧很上心。
“该不会是轮回出了问题才导致他们无法投胎吧,还有,好端端的,怎么这么多年这几位的魂魄同时出现了。”
若不是鸟嘴说出来,姬月还以为这几位也是彻底消逝了呢。
“轮回有什么问题?”鸟嘴一脸迷茫,他疑惑地看着姬月,说道,“肯定是他们身份特殊才无法转世,至于为什么是最近出现,您知道的,地府在各地都有巡逻鬼差,这些魂魄都是当地鬼差先发现,而后呈报地府,他们的魂魄出现地点就是当年的战场,魂魄是最近苏醒的。”
鸟嘴说话间不禁有些犹豫,是啊,为什么最近苏醒了呢。
他虽心中犹豫,嘴上却仍旧说着目前地府的看法。
“可能是灵气回归?目前的环境适合神明等复苏,毕竟当年各位大神降世也没有什么预兆,就是单纯地时机问题。”
姬月看着这只无知小辈好气又好笑。
虽然看起来是时机,但一切确有因果。
盘古开天辟地,女娲抟土造人,四大创世神兽造出世间的鸟类、水族、陆生生物、走兽,至此世间万物初具雏形,又经多年成长分化,化出巫族、人族、妖族、魔族、神明,最后巫族的后土继承盘古父神遗志,以身化轮回。
到此时,这个世界开始正常运转。
各个族氏、每一位神明妖兽的努力,最终的都落脚于世间正常运转,他们的使命亦是如此,当使命完成了,这个世界就不需要他们了。
那些强大的存在会对世间造成威胁,所以天道会将其清除。
一切有碍于世间运转的存在,总会以各种原因消失,即使姬月自己,也不例外。
所以她在得知自己有可能会死的时候,就泰然接受了这个结局。
而这个时候,说灵气复苏,上古魂魄成群结队地出现,这件事没有蹊跷,那就见鬼了。
“这次的魂魄主要是当年逐鹿之战的人,是吗?”姬月再次确认道,她需要知道,是哪儿一块出了问题。
“是是,就是他们。”鸟嘴用胳膊擦去额头上的汗水,忍不住说道,“这就够难对付了,要是还有别的什么魂魄同时出现,泰山王也没办法短时间内杀了他们。”
姬月点了点头,只是一处地方出现异常就好说,见了泰山王之后,她得去一趟当年的战场。
鸟嘴在把他知道的悉数说完之后,一道黑气没入了他的体内,他当场晕了过去。
“走,去泰山王殿。”姬月从椅子上跃下,还没走一步又停了下来,她拿起白无常的文件夹,里面是几张带着图片的打印资料。
其上一张上俨然写着扶桑的名字,先不说泰山派白无常去抓炸千年魂魄本就是强人所难,是有意除掉白无常之举,更何况,还要抓扶桑,没看到扶桑还活着呢?办事如此刁钻,实在是说不过去,可见这位泰山王也不是位刚正不阿的阎罗。
她将带着扶桑照片的一张撕下来,准备去质问泰山王。
楮墨见姬月决心已定,知道此事只能按照她的心意,不过蚩尤和夸父的魂魄还是要想办法弄死,否则谁也不能保证他们会不会成为下一个无支祁。
泰山王殿比白无常的小屋好认多了,泰山王的匾额高高悬挂于正殿门前。
姬月迈步走向殿内,她人未到声先到。
“泰山王,出来。”
大殿之内空无一人,姬月的声音在殿内回响,她与楮墨站在大殿中央,虽然他们从未来过泰山王殿,可此时这里的情况却不太对。
殿没空无一人,泰山王没在,值班的鬼差也没有,大殿之上,是一座空空的交椅。
姬月微眯双眼,向后堂走去。
后堂是泰山王的临时休息场所,一张床榻,一张方桌,方桌前有一把木制太师椅。
一位身着灰袍,头戴官帽的身影端坐在太师椅上。
后堂内无窗户,就算有窗户也没有阳光,房间内昏暗恍惚。
姬月看着泰山王的身影瞳孔猛地睁大。
没有魂魄!
姬月还未来得及上前查看,大殿中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不过须臾,北阴酆都大帝率领几大阴帅冲进后堂内,在他左手边的正是黑无常。
酆都大帝是地府中难得的白脸,不似其他阎罗王一张黑脸,相貌狰狞。
他有一双浓密的眉毛,稳稳压在眼角上跳的眼睛上,虽不像阎罗王满脸凶神恶煞,却也比普通人刚毅得多,脸颊似刀削,线条走向凌厉,身材高大,腰间挂着一把配件,身上是黑红相间的长袍,头上带着明黄色发冠,头发梳地一丝不苟,没有一丁点碎发。
“大胆妖孽,胆敢谋害泰山王!”
酆都大帝气势汹汹地闯进来捉拿擅闯地府的妖怪,却没想要,这妖怪竟然杀了泰山王!
好大的胆子!好大的胆子!
姬月观泰山王身上已经没有气息,知道他这是死的透透的了,她倒是想好好调查一番泰山王的死因。
可这个酆都大帝一来就栽赃嫁祸,委实令人气愤。
“你才大胆,泰山王无辜枉死,你不好生调查,竟然敢栽赃嫁祸给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姬月转身面向酆都大帝,打算拿出自己应龙神君的身份,可不等她把话说完,一道金光向她劈来。
姬月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想起饕餮的话。
这个世上,打个平手的还是有那么几个。
这位酆都大帝不会就是少数里的那几个。
楮墨在姬月倒地前的最后一刻,伸手拖住了她。
他抬起眼,右手瞬间聚集一团黑色瘴气。
酆都大帝手持宝剑,看到楮墨原地变身,脸上除了震怒,又多了一丝意外。
“你怎么会来这儿?你把白无常弄哪儿去了?”
楮墨一手拦着姬月,一手准备发难。
“这个问题不该是我问你呢?白无常失踪,泰山王暴毙,你借机袭击应龙神君,居心何在?”
酆都大帝的目光从楮墨身上转移到姬月脸上,此时的姬月还是女祭的模样。
他望着这张陌生的脸,怎么都看不出是应龙神君。
“不要冒充神君,楮墨,你私闯地府罪无可恕,来人,把他们压起来。”
除了鸟嘴和白无常,其余几位阴帅全部到场。
几位将楮墨团团围住,楮墨冷笑一声,手中瘴气穿过包围圈,直取酆都大帝。
酆都大帝举起手里利剑,向瘴气砍了过去,瘴气瞬间爆炸,而就在此时,一道铁索紧追而来,酆都大帝不得不再次举剑,由于两次时间间隔太近,酆都大帝险险将铁索挥开。
在自己地盘,却被楮墨几次出手攻击,酆都大帝将剑尖对准楮墨脚下,转眼间开了一条通往地狱的入口。
“作为魔主,你私自投胎已经是罪无可恕,活人地府不能出手,如今你来了地府,就别想走了。”
楮墨脚下突然出现裂缝,酆都大帝可以随意控制地府中各个链接口,楮墨躲开一个,在他双脚落地时,脚下再次开了一条口子。
楮墨如同坠入深渊,从泰山王的后堂直往下跌落,他手中抱紧姬月。
酆都大帝!他当真看不出来,这是应龙神君吗?
楮墨双手将姬月护在身下,此处应该是烈火地狱,遍地火焰,能将人烤熟。
他停在半空之中,下方是烈焰火海。
地府中的各个地狱,没有酆都大帝和阎罗王的命令是打不开的,地狱出口随机,并非是在上方。
对于所有魂魄来说,地府就是个进得去出不来的密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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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月在酆都大帝那一剑晃地陷入沉睡,直到有人不断在耳边呼唤她的名字,姬月挣扎地睁开双眼,一张惨白的脸出现在她眼前。
姬月立刻坐了起来,对面前的鬼说道,“你谁呀,别靠这么近。”
这只鬼的脸仿佛是一张面具,听到姬月的训斥,变成了一张哭脸。
“你这么大声干嘛,吓死人家了。”说着,脸上还画出几滴眼泪。
惨白的脸,殷红的嘴唇,令人毛骨悚然的鬼面具,还有声线时断时续的幽灵般的鬼声。
如果不是姬月胆子大,肯定是要被他吓破胆。
姬月所在的房间像是一间古代停尸房,她本人就在一口棺材里,这只穿着纸糊着衣服的小鬼刚在就趴在棺材上跟她打招呼。
姬月从棺材里做起来,让身边的小鬼闪闪,给她让个道。
姬月一只手搭在棺材边上,准备一个跳跃跳出棺材,结果她脚刚落地,普通一声跪在地上。
旁边的小鬼立刻换上笑脸,打出一阵凄凉的笑声。
姬月低下头,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是纸糊的,她比小鬼还要差,起码小鬼的身体正常,只有衣服是纸做的,她可是前身都是纸。
姬月艰难地搬着两条腿,放置在身体前方,上身靠在身后的棺材上,双手撑在身体两侧。
只是稍微活动了一下,她已经感到累到气喘吁吁。
“有镜子吗?”姬月需要知道自己现在究竟什么鬼样子。
小鬼的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不断发出嘻嘻哈哈的声音,他走到一个古老的梳妆台前,拉开抽屉,从一堆阵线中找出一面巴掌大的铜镜,最后蹦到姬月面前,将镜子推到姬月眼前。
“往后点,这么近能看到什么。”镜子几乎贴在姬月脸上,她除了看到一只小孩涂鸦似的眼珠子什么都看不到。
小鬼听话地向后跳了一步。
镜子中,姬月这张脸比小鬼还要吓人,白纸糊的人偶,其上画着夸张的两只眼睛,说是眼睛,其上不过是两个黑圈,中间点了一点黑,算是瞳孔,嘴巴是一条线,头上画着两个小辫子,身上则是一身冬季棉袄服饰。
姬月差点被自己这副尊容气得当即爆裂。
“怎么回事?!难道是酆都大帝那个王八羔子把我打死了?我变成鬼了?”
姬月此时处于暴走边缘,既是因为太丑,也是因为,她的实力,在没有准备下被打晕能理解,被打死,万万不能忍受!
旁边的小鬼抓着镜子的手僵住,灵异的气息中加入了一丝郑重。
“打你的是那个冒牌货。”说着上下打量姬月,“你能让他出手,你是哪儿位?”
“冒牌货?”姬月艰难地将头往上抬起一些,“你怎么知道他是假的?”
小鬼将镜子扔到地上,颇有些气愤,一屁股坐了下来。
“我才是酆都大帝,当然知道他是假的了。”
姬月很庆幸自己这个纸人偶没有下巴,不然她还得去捡。
“你再说一遍你是谁?”
“酆都大帝,我是酆都大帝。”小鬼双臂抱于胸前,看模样也是气极了,“这个家伙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一个月前潜入我的府邸,想要趁机杀了,我、我因为特殊原因打不赢他,只能先逃了出来,后来我借酆都剑看到他变成了我的模样。”
姬月费力地弯起一条手臂,撑在下巴上,她的眼神跟听到她能见到她妈一样惊奇。
这只小鬼的身体看起来也十五六岁,比姬月这个身体高不了多少。
联想到她见过的酆都大帝,姬月很难将眼前这个撒娇、肢体语言仿佛未成年一样的小鬼联系到一起。
莫非,天下的猛男都有一颗娇羞的心?
“那十个废物都没看出来,他是伪装的,我都在这里困了一个月了,气死我了。”
“他们没看出来,可能是,那个假的更像酆都大帝。”姬月歪着头,揶揄道。
小鬼嘟着一张脸,手指头指向姬月,“你要有良心,今天可是我救了你,当时那个冒牌货要一剑砍了你,是我用尽力气把你拉到了这里,不然你现在就死翘翘了。”
姬月支着下巴的手僵在空中,“是你把我拉过来的?我说自己怎么晕倒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那个冒牌货我打得过,而且我还有帮手!”
姬月当时最大的感受就是晕过去了,要是她没晕,和楮墨联手不至于落败。
小鬼不相信姬月的鬼话。
“我都打不过,你就别吹牛了,你那个队友我没来急救,因为我使用一次技能,需要冷冷却许久。”小鬼两只手揣在一起,盘腿坐在地上,一开口就是游戏常用术语,一丁点看不出来酆都大帝的影子。
姬月咬了咬后槽牙,如果酆都大帝真是这么个货,那地府迟早要完。
为了调查事情真相,姬月问了他几个问题。
“你说冒牌货要杀你,可你逃了出来,你没有继续追杀你?”
“当然会追杀,可我是酆都大帝,也有保命的办法,所有和地府相关的地府,我都能来去无踪,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停尸房,不过目前是放闲置棺材的地府,这里有花圈和贡品,你我的身份就是纸扎的童男童女。”
说着酆都大帝仰着头往四处看了一圈,语气中竟然还带着一丝欣慰。
“现在这种地方不好找了,如今死了人都是直接进火葬场,我当时灵光乍现,隐约记得一些山村中还保留着土葬习俗,一个闪身,就躲进了童男身体中,那个冒牌货可找不到我。”
“那你可挺有本事的。”姬月讽刺道。
酆都大帝仿佛听不出姬月的讽刺,笑着说道,“那是当然,不厉害,能千里越塔救你吗?”
姬月纸糊的手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棍,扔到酆都大帝头上。
“你好好说说,地府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这个最高长官都差点挂了,现在地府还能信吗?”
酆都大帝捂着脑袋,可怜兮兮地望着姬月,“干嘛打人啊。”
“快说。”
姬月越是催促,酆都大帝越不想说。
“你是谁啊,凶巴巴的,打听地府的事干什么,我好心救你,你别可是纤细啊。”
“我是谁,你都看不出来,你这双眼睛不要也罢。”神明观气,酆都大帝把她勾过来的时候就应该看得出来她的身份,这货却什么都不知道,果然,地府会完。
“我知道你是一条龙,不过那么多龙,我哪儿知道你的名字。”酆都大帝仍旧一脸为委屈,冒着可能被冒牌货发现的危险全力救人,结果对方不但不领情,还一副指责的模样。
“我是应龙。”姬月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完,“我怀疑你才是冒牌货,瞎子。”
酆都大帝一脸震惊地看着她,“什么?应龙醒了?你是应龙?”
姬月拖着纸糊的孱弱身体坚强地站起来,走到酆都大帝身边,对着他的脑袋就是一拳。
“我醒了许久了,连地府的小鬼差都知道,你竟然不知道,你究竟在做什么?”
酆都大帝在震惊之余,条件反射地回答了姬月的问题。
“打游戏。”
头顶再次传来一声钝响,酆都大帝怀疑这个纸糊的脑壳要漏风。
“我真想罢免你啊。”姬月漫长的神明生涯中几乎没遇到过这种处处给她找不痛快的队友,她深吸一口气,用力提起酆都大帝的衣领,“我命令你赶紧把我放回去,那个冒牌货我替你收拾了,你的账以后再算。”
酆都大帝尴尬地掰开姬月的手指,用微弱的声音说道,“送不回去,我的技能有冷却时间。”
“多长时间?”姬月逼问道。
“一个月吧。”酆都大帝的声音更加微弱,他从姬月这张纸糊的脸上硬是看出了冲天的怒气,急忙解释道,“我的身体被抢了,所以才会这么点能力,我们现在不能操之所急。”
“你是不急,困了一个月都不急。”姬月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现在怎么样了,楮墨又是什么情况,事情不能拖了,对酆都大帝说道,“走我也要走回地府,现在地府中谁可信,泰山王是不是被那个假酆都大帝杀的?”
“我先回答你后面的问题,是,杀泰山王的时候用的就是酆都剑,经过我多日的观察,泰山王和那个冒牌货认识,蚩尤等人苏醒就和冒牌货有关,不过对于蚩尤等人的处置,两人意见不同,泰山王想要斩杀,冒牌货却要留下蚩尤等魂魄,因此泰山王被杀,地府中可信的人,几位阎罗似乎都不知道冒牌货的身份,暂时认为都可信,最后的问题,你这个身体走不了的,纸糊的。”
姬月知道这具尸体不行,不过借尸还魂的事情,鬼魂尚且做得到,对于她来说更不是难事,只要有活人来此,到时候她暂借几天就行。
“那个冒牌货的身份,你有猜测吗?”
“比我厉害,那大约比你也要厉害一点,上古的神明、大妖什么的吧。”酆都大帝掰着手指头数,“四大凶兽?巫族的祖巫?几位人皇?”
“四大凶兽就免了,那个肯定不是梼杌,其余三个我见过了,祖巫倒是有可能,后土化轮回后,巫族一直对此不满,至于几位人皇,也不能完全排除怀疑,可人皇之中,谁会保蚩尤呢?”
姬月思考着假酆都大帝的身份,结合轮回台的事,越发觉得巫族最有可能。
思士传回来的消息,未必是真的。
“轮回台的事,你知道吗?”姬月盯着酆都大帝,这次他再说不知道,她真的要让地府换人了。
“知道的。”酆都大帝在自己的职位上绕了一圈,躲过了被辞职的风险,“我就是因为在弥补轮回台的缺口时被暗算,给了冒牌货有机可乘。”
作者有话说:
元旦快乐啊,宝贝们!新的一年,祝大家越来越好,万事胜意。
另外,多说几句废话。
去年一年,我的三次元生活不是很顺利,做了一个不小的手术,半年没有工作,一度感到生命走到了尽头,前几天夜里,突然胸痛不能呼吸,又去了急诊,好消息是心脏没有什么问题,回来之后就躺尸了,随时要挂了一样。痛苦的时候会感叹生命无常,想着把电脑里的小电影删一删,以免突然离世,被家人发现后尴尬,几天后身体好转,感觉自己又行了,生活并没有那么糟糕,死亡也没有那么近,我的小电影还能在E盘安然度日。在死亡真正到来之前,还是要好好活着,开心的活着。
还有我喜欢的小说,还是要好好完结。
这本书我从前年开始写,从发文到现在,都是在靠存稿支撑,目前只剩下两章存稿,按照我这蜗牛的速度,断更就在眼前,要对追文的小天使说声对不起了,不能保证日更了,很抱歉。
从发文到现在一直很开心,虽然看的人不多,但有几个天使宝宝一直留言,内心狂喜,你们的名字我都能记住,疯狂笔芯!雨瀚萱如宝贝每章打卡,真是感动到流泪(用手绢擦一把鼻涕),谢谢(老泪纵横)。
接下来,我会尽量提高码字效率,可恶啊,下一本还是老老实实全文存稿吧,发断更说明真的很丢人,会对不起追文的小可爱,深深鞠躬。
? 72、毛僵
“弥补?你想到的难道不应该去寻找核心?”姬月觉得这位酆都大帝的思维和常人不同。
“后土亡故多年, 轮回台的核心迟早也会消逝,我想用自己的神力补上缺口,至于核心究竟是被偷还是真的消失了, 只能等我补上之后再去想了。”
好吧,还挺有责任感,暂时放你一马, 姬月心中想道, 她还想交代酆都大帝注意关注地府的情况, 停尸房的门却被打开了。
一个年迈的老妇人拄着拐杖走了进来, 姬月和酆都大帝同时原地定住。
老妇人先是对着棺材鞠躬,随后又走到停尸房的窗户前,将窗户打开。
姬月通过窗户, 看到窗外的是几座高山, 别说村庄,连单独的人家都没有。
她本不想上这位老妇人的身,可她担心错过这个, 就没人来了。
她的身体从纸人偶中传出来,对着老妇人说了一声抱歉,下一刻就进了老人的身体内。
为了不让老人恐慌, 姬月还解释起来, 只不过她用的是老人的嘴和声音。
“你好, 我是应龙神, 暂借你身体用两天,用完后会给你一百万,不要担心。”
“五十万?这么少?我在地府都没见过这么小面值的冥币。”酆都大帝也从地上站了起来, 对姬月露出讨好的笑脸, “不过阳间和阴间好像不一样, 神君你带上我一块走吧,这个破地方一个月都没人来,今天你一到就有人过来了,不愧的是福星啊。”
姬月原本就没想着丢下他,迈步向他走了过来,反手就将纸人抗到了肩上。
“这样会不会太招摇?”被姬月横抱的酆都大帝觉得自己姿势很不霸气,他的头朝下,像是抗麻袋一样被姬月抗在肩头,“被人看到会吓到别人。”
“不怕,那个被你吓到的人就是你的下一个身体。”姬月扛着童男,往山脚下走去。
******
这座停尸间位于山顶之上,往下是一条崎岖的小路,这条路是人走出来的,十分狭窄,姬月所用的这具身体不止年迈,还十分虚弱,抗在肩膀上的酆都大帝没一会儿就变成了拖地模式,她拉着酆都大帝一条腿,在小路上前行。
身后的酆都大帝叫个不停,祈求姬月换个姿势。
“我没多少力气了,凑合着吧。”姬月头也不回地回答。
“你牵我的手啊,拉手。”酆都大帝的脑壳不断与土地摩擦,他怀疑自己还没找到合适的身体就要挂了。
“不行,这样最节省力气。”
酆都大帝反抗了一路,都无法撼动姬月,他心中对应龙神君的滤镜很快掉落。
这个村子人烟稀少到令姬月吃惊,几乎已经搬空了,她将酆都大帝的人偶藏在一颗大叔下,打算去村里引诱一个男丁出来,结果大门都是败落地几乎用不上锁子的情况,其上覆盖着积年累月的尘土。
姬月走过了几户人家,没有一个有人居住的,直到走到一家灰色砖瓦建成的破屋前。
这个房子在她所看到的人家中属于最潦倒的一个,没有大门,房子的寿命恐怕快有百岁了,窗户上用旧报纸糊着,两扇破旧的黑漆木头门,外墙一摸都能掉渣。
姬月走进院子里,准备进去悄悄。
“喂,你是安若的奶奶吗?”
姬月回头,身后是一个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带着黑色墨镜,头上打着发蜡,往院子内张望的男人。
这不就是现成的吗?
姬月对着男人含糊地应了一声,男人擦得光亮的皮鞋一脚踩在泥土地上,他嫌弃地哎呦一声,之后又气愤地将脚收了回来,满脸厌恶地望了一眼这里的居住观景,自言自语道。
“月月来这种鬼地方送钱,难怪之前的伙计不来了,他怎么想的,反正那女人也不知道,这个老婆子死了岂不是一了百了。”
姬月往男人这边走,听到一番恶言,立刻起了教训男人一顿的心思,她假装年迈妇人的声音,弯着腰靠近男人。
“麻烦你,大老远让你跑一趟。”
姬月的腰弯着,目光刚好落在男人手机上,手机上是一张照片,照片上的老人正是姬月所借用的这具身体。
她借了人家的身体,一定得回报,她对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份立刻产生好奇心。
“是我孙女让你给我送的?我孙女还好吗?”
男人掏出钱包,听到姬月的询问,一脸鄙夷的模样。
“你装什么糊涂?你孙女卖/肉当然好了,赚的比谁都多,这些钱啊,就是大老板赏你的。”男人将钱扔到脚下,睥睨着面前的老人,“你这癌症都有人帮你治,你孙女卖/肉很成功啊,这么多年了,你还活着,都是钱的功劳,别愣着了,赶紧把钱捡起来吧。”
姬月嘴角往上勾了勾,嚣张啊,不过嚣张不了多久了。
“我孙女现在在哪儿,我想去看她。”姬月忍着这个人渣说道。
“你死的时候就能见到她了,没事少打听这事,更不要想着去见她,我们老板脾气可不好,当初九婴给你孙女换身份,被大老板发现后可是差点没命,你啊,就在这好好带着,别他妈地给我惹麻烦。”
“你的大老板是谁?”姬月本以为的什么小人物,直到听到九婴的名字。
九婴有九个脑袋,模样像一头怪蛇,每个脑袋都长着血盆大口,最喜欢作乱害人,是少见的能同时操纵两种相克元素的凶兽,水火之怪,既能喷水,也能吐火,生于上古,名气不在四大凶兽之下。
姬月用了自己的声音,男人先是一惊,后仔细观察,觉得老妇人不会是情急之下变了声调。
“你他妈地差点吓死我,不是跟你说了,少打听,听不懂是吗?”
男人语气恶略,姬月等不及将他骗到酆都大帝,直起身子,拿起身旁的扫帚,直接拍了上去。
男人嘴里骂娘,身体后退,躲过了姬月的攻击。
“老不死的!我呸!”
男人上前挥起拳头,冲着姬月砸了过来,姬月担心老人的身体经不住揍,改攻为守,接连后退几步。
男人见状越发嚣张,赶着上前发难,姬月将院子力道木架子推到,拿起一根趁手的,也迎了上来。
姬月开始全力进攻,木棒都挥出了残影,专门攻打男人的要害,不是脑袋,就是脖子,一番下来,男人头上挂了彩。
“他妈的,这可是你逼我的!今天就是你的黄道吉日!”
男人脸上突然出现斑驳的尸斑,而后则是满身浓郁的体毛,整张脸被白毛遮盖,露出的手臂上也变成了长满长毛的胳膊。
他力气爆增,在五米远的地方猛冲了过来。
是毛僵!这身白毛相当于他的铠甲。
毛僵是出了名的铜皮铁骨,行动迅猛,且不惧凡火,不惧阳光,能够伪装成常人而不被发现。
难怪姬月一点察觉都没有。
毛僵拼的是体力,而僵尸一脉的体力经常是无穷无尽,姬月站在院落中央,从老妇人的身体中走出来,她轻轻拖住老人,将身体稳稳地放在地上。
“你是准备死呢,还是说出那个大老板的名字。”姬月的魂魄和人一样,能够短暂地脱离身体而自由活动,没有了老人身体的制约,她能够轻易杀死这只小僵尸。
“你、是应龙?”毛僵惊恐地看着姬月,脚下后退,没等姬月回答,转身就要逃。
他滑出十米远,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你跑得了吗?”
姬月的声音在他耳边,下一刻,他的身体被人翻倒在地,毛僵后脑勺着地,痛苦地闷哼了一声。
“放聪明点,那个人是谁?”
姬月一脚踩在毛僵的腹部,几乎要将他的五脏六腑踩碎。
“我说,是后卿巫祖!”
“后卿?呵,真是无耻啊,他多大年纪了,有脸找一个小姑娘,还让你们这群鼠辈来欺负小姑娘的家人。”姬月正要去找巫族,这就有一个送上门来的,“带我去找后卿,让我看看他怎么有这个勇气的。”
毛僵现在只想活命,姬月的脚再往下动动,就到他的命根子上了。
“是她长得像后土,她想要钱,神君饶了我吧,要是我把你带过去,后卿一定杀了我。”
姬月弯下腰,盯着毛僵的眼睛,“干嘛,都是故人,他不欢迎我?莫非做了什么亏心事?”
“没没,只是后卿巫祖,您也知道,脾气比较古怪,除非他主动见别人,否则谁过去,对他来说,都是挑衅。”
姬月再次踢了他一脚,“真以为他是祖宗了,想让我等着召唤吗,小僵尸,立刻、马上带我去见他,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把你的脑袋摘下来。”
“是、是。”
姬月没忘记酆都大帝,让毛僵说出后卿的地址后,酆都大帝的魂魄就进入了毛僵体内,姬月也去捡回了老人的身体。
毛僵来这里是开车过来的,酆都大帝不会开车,姬月坐在驾驶座的位置。
“哎,我觉得流程不对,你不是怀疑后卿吗,要是打起来,你没有真身,到时候要吃亏的。”酆都大帝用了毛僵的身体,连墨镜都没摘,一脸惊奇地看着前方,久居地下的他,还是第一次来阳间。
姬月的车速开到最快,车都快离地了,盘山公路上被她开出了飙车的速度。
“那你就想想,怎么回地府拿回我的身体。”姬月单手打方向盘,在飙车的同时还能思考,“算了,你也想不出什么办法,附近有入口吗,我要直接进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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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族别墅内,穷奇站在客厅中央,对面坐的是后卿,在他身旁站这的那位,是九婴。
“我已经告诉饕餮,他果然去找风伯飞廉,现在正在路上。”穷奇拘谨地站在后卿面前,他当时都打算逃出乐州港,九婴却通知他,引饕餮去找飞廉。
穷奇暗示饕餮,只要说出名字就会被那人知道,那么上古大妖中,风伯的能力和这一特点最接近。
“你与飞廉联手,只对付一个饕餮,不会再有失误吧。”后卿今天穿着一身正装,难得没有饮酒,房间里也没有点这类熏香,在他左手边的茶几上,放着一个红色皮质小盒子。
“不会,我这次一定完成任务。”穷奇这是第一次到这座巫族别墅,据说这附近的几个城镇都是属于后卿的领地,只要踏入这篇区域就会立刻受到监控,无辜闯入者则会被执行死刑。
这个西南区域都是后卿的势力范围,但他如同国王一样独占万亩地的做派让穷奇这个凶兽都有些难以理解。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后卿说完站起身来,将红色盒子拿在手里,径直离开客厅。
穷奇看着和他一同离开的九婴,一时不知道自己此时该干什么。
一个保镖打扮的男人向前走了一步,对穷奇说道。
“没事了,你可以走了。”
穷奇看着眼前的毛僵,一个小小僵尸都能对他呼来喝去,他什么时候混到这种境地了。
穷奇对毛僵礼貌式笑笑,走出了巫族别墅。
在别墅后方是一个花园,花园中除了种植着各种花卉,还有罕见的草药,包括饱腹仙草、莽草以及鬼草。
思士看着坐在藤椅上专心刺绣的安若,心想鬼草的效果果然不一般啊。
鬼草,常称忘忧草,原产地牛首山,是上古时期的仙草,若不是在这里看到,思士已经鬼草已经灭绝了,鬼草吃了之后,就可以忘掉一切忧愁和烦恼。
上次安若差点死在别墅里,后卿找医生救回来之后,安若变得越发沉默寡言,几天不说一句话,偶尔说话也是神志不清。
后来便被喂了鬼草,现在的安若还以为后卿是她的救命恩人,要送后卿一个扇面。
思士走近看到,安若绣的是一副乡村图,不是现在的乡村,而是上古时期。
几座低矮的山头,几间茅草屋,茅草屋旁还有曾经的奇兽比翼鸟。
思士看的出来,这个扇面的主题是爱情象征比翼鸟,可作为背景的草舍实在不该是安若这个普通人族能够想象出来的。
草舍中间是一跟木头柱子,四周一圈稍微低矮一个的木桩,晒干的甘草铺在顶上,四面漏风。
这样的建筑结构,只会出现在上古时期。
思士怀疑安若的脑袋里被后卿植入了什么奇怪的记忆,试探道。
“这画面是你从哪儿看来的,我写生从来没见到过这样质朴的村庄。”
丝线在安若手中仿佛有了灵魂,看似没有章法,却能够编制出意想不到的图案。
尤其画面右下方留下的巫字,据思士所知,不会有人特意留下这个不常见,且带有神秘特征的字。
她不禁想到关于巫族的起源。
盘古化身天地,精血化为巫族,巫族中的大能包括后土、后卿、蚩尤、夸父,“巫”者,头顶天,脚踩地,多有沟通天地之能,有强大的预言能力。
思士看着这个“巫”字,有些眩晕。
“我自己想的。”思士是整个别墅里,除了后卿之外,唯一会和安若说话的人,她将思士列为了可以信赖的人的范畴,“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会梦到很多画面,也是一个村庄,就是你看到的样子,我也是村庄中人,周围有很多,有些奇怪的动物,我奶奶以为我是被什么吓到,带着我去看神婆。”
安若感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碰过针线了,这些东西就像她身体的一部分,当她重新触碰到这些时,她感到自己才是活了过来。
“神婆说,这是天意,让我把梦中的情景记录下来,当把这些完成之后,我就能够得到彻底的解脱。”安若用手抚摸着刺绣,眼中是难得的安详,“我快完成了,做完这个,还有最后一个。”
思士听着安若的描述,总有一种什么东西即将崩塌的感觉,一切都要结束了,似乎到了一个抹点。
思士作为魔族,很少有灾难来临这种预感,毕竟,都是他主动挑事,给别人带来灾难,没有遇到过他被放置于末日之际的时候。
“不急,慢慢来,你身体刚好。”思士想要阻止这种预感,或许看到安若的全部作品,她就能猜出,这种感觉究竟是什么了。
“你之前的作品呢,都在哪儿?”
“在老家,一部分奶奶收藏着,一部分卖了出去。”安若以为思士在关心她,对着安若露出一个淡然的笑容,“我身体没事的,你要是喜欢,我把最后一副作品送给你。”
“啊,好,不过我真的不急。”思士在恍惚之间,将安若与她看到过的后土画像重合。
那种淡然的笑,超然物外,眼中没有欲望的感觉,简直一模一样。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到,这些日子,她不敢再给楮墨传递信息,思士感觉到后卿在派人盯着她,更何况,上次安若手机信息的问题,一直没找到凶兽。
整个巫族别墅在和平的外表下笼罩着层层杀意。
安若继续低头刺绣,思士还想问她关于梦境的问题,身后却传来了后卿的脚步声,思士换上一副娇弱无辜的脸,主动与安若讨论着刺绣上的画面。
“没什么事,回房间去,我和安若有话要说。”后卿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错,他走到安若身边,用手将安若的刘海挽到耳后。
“是,我这就回去。”思士想多呆一会儿,听听他们说什么,可后卿让她走,她就一分钟也不能多留。
思士原本一直蹲在安若旁边,腿都麻了,她站起来的太快,险些栽倒。
九婴发出一声若有似无的嗤笑,思士立刻眼神杀了过去,她双手抓着旗袍,目光在九婴身上恶狠狠地停留了两秒。
在思士快要走出花园时,发现九婴就在身边不远处跟着,她拐出花园,在一个拐角处等着九婴。
九婴果然跟着过来,看到一脸愤怒等着他的思士,忍不住笑了笑。
“特地在这儿等我?”
“哼。”思士鼻孔出气,“神经病,谁等你,我要找你算账。”
九婴穿着一身白色西装,手套也是白色,思士从来没看到过他把手露出来的样子。
九婴一只手握着另一只手的手腕,嘴角弯起,十足的坏种模样。
“你来了这么久,后卿一次都没有认错过你和安若,你知道为什么吗?”
思士心想,安若就跟纸糊的一样,是病弱美人,她又没病,当然不一样。
“你这么欠打,知道是为什么吗?”思士受后卿的气也就算了,这只蛇怪也来找她的不痛快,今天,一定要教训他。
“唉,我是好心提醒你,别不领情。”九婴看着这张桀骜的脸,明明和安若一模一样,可从来不会被认错,思士偶尔会扮柔弱,但大部分时间都是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模样。
她还以为自己装得很像。
“你和安若都很想后卿的白月光,可你的性格和白月光实在是差得远,所以你不会有安若那么多张免死金牌,想要在这里活下去,就做好自己,不要多管闲事,离安若远一点。”
离她远点,我更什么消息都打听不到了。
思士再次给了九婴一个白眼,“你管我,我看你才是多管闲事,这里这么大,我连找人聊天都不行吗?非要当个哑巴吗?奇怪,以为谁都和你们一样,是不需要情感交流的神经病啊。”
九婴挑眉看着思士,声音低沉道,“既然这里都是神经病,你为什么要留在这儿?”
思士的精神线猛地绷紧,她在关键时候从来不掉链子,脸上还是一排张狂。
“因为后卿会给我钱,要不是他是个大老板,我早就跑了。”思士一脸拜金表情,手腕上还带着前几天刷后卿的卡买来的某款纯金镶满钻手表。
“想要钱是好事,不过要有命花才行。”九婴说完后转身离开,留给思士一个背影。
“放心,我的命肯定比你们长。”思士摸了摸自己的手腕,转身去了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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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府之中,楮墨满身的魔气包裹在他全身,浓重的黑色雾气已经完全遮盖了他的模样,在他身边十几米的范围内,都是黑中带紫的魔气,几条铁索远远地铺在地上,尾端还带着残血,黑色的血液在地府的地砖上划出一道道痕迹。
酆都大帝身后站的是几殿阎罗和诸位阴帅,几人都是受了重伤的模样,酆都大帝的酆都宝剑插在地上,他手握剑柄,用宝剑支撑着身体,脸上一道刀疤还在滴血。
这时的楮墨,猛地一看,像极了曾经的魔主盛琰。
“盛琰,你要把我们全杀了吗?你可知地府建造起来的不易,若我们死了,人间地府会立刻陷入混乱。”
? 73、千年古城
宋帝王捂着胸口, 他不过离开些时日,地府就出了乱子,白无常消失、泰山王意外去世, 楮墨苏醒,要杀光地府中人。
“乱不乱,管我什么事, 我只要应龙!你们杀了她, 我要你们陪葬!”
楮墨手中抱着没有魂魄的姬月, 他双目赤红, 黑色的瞳孔也变成红色,一双眼睛远远望去,只看到一片血红。
“这是应龙神君?这。”宋帝王看了一眼酆都大帝, 心道, 怎么就伤了应龙神呢,无仇无怨地。
“她不是应龙。”酆都大帝望着那团瘴气,声音中像是带着冷刀一样, “她是女祭,你要找麻烦,地府奉陪。”
楮墨手中几根铁索同时扬起, 有黑色瘴气裹挟着, 犹如蟒蛇一样冲酆都大帝而来。
宋帝王心中叹息, 却不得不上前帮酆都大帝这一击, 酆都大帝已经受了重伤,地府中不能没有酆都大帝。
另外几位阎罗王也挡在酆都大帝面前,可铁索将几人扑到在地后, 还是到了酆都大帝面前。
酆都大帝用尽全力拔出酆都宝剑, 身体向后推了十几米, 才堪堪挡下这一击。
转轮王看得出来,再打下去,酆都大帝真要死在这了,他从地上爬起来,站在楮墨面前。
他不想惹恼此时的楮墨,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
“息怒,请先听我一言。”转轮王主要负责轮回转身,知道楮墨的这几世全部的情况,也知道他在乎的是什么。
“前几日下官正好见过神君,相貌确实与您怀中女子不同,但下官眼拙,认不出神君天相也是难免,您怀中女子并非死亡,而是神魂离体之相,只需将神魂找回来,自会无恙,下官主管魂魄一事,不如让下官看看,此时救人为先,其余之事,还是稍后再提。”
楮墨发现姬月没有魂魄后,从烈火地狱中冲了出来,他将整个地府翻遍也没找到姬月的神魂。
他甚至怀疑,是酆都大帝那一剑,伤到了姬月。
楮墨双手紧紧地抱着姬月的身体。
“让下官试一试吧,如今之计,需尽快让神君魂魄归位,神魂飘荡太久,恐伤身体。”
转轮王再次恭谨地请求。
楮墨紧闭双眼,片刻后睁开。
“好!我信你一次。”
楮墨让转轮王走过来,而当转轮王将要走进黑色瘴气范围内时,一道金光向他背后劈了过来。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楮墨身上,没人在意后方的酆都大帝。
转轮王更是毫无防备,他身后是值得信任的同僚们。
他高大的身躯直接扑到在地上。
“你干什么?”宋帝王猛地回头,眼中满是惊愕,而下一剑正冲他而来。
可剑气并没有打到他身上,楮墨的铁索到了。
宋帝王性情仁孝,是几位阎罗中最文雅的一位,平时周旋于几位阎罗之间,充当润滑剂,可眼前的情况,让他说不出一句话来。
“还看不出来吗?他有问题。”
楮墨再次对酆都大帝发起攻击,可对方早有预料,将身边的阴帅扔过来挡刀,自己溜之大吉。
“你们两个去追!”宋帝王回神,派遣日夜游巡使前往。
楮墨愤恨地看着酆都大帝消失的地方,他隐约看到几条白色狐尾,楮墨身体放出数道黑气跟随而去。
转轮王的身后裂开了一个大口子,人也昏迷了过去。
宋帝王安排鬼差将他抬走医治,而后又去向楮墨请罪。
他们并不知楮墨已经恢复记忆,只以为是他重新爱上了应龙神。
“先生,转轮王无法施展神力,您请跟我来,轮回台可寻找魂魄,也能找到神君神魂,我等有罪,望能将功补过。”
“走。”楮墨抱起姬月,往轮回台方向走去。
宋帝王操纵着转论坛大屏幕,他平时甚少来这里,而转轮王是个时髦精,将这地府不少设备都改成阳间的模式,美其名曰与时俱进,让地府这些老古董们可是遭了难。
他试探地按下各个按钮,直到他把能按的都按了一遍后,屏幕上也没出现姬月的影子。
“让开。”
楮墨将宋帝王推到一边,找到阳间人员这一栏,点进去之后属于姬月的名字,屏幕上立刻出现一张地图,地图上有一个黑点。
这个黑点一定就是姬月所处的地方,楮墨放大屏幕,查看这个位置究竟是哪儿,却发现目的地就是轮回台。
这一刻,楮墨想砸了这块破屏幕。
“哎呀,原来你在这儿。”
是姬月的声音,楮墨猛地回头,看到此时的姬月是灵魂状态。
楮墨几乎瞬间出现在姬月面前,周身的黑雾在空中留下道道残影。
楮墨将姬月紧紧抱在怀中,“你回来了。”
姬月轻拍着楮墨的后背,才这么一会儿,楮墨这满身的瘴气都聚集起来,再晚会儿地府岂不是要遭殃。
“我不能离开你。”楮墨逐渐散去身上的黑雾,脸色竟然有一丝苍白,抱着姬月的手有些发抖。
“乖啊,我不会离开你的。”姬月作为一个被抽离魂魄的受害者,竟然要先安慰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楮墨,她的脸被迫埋在楮墨怀中,全身唯一能动的就是两个手掌。
她像幼时哄楮墨睡觉一样,有节奏地拍打着他的后背。
“我牵着你,回到身体里。”
楮墨放开姬月,姬月的身体因为刚才去操作屏幕而暂时放在轮回台上,他牵着姬月的手,来到身体旁边。
没有糊涂,还知道要先回魂。
姬月任由楮墨牵着,楮墨紧张的模样,仿佛回魂的是他一样。
“回到身体的刹那会眩晕,严重的会呕吐,我会帮你定住神魂,别紧张。”
我这样的顶级神明还需要定魂,以为我是凡人吗?
姬月闭上耳朵不再听楮墨唠叨,冲着自己的身体躺了下去。
在神魂回到身体时,有几次剧烈地震荡,随后便消失了。
姬月睁开双眼,发现楮墨当真给自己定魂了,她从地上做起来,楮墨像是搀扶孕妇一样,一手扶着她的胳膊,一手扶着她的腰。
“差不多行了。”姬月发现自己的外貌已经变回了真实的自己,不用想也知道是楮墨刚刚做的。
“有没有哪儿不舒服?”楮墨充耳不闻,继续问道。
“没事啦,你是不是以为我是被劈没的?我只是被那个傻子拉走了?”姬月发现楮墨实在是小题大做,抬起下巴指向酆都大帝的方向。
此时的酆都大帝是魂魄状态,宋帝王犹豫了许久不敢上前相认。
“你可是酆都大帝?”
“正是,那个假扮我的在哪儿?”酆都大帝一脸正经,颇有一种公事公办的模样。
“跑了。”宋帝王感到地府简直乱成一锅粥了,“您去哪儿了?”
“我、受伤,去调理了一段时间。”酆都大帝用宽大的袖子,掩饰着,他干咳了几声,又道,“近日有贼人潜入地府,你派些鬼差加强巡视。”
眼前目光坚定、身姿挺拔的酆都大帝和姬月看到的那副欠扁的模样完全不同,要不是神魂不能模仿,姬月都要怀疑眼前这个是假的了。
楮墨虽然早就注意到了酆都大帝,但看到姬月殷切的目光,忍不住也将目光投了过去。
“转轮王伤重,你暂时代理他的职务,近期投胎事宜务必处理妥当,我还需离开几日,地府中事务也暂由你全权处理。”
酆都大帝一面交代着宋帝王,另一面有几分心虚地看向姬月,他知道这时的自己和之前不太一样,希望姬月千万不要过来拆台。
姬月接受到酆都大帝的信号,从吃惊转为嘲笑,嘴里准备发出一声耻笑,可惜嘴巴还没张开,就被一只大手挡住了。
这只手稳稳地挡在她眼前,她除了看到一直手掌,什么都看不到了。
楮墨对这个凭空出现的酆都大帝充满敌意。
“你怎么会和神君在一起?”楮墨侧头看向酆都大帝。
酆都大帝在地府中一直是道貌岸然的模样,楮墨那富有挑衅的目光扫过来,他内心深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神却不认输,当场用同样挑事的眼神回望过去。
宋帝王还在躬身听着差遣,却发现酆都大帝和楮墨两人面色不善地对峙,这两位又是怎么了?
宋帝王小心翼翼,想要化解危机。
“属下还有几件要事要向您汇报,先酆都大帝随属下前往阎罗殿一趟。”
“什么事?”酆都大帝忍不住皱了眉,“我要和应龙神君去追那个冒牌货,小事你自己裁夺就可。”
“谁会跟你一起去?我和应龙会去追。”楮墨牵着姬月的手腕,准备离开。
“他用着我的身体,我肯定去啊,应龙都答应我了。”酆都大帝的着急的时候会维持不住人设,顶着一张英挺伟岸的脸,说出的话却有几分孩子气,他意识到不对,立刻站直,放慢语速,“那贼人胆大包天,必须立刻抓拿归案,此事不易耽搁,请应龙神君立刻随我一道前去捉拿。”
“嗯嗯,行。”姬月拉下楮墨的手,“先去追他,我们三个联手,一定把他的皮剥下来。”
“不需要三个,你和我就行。”楮墨不想带着酆都大帝,睥睨着说道,“你那具破身体,会给你带回来,别跟来碍手碍脚。”
楮墨拉起姬月的手离开了地府,酆都大帝抬脚要去追,却被宋帝王拦下。
“真有要紧事,泰山王被杀了。”
“我知道,地府发生的事我都知道。”酆都大帝挥了一把袖子,姬月已经不见人影了,他喃喃道,“我的身体肯定要亲自去取。”
楮墨能够追踪到假酆都大帝的行踪,他从指尖放出一缕黑气,黑气向西南方向飘去。
“我看到了那人的原身,是九尾狐。”
“咦,和苏嫣一个族氏,九尾狐又是千年前的大妖,啧啧,不会又是一位故人吧。”
“他要杀人,是敌人的可能性更大。”
楮墨与姬月从最近的一个出口出来,追踪九尾狐走路不行,他打算拦下一辆车,跟车主借一段时间。
楮墨在车流之中,看到一辆眼熟的,他对着司机招了招手。
开车的是小泥鳅媛可,这辆车还是楮墨送的。
媛可战战兢兢地将车停到路边,今天不用上班,他少见地穿了一件红裙子,他可是报的性别男,楮局不会以为他是变态吧,不会通报批评吧,不会辞退他吧。
“楮局。”媛可摇下一点玻璃,只能两只眼睛露出来。
“下车,车借我用几天。”楮墨伸手就去拉车门。
媛可不想,那样楮墨一定会看到他穿的是裙子。
“什么事啊,楮局。”媛可不肯开门,脸贴在玻璃上,企图能逃过一劫。
“有事。”楮墨拉了两次没拉开,看到媛可一脸幽怨地望着他,“我给你加油,几天而已,用完还你。”
“啊,别,楮墨你开你的车不行吗?”媛可预感自己的秘密要藏不住了,恳求道。
“我现在有别的车,还会借你的,赶紧下来。”
媛可不开车门,楮墨用上异能,在里面打开,下一秒车门就被他拉开了,媛可的裙子还被车门带起的风吹了出来。
“啊!”媛可的脸红透了,怎么办?楮局会怎么看我?男扮女装的变态?
媛可做着激烈地思想斗争,楮墨一把将他拉了出来,随后叫姬月上车。
媛可就这样和楮墨交换的位置,他站在路边,楮墨坐在车上。
就在媛可心惊胆战之时,玻璃被楮墨彻底摇了下来。
“你穿裙子。”
楮墨在说这四个字的时候,媛可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用惊恐的眼神望向楮墨。
“不错,很好看。”
说完,车窗摇了上去,车开向远方。
媛可内心在流泪,他今天都没在市中心,来郊区转转怎么还会遇到熟人?还偏偏遇到楮墨?完了,他在妖管局要没法做人了。
姬月在后视镜中看到快哭出来的媛可。
“你夸她,为什么她看起来很难过?”
“因为她谎报了性别,担心被批。”楮墨也在后视镜中看到媛可孤独的身影,她的眼睛一直望着车的方向。
“不,她在害怕,害怕你到处宣传她是变态。”姬月将座椅放平,躺在上面,“你是故意吓她的。”
楮墨手指向姬月的方向点了一下,一个粉色的小毛毯出现在姬月身上。
“她以为别人看不出来,小丫头过于自信了,年轻人要遭受一下社会的毒打。”
姬月将毛毯往上拉了拉,将脖子缩了进去,顺便将自己从酆都大帝那得到的消息告诉楮墨。
“先抓住九尾狐,然后去找后卿,我忍了他很久,巫族中的几位巫族,好几个都死在我手里,现在除了后卿,巫族也没有什么人了,看在盘古父神的面子上,一直想放过他,可惜他真的太过分了。”
姬月说完便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媛可站在原地,忍不住思考楮墨会不会给她处分,包里的手机突然诈尸,媛可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
“你在哪儿呢?最近有没有见到有莘衍那小子?”
打电话来的是戚藏,虽然她已经不是他的下属,但媛可资历太浅,认识的人又不多,妖籍部在本质上,是戚藏在管理。
只要戚藏打电话,媛可就有一种上司在催命的感觉。
“我在外面,没见过啊,怎么了?”媛可不自在的拉了拉裙子,总觉得戚藏能越过电话看到她的模样。
“这小子最近几天联系不上,听说是拿着工资跑去追女神了,可追女神也不能不接电话啊,齐天也不在,执行部没人管了。”戚藏拿着一份工资打三份工,也是气得牙疼。
他原本以为媛可和有莘衍都是年轻人没准有联系,可媛可也不知道,这小子究竟跑哪儿去了。
戚藏寻思得赶紧让齐天回来。
“那小子要是跟你联系,记得让他给我回个电话。”戚藏在电话里说道。
“哦,知道了。”媛可小声道。
戚藏险些听不清楚她嘟囔了个什么,不禁又开启了教育模式。
“大声点,说了多少遍了,别细声细语地跟个姑娘一样,你现在赶紧来妖管局,妖籍部有点事。”
媛可一万分地不想去,又不敢公然违抗,找借口道,“我在郊区呢,回不去。”
“去哪儿干嘛?发个地址过来,我派车去借你。”
媛可瞳孔震裂,那岂不是所有人都会知道?
“不!我有急事,去不了。”
“你的急事比妖籍部还急吗?你这妖籍部里的书,活过来了,现在正四处乱窜呢。”
从手机里,媛可隐约听到有人喊救书什么的,很是鸡飞狗跳,她想说,反正自己去了也帮不上忙,可戚藏说了一句发地址后,就匆匆挂了电话。
媛可站在郊区的公路边上,心情就跟被风吹起的裙子一样,哗啦作响。
楮墨的车在众多车流中,仿佛不存在一般,车的速度几乎是平地飞起的速度了,可所有人对这辆车视若无睹,车内却是十分平静,感受不到车速的变化。
追踪九尾狐的瘴气一路向西,楮墨一天一夜间横跨了两个省,直到到达三省交界处。
他望着眼前千年前的夏都城,踩下刹车。
“等我一会儿,我下车看看。”
这里是夏都城的正门口,当时的都城在外围都有一圈城墙,宽大的城门,足有四米高,城门紧闭,千年前的古城就这么冷不丁地出现在楮墨面前。
“人家邀请我们来,就一起进去嘛。”姬月也睡醒了,将毯子拿开,率先开了车门。
她站在城门前,城墙修缮地平整光滑,城门上喷了一层当时的保护膜,看起来闪着光亮,一切都是当年的模样。
她推开城门,耳边是行人熙熙攘攘、小贩叫卖的声音,城中的一切都鲜活地仿佛回到了千年前,她甚至能闻到千年前空气中清新的气味。
“是幻境?”楮墨站在姬月身后,眼前的一幕让他看不出破绽,仿佛这个城池是真实存在,他们才是突然闯入的虚假幻影。
“也可能是心结。”
姬月抬脚走进城池内,她望着四周的景色,和当年繁荣的夏都城一模一样。
楮墨在踏入城池的同时向后望去,停在原地的车已经消失,城池外是宽阔大道和千亩良田。
进入城中不久,便能看到几家买绢帛的店家,当时的绢帛是罕见的奢侈品,可夏都城中,却有不少店家在售卖。
挨着这些店家的是一些酒肆,夏人喜欢饮酒,在夏王朝几代君王的努力之下,小麦、粟、黍、豆等逐渐丰富起来,酸甜苦辣咸,五味皆备,酒文化逐渐兴起。
穿着绢帛,食用鲜食,在酌一杯酒,何其悠然。
路上行人之中,腰间挂着酒葫芦的十人之中便有五人,有老者牵着稚儿的手,将酒喂给孙子,小孙子一阵喊辣,老者开怀大笑。
夏朝占木德而成天下,尚青色,衣服以黑色为主,人们喜欢穿着宽松的衣服,看起来散漫悠闲。
少年少女你追我赶、嬉笑追逐,恩爱夫妻成双成对、并肩而立,各路商队在城中交易商谈。
姬月与楮墨站在夏都城街头,两人的服饰不知何时,变成了夏朝的常见服饰。
姬月是一身黑面红边的女子服饰,楮墨则是上衣下裳,上衣为黑色,下裳为明黄色,腰间还配把一把剑,是夏朝贵族男子常见的打扮。
“这是要做什么?奇迹暖暖吗?”姬月抬起双手,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倒是合身,她用手摸了一下头,果然发型也变了。
“真美。”楮墨有些痴迷地望着姬月这身黑色装扮,腰紧紧束着,宽大的衣袖随风扬起,发丝擦过红润的脸颊,潇洒中透露出几分十六七岁平凡女子的娇俏。
楮墨从来没把姬月和平凡两个字联系到过一起,应龙从来就不平凡,可此时的姬月就像是夏都城中普通的少女,在阳光明媚的日子里,溜到集市上玩耍。
“谢谢哦。”姬月放下双手,往城中溜达着走去,“你也很帅。”
楮墨跟在姬月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古道上。
千年前的阳光像是母亲的怀抱一样温暖,照在身上,暖洋洋地,从衣服穿透进心底,连心脏都被呵护着,惬意舒适,让人流连忘返。
楮墨一只手背在身后,姬月在多个店铺前驻足,手中时不时拿起店家的物品把玩,楮墨这套赠送的衣服还附带两个钱袋子,每次姬月拿起什么,他都会买下。
姬月站在一家买绢帛的商铺前,将一匹布展开,观察着其上的图案。
“喜欢就买下来。”楮墨又要打开钱袋,姬月伸手按住。
? 74、大池
“我又不做衣服, 不买。”她看着其上的图案,都是一些山川鸟兽,并无其他, “当时丝织品价格昂贵,寻常百姓是买不起的,且当时工艺落后, 这样精致的刺绣, 只能供给夏王朝的贵族们。”
姬月分析着一路走来的所见所闻。
“虽然主城区的布局和当年一致, 可细节却有不少漏洞, 首先,绢帛店太多,当时虽然繁盛, 却达不到这种程度, 店中的物品是供王孙贵族享用的规格,这些在当时是由官府直接管辖,不会对外售卖, 刚才擦肩而过的商队,是从北方来的,他们一行起码百余人, 可见有大规模交易, 对象也只可能是夏朝执政人, 外族入夏都城, 必然经过军队的核查,且全程会在监视之中。”
“所以,最近这里有盛会?”楮墨问道。
姬月放下布匹, 双手叉腰, 直视楮墨, 脸上带着些许不满,“我怀疑你心不在焉。”
楮墨心中想的是,难得的惬意时光与佳人共度,一时没跟上姬月的思维。
“没,我在听。”楮墨乖巧地收起钱袋,一副正在认真倾听的模样。
“如果是幻境的话,你专业对口,应该会很快发现破绽,但你来了之后,完全被勾着走,还无知无觉,所以,这里不是幻境,而是执念,要想离开,就要找到这是谁的执念,帮那人解开执念,这个城池才能消失。”
姬月再次望了一眼头顶明媚的阳光,太阳向西沉了一些,看来这里也是有日夜交替的,白天温和,到了晚上,那些令人千年都不能舍弃的执念没准会制造什么出来。
“好的,我懂了,现在杀向夏王宫。”楮墨手持佩剑,朝王宫方向转身。
一个执念制造的世界中,处处是制造执念的人的身影,这个人不会是贫民,所以这里会有大量不应该出现的东西,这个人有常识,但不多,他想制造一个繁荣的夏都城,在处理一些细节时,却是理所当然地自以为是。
“等等,我们现在相当于处在那个人的脑海里,在人的意识里,他本身是无敌的,你轻易动手,他会制造更强大的怪物来杀死入侵者,得疏通才行。”
姬月用手指敲敲楮墨的额头,“你怎么变笨了,为什么?”
楮墨恍惚之间,只觉得自己是某个闲散公子,和小青梅出门闲逛,对于自己真实的身份竟然有些记不清,他立刻集中精神,试图摆脱这种牵制。
“我恐怕被控制了,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楮墨有些意外,扰乱心智这种活,确实是魔族擅长的,且他本身很难被蛊惑,现在却是他受到影响,而姬月仍旧很清醒的模样。
“哦?那你觉得自己现在是谁?”姬月眼睛中充满惊奇,明亮的眼睛里倒映着楮墨的影子。
“庖正家的三儿子。”楮墨如实回答。
“哈哈哈,做饭的啊。”姬月忍不住一阵大笑,“看来大家都不喜欢这个,之前肯定是空位,你来了之后填补了庖正家三儿子的位置。”
“大家?我的身份不是这个执念人给安排的吗?”楮墨怀疑这个三儿子智商不高,连带着他智商都严重下滑了。
“我刚刚和那些店主交谈,发现他们思维清晰,对答如流,和真人差不多,刚才又经你提醒,我怀疑,这里不少人,跟我们一样,被引到这里之后,安排了某个身份,忘记了本来的自己,用过去人的身份活了下去。”
可这样一来,破解执念的危险系数就更高,若让那个有执念的人发了疯,拉着这里的人陪葬就难办了。
楮墨看着姬月思路如此清晰,颇为差异,他不禁问道,“伟大的应龙神君,为什么你不受到影响?”
楮墨怎么说,也是魔主,虽然不是正神,可实力不弱。
“那还用说,因为这里也有你的执念。”姬月用手指了一下楮墨心脏的位置,“我们虽然是被引进来的,可只有和这里有深刻联系的人才会如此畅通无阻地进来,执念困的是所有人,你越容易被控制,说明某种执念越深,而你的执念一定是与这座夏都城相关的。”
姬月神色轻松,可听她说话的楮墨脸色却有些苍白。
执念?楮墨立刻想到当年与姬月的替身、大夏国师的战役,他杀了国师,这是他痛恨自己的根源。
楮墨脑海中满是当年砍下国师头颅时的画面,身体微颤抖。
“你没事吧?”姬月看着楮墨越发苍白的脸,心想,这个庖正家的三儿子莫非还有什么不足之症?
她伸手去牵楮墨的手,楮墨的手掌太宽,她只能握住三根手指,不得已,伸出两只手握住。
当姬月握住他的手的刹那,楮墨脑海中那腥风血雨的画面才停止。
他立刻抱住姬月,声音沙哑。
“别放弃我,我会改,我一定会改。”
“噢噢,好,乖。”姬月再次拍他的后背,在楮墨处于悲情状态的时候,姬月却一牙疼的表情。
之前楮墨小的时候都没这么幼稚,为什么会越长越回去?值不值地就叫人哄。
姬月一脸木然地维持着拍打的节奏,手腕不动,只有手掌在动。
足足一炷香的时间,楮墨终于从悲伤的情绪中稳定下来,他几乎整个人都想趴在姬月身上,要不是个子太高,可能真要挂上去。
姬月双手踹在宽大的袖子里,任由楮墨一只手抱着她的胳膊,身体贴在她的后背上,一步步向夏都城走去。
她最近进二连三遇上不靠谱的对手,无奈之余,只能接受了现状,她现在只希望,当她破除执念的时候,楮墨不要拦着她就好。
姬月猜测,真正的执念大概率就在夏王宫了,只是会是谁呢?暴虐无道的夏桀,心有不甘的妺喜?亦或者某位重臣?
夏王宫门前有守卫军把手,姬月有些庆幸,楮墨这个身份,是“三正”和“六事之人”中的“三正”庖正的家人,这个身份是能够进入王宫的。
楮墨在守卫军面前扮演着庖正的三儿子,一番交流后,将其中一个钱袋子上交,才打通了进入王宫的通道。
像楮墨这样的家眷无事自然不能面见大夏王,可姬月就是来找夏桀的。
王宫里的路,她很熟,带着楮墨转了几个弯,就到了夏桀寻欢作乐的夜宫,这是他为了与妹喜等人日夜玩乐所建造的大池。
不错,是等人,夏桀贪婪好色,身边的美女数不胜数,世人都传,夏桀独宠妺喜,可姬月用两只眼睛看到,妺喜距离独宠两个字,还有一百多个女子。
这样一个男人,却让妺喜情根深种,她可真是眼瞎啊。
遥想夏朝的建立者大禹,一生为民,可传到夏桀这一代,已然是□□荒唐的暴君。
姬月撩起帷幔,走进夜宫,一位身着男子长袍,头上带着发冠、腰带佩剑的英挺身姿矗立在大池边上,听到动静,率先转过头来。
那是一张极为美丽的脸庞,皮肤白皙,吹弹可破,小小的尖下巴,一双上挑的媚眼,极有灵性,眼波流转,满是勾魂摄魄。
姬月一眼就认出了这位男子打扮的女人,正是妺喜。
妺喜的父亲是人族,母亲则是九尾灵狐。
姬月身体倾向身旁的楮墨,低声问道,“是她吗?九尾狐。”
楮墨当时只看到了一个残影,轮廓像是九尾灵狐,既没闻到气温,也没看到真实模样,仅有的线索并不足以让他判断出,是哪知九尾狐。
“说不知道会不会显得太没用?”楮墨低头回答。
姬月伸手拍了拍他的胸膛,“懂了。”
说完,便将楮墨推了出去。
楮墨被推到妺喜面前,妺喜目光犀利地望着他。
楮墨:“……”
“你是什么人?来干什么?”妺喜手扶上腰间佩剑,蹙眉望向眼前的陌生人,随时准备拔剑。
“我是庖正家的三儿子,来面见大王。”楮墨快速投入到角色中,微微弯下腰,语气谦卑。
“找大王做什么?”妺喜简直像是夏桀的护卫,所有面见夏桀的人,都要先过她这一关。
“我新得了一些绢帛,想献给大王。”楮墨找着借口,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妺喜的表情。
如果妺喜就是他见到的九尾狐,那么她应该能认出他才对。
“绢帛?拿来给我瞧瞧。”夏桀的声音从妺喜身后的池子中传来。
妺喜想要继续询问楮墨的身份,却碍于夏桀威严,侧身让开。
姬月轻咳一声,妺喜果然被吸引过来。
“你又是谁?”妺喜挑眉问道。
姬月很是吃惊,无论是曾经的妺喜,还是千年后,她都应该能认出姬月。
“你不知道我是谁?”姬月差异地指着自己,她这张脸,在夏王朝时期,就是通行证,更何况身为九尾狐的妺喜,认不出来才叫奇怪。
“我该知道?真是一群刁民,无缘无故闯夏王宫,胆大包天。”
姬月嘶了一声,剧情和她料想的不一样啊,如果妺喜就是引他们来的那只九尾狐,那么她该认出楮墨,如果妺喜不是,她应该认出姬月。
姬月用手揉了揉自己的脸,除了妺喜,夏王宫还有其他九尾狐?
“她是我的丫鬟,请她一起进来吧。”楮墨的声音在前方响起,只见楮墨回头望着她,眼神示意她,不要离他太远。
“一块进来。”夏桀的声音再度响起。
妺喜有些厌恶地盯着姬月,不甘地让开位置。
姬月走进大池,楮墨却突然挡在她面前,姬月的目光透过身前高大的身影,落在大池里白花花的一群肉/体上。
夏桀身边围着七八个妖艳美女,袒胸露乳,衣不蔽体,几人陶醉地仿佛喝了酒。
姬月心中暗讽了一句,玩的可真花,目光便从肉/体移到了脸上。
夏桀这张脸算得上英俊,隐约还能看出三分帝王威严,身上满是肌肉,桀这个人高大魁梧,体型健硕,力大无穷,算是一位猛男,可惜将一身暴戾之气压迫、残害百姓,终成大夏朝最后一代君王。
再看夏桀周围这几个女人,全部长着同一张脸,都是妺喜。
姬月目光收紧,回过头看向持剑而立的妺喜。
她背对着众人,像是在为夏桀站岗放哨,也或许,是不想看到大池中的一幕。
姬月轻轻叹了口气。
妺喜啊妺喜,这个千年前的夏都城,是否就是你造出来的呢。
楮墨正舌灿莲花地与夏桀描述在一个商队中看到的绢帛,图案之精美,世间罕见,可惜自己身无长物,买不起。
夏桀大手一挥,让楮墨拿着银两,无论如何,将绢帛买来。
楮墨收下侍从递过的钱财,恭敬道,“我第一次来王宫,这里处处珠宝玉石,大王能够允许我四处逛逛。”
“哦,去吧,我这里都是宝贝,你不到王宫,一辈子都没机会见到,好好看看,看完记得回来,我可是很久没见到新人了。”
夏桀说话时目光看似无意地落在妺喜身上,不知道一番话到底在说给谁听。
“您想见到新人还不容易,城中百姓都想一睹大王风采。”楮墨听出夏桀话中的异样,立刻提出建议,“不如召开盛会,王宫也好热闹热闹。”
“不必了,还是这里适合寡人。”夏桀收回目光,和身旁的美人嬉笑起来。
楮墨见到了夏王宫中最有嫌疑的两位,不打算轻易离开,继续找着话题。
“能否请王后陪我前往,我不认识路。”
这次夏桀没开口,不远处的妺喜终于忍不住开口。
“一个小小庖正家的公子,胆大包天敢让我作陪,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你是怎么进入王宫的?谁让你进来的?”
妺喜长身玉立,英姿飒爽,侧身望着楮墨,她目光坚定,相貌妖艳却无媚色。
“溜进来的,对王宫心驰神往,毕生心愿就是能够周游王宫,面见大王和王后。”
楮墨毫无心理负担地胡说八道。
“这是你想来就来的地方吗?”妺喜对于对于突然出现的楮墨和姬月,态度十分抗拒,言语之间,都是要将两人砍头的节奏。
反而是大池里的夏桀,从始至终从容淡定,看着楮墨与妺喜争执,仿佛在看一出戏剧。
“你们放开我,这是什么鬼地方?拍电视剧吗?有病吧,谁是启啊!”
一阵吵闹声从外面传来,妺喜脸色不虞,匆匆向外走去,姬月的目光扫到夏桀身上,这位末代君主仍旧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妺喜似乎要拦住那人,那是一个青年小伙子的声音,他嚷嚷着什么,就向里闯,手撩起帷幔,看到楮墨仿佛看到亲人一样,一脸怒气的脸上瞬间变成一脸委屈。
“楮局,我进人贩子堆了,这还是一群不正常的人贩子,搞什么角色扮演。”
原本在妖管局工作的有莘衍突然收到暗恋女神的短信,短信中,女神邀请他前往故乡共度盛宴,有莘衍请假条都没写,抓起双肩包就往车站跑。
有莘衍暗恋的女神是一位身高一七七,身材苗条,一头黑长直的大学校花,不止长得好看,还是他们系的学霸,常年系里第一,奖学金拿到手软,听说家里已经在安排出国了。
有莘衍想,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见到暗恋的女孩了。
沉浸在马上见到女神的兴奋和注定失去女神的悲伤中,有莘衍下了高铁,按照地址打车过来,一头雾水地看着这座千年古城。
他按着手机给女神发微信。
“我可能走错了,这好像是个影视基地。”
两秒钟后,手机震动。
“进来。”
有莘衍看着古城,心中生出一抹异样,却还是按照女神的指引,一步步走了进来。
刚进城没多久,他就被侍卫抓了起来,有莘衍以为是什么新奇玩意,没做反抗,跟身边的侍卫搭话。
“我找涂山苗苗,她在哪儿呢?”
“什么涂山苗苗?没听说过,我说公子,你就别瞎跑了,大王就你这一个儿子,出了事,我们担待不起啊。”
有莘衍和侍卫大哥一番争执,发现自己的身份是夏桀的儿子,母亲是个不知名的女人,据说生下他不久就去世了,夏桀独宠妺喜,对这个儿子视而不见,他算是王宫中的边缘人物,但碍于只有他这一个独苗,夏桀也不希望他死了,就这么整天无所事事地混日子。
有莘衍觉得他肯定是在做梦,从收到女神短信那一刻起就是在做梦。
涂山苗苗性格高冷,一心钻研学术研究,不是在实验室,就是在实验室的路上,怎么可能会突然邀请他参加什么盛宴。
有莘衍发现不对,撒腿就跑,逃了三次,被抓回来三次。
他此刻扒着楮墨的胳膊,仿佛见到了救星。
可这位救星眼神只犹豫了片刻,便将他推开,口中说道,“不认识。”
“别啊,大哥,楮局,我是有莘衍,你怎么回事。”有深意一脸焦灼,随后他将目光放到姬月身上,抬起一只手臂,就打算扑过来。
可姬月微微侧身,也含蓄地说了一声,“不认识。”
“疯了,都疯了。”有莘衍痛苦地双手抱头,蹲在大池旁边,他已经知道池子里那个就是他的便宜老爹,传说中的夏桀。
“你既然没事,就带几位客人去王宫走走。”便宜老爹开口道。
有莘衍幼时就没了亲爸,对“爹”这个职位没有什么忌惮,可夏桀是闻名历史的暴君,他抬起头,带着抗拒望了夏桀一眼,发现对方正看着他,四目相对,有莘衍竟然生出一种对方的人当时是他父亲的错觉。
“是,父亲。”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有莘衍吓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怎么当真扮演起儿子来了?
姬月此刻正费劲地捋着有莘衍和夏桀的关系,以有莘衍这个年纪,心结是不应该有的,那么最可能的就是血缘了。
有莘衍的母亲是有莘姓,父亲是巫族不死民。
大夏朝历来的统治者都是姒姓,人族。
等等,大禹的母亲是有莘氏,所以夏朝的统治者都是有莘血统,所以有莘衍。
姬月看向这位一脸要哭了的大男孩,心想有莘衍血统正宗的话,那应该算是夏朝的外戚?
有莘衍被夏桀打发出去,楮墨和姬月不得不跟着出来,有莘衍让身边的侍从都离开,走到一条四下无人的小道上,猛地转身,双手紧紧地薅住楮墨的衣服。
“楮局,你开玩笑的对吧,你肯定认识我。”
楮墨将有莘衍的手指一根根掰开。
“说说怎么进来的。”
有莘衍见到楮墨终于肯认他,感动地同时,之前的慌乱也随着楮墨的到来而被他暂时压制住了。
有莘衍将如何到达,以及自己的身份全部说了出来。
姬月对于他的到来有了血缘关系上的猜测,便没留意有莘衍故事中的另外一个人物,身边的楮墨却在听到涂山苗苗这个名字时,立刻警觉起来。
“你见到她没有?她在哪儿?”
“啊,你说苗苗吗,没有,肯定是有人假借苗苗的身份引我过来,她不在这儿。”
“涂山氏,大禹的妻子就是涂山氏,你那位同学,此刻应该就在城里。”楮墨指了指有莘衍的手机,“有她照片吗?”
有莘衍还真多,相册里,除了游戏截图就是女神照片,他还特地另建了一个文件夹,将涂山苗苗的照片全部保存在其中。
楮墨接过手机,看着高糊的画面,身体里那个庖正家三儿子的身份瞬间被压了下去。
“有一张清楚的吗?画面都能飞出屏幕了,不是背影就是侧面,全部是偷拍角度,没有一张正面照,你们之间连个合影都没有?”
楮墨举着手机,愤怒中满含着不可思议,不是说追了很久了吗?连张照片都没有?
“去她朋友圈找一张出来,我们得去找到她。”楮墨将手机仍给有莘衍。
有莘衍双手接过手机。
“她没有自拍,也不照相,我手机里这些都是偷偷拍下来的,别的地方更找不到照片。”
楮墨没办法,含恨将手机又拿了回来,尽力从这些模糊的照片中找出涂山苗苗的影子,他在翻看照片的时候,仍旧不忘姬月,目光几次落到她身上,关注她是否有任何不适。
“宝贝,你怎么对涂山苗苗毫不关心,她引有莘衍过来,又姓涂山,不应该是最可疑的人吗?”
“可疑啊,但是你都在查了,我要用自己的大脑想会别的。”姬月眯起眼睛,看向有莘衍,“你家里有族谱吗,祖上是不是有一个叫修己的女人。”
? 75、木偶
“没见过, 这人是我祖先吗?”有莘衍自己身世的传说都是从姬月这听到的,他从未听母亲提起过什么,家中更是没有什么族谱, 别说族谱,他家里没有任何古老的玩意,要是有的话, 他会马上卖了, 给他妈和他换一套好点的房子。
“你跟她一个姓, 总归有点关系, 让我们静待谜题解开的那一刻吧。”姬月在三人之中,显得尤为镇定,她偶尔会望一眼头顶的天空, 心中计算一下时辰。
夜晚是孤独的人最难熬的时候, 即使编织出了美好的梦境来欺骗自己,可总有寂寞的时候,夜深人静之下, 那些不愿面对的真相,会像猛兽一样,撕开这个虚假的面具。
楮墨用自带的大脑处理了多张高糊照片后, 终于再脑海中勉强拼凑出涂山苗苗的大致相貌。
九尾狐一族在人间的化身多用涂山姓氏, 当年大禹的妻子就是出自九尾灵狐一族, 末代君主夏桀的王后妺喜又是九尾狐混血, 夏王朝千百年来,都与九尾狐一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起于九尾灵狐,终于九尾灵狐。
如果有莘衍的身份是皇子, 那么涂山苗苗会不会是某位妃子?
“你结婚了吗?”楮墨手上继续查看着涂山苗苗仅有的资料。
“谁?我?肯定没有啊, 大学没毕业, 不对,主要是还没女朋友。”有莘衍越说越郁闷,这个骗子,假冒女神的身份把他骗过来,被他逮着了,一定打爆他的狗头。
“谁问你现实了,你现在的身份,有没有妃子、情侣什么的?”
没等有莘衍回答,姬月率先开口。
“不应该有,夏桀并没有后代,大夏朝后继无人,有莘衍这个身份是胡乱安插的,为什么要假造这么个身份,我猜测,有点含恨而终、力挽狂澜的意思。”
姬月不擅长排列一些亲属关系,有莘衍这个身份的推理过程,几乎耗尽了她的脑细胞。
“当大夏王朝没有继承人的时候,按照血缘,可以从母族过继一个过来,夏王朝有一半有莘氏的血统,从有莘氏过继一个过来,合情合理,只要有了合法的继承人,对于夏王朝来说,就如同重新拥有了希望,现实中没有实现,在这个千年古城的幻影中,总要奋力满足自己的愿望。”
楮墨的注意力在此时,终于从涂山氏上转移了过来。
他因为看到九尾狐,目标一直在妺喜身上,就算不是她,也应该是和九尾狐有关系的人,所以他的关注点是涂山苗苗。
而姬月的表现,却是暂时排除九尾狐,倾向于大夏王朝的直接统治者。
只有真正的统治者,才会弄出来一个王位继承人。
“是夏桀?”
“不好说,不能排除也不能确定,不过,涂山苗苗还是要注意一下,不如你们去找找她。”
有莘衍在听完姬月的解释后,犹如晴天霹雳,他后知后觉地询问。
“我们这是进了一个幻境?被人安排了身份?我们得按剧本演吗,不演会怎么样?惩罚是杀人吗,杀掉我们。”
说着还用双手勒住脖子,做出被人勒死的模样。
“你的猜测全对,所以在这里要小心一点哦。”姬月回答问题的同时,不忘吓唬有莘衍,“还可能会有各种异化的怪兽出现,年轻人要小心啊。”
有莘衍胆子不小,并没有被吓到,在接受完所有信息后,他的思路完全回到了正规。
“我女神,就是涂山苗苗也可能会骗进来了对吗?我要去找她!”
将涂山苗苗当作嫌疑人之一的楮墨面露疑惑盯着有莘衍。
“你不是被她的微信叫来的吗?怎么说,她也不该是被害人吧。”
有莘衍不允许任何人诋毁他的女神,当即顶撞上司。
“微信肯定是伪造的,冒充她的人发的,她没进来最好,如果进来了,肯定是被骗进来的。”
有莘衍执着又坚毅,深信女神绝对不会害人。
楮墨将手机还给他,嘴角带着一丝冷笑,“哦,那你快去找吧,万一她被骗进来正在等着你拯救呢。”
有莘衍接过手机就准备去英雄救美,只是他不知道美在哪儿。
“她会在哪儿呢?”有莘衍很没骨气地求教楮墨,“我虽然进来几天了,可是没见到过可疑的人,我差点就以为只有自己是穿越来的。”
“你觉得我知道她在哪儿?”楮墨的眉毛都快竖起来了,有莘衍是真的有勇无谋啊。
“大概嘛,推测,你说几个可疑的地方,我去跑腿。”有莘衍厚颜无耻地攀上楮墨的胳膊,他既没有强大的推理能力,也没好好学历史,实在不知道在历史上,大夏朝究竟发生过什么。
“去太庙看看,供奉列祖列宗的地方,或者去供奉神明的庙宇,如果她真的进来,不会是无名小卒,多半也是有某种身份。”
楮墨报出一个位置,有莘衍听到后一溜烟就跑了。
“你不去吗?”姬月问道。
楮墨举起一只手,替姬月挡住灼眼的烈日,他看着姬月耳边的碎发,一直烦乱的心逐渐平静下来。
“着急让我离开,要去私会谁?”
姬月赶人的手法不高明,极容易被看穿,而楮墨又偏偏不按照她的心意行事,不止如此,还要反问。
姬月深深叹了口气,“我本以为你会配合我。”
“这里危险,有可能会冒出怪兽,我害怕,不能和你分开。”楮墨加入了一点演技,表情显得有些委屈,仿佛真的害怕,和刚才训斥有莘衍的,简直不是一个人。
“我要去见妺喜。”姬月也掩饰,直接说了出来。
“见她?不是暂时排除她了吗?”在楮墨的记忆里,姬月和妺喜没多少交情,顶多见过一两面。
“就当时千年的故人见最后一面吧,这个城池消失后,妺喜也会消失,我有个问题要问她。”
楮墨最终还是被姬月赶走,去调查整个城池中有多少像他们一样被拉进来的活人,若是打起来,得保证这部分人的安全。
楮墨望着姬月离去的身影,总觉得这一幕曾经发生过,就是这个地点,这个时间。
他立刻用手指点了一下太阳穴,一道黑气没了进去。
妺喜仍旧守在大池边,仿佛一个武士,不少人以为妺喜相貌艳丽,就是个娇艳的性感美女,其实妺喜喜好男装,佩剑带冠,剑术能和夏桀过几招,会质问为什么一个男人能娶多个老婆,而一个女人不能嫁多个男人,学识渊博,杀伐果断,在夏桀沉默美色的时候,可代替夏桀上朝议事。
这样一个女人,本应该和夏桀背道而驰,姬月想不明白,是什么让她爱上了这个完全不符合标准的男人。
是什么,让她千年如一日地守在夏桀身旁,看着他与其他女人男欢女爱。
姬月站在层层帷帐之外,被风吹起的帷帐仿佛裂了个大口子,整个世界只剩下姬月、妺喜两人。
她们隔着几十米的距离,却仿佛隔着一个几个世纪。
妺喜的眼中看不出悲喜,她与姬月相视而立,彼此眼中都是说不清的情愫。
姬月抬起一只手,对妺喜招了招,没有任何声音,姬月遥远的身影仿佛是虚幻的。
妺喜侧头看向身后的夏桀,他沉浸在肉/体的享乐之中,对妺喜毫无察觉。
妺喜扶着佩剑,一步步向姬月走来,在距离一米的地方停下,而后对着姬月弯下腰肢。
“神君。”妺喜的声音干瘪而苦涩,仿佛见到了亲人,又仿佛遇到了索命的无常。
“我还以为你真的认不出我了。”姬月望着这个本该意气风发的女人,她历来优雅惯了,却在应龙面前失态,上次见应龙时,就是她最潦倒、颓废的时候,三步一跪,跪到应龙府山。
这次,她虽然保持住了外表的体面,可姬月却看到了她那满是伤疤的灵魂。
“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姬月想要最后一次成全她。
“您是来杀他的吗?”妺喜的嗓子几乎是沙哑状态,她喉咙发紧,肩膀紧张地收缩着。
千年前就该死去的人和城池,原本就不该存在于世间,包括妺喜,包括夏桀。
“这里存在多久了?”
妺喜脸色紧绷,姬月对她而言,就是一把索命的利剑,这把利剑此刻正悬挂在她的头顶,虽然恐惧,却不得不面对。
“很久,我和大王身死后,便失去意识,等再次睁开双眼,我们都回到了这里,仿佛从前一样,大王什么都不记得,每日饮酒作乐,其他人也仿佛失去记忆一样,我们日复一日地按照曾经的日子活着,我数不清多久了,可能几十年。”
“几十年,你们都没踏出过这座城池,就没人怀疑?”
“他们就像是木偶,没有思想,仿佛、仿佛一个个傀儡。”
“夏桀呢,他也是傀儡吗?”
妺喜脸色煞白,仿佛在用极大的力气稳定情绪,她用力咽下口水。
“是,他也是,记忆和状态停留在叛贼攻进夏都城之前,从不会考虑其他问题,每日只是享乐。”
“那你是怎么看上一个不思进取、贪图享乐的男人的?”
姬月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妺喜对一切看得明明白白,她知道夏桀的品行,却清楚地沉沦,她并没有受到蒙蔽,或者说夏桀在她面前根本不屑伪装,而她却一头栽了进去。
“我、喜欢一个人,不会在意这些。”妺喜低垂着头,她的目光落在地面上,没有焦点,只是无处安放。
姬月不自觉地皱起眉头,脸色严肃,带上几分威严,对妺喜的训斥,话到嘴边,马上就要宣之于口。
妺喜却出乎她的意料地再次回答了她的问题。
“我第一次见他,是在十三岁,当时他率领大军攻打有施氏,高坐于骏马之上,气吞山海的气势,天地之间无可比拟,我是九尾狐混血,不被九尾灵狐一族所接纳,从小长在人族中间,有施兵败求和,他们献出牛羊、马匹和女人,其中包括我。”
妺喜被九尾灵狐一族所排斥,母亲早亡,跟着有施氏长大,又因为她是不是冒出来的狐狸耳朵,而被人族厌恶。
她天生世运不济,没有继承九尾狐一族任何法力,生为半妖,也远不如其他半妖活得自在,她顶着有施氏的名号,没有享受富贵生活,反而被推出来做了献祭品。
十三岁的妺喜心中都是恨意,她恨自己的母亲为什么要和人族苟合,这让她无法修习妖术,她恨这个人族的父亲,没有保护任何人的能力,只能屈膝臣服,她更狠这个攻打有施氏的暴君,他杀了那么多族人,还要掠夺她的自由。
十三岁的妺喜并不懂得掩盖情绪,她发疯一样摔打着宫殿内所有物品,她不停地撕毁绢帛,甚至要一把火把宫殿烧了。
在大火燃起的那一天,妺喜被夏桀拎出即将坍塌的房屋。
妺喜被摔倒地上,她想,这个暴君一定会杀了她。
夏桀的身影仍旧比她高出一截,即使在妺喜成人后,她也没能超过夏桀的身高。
她看着熊熊烈火,心里扬起一股难得的痛快,她的人生仿佛是被撕碎了一般,毁灭那些看似美好的东西,将它们全部撕碎,她就能获得愉悦。
夏桀矗立在妺喜身侧,目光落在被烈火吞噬的宫殿上,脸上出现残忍又兴奋的快感,他想他终于遇到了同类。
这个总是摆着一张臭脸的女娃娃,有着和他一样的癖好。
隔日,夏桀派人送来大批绢帛,供妺喜玩乐,用玉石建造华贵的琼室,供妺喜享乐,看着她将百姓费尽心血制成的绢帛撕成碎片,看着她将珍宝玉石砸向地面。
妺喜和夏桀就像是两株缠绕在一起的毒藤,通过散发毒素获得快感,在这个过程中,妺喜爱上了这个能够给与她快乐的毒药。
她和所有人一样,只在这一件件事情中,看出独宠两个字,她以为这就是爱情,有个男人无条件地宠爱着她,即使她捅出天大的篓子,也没有一声训斥,他只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无声地为她拍手叫好。
可事实上,她也不过是夏桀用来取乐的工具,夏桀对她特殊,只是认为她的疯狂和他一样,一旦她变成正常人,就会和其他人别无二致。
“我开始上朝议事,看到大厦将倾,我试图改变,这引来大王的不满,□□、压迫,他不在乎是否会灭亡,我看不懂他。”
妺喜在很长一段时间把持了朝政,可她只是推到台前的执行者,下达命令那个人,始终是夏桀。
他在酒池肉林之中,操控着大夏朝。
姬月透过层层帷幔,看到远方的夏桀,他自始至终没有向这边看一眼。
复杂、癫狂的男人。
“去跟他道别吧,千年前就该安息了,徒留在世间,困于一隅之地,凭借执念强撑下来,未必能真心欢喜。”
妺喜安静地听完,似乎在听一场宣判,她在沉默良久之后,缓缓地点头。
大池四周的帷幔,在享乐时,是烘托氛围的暧昧道具,在灭亡时,是高悬的千尺白绫,昭示着这群享乐之人的终结。
姬月望着妺喜残缺不全、模模糊糊乱成一团的影子,可怜这个被命运裹挟而行的女人,气愤于她未选择反抗,而是同流合污。
妺喜不知对夏桀说了些什么,她占用的时间不长,很快便走了出来。
她行色匆匆,眼中透露着绝望,不是对于死亡的绝望,而是临死之前,也没有得到心爱之人特殊的关爱。
姬月不能冒然杀害古城中的人,可如果是对方情愿的话,对这座城池的影响会降到最低。
她与妺喜行至一处偏僻之地,准备给她个痛快,金斧黄钺握在手中,其上密密麻麻数不清的名字,很快,就会多一个妺喜。
金斧黄钺高高扬起,在炙热的阳光下,发出刺眼的光芒,让人不可直视。
妺喜闭上双眼,等候着末日终结。
金斧黄钺落到妺喜脖颈之上,下一刻就要砍断她纤细的脖子。
妺喜的后颈上,突如其来隆起一个大包,像是长了一个瘤子,瘤子增长速度极快,顷刻间变成一只粗糙的兽手。
姬月困惑之余,手里利刃毫不犹豫地切向那只手。
阳光下,妺喜的影子逐渐被一个虎身长毛的怪物所取代。
“梼杌?”
姬月的金斧黄钺被梼杌的虎爪挡了下来。
梼杌向后窜去,拉开危险距离,拱起身子,前爪匍匐在地,做出攻击姿势。
梼杌在四大凶兽中最没有存在感,比起饕餮的知名度,简直是差了几个数量级,又楞又憨,不像混沌一心作恶,也不像穷奇是个墙头草,在各大战役之中,梼杌杀敌无数,祸害过的人族数以千计,可就是没什么记忆点,以至于姬月常常把他给忘了。
那么问题来了,一向神隐的梼杌,为什么会附身在妺喜身上?
“梼杌兄弟,你怎么在哪儿?”姬月将金斧黄钺收回,目光在梼杌身上巡视,无论如何,她也无法将半妖九尾狐和凶兽梼杌联系在一起。
梼杌呲着牙,露出一排狰狞的牙齿,对姬月发出警告的怒吼。
“呦呵,还不会说话呢?这都多少年呢,还是个哑巴。”姬月从前就没见梼杌说过话,只以为是他这只兽高冷,不屑于与她交流。
就在姬月以为对方是会兽语时,梼杌说了句人话。
“你不能杀妺喜。”
“嗯?你说不能就不能……还是有什么隐情,说出来听听。”姬月硬生生拐了个弯,这里不是现实世界,得耐心。
“妺喜的身体里背负她自己以及整个夏都城惨死冤魂的戾气,她的状态比你想象的不稳定得多,千年古城拔地而起,她是城池的所有者,可以控制城池中的一切,外表的平静只是假象,一旦刺激到她,城池中的一切都会被她吞噬,你和我都逃不出去。”
姬月没想到梼杌不但会说话,语言表达能力还不错,这么长串的句子,说完不带喘气。、
“妺喜告诉我,她并不知道这座城是怎么来的。”姬月眼眸中倒映着梼杌的身影,“你知道的倒是挺详细,听起来你也是被困在这里,可是你在妺喜的身/体里,你不觉得奇怪了点。”
梼杌一直保持着伏击姿势,双眼紧盯着姬月。
“她是半妖,没有强大的妖力,她设下圈套,将我吞下才有了维持这座城池的能力。”
“我还真有点相信你说的了。”姬月慢吞吞地踱步走向梼杌。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姬月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他了。
“既然她依靠你而存活,那么你死了,她不是好对付多了吗?”
金斧黄钺随着姬月的声音,破空而来,梼杌的虎皮对上锋利的斧刃还是逊色了些,金斧黄钺在梼杌背部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扑哧扑哧往外冒。
“果然是垫底啊。”
姬月站在三步外,灵巧地操纵着金斧黄钺,每一击,都准确地砍在梼杌的薄弱处。
不过片刻,梼杌身上便鲜血淋淋。
“应龙!你也想死在里面吗?”梼杌狂怒,再次后退,地上滑出一道血迹。
“只要你死了,妺喜死了,这个城池就会消失,我就会出去,说起来,我还有些意外,这个城池真是她建造的?亏我还怀疑夏桀。”姬月勾唇笑了笑,“谢谢你啊,告诉我这个秘密,这是你兽生中做的最大一件好事了。”
梼杌看着这个笑容,只觉得恐怖,他原本以为应龙不会轻举妄动,可事实却是,她要杀他。
“你那么有信心你能逃得出去?妺喜发起疯来,会屠城,会把所有进入城池的人杀了。”
“都快死了,就别操那么多的心了。”
究竟是妺喜吞了梼杌,还是梼杌躲在妺喜身体里,尚未可知,即便梼杌说的是真的,他死后,妺喜会因为危机来临而发狂,姬月也有握把稳住妺喜。
这个城池之中,有她在乎的人,夏桀。
金斧黄钺又大了一圈,梼杌仿佛是被追着跑的丧家之犬,他无头苍蝇似的四处乱窜,可斧刃还是密密麻麻追来。
梼杌终于发出一阵嘶吼,体型爆增,几乎要压倒半个夏王宫。
一头凶兽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城中。
姬月见状也不再客气,原地变身,化身成龙冲了上去。
正在城中排查是否还有人被困进来的楮墨,向夏王宫的方向望了一眼,什么都没有。
蓝天白云之下的王宫,古朴地仿佛一张油画。
他回过头,继续盘问眼前的妇人,“姓涂山?”
? 76、被困
楮墨一路排查过来, 共有七个人记忆混乱,说话间会冒出现代词汇,他将人都关进了一家卖布匹的铺子里, 这位妇人是来买儿子结婚用的新布料的,被楮墨堵在了店里。
“涂山柳,柳树的柳?”楮墨咂摸着这个既不古代又不现代的名字, 在几轮的盘问下, 老妇人的表现完完全全就是个古人的样子。
可楮墨望着她挺直的脊背, 怎么都不像五十岁的模样。
涂山柳头发花白, 脸上褶皱不多,依稀能看出年轻时候是个美人胚子,身材挺阔, 让人看到后, 会不自觉地感概一声美人在骨不在皮。
“你不是涂山苗苗吧。”楮墨端详着涂山柳,他脑海中描绘出的涂山苗苗长相和涂山柳完全不重合。
“自然不是,不过, 你说的这个人,我知道。”涂山柳眼中满是欣喜,手指抚摸着一匹绢帛, “是我儿媳妇, 你看这块黑色的怎么样, 我得帮她们做一套喜服。”
楮墨的铁索被他捏在了手里, 眼中带着冷意,审视着这名妇人。
“什么时候成亲,我去喝一杯喜酒。”
“今晚。”
“今晚办喜事, 这会儿还没做衣服, 你这谎话真是漏洞百出。”楮墨身上冷意逐渐显露, 四周的空气都凝固了,可涂山柳却无知无觉。
“这也不能怪我,人来的太慢,儿子和儿媳妇这么多年才回家,我没能提前准备,今晚又是良辰吉日不能错过,实在没时间,就让他们穿便服吧。”
涂山柳就跟在自己家中一样,用尺子量出尺寸,拿着刀剪,将布料裁了下来。
有莘衍和涂山苗苗被这老太婆抓走了?就为了成亲?催婚催到千年后吗?
“你不如早点回家看儿子儿媳妇吧,我猜你活不过今晚。”楮墨将铁索收了回去,“走吧,我送你一程。”
“好啊,回家,衣服什么的也重要,人到了就好。”
涂山柳将剪下来的绢帛包好,跨在胳膊上,步调不紧不慢,姿态优雅。
“有莘衍是夏桀的儿子,他的母亲已经死了,你口中的儿子和你没什么血缘关系吧。”
楮墨不远不近地跟着,对于这位老妇人的身份仍旧没有头绪。
“他才不是那个混蛋的儿子,夏桀那个神经病怎么配和我的阿衍相提并论。”涂山柳提到夏桀时的嘲讽不似掺假,仿佛这个人就不该存在。
“他不配做大夏的王,在祭祀之时,大祭司很早就预言了大夏的危机,可这个疯子,在知道预言的情况下,非但没有悔改,反而在加速大夏的灭亡,每一桩大祭司阻止他做的事,他都无视阻拦,他就是个疯子。”
涂山柳对夏桀的不满,能说上三天三夜,楮墨从她的大篇幅斥责中,提取精华信息。
涂山柳对夏桀非常了解,可以没有任何负担地指责夏桀,而且她关心的是大夏朝。
楮墨在这个时候,脑海中闪过姬月提起的一个名字。
修己。
楮墨快被带进了一家别院,房间不大,是一座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家住宅,不过此处张灯结彩,确实是要过喜事的模样。
家中有三个佣人,里里外外好不忙活。
涂山柳请楮墨进来喝茶,自己则去操持儿子的结婚事宜。
楮墨看了一眼茶叶,没有动,起身去寻找有莘衍。
这里一共两处房子,前排的招待客人的客厅,楮墨进来时,观察了四周是情况,没有有莘衍的影子。
他绕到后排,左侧一件房门紧闭,还上着锁。
楮墨挑眉,这未免太明显了。
几条黑线从他指尖飘出,没入了锁眼中,片刻后啪嚓一声,铜锁打开。
有莘衍双目紧闭地躺在地上,双手握成拳头垂在身侧,人在昏迷,手背却暴起青筋,正在用力挣扎着,他死死咬着牙,一口白牙险些被他咬碎。
楮墨皱眉望着有莘衍,散出几道黑气,钻进他的太阳穴,通过魔气,看看有莘衍脑子里在经历什么天人交战,怎么把他拉出来。
在有莘衍的世界中,他此时正在作战,他身穿铠甲,满身污血,脚下是累累白骨,手上一柄长剑,一剑捅穿了对面人的脑袋,那人的半个脑袋顺着切面滑了下来,滚落到他脚边。
四周狂风呼啸,哀怨四起,震得人耳朵发麻,长久地折磨中,听力几乎失灵,可手中的剑没有一刻钟停下,不断地有人涌上来。
这些人像是和他有着血海深仇,宁愿不要命,也要往他身上扎上一刀。
他的大腿、胸前被剜了无数个窟窿,肆虐的狂风化作利刃,在窟窿上割肉补刀,钝痛直达心底,可恨的是,如此的痛苦却没把人痛晕,大脑反而更加清醒,能够清晰地意识到,刚才的那把刀,扎到了哪儿里。
有莘衍将挡在他面前的东西全部砍掉,他走过的地方,仿佛是尸体铺筑而成的道路,当他终于把最后一个挡路者杀掉后,身穿白袍的老者手持权杖站在大地上。
国师!姬月!
楮墨瞳孔震裂,他时常要压制身体中庖正家白痴小公子的身份,又要分神注意房间外的动静,此时,在有莘衍的灵魂深处看到这一幕,已经不存在的心脏仿佛重新回来了一样,腾腾跳个不停,快要从他的嗓子中跳出来了。
“不行!”
楮墨立刻阻止有莘衍的行动,当他伸出手时,发现出去的是有莘衍的手。
不对,这根本不是有莘衍,是他自己,是千年前的盛琰。
楮墨不断地和千年前的盛琰争夺着身体的控制权,一只手举剑直指国师头颅,另一只手却拼命扣住那是手的手腕,手腕处被抠破,肉裂开细小的缝隙,楮墨的手指掐进肉里,企图让疼痛阻止自己的行为。
可这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那把剑并没有因为千年后楮墨的抵挡而放下。
大夏国师的头颅滚落到脚边,嗜血的盛琰侧目看了一眼头颅,转身离开。
楮墨的视线被迫跟随着他,接下来他会遇到一个老妇人,得知国师就是应龙。
当年那位妇人穿着老百姓的衣服,混迹在人群之中,这些人都是夏都城的国民,是最不希望都城被攻破的一批人,他们誓死捍卫大夏王,视闯入都城的侵略者为洪水猛兽。
那妇人站在人群之中高喊,“魔头,你敢杀应龙神!你这个魔头!”
盛琰总是格外关注有关应龙神的一切,这个声音虽然用尽了最大力气,但在疯狂的人群之中并不突出。
他用手臂擦了一把脸上的血,盛琰双目赤红,带着杀戮之后残留的癫狂,眼中看待万物仿佛是在看什么垃圾,他冰冷的眼中在告诉着世人,他不在乎任何人的生命,除了她。
盛琰拖着重剑,剑尖在地上擦出一路小火花,他人高马大,一步步向这群亡国遗民走来,就像是一座巨大的黑山,压了过来,原本喧闹的人群竟变得鸦雀无声。
“你这个幽冥都冒出来的怪物,你杀了应龙!”妇人声嘶力竭,在寂静之中尤为突出。
重剑在地面上转了个方向,指向这群没有跟上出逃队伍的百姓,几道火光闪过,乌压压的人群倒下了一大片,那妇人被砍去了双腿,双手撑在地上,呜咽地再次呐喊。
“妺喜请应龙神前来助阵,她化身国师,你竟然敢杀了她,她可是神啊!”
老妇人的双眼汩汩地冒出鲜血,盛琰脸色骤变,拎起重剑跨上马背前去寻找国师遗体。
在尸堆之中,楮墨抱起应龙的尸体,她的尸体格外僵硬,像是死了许久,在冰柜冻过,刚刚拿出来一样,脸和皮肤已经是浅青色,血管紧缩在皮肤里,他看着毫无生命迹象的应龙。
仰天发出阵阵嘶吼。
盛琰抱着应龙的身体,身体不停地发抖,不管他说什么,多少次呼唤应龙的名字,都得不到回应。
夏朝算什么,成汤算什么,王朝更迭,谁做人皇,他一点都不在乎,他只是要站在应龙神身边,如果连神都没了,他的存在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时光流转,盛琰抱着应龙的尸体,走了十几座神山,他跪下请求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明施救,可没有一个做得到。
有些震惊于应龙神之死,有些在慈悲的面容之后露出一张惊喜的笑脸。
盛琰无暇顾及他们究竟是抱着怎样的一副心态看待应龙之死,他只想把应龙救回来。
应龙身上布满黑色瘴气,盛琰以此来延缓应龙尸体腐烂的速度,或许,先将应龙放在又幽冥都的冰棺之中,再去寻求解救之法。
盛琰准备返回幽冥都,却在路上受到阻挠。
那人的形态超出了盛琰的认知,他就像是几条线构成,在阳光之下又能隐约反射出依稀可见的轮廓,他并不是一个薄片,而是一个有体积的生物,又几乎是和周围的空气融为一体。
一张方正的脸,但只有边缘,没有五官,衣服的边缘可画了几根线。
像是简笔画,但人物是立体的。
“真是乱糟糟的,让长辈操碎了心。”他有着一副好嗓子,按照现在的叫法,是典型的低音炮,说出话来,饱含情谊,只是声音,就能给人以力量,“我给你指一条明路,省得你兜圈子。”
九州大陆上,各类奇形怪状的东西,盛琰都见过,可眼前的生物还是超出了他的认知。
他不属于任何一族,不是人,不是魔,不是妖,盛琰甚至怀疑,他不是生灵。
“我能告诉你,谁能救她。”空中出现两条线,是他伸出手指,意味不明地指了指盛琰心脏的位置,又说道,“但你不能告诉任何人,我见过你,我这人喜欢做好事不留名。”
“就是白泽,那小东西什么都知道,他会告诉你怎么做。”这位平白无故出现的人,在说完话又平白无故消失。
盛琰没有时间去追认他的来历,带着应龙的尸体,立刻去了白泽洞。
接下来,便是威逼白泽,复活应龙的办法,白泽支支吾吾说了要用他的心脏,盛琰伸出五指,挖出心来。
白泽脸上表情奇怪,尤其在看到应龙尸体时的表现,和其他神明完全不同,既不震惊,也不担忧,而是一种顺势而为。
“能再活一千年,延续一千年的寿命。”白泽嘟嘟囔囔地说着。
盛琰当时的要求不高,先救活,只要活过来,他将来再给她续命。
白泽说需要搭配特殊的药材,而且这么一大颗心脏,应龙也没办法一口咽下去,需要捣碎,于是便那些心脏走了出去。
盛琰隐约听到白泽小声抱怨着什么。
“机关算尽,就这么帮闺女逃过天劫,还得是别人心甘情愿奉上,锅也让别人背,谁也没您深谋远虑啊。”
白泽由于有预知一切的能力,经常胡言乱语,乍一看,就跟常见的半疯子神棍一样,而且他语速极快,又含糊不清,盛琰只听到,机关、天劫、奉上几个字,他的精力不在白泽身上,也就没注意他究竟在说些什么。
楮墨和盛琰几乎已经融为一体,之前他隐约在另外一个视角,看的是自己的过往,不知道什么时候,楮墨的视角已经由看客变成了主角,他跪在地上,前方是应龙那已经出现尸斑的身体。
撕心裂肺,身上每一条神经都经受着酷刑,这种痛苦甚至无法宣之于口。
盛琰的大脑大部分时间已经停止了思考,活像一具行尸走肉。
而楮墨差一点就要忘记,这是曾经的自己。
这是发生过的事,这具尸体根本就不是应龙。
楮墨的魂魄险些被这条想法震出身体,脑袋里几条粗大的神经突突突地跳个没玩,似乎在竭力阻止他想下去。
楮墨猛地掐住指尖,十指连心,刺痛感让他瞬间清醒。
他不是千年前的他。
国师是应龙放出的傀儡,凤凰特意化成应龙的模样,假死报复他,神秘人暗中设计地让他掏出魔心,那么魔心究竟在哪儿。
楮墨的手指凶狠地扣着地面,他的血不像其他生灵,是新鲜的红色,而是黑中带红,和黑泥土混在一起时,几乎分辨不出这是血。
楮墨自从恢复记忆后,自以为记起了所有的事,可这件事却一直每想明白,直到现在。
当年的事,这个神秘人,阴错阳差将魔心给了应龙。
楮墨脑海中出现所有和此时有关的片段,不断拼凑这个事件的始末。
就连在小世界中,后卿提到的话都回忆起来。
“以命换命,魔主这种生物,虽然罪大恶极,命却出奇地长,一息尚存便可永生,你挖出自己的心脏,作为药引给应龙服下。”
从后卿这段话里可以看得出来,他们并不知道,当时假死的是凤凰,所以在第一层中。
应龙化身国师,被杀后,盛琰取魔心救人。
可在周冶事件之后发现,国师是傀儡,傀儡死了只会化成朽木,不会因为服下魔心而复活。
不死民中的地下宫殿,楮墨才想起凤凰多次化身应龙假死,那么那一次,能做到天衣无缝的,除了凤凰再无他人,若是凤凰服下魔心,她就没那么容易死了,最起码,在她死亡之时,楮墨能闻到魔心的气味。
而在千年古城之中,楮墨顺着回忆,记起了曾经没有注意过的细节,神秘人和白泽。
等等,他为什么要考虑魔心的去向?
在这个古城之中,他的所有想法都会被古城的所有者探知,在此之前他一直尽量减少与古城无关的思考,而现在他想起这些。
它想知道,魔心在哪儿!
楮墨挣扎地站起来,跌跌撞撞走出白泽洞,想要奋力从这具身体中挣脱出去,可他就是盛琰,根本就无法离开。
楮墨的拳头砸向冰冷的石洞。
他被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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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犯了天劫还活了一千年,原来魔心就在应龙体内。”九婴将古城中的信息呈报给后卿,“也难怪一位正神天天怕冷,原来是有颗魔物的心脏。”
上次无支祁失败,九婴胸口就憋着一口恶气,今天终于扳倒了楮墨,此时痛快极了。
“修己这座千年古城最能困住人,凡是进去的,没一个活着出来,反正也查出了魔心的下落,下一步是不是该让魔主盛琰重出江湖了。”
九婴几乎是摩拳擦掌,他辛苦多年,终于看到了胜利。
修己,有莘氏,名志,是大禹的母亲,孙子启创立大夏朝,历经十七任君王,亡于夏桀。
这世上,母亲对儿子的爱是最执着的,执着到生出魔来,她原本不过是个平凡的女人,生老病死过完一生。
意外发生在,她的儿子和孙子。
大禹为国为民,一代圣人,启野心勃勃,建立夏朝,从此进入“家天下”,以一人号令天下,好在他治国有方,开创了文明,建立宗庙,供奉祖先,而修己也享受着后辈的供奉。
她原本应该消失,但修己放心不下子子孙孙,她住在宗庙中,日复一日看着来祭拜的后辈们,一恍惚,就到了夏桀。
她入魔是在都城被毁那天,在她眼中,有强盗来抢她孩子的东西,修己游荡在都城之中,看到她所有的后辈都被杀了,除了夏桀。
她以游魂状态追了出去,等她找到时,连夏桀也变成了一具尸体。
修己不能接受她所有的子孙都离她而去,悲恸到极致,她竟然生出力气,将夏桀和妺喜带回了破败的夏都城,她守着他们的尸体,日复一日,在无尽的等待中,与千年古城融为一体。
而后卿在发现这座古城后,与修己进行了一笔交易。
与其守着再也回不来的人,不如找到新的继承者,重建大夏。
后卿承诺帮修己找人,而修己需要拿出诚意,让后卿看到她城池中的秘密。
那是的修己并不强大,她勉强能让夏桀活动起来,却没有思想,后卿看重这座活城池,不辞辛苦给修己带来各种补品,那些不听话含冤而死的人,背叛巫族凌迟处死的叛徒,甚至不肯归顺后卿的各路妖精,都被统统扔进来,填这座古城了。
那些妖怪中,梼杌被扔进去的时间并不断,可这头凶兽,最大的特点就是倔,死倔死倔的,修己一直没能消化,反而被梼杌抓住机会,和妺喜融在一起,时不时借着妺喜的身份,吞一两个小妖。
修己救妺喜回来不过是顺手,在她眼中,即使死,她的孩子也得有陪葬的,墓室之中,妺喜得陪着,像生前一样,伺候着。
修己时不时想杀了这个狐狸精,在夏桀恢复神智后,他就不需要陪葬品了,这个红颜祸水,应该被处死,每当修己要动手时,夏桀冷冰冰眼神就会扫过来,让她感到,夏桀能看到她,他在无声地制止她。
修己虽然痛恨这个孩子,嘴上骂他是神经病,却不能杀他,谁让他是她唯一的指望呢。
难道他看不出来,自己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自己辛辛苦苦?复活了整座城池,自己变成了砖瓦,路上的野草,悬在天上的日头,变成了一座冷冰冰的城,为的不就是大夏吗?
“取出应龙体内的魔心,杀了应龙,盛琰挣脱遽魂大阵,冲出幽冥都,压在其上的地府第一个遭殃,届时轮回台被毁,轮回消失,后土大帝重临世间,我们的伟业就要完成了。”
巫族的大能就要回来了!他们做的一切终于有了回报。
后卿手上戴着一个草编的戒指,是安若亲手给他戴上的,以前的后土也常会编一些小玩意,心灵手巧,安若看到后卿的戒指盒里有一枚珍藏的草戒指,按着那枚戒指的模样,从新编了一个给他。
后卿此时的心思,完全不在戒指上,他的眼中终于有了光芒,脸笑容都显得真挚了。
“是啊,后土就要回来了。”
他前面是一个屏幕,屏幕连接着修己的大脑,能够展示她最想呈现的画面,修己早已经和古城融为一体,没有真正的身躯,可只要她还存在于大地上,土之大巫的后卿就能够和她取得联系。
“毛犊让应龙多活了一千年,他的心愿已了,是时候让应龙神放下重任,休息了。”
后卿目光灼灼地盯着屏幕,梼杌有修己正和应龙打得难舍难分,最近苏醒的巫族前辈正在融入古城,蚩尤、夸父,包括曾经为黄帝效力,变身旱魃后被抛弃的女魃,在外面他们可能赢不了应龙,可是在这座城里,在修己的身体里,应龙必输无疑。
? 77、重生
后卿从前也想杀了应龙, 可是又看重她这副身体,这就提高了杀人难度,需要应龙半死不活, 可他现在找到了更合适的身体,祝柔,啊, 应该叫思士, 形态百变的女魔, 身体素质远高于普通人, 而且能够变成后土的模样,等后土想来,却发现自己盯着应龙的脸, 估计会很恶心。
现在不同了, 有更合适的躯体。
思士的躯体,盛琰的心脏,万事俱备, 只等应龙的死期。
“穷奇正在劫杀饕餮,齐天追着我们留下的线索,四处寻找苏嫣的断尾, 妖管局里, 蚩尤去逛了一圈, 引得关在牢底的束臣狂性大发, 把妖管局撞地书倒了一地,届时地府出事,谁也赶不过去。”
九婴跟随后卿多年, 一直知道他的主子心机深沉, 可看到他今日的布局, 还是有种说不出来的震撼。
他几乎把每个人都算计到了,白无常被抓后,在路上就被巫族养的狼狗撕碎吞了下去,一点线索没留,地府至今没查到后卿头上,思士自以为瞒天过海,却不知道一切都在他眼皮子地下。
提到思士,九婴的心往下沉了沉,他按照后卿的指示去接近她,思士外表嚣张,内心缺爱,张牙舞爪的背后是一个极容易被摸透的灵魂。
思士此次前来,知情者只有楮墨和朱厌,楮墨不用说了,朱厌经过多年磨砺,已经成了一个肚大腰圆,快走几步就会大喘气的中年老男人。
这所有的消息,对于后卿来说,都是好消息,除去鸡飞狗跳的妖管局,魔族也没有能打的了,胜利的天枰终于偏向了巫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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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龙的利爪将梼杌分成了几瓣,头和四肢全部卸下来,零零散散丢到地上,她扬起龙首,望着三个熟悉的身影。
她的目光掠过蚩尤、夸父,落到女魃身上。
“你和他们一起?”
龙身时的应龙,声音犹如洪钟,能够穿透大地,她的质问仿佛巨浪,砸向女魃。
女魃全身裹着红布,她赤着双脚,炽热沿着双脚散发到地面,她所在的位置,连土都被煮熟了。
“我为了帮他,变成这样,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他将我赶到天涯海角,这天地之间都容不下一个我。”
女魃脸上爬着几条粗大的疤痕,是当年驭火驱逐敌军时所留,她原本就不貌美,这些疤痕更是毁了她,女魃期期艾艾,心中怨恨,她后悔,如果可以选择,她绝不会为了黄帝,变成妖魔,即使那个人是她的父亲。
“我的棺椁埋在荒漠之中多年,与你为伴。”
女魃苦涩一笑,“荒无人烟,只有无情的沙子,您不觉得太孤单吗?”
“你想来人群之中生活也不是什么难事,我来想想办法,你如今能从死地回来,获得重活一世的机会,要把握住,你身旁这两位被我所杀,算是死敌,今日一战在所难免,可你,我希望你能珍惜自己的性命。”
“应龙神好大的口气啊,和当年一样,自视甚高。”夸父手臂上缠着两条蛇,青蛇缠在右手,黄蛇缠在左手,两条蛇吐出芯子,发出嘶嘶的威吓声。
应龙冷哼一声,带着嘲讽开口。
“昔日手下败将还敢到我面前来,这么快就想再死一次?”应龙龙首下垂,盯着手下败将,“我能杀你们一次,就能杀第二次,在杀你们之前,我要知道,谁派你们来的?”
蚩尤在在三人之中最为沉着。
“后卿,他帮我们复活,我们帮他杀人。”
这个答案在应龙的意料之内,不过,他竟然能复活死人?这是什么逆天邪术?
“为了后土?”
“不知。”
“好,不知就不知吧,我自己去问他。”
应龙的龙爪上泛着金光,猛一看像是黄金铸成,却比黄金坚硬地多,她展开双翅,向蚩尤、夸父俯冲过去。
应龙企图将两人用利爪按在地上,可当她靠近时,两人身形猛增,瞬间变得和她一样大小,应龙半路改变策略,主攻蚩尤一人,她以利爪为刃,企图划破蚩尤的喉咙,可当龙爪碰到蚩尤的皮肤时,仿佛撞到了铜墙铁壁,又仿佛能够融化一切烈焰。
龙爪被磨得见了肉,就像是刃的指甲,差点被磨光。
应龙嘶了一声,向后略去。
耳边传来夸父的笑声从后方出来,应龙听到两道细微的嘶嘶声,一左一右由后方扑了过来,她再次转变方向,向天空飞去,可头顶上,浑身火焰的女魃等待多时。
应龙花了不到一秒的时间,冲向了头顶,同时天降暴雨,雨点像是坠了秤砣一样能将地面砸出坑来。
可尽管如此,也没有浇灭女魃身上的烈焰。
女魃筑起一道火墙,封住应龙去路,她只能硬闯,应龙被炙热的烈焰包裹,这火能燃烧万物,且仍旧带着融化一切的气势,应龙感到,她的龙鳞已经被烧毁!
应龙全身着火,咬着牙冲过火墙,没有耽搁,又施法降雨,企图将这身火焰浇灭。
她用上了全力,雨水大得跟枪子一样,密度跟汞似的,砸到火焰上,一点反应没有。
此时的她,就像是烧烤架上的肉,马上就被烤熟了。
应龙短暂地想,得了,通体留疤都算轻的,能活命就不错了。
她从火墙中重出,秉承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准则,向夏桀的方向夺去。
原本应该在大池中巫山云雨的夏桀穿戴好衣服,腰间佩了一把剑,往应龙的方向走来。
她没烧坏的眼睛看到,这身打扮和妺喜完全就是情侣装,而夏桀确实也和传说中一样,身材高大,有帝王之象。
应龙边冲边缩小体型,等到了夏桀跟前,已经变成拇指粗细,她灵巧地攀上夏桀的脖子,原本怎么都灭不了的火,瞬间熄灭了。
果然是这样。
应龙心想暗道,还是因为城池的原因。
“妺喜呢?”夏桀没将阻止应龙,目光看向三位不速之客。
“你不知道?她向你道别了吧。”
夏桀的双眸像一双狼的眼睛,什么时候都带着凶狠,唯独此时,掺杂着复杂的情绪。
“我想让她解脱,可又舍不得,没了妺喜,这里就是地狱。”
应龙作为大夏朝最敬重的神明,在夏灭亡之际,就应该和当时君王有一次敞开心扉的对话,可惜当时,夏桀在最后时期选择逃亡,并没有去宗庙之中摆件应龙,神明与君王的对话,就这么推迟了一千年。
“□□虐民,人间不是地狱吗?”这是应龙千年前就该说的话,夏桀这个末代君主,所作的没有一件事,是让应龙神满意的,荒淫无度,暴虐无道,重用奸臣,排挤贤臣。
在夏朝倾倒之时,出了不少的力气。
“应龙神,你信命吗?”夏桀声音低沉,里面是说不出的沧桑,仿佛比应龙这位比他大千年的神明还要苍老。
应龙神现在只想打爆他的狗头,问她信不信命,若一切都要服从命运的安排,活着还有什么劲,坐吃等死算了。
“我反抗过,可每次都不成功,第一次听到预言,我慌了,开始勤修政务,重用贤臣,可成汤还是攻过来了,大夏的士兵挡不住以成汤为首的众诸侯,城池很快被攻破,我死于成汤之首,可不久后我又活了过来,当我睁开眼时,正是我十三岁诞辰,我以为这是神明锤炼,又给了我一次机会,这次我没敢去见妺喜,她顺利成人嫁作人妇,她一直受族人排挤,即使嫁人,也整日受欺负,可我还是放弃了她,因为我要保住大夏,这次我从十三岁开始总可以了吧,可结局是,没比第一次好多少,只是对我的评价,变成了软弱无能,外臣专政,众诸侯前来勤王。”
夏桀几辈子都跟软弱无能几个字没有联系,可见借口要找总是有的。
“第三次,我不想全部错过,反正大夏也保不住,还不如活得痛快点,不是说我嗜杀成性吗?不是说我残暴无度吗?那我就做给世人看。”夏桀的眼眸染上癫狂的赤色,“你看,无论重来多少次,结果都是一样,这就是命吧。”
应龙迟迟没给回应,因为太诡异了。
夏桀重生了三次?重生?
应龙的脑袋打结,不知道是自己想错了,还是夏桀描述有误。
“你在这儿呆久了,精神出问题了吧。”应龙哑声问道。
“常有人骂我是疯子,应龙神也这么以为?”夏桀自嘲地笑笑,这件事他跟妺喜提过,妺喜立刻请来巫师,给他驱逐邪祟。
应龙深吸一口气,这口气莫名地很凉,吸进肚子里,连五脏六腑都跟着凉了。
“前两次,你是死后不久就活了过来,而这次。”
应龙没说完,夏桀就接住了她的话。
“这次醒来,就在这儿了,和之前不同,妺喜与城中的臣民都活了过来,而妺喜竟然能够记得之前的事,所以这不是第四次,而是死后几百年发生的事,我想我们是某种邪术复活了,限制是不能离开都城。”
应龙的龙目微微垂下。
“我更想知道,你所说的前两次重生,是不是真的?”
重生和复活完全不同,应龙见过去世多年又活过来的,但没见过重生回几年前的。
因为这样一来,时间就是错的,相当于时间在往回拨。
而应龙绝对不会天真的认为,只有夏桀一个人的时间回倒流,因为在夏桀的描述中,他本人、妺喜和朝臣的命运都发生了变化,这不是单人,而是多人。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所有人都经历过时间回流的过程,只是夏桀是一个特例,他保留了之前的记忆。
应龙现在比被烤熟还难受,鸾鸟这唯一能操控时间家伙还做过这种事?他做这事有什么用?为了改变什么?
反正肯定不是大夏灭亡,因为最后一次大夏灭了,他没有再次操控时间,说明他要做的事情完成了。
应龙一直自认聪明到没毛的大脑此刻怎么都想不通问题出在哪儿,但她直觉是大事。
夏桀倒是有耐心,将所有不同之处全部给她讲述了一遍。
可他的视线范围都集中在夏都成,实在没什么可挖掘的。
“这两次重生不一般,也不知道是哪位不可说的神明的手段,如此执着地将时间回溯,他应该如愿以偿了吧。”
夏桀这人很聪明,所说的基本和应龙的想法一致。
“不过对于普通人来说就没什么好了,重来一次,重蹈覆辙,万物皆是蝼蚁,只有那人得偿所愿。”
在能力上,应龙倾向于鸾鸟,可这样的操作太耗费精力,鸾鸟施展一次,都得丢半条命,更何况是三次。
最可恶的是,鸾鸟已死,死无对证,想去求证也没地方。
应龙从未觉得如此不安过,她努力压下那颗胡乱跳动的心脏,将理智拉回来。
“这城池之中都发生过什么?”
“什么都没有,日复一日重复着生前的生活,这里的人不能真正地控制自己的身体,还不如死了痛快。”
“你们离解脱不远了,现在告诉我,这座城池,究竟是谁?”
“就是您想的那个人,修己。”
应龙的目光逐渐冷了下来,“我还想过你。”
“也不算错,修己希望我能真正复活,所以给了我一部分力量,不过也仅仅是一部分而已,和您一块来的两位,我都不能观察到。”
“城中有九尾灵狐吗?”
应龙这句话问的突兀,夏桀竟轻笑一声。
“这个问题,我一直觉得奇怪,修己最讨厌九尾狐,大约是天生的婆媳矛盾吧,除了妺喜,这里没有一点九尾狐的痕迹,您屡次提到九尾狐,我甚至怀疑,是不是哪位灵狐,故意把您引来,毁了这座城池。”
“既然没在这儿,那就是还留在外面,修己虽然不喜欢九尾狐,可后卿却是物尽其用。”
应龙听到后卿的名字,眼神愈发冰冷。
他是跟她有仇吗?为了杀她,搞出这么大阵仗,勾结修己,派出蚩尤三位大能,再加上一个至今不知姓名的九尾狐。
别说是现在,放在当年,这也是顶级战力组合了。
应龙不认为自己和后卿之间有那么大的仇恨,他要杀她,一定有别的原因。
她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后卿的姐姐后土,得益于飞天神鼠后代给的那个主讲风花雪月的书籍,她无意之中翻开,竟神奇地看到了里面的内容。
后卿对这位收养他的姐姐,有着病态的爱恋,在求爱被拒后,还囚禁过后土,巫族长老听说后,曾要求他放后土自己,可后卿这个变态,不但不放人,反而把长老杀了,这件事导致了巫族第一次内战,后卿与后土拥护派之间的战争。
内战的结果是,这些反对的人,全部被他所杀。
书中记载了不少,两人的生活片段,在记载中,后土是因不愿与弟弟相恋而拒绝,其实心中所爱之人就是后卿。
应龙无从考证,后土对于后卿究竟是何感情,反正后卿是挺变态的。
受这本书的影响,应龙认为,后卿所作的事,就是想把后土救回来,可她不认为他会成功。
据说土之大巫的后卿,只要脚踩大地,就会获得无穷无尽的力量,永远不会死亡。
应龙却想,她很快就要会一会这位大巫了。
她望了一眼站在十几米外虎视眈眈的三人。
他们进来后,可以享受到修己力量的加持,可也会被修己限制,此刻,修己就在保护夏桀,三个人不敢进来,这正是占领先机的好时候。
“走吧,先把这三个干掉。”应龙落到地面上,化成人身,双手持斧,对旁边的夏桀说道,“想要解脱,就掩护我速战速决。”
夏桀拔出腰间佩剑,“早就在等这一天了。”
蚩尤等人原本无法靠近,可应龙和夏桀自己走出保护圈,三人见状,立刻迎头而上。
蚩尤的身上,仍旧是会把人烤化,可应龙此时是人身,她使用金斧黄钺,拉开了和蚩尤的身体距离,应龙发现,只要别触碰到他们的身体,就不会被毒液似的东西重伤。
应龙对战蚩尤、夸父,夏桀对战女魃,他的战力虽然比起几位来,差出一大截,可修己的保护时时刻刻跟着他,在这里,女魃的炽焰都无法伤他分毫。
应龙的武器可大可小,她将武器扩大的七八倍,远远与两人过招,她在此刻完全发挥出一寸长一寸强的优势,无数斧头的残影落到蚩尤、夸父身上,两人的身体裂开了无数条口子,可这口子里没流出血来,就像是一团死肉。
人复活了,可身体变了质。
应龙心中默想,砍死肉跟砍活肉不同,活人的肉疼,可死人的肉,就没什么痛感了。
蚩尤和夸父果然行动上没受影响,对应龙的攻击反而越发凶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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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小的房间内,老妇人修己咬破自己的手指,将血滴进有莘衍的嘴里。
“孩子,快醒醒,我带你去继承王位。”
有莘衍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地挣扎着。
“你都喝了这么多血了,也该醒了。”
修己的身体里似乎能流出数不尽的鲜血,她已经喂了他大半个时辰了。
“孩子,快回到我身边来。”
随着一声声呼唤,有莘衍逐渐睁开双眼,他的眼睛浑浊而没有生气,瞳孔已经完全涣散,像是死人的眼睛。
“孩子,你终于醒了!”
修己激动地掐住有莘衍的肩膀,她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兴奋,“天佑我大夏啊,终于有了完美的继承人。”
有莘衍如同木偶一样,随修己摆弄,她将他拽起来站好,他就站在原地,她让他坐下,他就坐下。
修己像是好奇一样,不断地摆弄着这个新得的人偶,抬手作揖,请起,几个动作让他轮番表演,她甚至还教了他如何对长辈请安。
修己脸颊微红,这是个真正的活人。
“我等这一天等了太久。”修己激动地落下泪来,“没想到,我族的血脉竟然传承了下来,启儿虽好,可他们一脉没命啊,我有莘氏也是天皇贵胄,理应继承大夏,如今,你来了,这个没用的夏桀都不用留。”
修己抚摸着有莘衍的脸,深情道,“走,我带你去受封,对了,你好想要一位妃子,是叫涂山苗苗吧,我就是,举行完受封大典,我们就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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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龙的神斧将夸父大卸了八块,估计只有剁碎了,他们才能再也站不起来。
夸父失去的双腿,战斗力大减,应龙刚要放松一秒,夏桀突然吐血跪倒地上。
原本烈火不侵的他,全身上下着起了大火,这一切只发生在一秒的时间内。
应龙将神斧半路变道,挡在女魃面前,又向前送去,逼对方退了一步。
一直浑浑噩噩、在远处观战的妺喜好似重新拥有的神智,她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一把抱住被烈火吞噬的夏桀。
她仿佛失了声,只能发出聋哑人一样的闷叫声,却说不出一个字。
在妺喜过来之前,应龙降雨三次,都无法扑灭夏桀身上的火焰。
应龙想,修己放弃了夏桀。
女魃与蚩尤同时看出他们的保护消失了,立刻将矛头对准应龙,他们不知道夏桀和修己的关系,只以为是暂时失效,为了抢夺这次难得的时机,他们都亮出的底牌,没了双腿的夸父用双臂撑着,站在应龙后方。
三人死死将应龙围住,前后加上上方的天空,再次在这三个方向堵住她的去路,故技重施。
烈焰焚身的夏桀,只发出几声闷哼,他伸出手去摸妺喜的胳膊,却只摸到一截骨头。
他将妺喜揽到怀里,耳边是烈火燃烧的劈啪声,两人躺在地上,就像从前一样,他是大王,她是宠妃。
“我是不是没说过我爱你。”
夏桀将他唯一的依恋抱在怀里,在这一刻发生之前,他无数次幻想过这一天的到来,这真到了这时,他却发现,他舍不得。
对于常人来说,叫畏惧死亡,对于夏桀来说,是畏惧有感情的自己。
妺喜身上也是一片烈火,女魃的火既浇不灭,又极容易引燃,而只要一碰上,就会立刻被火舌吞没。
“我对不起你,我很失败,既保不住大夏,也保不住你。”夏桀在一片火光之中,早已看不清妺喜的模样,他不知道同样被烈火缠身的妺喜还有没有听力,“我这个人,甚至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是快乐,什么是痛苦,在这个世上,我太孤独了,只有你,让我感到我还活着,我知道你因为我不开心,你恨我吗?”
夏桀的脸已经被烧毁,没了眼睛也没了嘴巴,他的话含糊不清,到最后只剩下孱弱的问嗡嗡声。
直至尸骨被烧成灰烬,他也没有听到回答。
? 78、吉,死了
被前后夹击, 应龙将目标瞄准了夸父,她的神斧对着夸父的头颅下切,已经重伤的夸父丝毫不躲避, 反而迎头之上,就在神斧将要碰到夸父头颅时,应龙却将神斧扔了出去。
夸父只愣了刹那, 对应龙的攻势不减, 拳头锤向她胸前。
应龙身后有追来的蚩尤, 头顶是烧起火墙的女魃, 这一拳似乎是避无可避。
可她突然犹如游鱼一样,从夸父身侧滑了过去。
胜券在握的夸父丝毫没看出其中的破绽,他恼羞成怒, 转身就向应龙袭来。
蚩尤看到本该得手的夸父在此种情况下竟然失手, 在追击应龙的过程中,抢夺了夸父的主攻位置。
应龙冲突包围圈后,弯腰捡起地上的神斧, 她额角满是汗水,余光看到再次围追堵截的三人。
她抿起嘴角,转身直面三人, 对着中间的蚩尤再次丢出神斧, 当与三人正面交锋时, 却再次在包围圈中划了出去。
一直在上方的女魃终于看出了破绽, 她颤着嗓子,喊道,“她能变、变窄。”
女魃的比喻让两位对手一头雾水, 她释放的火墙, 只要留有一点缝隙, 应龙都能躲过。
“像纸片!她能变成纸片!”
“呦,才发现,反应够迟钝的。”
应龙在扔了几次神斧后,依在巨形神斧上,额角的碎发被风吹散,眼中却露出光芒。
“我爹他老人家能变成一根线,和他比起来,我还是功夫不到家啊。”她发出低沉的笑声,“真是缘分,千年前,就是我杀的诸位,千年后还是我。”
“战神过于自信了,我等如今已经是不死不活,您要杀我们,不容易。”蚩尤说道。
应龙站正,从神斧上离开,将神斧一分为二,双手持斧,硕大的斧头在应龙手中却很乖巧,被她转着圈玩。
“没那么难,现在你们就站在我的阵中,只要我布下最后一步,锁鬼阵就成了。”
锁鬼阵又名“雷池”,是专门用来禁锢的阵法,被禁锢之人只能在阵法内活动,只要离开,那便是越了雷池,会立刻被天雷劈个外焦里嫩。
蚩尤和夸父站在地面,立刻低头看向四周。
“别装神弄鬼,你什么神器都没拿,怎么布阵?”夸父在震惊之余,第一反应是出口反抗。
“真正的高手从步需要工具,只要心中有阵。”应龙左手的神斧向右前方扔去,将阵法的最后一条线补齐,她伸出手指,隔空一抓,一张“二十八宿”星区就现了形,而蚩尤、夸父正站在阵中央。
“两位也是一代枭雄,被人从死地拉了回来,第一件事竟然是充当打手,不觉得有损明吗?”
“迫不得已。”蚩尤只说了四个字便不再说话,他感觉到,曾经那种被碾压、无法抵抗的威胁又回来了。
对于应龙神,他始终不是对手。
夸父却不想认命,他一直不服气,从古至今。
“我不信,你总能赢我——”
“们”字还没出口,地上的阵法突然被应龙拉起来,夸父和蚩尤的位置没变,可阵法的位置变了,相对移动,让两人冲出了雷池。
顷刻间,天道的大雷冲破这座古城,将复活不久的两人再次送回死地。
“你要怎么选?”开始杀戮的应龙整个人都变得锋利起来,看向女魃的目光也少了温存。
女魃恨,但她恨的对象并不是应龙,她恨的那个人是她的父亲,她被应龙逼人的目光吓得后退两步。
“我、我。”
“我不杀你,你自己想清楚,再为虎作伥,他们就是你的下场。”
应龙语毕,转身飞向宗庙。
修己放弃了夏桀,为什么?因为她找到了更合适的人。
应龙的雕像常年摆在宗庙正中位,享受供奉,各种重大活动,夏王一定先去宗庙祭拜。
她第一时间冲向这里,一个身穿华贵服饰的男子已经走到了祭祀活动的最后一步。
“有莘衍。”
应龙降落在宗庙门前,修己到底要做什么?换一个继承人又怎么样,不过是困进来一个活人罢了。
她踱步走向前来,不等她开口,修己却率先朝她走了过来。
“应龙,你什么都不必问了,因为不会有答案,但是我可以给你一个结果。”修己独自一人站在风口浪尖上,以平凡之躯,对战应龙神。
“真正不应该存在这个世界上的是你,将时间不断拨回过去的是魔主盛琰,他要救一个注定要死之人,你这次苏醒是不是忘了很多东西,你是不是发现很多事情对不上,甚至每个人口中的真相都不同,你究竟有没有杀盛琰。”
应龙有些头疼,大脑里有针扎一样。
“正神死后是不能复活的,可盛琰却发明了一种邪术,将时间退回到死亡之前,后卿为了复活后土,想要打破轮回,不少人为此丧命,可恨之极,盛琰和他比起来,却有过之而无不及,前两次,你没能躲过天劫,盛琰就将时间拨回到天劫到来之前,地上乱成一片,天上的创世神兽毛犊瞒着众神,来看望他的女儿,你这个护犊子的爹,并未察觉大地上的时间错落,他只看重他的女儿,从中略施手段夺取盛琰的魔心,就续了一千年的命。”
应龙突然感到心跳的厉害,这颗心脏仿佛要和她分离一般。
“创世神兽可不止他一位,另外两位在不久之后也来到大地上,两位明察秋毫,认出是盛琰在扰乱世间,于是在他进入幽冥都后,设下遽魂大阵,永诀后患。”
两位,创世神兽。
“是介鳞和介潭。”
之前发生的一切都在应龙可预料范围,可修己这一番话,听在她耳朵里,却怎么都不真实。
盛琰把时间往会拨了三次?在她死后?
这真是扰乱世间的大罪啊。
“遽魂大阵你是解不开的,不过说这个没什么用,因为你很快就要死了,对了,为了让你死的安心,我告诉你个好消息,盛琰不会死,因为。”修己的目光落在应龙身后,“还得留下他,对付后卿。”
应龙向后转头,两个线条人出现在她身后,一个全身甲片,有蛟龙的影子,另一位则像乌龟,严格说来,是蛟龙和乌龟像这两位。
“侄女,伯伯们来看你了。”
蛟龙模样的介鳞瘦瘦高高,他站在应龙十步远的地方,可应龙却觉得,这个声音就在耳边。
“我们当年创世,是为了创造一个众生安歇之地,可你的存在,让众生不得安稳,说起来,也不怪你,你对生死一向看得很淡,倒是那个盛琰,视天下众生如无物,扰乱世间,让众生死了活,活了死,不可原谅。”
介鳞哀叹一声,面露惋惜,“你若是没杀蚩尤,伯伯们带你会天上也无不可,可你杀孽太重,都是命数啊。”
应龙已经不知道多少日子没见过这两位了,她印象中的介鳞是一个中年男人的模样,不帅但干净整洁,眉眼中带着创世神兽的压迫感,介潭是个胖墩,自带喜感可眼神中却藏着锐气。
创世神兽与他们这些后辈不同,对于相貌当真是毫不在意,细想想,这天地之间,也没什么他们在意的东西。
“你多活了一千年,现在距离你再次遭遇死劫不远了,丢失灵智,失去神格,对于正神来说,恐怕有失尊严。”
“两位伯伯,是要杀我。”应龙木然开口。
“时间再倒转一次,这个世界,就要消失了,不是叔叔狠心,你可知,为了这小小的世界,耗尽了多少创世神的血,你的父神化为天地,你的亲生父母创造万物,你忍心让他们的心血白费吗?”
“不忍心。”应龙缓缓抬头,看向两团线条,“我爹娘呢?”
“在天上。”
应龙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周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一般,身体微微发抖,“他们去世了。”
介鳞介潭互看一眼。
“他们若是还在,不会眼睁睁看着你们来诓我。”应龙知道自己会死,却没想过天上的父母会有不在的一天。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介鳞问道。
“你们来杀我,我爹娘一定会阻止。”应龙眼睛阵阵发疼,却哭不出来,她用手抹了一把脸。
介鳞介潭并未搭话,应龙继续说道。
“两位好歹也是创世神明,做事还这么藏头露尾,你们要是真为了苍生,现在应该先去杀了后卿,而不是出现在这儿,你们要真是为了苍生,第一个杀的就是楮墨,可你们要杀我,你们和后卿是一伙的!”
耳边传来中年男人欢快的笑声,是介潭。
“我就说老老实实干活算了,你还在这斗心眼,被小丫头识破了吧。”
介鳞配合地笑了笑。
“说对了一半,也不全对,严格说来,我们和后卿也不认识,更谈不上一伙,只是他要做的事,我们支持,随手帮他个小忙。”
“原来想要天下大乱的是你们。”应龙脸上仍旧是一派木然,“两位不会想让世界回到天地初开之时吧。”
“答对了,孩子,实不相瞒,现在天上的日子也不好过,尤其在没了天之元气的情况下,连我们这些老家伙也消散了,话说回来,咱们还真有点过节,你老爹当初骗了我们的天之元气,叔叔们最后的保命符也没了,不过,我们不计较,只要回到当初,到处都是元气。”介潭笑呵呵地讲述着,就像是跟晚辈讲故事。
应龙嘴角往上扯了扯,她想要笑话他们,说一句痴心妄想,可她却怎么都提不起力气来。
“咱们速战速决吧,后卿那边看不到画面该起疑了,这些个毛孩子们,一个个心眼倒是不少。”介潭原地活动了活动筋骨。
应龙站了这么久,不断地思考自己的逃跑方式,从小到大打过数不清的架,她没退过,可面对两位创世神兽,应龙悲催地意识到,那屈指可数的、能得过她的还真让她给碰到了。
介鳞介潭的速度已经不能用快来形容,他们就在身边,或者说,他们无处不在。
应龙奋力挥出神斧,却不能伤其分毫,可介鳞介潭的攻击却是压迫性的。
她像是千斤顶压下的泡沫,身体的每一块血肉都要被压扁,她用尽全力,想要缩小身躯,进入无间之地,可前后两股力量如影随形,无论她逃到哪儿,这两道力量仿佛长在她身上。
她不断地被压扁,就要变成一滩泥。
真的要死了吗?就这样死了?
应龙试图操纵神斧设下大阵,可跟随了她一生的金斧黄钺在她掷出去的瞬间,被介鳞接住,一把捏了个粉碎。
她将力量集中在心脏,想要保住最重要的部位,可介鳞介潭无孔不入,他们的攻击穿透了她的身体,那颗跳动的心脏被几根细绳捆住,随后往外一拉,就飞出了她的身体。
在心脏抽离的瞬间,应龙的身体完全凝固住了,她的身体变成一张薄纸,轻飘飘落在地上。
只有半寸长,看得出是她施法缩小身躯的过程中,被挤压成了碎片。
谨慎的介鳞仿佛担心她会死而复生,伸出指点点燃了这张薄纸。
“成了,该去幽冥都了。”介潭笑着说道,“盛琰降生幽冥都,你我最看不惯此等污秽之物,将他封印,如今还得去解开,真是麻烦。”
“当初不封印他,一千年没准能修成正神,还怎么做掀翻这天下的棋子。”
介鳞介潭两人轻笑,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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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之外的琼途公寓中,正在切菜的扶桑一刀切断了手指,左手食指滚落到案板上,她突然抬起头,双目直直地看着远方,在她眼中,反映着应龙死亡之时的画面。
她将菜刀丢下,身体僵硬地往外走去,正在和钩蛇打闹的女祭发现异常,从沙发上跳起来。
“扶桑,扶桑!”
女祭看了一眼厨房,血迹从案板延申至门口,一路都是扶桑手上滴下的血。
她没来由地惊慌起来,仿佛被扶桑传染,身体也紧绷起来。
“扶桑,你去哪儿?你手指破了!”
女祭跟着扶桑跑了出去,钩蛇跟在身后。
扶桑行走的速度并不快,却异常固执,女祭怎么拦都拦不住。
“到底出什么事了?”女祭几乎是嘶喊着,可扶桑仿佛丧失了语言功能。
女祭冲到扶桑面前,双手死死握住扶桑的肩膀,却发现触感不对劲。
是、是木头!
扶桑的身体已经开始逐渐木化,因为扶桑穿着衣服,又是晚上,女祭起初没看到,只在这时,她才看到,扶桑的脖子部分已经是树干的颜色。
“没事!我带你去找医生!”
扶桑的脸也开始变化,她脸上都是泪水,可泪水也变成了木头,一小块一小块悬挂在她的木头脸上。
她艰难地开口道,“吉,死了。”
女祭的头仿佛被人用铁锥闷头砸了下来,她的双眼盯着扶桑的眼睛,在里面看到了定格的画面。
一瞬间,女祭有一种天塌下来的感觉,仿佛为了验证她的想法,妖管局大楼的方向发出一声惊天雷鸣,紧接着是一道能够照亮黑夜的强光,女祭的半边脸被照亮,另一半在阴影之中,她惊恐地睁大双眼,和扶桑一样变成了雕像。
钩蛇听到了扶桑的话,立刻暴躁起来,它用头撞着女祭。
受到猛烈撞击的女祭终于被疼痛拉回一丝神智。
六神无主、魂不附体。
耳边是持续不断的轰炸声,女祭没有去看就知道妖管局也没了。
她将扶桑抗在肩上,说话已经是哆哆嗦嗦。
“琼途公寓地下有防护洞,把扶桑放进去,去找应龙。”
女祭既是说给钩蛇听,也是说给自己听,她能够信任的人不多,而他们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
钩蛇显得异常暴躁,粗大的蛇身不断膨胀,它露出獠牙,尾部的钩子在墙上划出深深的痕迹。
“不要告诉任何人,先不要让他们知道。”女祭一点点地尝试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妖管局不行,地府?也不安全。”
她掏出手机,拨打楮墨的电话,果不其然,无人接听,她又打给媛可,铃声响到自动挂机。
她尝试帮助自己捋清思路,却发现越来越乱,地下室内,她脱力般地将扶桑的身体放下,一屁股坐到地上。
幽冥都的祈龙殿内,盛琰的铁索不断收紧,压制阵角的六十四个铜人缓慢移动,解开阵法是需将铜人、铁索一并撤去,阵法坏了,铜人、铁索没撤走,那么被困之人即使能离开此地,却会不停忍受酷刑。
也就说,之前的初一十五改成了每时每刻。
介鳞介潭并不在意盛琰是否受刑,他们只是让他离开这儿,这样一来,破阵就简单多了。
他们催动着铜人,将阵法倒转,一会儿的功夫,囚禁盛琰的阵法就破了。
“杀死应龙的是修己,而修己是为后卿做事。”介潭的声音从盛琰的耳朵里钻进了他的大脑深处。
“我们不是早早把楮墨的魂魄赶回他的身体里了,城中发生的事情,他都不知道,何必如此谨慎,即使不灌输给他这个思想,他第一时间也是去找修己,而修己不会把我们说出来。”介鳞道。
“我只是希望他们快点打起来,最好能把这乱世毁灭,我都等不急了。”介潭说道。
楮墨原本被困在白泽洞中,他想要闯出去,身体却难以控制,他抬起胳膊却察觉到沉重的铁索,紧接着,他听到铜人移动的声音,他反手握住,发现能拉动。
他用力挣扎,耳边却传来一句另他发狂的话。
楮墨在瞬间睁开双眼,身上铁索仍在,几个铜人却变了位置。
他们说,应龙死了?
楮墨周身的气息变成暗红色,连眼睛都变了,这时的他,脱去了人皮,不再是楮墨,而是盛琰。
他抓起胸前铁索,奋力拉开,身体向前冲去,六十四个铜人轰然倒塌,周身挂着枷锁的盛琰掀开祈龙殿屋顶,向上冲去。
随着他一起的,还有幽冥都挤压的所有黑暗之气,这些黑暗之气紧跟他身后,与铁索搅在一起,将地府穿透,冲到人间。
十位阎罗以及被酆都大帝纷纷跑出来,几人看着百米宽的巨坑,迟迟说不出话来。
酆都大帝看着倒下的轮回台,巨大的阴影投射到他脸上。
“酆都大帝。”
宋帝王刚要说话,酆都大帝却抬起一只手,阻止他说下来。
酆都大帝的眼神冷到了极致,脸色已经不像正统的神明大帝,仿佛作恶的侩子手。
“所有地狱中关押的厉鬼全部杀了。”
众阎罗做死鬼多年,脸色早就不会变了,此刻却仿佛有了人的身体,脸上说不出的惊惧。
“这、怎么,罪不至死,服完刑就可转生。”宋帝王结结巴巴道。
“没有转生了。”酆都大帝的声音有些虚无缥缈,可下一刻又变得阴冷,“恶鬼全部铲除,他们一旦冲出地府,人间就会变成地狱,留下三位阎王,协同所有鬼差斩杀厉鬼,其余六位与我同去缉拿魔主盛琰!”
盛琰周身带着铁索,他拥有楮墨的记忆,很快来到古城处,他红色的瞳孔看着眼前的荒野,转瞬间又消失了。
修己牵着傀儡有莘衍漫步在田边,她穿着一条粉红色裙子,微风吹起波浪,她嘴角扬起,享受着这一刻的安宁。
活着是这么地美好,修己的喜悦从眼角蔓延到手指,她的手托起一朵小花,放在唇边,正要用力吹散花瓣。
一道铺天盖地的黑气袭来,她惊恐地睁大双眼,还没等她看清楚是睡,脑袋已经和身体分了家。
身体迅速枯萎干瘪,仿佛被什么吸干了精力。
有莘衍倒在她身边,变成了一具干尸。
? 79、对不起
地府中, 酆都大帝早已率六位阎罗离开,轮回台变成一片废墟,后卿与九婴站在废墟之外。
“怎么会没有, 这里应该藏着后土的灵智!”九婴看着没有任何灵气迹象的轮回台,心里升起一种抓不住的感觉。
后卿脸色阴郁,他抬起手, 将破败的轮回台又翻了个顶朝天。
不大的轮回台被他翻了又翻, 瓷砖都碎成了粉末, 没有一丝一毫的灵气。
后卿猛地挥拳砸向地面, 以轮回台为中心的方圆百米都被翻了过来。
没有,竟然没有!
他转身走向地狱,将混乱之中只会的转轮王拎了起来。
“后土的灵智在哪儿?”
转轮王在此刻看到后卿, 立刻觉察来者不善, 他被后卿掐住脖子,举到半空,此时顾不上自身安慰, 而是反问道。
“你怎么会来?你是来找轮回台的。”
“告诉我,她在哪儿?”后卿几乎是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 他谋划许久, 为的就是灵智啊。
转轮王神色慌张, 却不是为了自己, 刚出了魔主,又来一位尸祖,难不成, 真要大乱?
转轮王不回答, 两条腿就被砍了去, 他猝不及防发出痛呼。
“后土化身轮回,灵智就在轮回台,她被你们藏到哪儿了?!”后卿势必要拿到后土灵智,转轮胎晚回答一秒钟,就被他卸去身体的一部分。
转轮王从应龙那得知,后土灵智失踪,他秘密调查却一无所获,但,他绝不能让后卿知道。
“一直在轮回台啊,一直在。”
“你在找死,轮回台空无一物,你敢在我面前信口雌黄!”后卿一剑斩在转轮王的腹部。
至此,转轮王双腿双臂和腹部一下全部被砍。
他疼痛到极致,连思考都慢了下来。
“刚刚还在。”
“哪个刚刚?我可一直在你们身后。”后卿的剑抵在了转轮王的脖子上,威胁道,“命重要还是区区一个轮回台重要?”
转轮王刚正不阿,在紧要关头也没有一丝犹疑,他艰难地开口。
“我说的都是真的,一直在轮回台,若没了后土大帝的灵智,众生哪儿还能转生?”
他多了许久,说的都是真话,唯有死前,说了假。
后卿最后一剑落下,转轮王头颅落地。
“他说的有道理,没了后土灵智,轮回也无法运转,或许,我们在地府找找?”
九婴在一旁道。
后卿单手执剑,周身肃杀之气,剑锋在空中划出一道古言,剑身上刻有名讳的僵尸从剑身脱出落地。
“务必找到后土灵智,无论用什么办法。”后卿对众僵尸下令道。
后卿不满地府多时,杀了一个转轮王仍不解恨,留在地府中的都市王、卞城王也死在他的剑下,无人阻挡的恶鬼从地府冲出,来到人间。
地面之上,半身枯骨的盛琰行走于大地上,他身后拖着长长的铁索,周身的黑气蔓延到了地下,所过之处,草木枯萎,他就像是一个无法填满的黑洞,而无穷无尽的阴暗之气从黑洞众倾泻而出。
他一半的身躯是枯骨,另一半也因为仇恨而浓重的黑气环绕,辗转几世披上的人皮,还是被扒了下来,此刻的他,周身环绕的瘴气比千年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巫族别墅,所有抵挡的巫族和僵尸,都躺在地上只剩下骨头,这骨头黑地跟烧过一样,风一吹,就散成了灰烬。
他站在客厅中央,红色的瞳孔看着巫族供奉的大能画像和记载历史的古籍。
“所有族氏都该消失,所有。”
画像和古籍被袭来的黑气侵蚀,化成飞灰。
这里没有他要杀的仇家,他转身离开去往下一个地点。
妖管局内,束臣张着血盆大口,嘴里叼的是一个瘦小的身影,他从一片火光中冲出,落到了妖管局的百米之外,爆炸紧跟在他身后,他的后背开了花,坑坑洼洼看不到一块好肉。
束臣大喘着气,两条前腿无力地扑倒在地,嘴里叼着的女孩滚落了下来。
束臣原本在地底修行,却嗅到蚩尤的气息,他深知应龙和蚩尤有过节,拼命想离开修行的房间,可着房门不知道什么制造的,任凭他撞得地动山摇都不能打开。
他本以为有人回来查看,可妖管局众人没一个过来,直到十几分钟前,整个建筑物都炸了,乘船的余老伯竟然记得他,带上他乘船出来,慌乱之中,束臣捡了一个最近的人救了出来。
媛可满头是血,滚落到地面上。
“应龙在哪儿?”束臣的双腿无力站立,却还是第一时间问出了他担心的问题。
媛可额头上的血顺着脸留下来,眼睛下方一条深深的血迹,血淋淋地,看着吓人。
她躺在地上,竟能听得到束臣说话。
“不在妖管局。”媛可以为这句是最重要的,说完就晕倒过去。
“在哪儿?她在哪儿?发生了什么?”束臣猜测应龙不在妖管局,不然他都撞成那样了,她不可能不来看她,可是她在哪儿?
束臣愤恨地支起前腿,身后的妖管局轰然倒塌,他回头望了一眼,只觉得乱世又来了。
余老伯手中拿着船桨,徐徐走来,他在束臣面前站定,摘下了面具。
“白泽?你怎么、这副模样?”
摘下面具后的白泽有一张可怖的脸,他的五官被磨平,嘴巴也被缝上,声音从脸里透出来。
“妖管局的创造者是第三世的盛琰转世,他出身魔族,召集来的第一批同盟也不是什么善类,经历几世洗礼,才有了如今的模样,可我对他始终不放心,我想知道他是披着人皮的楮墨,还是脱下人皮的盛琰,我每次都会试探他,可他转世后并没有记忆。”
束臣没等白泽说完就打断了他,声音都抬高了八度。
“他是盛琰?!”
白泽没有五官的脸,点了点头。
“在千年前,我遭遇天劫变得如此,且再也无法看到未来,后我伪装成余老伯,潜入妖管局,想看盛琰究竟想做什么,观察许久,他竟没有害人,反而做起了善事……”白泽的脸像是燃烧的蜡烛,半张脸垮了下来。
“时间不多,你且记住我说的话,天地初开,有天之元气,而地底也生出了地之秽气,盛琰的魔心汇集了所有的地之秽气,与孕育万物的天之元气相反,秽气有些毁灭一切的能力,一旦秽气散开,万族都要遭殃,我耳聋眼花,已无从知晓万物变化,可魔心最后出现在应龙体内,若你找到她,请两位务必保管魔心。”
白泽当着束臣的面化作一滩,最后的信息就是保管魔心,束臣虽然厌恶盛琰,在大是大非面前却能分得清轻重,可难题是,应龙在哪儿?
一只留着红色长发的男狐狸在修己化成人之时,盛琰到来之前,抢走了魔心,他开着一辆越野车,穿梭在乡村小路之上,魔心就被他随意地扔在副驾驶座上。
电话响起,男人点了公放。
“魔心到手了?”九婴的声音从手机中传了出来。
“我出马,当然没问题,你们那边呢?”古赤是一头周身火红九尾灵狐,眉眼上挑,长着一张唯恐天下不乱的脸。
九婴隔着手机,传来低气压,“你先把魔心放进去,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古赤发出一声略带惊喜的惊呼,“不会是出问题了吧。”
“闭嘴!安顿好那具身体,不要让盛琰找到。”九婴喷薄的怒气从话筒中汹涌而出。
古赤笑着挂点电话。
不就是之前被后卿救过一命吗,干嘛对后卿死心塌地的,没看出来,九婴竟然真把这件事当作头等大事。
他吹起口哨,看来九婴和后卿此行不顺利啊,越来越有意思了。
九婴的电话刚挂断不久,手机再次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电话号码,一直上扬的嘴角苦楚地放了下来。
他不情不愿地按下接听键。
“姑姑,干什么啊?”
“你在哪儿?在干什么?”打来电话的是苏嫣,她此刻
打来电话的是苏嫣,她此刻正和金摇、玉腰奴一同赶往妖管局总局,总局发生重大爆炸事件,伤亡过半,楮墨和姬月都联系不上,就连齐天也不接电话了。
苏嫣有个不省心的侄子,之前就犯过事,几年前才被放出来,苏嫣不知道是自己疑心病重还是什么,分外担心古赤和这件事情有关。
“干嘛呀,姑姑,您万年不跟我联系一次,打一次电话怎么跟审犯人一样?”
古赤曾经生吞五十活人,被妖管局关进监狱,自此跟妖管局不对付,他本人和后卿没多少交情,就是想要教训这个不长眼的部门。
苏嫣握紧电话,语气严肃,“你出来不久,别惹事生非。”
“姑姑,你是不是装人装傻了,我做什么了?不过是吃了几个人族点心,妖管局那帮废物就敢把我关起来,我是九尾灵狐,是神兽,吃人怎么了,被我吃是他们的荣幸,你没事少管我。”
“古赤!”
“你少跟妖管局的人混在一起,做人族的走狗,堂堂大仙,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跟个苦行僧似的,你哪儿还有一点大仙的样子,真是给九尾狐一族丢脸,有空教训我,还不如想想别被渣男骗了,没事就挂了,烦人。”
古赤说完,就把电话拿远,他这个姑姑一定会“教育”他一番。
古赤横着不成曲的调子,嗓子突然被一条线割破一般,瞬间说不出话来。
他立刻踩下刹车,车子划出去十几米,拖出一道车印。
“是你啊,真是不省心。”
古赤的双目瞬间瞪大,双手死死握住方向盘。
“你没死?”
“让你们失望了。”
应龙此时也变成了一条线,比头发丝还细,她停留在古赤的喉结上,随时准备取他这条命。
“神君,不是我,杀你的是后卿,我只是听命,真的,神君饶了我吧,看在我姑姑的份上。”
应龙发出一声冷哼,“是比其他人脑子转的快,不想死就照我说的办。”
“行行行,您说什么我都照办,只求神君高抬贵手,所谓冤有头债有主,你还得节省气力杀后卿呢,我就不劳您动手了。”
古赤不知道哪儿出了岔子,蚩尤那三个和修己联手都没能杀了应龙吗?怎么还是让她逃出来了,他得想个办法通知后卿。
一条细线绕道古赤后颈处,带着凉意。
“你太不老实了,我不放心,所以,你得变成傀儡。”
说着,这条线没入了古赤的身体里,他的眼睛立刻变了颜色。
他重新拿起手机,对电话中的苏嫣说道。
“后卿去地府取后土灵智,接下来会回巫族别墅。”
古赤说完就挂了电话,苏嫣再打怎么都打不通。
应龙闭目落在古赤的身体中,思考接下来的计划。
介鳞、介潭不知道她活着,必须要瞒过他们。
先收拾后卿,再解决介鳞、介潭。
还有,先找到盛琰。
她在古城中被拍死之后陷入短暂的昏迷,身体被埋进土里,大约是她临死之时用了无间之地,身躯极小,藏在土里,没人看得出来。
应龙的头垂下,在介鳞、介潭的合力夹击之下她能活吗?不能。
为什么她现在活了过来,因为有人替她死。
扶桑是生死替身,平时的小伤小痛之时表象,只有在死亡之时才是真正的替身。
原来她父亲定下的咒术,她一直都没能解开。
应龙此刻只有一个头发丝粗细,红色血泪却还是流了出来,这泪水比起她的身体还要大,她压抑着自己的哭声,她必须谨慎小心,不能让露出破绽,让介鳞、介潭起疑。
古赤很快到达巫族别墅内,这里遍地尸体,应龙将古赤做成活傀儡,却还是保留了部分他的思考功能,令他的行为看起来不会突兀。
古赤沿着别墅楼梯,到达地下,这里是一个空旷的地下空间,温度零下二十度,两个昏迷的人躺在床上。
应龙很快闻到了熟悉的气味,她走到床边,是两个长着一模一样的女人。
根据气息,一个是思士,一个是——后土。
她起先被自己的判断吓了一跳,后土这是,转世成人了?
灵智从轮回台离开,转世成了一个普通人?
她用手掐住后土的人中,安若在短暂挣扎后睁开眼睛。
后卿没想杀她们,只是将她和思士迷晕,放在地下。
应龙唯恐隔墙有耳,从古赤身体中钻出来,又没入了安若的身体里。
她在脑海中和安若短暂对话,却发现对方知之甚少,并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唯一印象深刻的就是一位老人死在自己面前的情景。
安若叫老人奶奶,而应龙恰好见过这位老人,就是所谓被后卿包养的可怜女孩的奶奶。
所以后卿并不知道安若的真实身份,他绕了那么一大圈,却没发现要找的人就在身边。
她从安若身上推出,又进到思士体内。
“他要把我变成后土。”思士的脑子里信息不少。
应龙用最快的速度知道了后卿的计划。
后卿不知道安若的身份,所以要把思士作为容器,放下魔心,放下后土灵智。
如果后卿在地府找不到灵智,很快就会折返,应龙除了要想办法杀死这几个对手外,还要设法保住安若,后土的灵智没了,那轮回就真完了。
“得把她交给苏嫣。”
应龙最初的计划是让苏嫣等人赶来,联手绞杀后卿,只要当时人多,介鳞、介潭未必能看到她在出手,现在情况有变,她得先把后土大帝给转移了。
她回到古赤身上,将思士和安若搬进车里,给苏嫣打去电话。
她模仿着古赤的语气。
“姑姑,我抓到了后卿的人质,把她们给你怎么样?”
苏嫣在古赤挂断电话后就让金摇调转方向,前往巫族别墅,她再次接到古赤电话,听到对方漫不经心的声音,气的上火。
“你帮后卿做事?”
“也不是,我谁也不帮,反正现在后卿需要的人在我手上,她们和后土长得一样,后卿又去地府取什么灵智,估计是要装进两人的身体里吧,我把她们送过去,你别生气了,原谅我这次。”古赤甚至轻笑出生。
苏嫣骂人的话到了嘴边,又被她咽了回去。
“你要是敢设计我,就不再是我侄子了。”
“知道了,说个位置,我们半路见面。”
古赤被应龙操纵着挂了电话,手机里是苏嫣分享过来的位置共享。
她没有时间等着和苏嫣碰面了,依靠苏嫣、金摇和玉腰奴三位的智商,怎么着也能猜出后卿的计划。
她伸出手,将盛琰的魔心一并收了过来,钻出古赤体内,沿着黑色轨迹,前去寻找盛琰。
应龙看着满地污血,和八条铁索的痕迹,细小的身躯潜入地底快速前行。
他从幽冥都出来了。
找到盛琰比应龙预料的时间还要短,因为盛琰每到一个地方,都要开杀戒,除了巫族,依附于后卿的几个西南大妖府邸也被血洗。
应龙看着触目惊心的画面,想起当年盛琰血洗三十六洞时的场景,没有一丝人的模样,完完全全的魔。
风伯飞廉的府邸中时,穷奇和飞廉已经没了气息,应龙看到站在其中的盛琰,他的模样比受刑是还要可怖,八根铁索从身上垂下,浓重的黑气怎么都抹不开,极度的黑暗仿佛再耀眼的太阳都无法照射进去。
盛琰身上的黑暗是那么地浓稠,让应龙都感到心寒。
她在濒死之际没害怕,活过来之后没有迟疑便开始计划如何把介鳞、介潭铲除,可当她看到此时的盛琰,却产生了从未有过的恐惧。
如果她死了,盛琰会怎么样?把这盛世打碎,不断寻找对手,直到有一个人将他击倒,结束生命。
第一次,应龙觉得自己不及格,她与盛琰分分合合,跨越千年,从盛琰还是一只懵懂无知的小混兽,到如今成为一位没有缺点的神明式领军人物,他站在正义的一方,维持着秩序,可不过转眼间,他就改了模样。
应龙始终没有教会他,挚爱之人离开后,如何面对这个世界。
或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的做法也不过是找个地方躺下。
她没有把稳能杀死介鳞、介潭,而世上也没有第二个为她赴死的扶桑,一旦失败,盛琰仍旧要面对此刻的局面。
她埋入土中,发现地下泥土也被侵染成了黑色,越靠近盛琰,侵染的位置越深,足有数十米。
应龙不到针尖大的龙头刚碰到深黑色泥土,黑色的巨浪就朝她汹涌过来,这巨浪在碰到她的身体时,猛地停下来,地面之上的盛琰也站在原地,目光向下望去。
“是我。”
应龙轻声叹息,沿着泥土,爬出地面,顺着盛琰的衣角抵达他耳边。
“我回来了。”
盛琰麻木的眼睛瞬间有了光芒,他伸出手去触摸身前的空气。
“别声张,有人。”
盛琰立刻将手放下。
“别抵抗,我得让你做我的傀儡。”
盛琰不敢相信,应龙竟然活了过来,他的精神甚至让他分不清现实,他盲目地选择相信。
应龙顺着衣服爬下来,停在了盛琰胸前,她看着五条疤痕,想象着盛琰剖心时的画面。
迟迟等不到应龙的盛琰丝毫有些着急,身体猛烈摇晃了一下,催促着应龙将他变成傀儡。
应龙钻进盛琰心脏的位置,这里空着空空如也,她将针尖小的心脏放在一个角落里,等时机成熟,这颗心脏就能恢复原貌。
应龙选择停在这里,她将龙爪贴在盛琰的身体上,傀儡线瞬间遍布盛琰全身。
也在此刻,盛琰才感到应龙真的回来了,他欣喜若狂到想要和应龙说话,已经控制了他身体的应龙仿佛能够先一步察觉到他的行为。
“不必说出口,我能感受到。”
应龙的声音可以直接抵达盛琰的大脑,她的声音如此真实,盛琰身上的铁索甚至在微微发抖,他用最大的力气控制着,在极度喜悦之时。
“盛琰,我一直有愧于你。”盛琰曾说,他的命运与应龙交织在一起,可应龙却发现,自己并没有给这位出生就失去一切的混兽好的指引,“我没有教会你,怎么在这个世上活下去。”
盛琰仿佛被五雷轰顶般呆立在原地,即使在识海中,他的声音也沙哑地几乎听不到。
“我让你失望了吗?”
他立刻联想到曾经,这一幕似乎发生过多次,接下来,应龙就会将他关起来。
“对不起。”
声音的道歉声沉入识海,带着胆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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