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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岩接过杨晨帝来的零食, 对他说了句谢谢,并把零食放进自己挎包, 想过会儿给夏予送过去。
他一开始打算给杨晨付钱买零食, 他这些年跟着父亲学习理财,打理公司事务,又参与了一些投资, 银行卡里攒下一笔钱。
但凡夏予喜欢的东西,他会竭尽所能捧到他的面前。
没发现自己喜欢夏予之前,他不知道自己这种举动背后成因,以为自己是对弟弟对好友的照顾,现在知道自己喜欢夏予, 明白那些举动, 不过是为了换夏予对他一笑。
夏予对他笑一笑,他能高兴一整天遖鳯獨傢,做什么事情都充满干劲。
杨晨不收他付的钱, 说让他帮个小忙当零食费, 霍岩觉得可行,他不是一个喜欢白吃白喝的人。
一下课, 他立刻跑来帮忙, 就怕耽误夏予来找他。
杨晨见他收拾得积极, 再次感慨道:“霍哥, 我要是你弟弟就好了, 你对夏予可真好。”
霍岩说:“我只对他一个人好。”
杨晨:“……”
还真是一点也不含蓄。
杨晨心里暗骂, 真丫的是骨科,这家伙要是对夏予没那方面心思, 他把头拿下来当球踢。
心底多少有点数, 他对霍岩那点想法淡了许多, 再看中霍岩,他也不会对一个恋弟变态有想法。
杨晨一面在心底告诫自己,要远离这对兄弟,一面又忍不住想窥探夏予是不是也像霍岩这样。
他正想着怎么去撬夏予的嘴巴,余光瞥见操场外面有道人影路过,回头仔细看,他不由挑了挑眉。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杨晨本着看戏心态,脚下装作崴了一下,整个人往霍岩怀里塞,眼睛却是直勾勾盯着某个方向。
他打算看看某个人的反应。
谁知他还没往霍岩怀里靠过去,霍岩这家伙反应迅速,利落往旁边一避,害他直接摔地上。
杨晨:“……”
草。
霍岩关心问:“你没事吧?”
杨晨爬起来拍拍身上灰尘,僵笑道:“没……事。”
他快笑不出来了。
其实这也不能怪霍岩,他过去搬砖那几年,遇见过同行的人被碰瓷,赔了不少钱,他也以同样方式被讹过,养成了警惕的心态。
当然,他这种警惕不包括夏予。
霍岩见帮忙收拾得差不多,把后面拖着的工具箱给杨晨,工具箱里面塞得满当当的,都装的是体育社团用过的东西。
霍岩看看手机时间,说:“夏予快下课了,他今天要来找我,我先走了。这个给你。”
未等杨晨开口,他把东西一放,跟杨晨挥别。
杨晨目送他离开操场,又转去看夏予路过的方向,唇角微微上扬。
这下有好戏看了。
*
霍岩离开操场去教学楼,然而他到夏予上课教室,里面却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霍岩拦住过路的同学,问他:“同学,你好,请问这个教室今天有人来上课吗?”
同学摇头,“没有。”
霍岩觉得奇怪,给夏予打电话,打第一个电话无人接听,他担心下雨,又接连打去两个,夏予才接。
霍岩刚叫了一声“夏夏”,夏予还没开口,他听到通话那头有人叫了声“小予”,声音很熟悉。
他在寝室里天天跟程野见面,程野对他不假辞色,但不妨碍他记住程野的声音。
霍岩愣在当场,干巴巴地问:“夏夏,你跟程野……”
“阿炭。”夏予喊了他一声,说:“我有事在外面,明天再去找你。”
霍岩反应迟钝地“哦”了声,心里弥漫密密匝匝的酸涩,连嗓子也不禁哑了许多,“没事,你先忙。”
“嗯,好。”
……
夏予挂断通话,目光落在手机界面。直到屏幕渐渐暗下去。
坐在茶几对面的程野说:“小予,你要喝什么?还是跟从前一样么,一杯杨枝甘露?”
夏予醒神,抬头说:“给我吧,我自己点。”
程野将平板递过去,夏予点了别的饮料,点好将平板还给服务员。
程野问他:“小予,你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么?”
夏予把一叠文件递给程野,说:“你们辅导员刘老师让我带给你的。”
程野并不急着看,反而找话题跟夏予聊起天,“你去办公室有什么事,怎么会见过他。”
“没什么事。”
夏予没有顺着他的话说,但也没急着离开咖啡店。
不得不承认,撞见霍岩和杨晨在操场散步,这让他心情很低沉,他很少有这样压抑的情绪,现在宛如一口郁气堵在胸口。
昨天霍岩承诺不会跟杨晨接触,今天他就遇见两人,霍岩对他撒谎,这是第一次。
不知为什么,想到霍岩如果变成同性恋和杨晨在一起,他心脏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烦闷。
他不想霍岩喜欢杨晨,就好像……他也喜欢霍岩一样。
夏予心下一凛,为自己这个想法感到惊愕,一路上胡思乱想,连撞到迎面走来的程野也没回神。
夏予此机会将程野拉到咖啡店,才演变成现在的状态。
程野几次抛话题,想跟夏予多聊聊,谁知夏予全敷衍应对。
程野正头疼怎样跟夏予说话,对面许久不语的夏予忽问:“程野,你什么时候知道自己喜欢……男生的?”
“我们上初中去夏令营那次。”
夏予听完,又问:“你怎么确定喜欢的人是……”
他说着,抬头迎上程野的目光。
程野回答:“我俩住一个帐篷那晚,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你。”
多的程野也没有说,留下空白。
夏予对初中的事印象不深,因为那已经是上辈子的记忆,他重生的时间点是初中毕业的暑假。
认真回忆了夏令营那次,夏予终于在印象中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程野看夏予许久没有说话,猜出来他不记得,就说:“那天早上起来,我看见了你睡着的样子,非但没觉得那是个噩梦,反而还想亲你。”
夏予打断他,“好了,你不用说了,我已经想起来那件事。”
过去的记忆很模糊,零星几个片段,勉强能还原那天究竟发生什么。
他记得自己早晨醒来,程野看着他脸一下就红了,裹着被子往外蹿,咋咋呼呼像只猴子。
程野一走,夏予嗅到帐篷里有很淡的石楠花味道,他体型瘦弱,发育得晚,还不懂那味道怎么来的,是后来高中时候,班里男生间说的,他才后知后觉明白过来。
根据程野所说,如果要确认一个人是不是GAY,首先这个人愿不愿意亲同性,倘若愿意,多半是。
夏予想了想,他似乎没有想亲霍岩的冲动,看来并不是gay。
夏予悄悄松了口气,但很快他又开始担心霍岩,如果霍岩变成gay,他该怎么办。
想到这儿,夏予一刻也等不了,匆匆告别程野,往宿舍楼走,边走边给霍岩打电话。
霍岩却没接。
夏予见霍岩没接电话,又想起先前撞见霍岩和杨晨在操场走着,于是又改道去操场。
奇怪的是,夏予围着操场找了一圈,也没找到霍岩。
正当夏予怎么也找不到霍岩时,茫然地抬头,远远瞧见霍岩坐在操场观众席最角落的位置。
那地方又黑又暗,毫不起眼,如果不是特别仔细的看,根本看不到霍岩在那儿坐着。
作者有话说:
鱼仔:怎么那么能藏!
黑炭:(不开心. 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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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岩坐在观众席角落, 长腿舒展开,两只手虚握成拳抵在额头, 他愁眉不展, 压抑着内心的郁躁。
他思绪杂乱,压根没注意到身旁有人坐下,满脑子想如果夏予跟程野在一起, 自己是不是要祝福他们,夏予以后是不是只跟程野一个人玩,不会再理自己。
霍岩从未觉得祝福夏予会这样痛苦,意识自己喜欢夏予那一刻,也意味着他们没有可能。
他知道夏予不可能喜欢自己, 而自己也配不上他, 夏予值得更好更优秀的人陪他走完后半辈子,那个人不可能是断臂的自己。
他不能耽误夏予。
对,无论夏予选择谁, 他都要祝福夏予, 只要夏予幸福,自己这份喜欢, 夏予永远不知道也没关系。
“不能让夏予知道。”
霍岩不留神嘀咕出声。
“不能让我知道什么?”
旁边突然响起的熟悉问声, 令霍岩猛地抬头, 迎上那张漂亮白皙的脸蛋, 霍岩原地石化。
夏予神色淡淡地问他:“你说呀, 不能让我知道什么。”
霍岩僵硬了半分钟, 才摇头:“没、没什么。”
夏予直视他的眼睛。
霍岩因为太心虚,一直不敢看夏予眼睛, 错过了他脸上掠过的神色。
夏予深吸一口气, 说:“是不能让我知道你和杨晨在操场见面么。”
霍岩:“?”
夏予见他面色茫然, 顿觉自己这句话显得醋味很浓,改口说:“我不让你接触他,是因为他是GAY。”
霍岩一愣,低头沉思了数秒,问他:“你很讨厌GAY?”
夏予摇头否认,“不讨厌,我尊重别人的性向,只是……”
他欲言又止,没好意思往下说。
霍岩不理解地等着他后话,见夏予迟迟不说,追问:“只是什么?”
夏予犹豫片刻,还是说了:“只是他说要追你,还要掰弯你。”
闻言,霍岩陷入沉默。
夏予正想自己再补一句,却听霍岩问道:“你不同意?”
他回答出乎意料,夏予愣住,与霍岩视线交接,那双黝黑清亮的眼睛让夏予心脏滞了一拍。
夏予没由来感觉脸烫,偏了下脸说:“跟我同不同意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
这三个字掷地有声,跟敲在夏予心间一样,他霍然抬头看霍岩,面露错愕,又听霍岩继续说:“你不同意,我就再也不跟他接触,我听你的,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霍岩看他的眼神太过坚毅,让夏予有些羞赧,他耳根子红透,“什么叫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说到后面,夏予都不好意思继续,霍岩这句话像把自己形容成一条野狗,将唯一能拴住他的绳索,递到了他的手里,任凭他驱使。
霍岩被他一句反问弄得哑然,黝黑面颊渐渐染红,嘴里也吞吞吐吐的:“我……”
夏予莫名紧张,连呼吸都不禁轻了许多,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又或者紧张什么。
霍岩抿了抿唇:“其实我……”
说到这里,他眼神骤然锐利,一把揽住夏予肩膀往旁边躲开。
因为观众席场地狭窄,两人同时往旁边站,夏予脚被椅腿一绊,整个人瞬间重心失衡,霍岩为了保护他不被摔伤,将夏予整个人护进自己怀里,拿自己当肉盾。
沉闷的一道落地声,两人摔落在水泥地上,与此同时,年久腐朽的墙皮哗啦砸在两人刚才的位置。
夏予缓了几秒,从霍岩怀里冒出头,回头看了眼,顿时心有余悸,如果他和霍岩没有及时躲开,被脱落的墙皮和碎砖砸中,后果不堪设想。
他定了定神,转过头来看霍岩,后者左额破了一道口子,血流下来,洇湿了他的眼睛。
夏予迅速从他怀里爬起,伸手去扶霍岩,安顿他在旁边坐着,立刻打电话。叫救护车。
霍岩阻拦,“夏夏,我没事。”
夏予并未听他的,叫好救护车,他又蹲下检查霍岩有没有其他伤口,发现他手臂也被水泥地擦出磨痕。
反观自己,毫发无伤。
夏予鼻尖一酸,“你是傻子么,我摔下去顶多磕伤腿,你护着我,自己反而受伤。”
霍岩笑道:“我不想让你受伤。”
夏予又气又无奈,最后说:“我一个大男生,又不是娇滴滴的姑娘,受点伤又不会怎样,而且你难道还能保护我一辈子?”
“能。”
夏予一怔,低头看霍岩。
霍岩人很高,即便坐着,个头也不小,两人视线轻易碰撞。
夏予像是被火烫了一下,匆匆地转开脸,耳边再度响起霍岩的声音,“我能保护你一辈子。”
夏予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噗通,噗通,一声又一声,速度很快地撞击胸腔。
霍岩放在膝盖的手掌渐渐拢紧,眼睫垂落,不紧不慢地补充,“我是哥哥,保护你是理所当然的。”
夏予心跳一滞,又慢了下来,如同被人兜头淋了一盆透骨的凉水,心一点点往下沉。
原来只是哥哥……
夏予抿了抿嘴唇,扯着嘴角僵硬地笑了笑,“你说的没错,我们是好兄弟,一辈子的好兄弟。”
霍岩察觉自己好像说错话,惹得夏予不高兴,“夏夏,我不是……”
他刚起话头,救护车带来的护士和医生匆匆朝他们走来。
霍岩这句话也没继续说下去,医生和护士见他额头满是鲜血,忙指挥他躺上担架。
一行人很快前去医院。
霍岩额头那道口子挺深,看着也触目惊心,最后缝了好几针。
两人没敢告诉家里人受伤的事,霍岩住院观察的那几天,全是夏予给学校请假来陪同。
病房有专门的陪护床,夏予夜里也没有回宿舍,一直在医院住,但陪护床很窄小,他曲腿睡在上面,次日醒来,不光全身疼,裸露在外面的手臂和小腿也全是撞出来的淤青。
第二天早晨,夏予醒来时就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霍岩一个病号跑去陪护床睡。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把他抱上去的,除了霍岩没人有这么大力气。
这下夏予是真的生气,罕见的跟霍岩吵了几句,最后两人达成一致,一起睡在病床上。
病床并不大,霍岩和夏予两人都又十分固执,一个不肯让他睡陪护床,一个不肯离开医院回宿舍。
好在护士进来撞见,倒也没说什么,因为床小,霍岩就使劲给夏予让出位置,整个人趴在床沿边,轻轻碰他一下就能摔下去。
夏予在黑暗中睁开眼睛,手臂环住霍岩的腰,用力把他往后拖。
霍岩一惊,“夏夏,你做什么?”
夏予没好气说:“躲那么远,你是想再摔下去摔成脑震荡吗?”
霍岩:“……”
霍岩自动地往后挪了挪,但依旧跟夏予之间隔了一臂的距离。
尽管两人中间有空隙,霍岩也背对夏予,他依旧能嗅到空气中淡淡的柠檬薄荷味道。
那冷香简直跟钩子似的在他鼻尖勾,霍岩觉得自己后背出了一层汗,浑身热气朝着一处迸发。
霍岩正竭力遏制自己时,忽地感觉一缕清凉的风掠过耳廓,传来了夏予低低的询问。
“你出了好多汗,你很热么?”
作者有话说:
鱼仔:你很热?
黑炭:……有点
鱼仔:那你把衣服脱了
黑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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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热。”
霍岩声音低哑地传来。
夏予抬手在他额头上一抹, 说:“这么多汗,你还不热?”
霍岩:“……”
夏予转手在床头柜拿纸巾擦擦手, 又说:“你要是热的话, 把衣服脱掉吧,汗水别浸湿伤口。”
霍岩摇头,“我不热。”
夏予:“……”
霍岩这是属鸭子的么, 嘴怎么就这么硬,都出汗了,还说不热。
夏予直接伸手,“我帮你脱。”
霍岩:“!”
霍岩死死拽住衣摆,摇头说不用, 夏予担心他不好意思脱衣服, 自己忍着热,就说:“你别不好意思,我们两个都是男生, 没——”
那个“事”字还没说出口, 夏予话音突兀地戛然而止,昏暗中, 他脸颊温度迅速攀升, 尤其是他搁那里的掌心, 比他脸还要烫。
霍岩已经脸红到脖子根, 又听夏予清晰道:“你……要不去洗手间?”
霍岩:“……”
夏予说完, 默默把手抽回来, 然而那份滚烫触感却刻入脑海,让他想忘记都没办法。
他把手背在身后, 又说:“好像憋太久对身体不太好。”
霍岩:“…………”
……
洗手间门关上。
夏予目光从亮着的门转回来, 他注视自己掌心, 脸颊微红。
怎么在病床躺得好好的,霍岩会硬,不过说真的,他尺寸实在惊人,得有20cm吧……
思绪飘远,夏予猛地反应过来,自己怎么在想些黄色废料,忙压下那些胡思乱想,心道,霍岩总不会是想着他才硬的吧。
相处这几年,再加上上辈子,他可以断定霍岩不是gay,这么多年,他们同床共枕不止一次,他也没见霍岩对他有什么反应。
况且同住一张床时,霍岩从不跟他亲近,对他避如蛇蝎,好像很害怕触碰到他。
莫名的,夏予想起霍岩跟杨晨在操场散步的背影。
杨晨是个娃娃脸的清秀长相,个头也比夏予矮一些,跟霍岩并肩,两人的身高有种非常般配的和谐。
夏予抿直唇角,眸色隐没在阴影下,许久,他转头看了眼洗手间。
洗手间里有淋浴间,淅淅淋淋的水声传出来,是霍岩在洗澡,至于他洗澡的原因,不言而喻。
思绪又转到某一帧画面。
夏予连忙将手藏进被窝,隔绝自己再想刚才的事。
然而脑子根本不受自己控制,连带着掌心也火烧火燎的,烧得他耳朵根都在发烫。
咔哒。
洗手间的门打开。
一道人影走出洗手间,带来了清淡的沐浴皂味道。
夏予赶紧闭眼装睡,紧接着脚步声在床边停下,旁边的病床下沉了几分,很快他听到霍岩叫自己名字。
夏予装听不见,霍岩叫了两声,见他没有回应,以为他已经睡着了,就侧过身替他压了压被角。
两人有几秒的亲密接触,夏予眼见着快装不下去,霍岩便抽身离开,侧躺在他旁边。
夏予暗自松了口气,因为白天体育课跑了一千米,他也比较疲倦,身心放松后,不多时就睡着了。
又过去半小时,霍岩叫了一声夏予名字,夏予呼吸均匀,没回答,俨然是真的睡熟了。
霍岩很慢很小心翼翼地转过来,目光落在夏予秀挺侧颜。
他知道夏予刚才是在装睡,因为夏予呼吸不对,自己靠近他时,夏予的呼吸频率明显有变化。
室内很暗,夏予侧脸轮廓没有那么清晰,霍岩却目不转睛的偷看了许久,也只有在这样昏暗环境,老鼠才能肆无忌惮地痴望那颗珠宝。
他从不奢望这颗耀眼宝石属于自己,只期望这颗宝石将来有更好的宝盒来匹配。
他想让这颗宝石永远保持他的光彩,让他永远明亮。
……
霍岩出院那天,夏予来接他,两人走出医院,却撞见在门口等着的杨晨和严俊齐两人。
严俊齐是夏予请来帮忙的,杨晨显然不是。
夏予知道杨晨是冲霍岩来的,一把拉住霍岩的手,率先坐进网约车,杨晨跟着弯腰坐进后座。
夏予坐在中间,严俊齐坐到副驾驶,司机出发。
汽车行驶了一段时间,杨晨低头玩手机,夏予以为会这样平静到学校,不料杨晨看见了有趣的东西,把手机朝他这边递过来。
杨晨说:“霍哥你快看。”
霍岩被点名,迟疑了几秒,坐直身朝夏予这边靠近,他低头看一眼,以示回应。
谁知杨晨划拉手机界面,又调出一个新视频给霍岩看,见霍岩看不到,干脆提议道:“夏予,要不我们两个换个位置?”
夏予抬眸看向杨晨,不紧不慢说:“霍岩伤还没好,他需要休息,医生让他少看手机。”
杨晨轻轻挑眉,“这样啊。”
他说完,摁灭手机,说了句“那霍哥,我晚点去你宿舍找你”。
夏予抿直唇没说话。
霍岩敏锐发现夏予不高兴,想起自己答应他不跟杨晨接触,就借口拒绝了杨晨来找他玩。
杨晨兴致缺缺,倒也没勉强,只是目光不着痕迹地掠过夏予,心说,生气了,这剧情有够刺激的。
到学校,四人下车,严俊齐帮忙拎东西去霍岩宿舍,杨晨原本想跟去,接了个电话,又很快离开。
严俊齐还有社团活动,他把东西放在霍岩宿舍就下楼。
夏予帮霍岩铺床,因为他不熟练,铺来铺去怎么也铺不好,最后还是霍岩自己上手铺床。
忙完,夏予说:“我先回宿舍。”
霍岩叫住他,“夏夏。”
夏予回头,霍岩迟疑了一瞬,问:“你是不是不高兴?”
夏予愣了下,不答反问:“为什么会这么问?”
“直觉。”
夏予:“……”
你的直觉还真准。
他确实不高兴,准确来说,是杨晨接近霍岩让他不高兴。
一想到杨晨想撩霍岩,霍岩这个傻憨憨还不知道对方在打他的主意,甚至还跟对方搭话。
夏予越想越生气。
然而这股气的成因,夏予根本想都不敢想,因为他怕自己真的喜欢霍岩,霍岩不是gay,自己的喜欢是罪恶,会伤害霍岩。
他低下头,不想再看霍岩。
霍岩问他:“是不是因为我跟杨晨说话,你才不高兴。”
夏予匆忙否认:“不是。”
霍岩没说话。
夏予清清嗓子,说:“我没有生气,只是最近几晚没睡好。”
“夏夏,你撒谎。”
霍岩目光如鹰隼般盯住他的手,道:“你撒谎时有个习惯,喜欢用左手食指去搅衣摆。”
夏予左手动作一顿。
他没有低头看,但心里知道霍岩说得很准。
霍岩问他,“我跟杨晨接触,你会不高兴,为什么?”
你是不是也有……一点喜欢我。
这句妄想,他没有问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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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
两个字出口, 夏予喉咙发紧,莫名地感到一丝紧张。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紧张。
对于霍岩的提问, 他内心涌现出前所未有的慌乱与紧张, 更有一个隐秘的深藏的答案……呼之欲出。
那是他不敢揭开的内心秘密。
就像一层薄如蝉翼的纸,脆弱又岌岌可危,倘若捅破, 一切平衡会被彻底颠覆,再也回不去。
夏予的欲言又止让霍岩内心燃起一丝本不该有的妄想。
他即渴望又忧虑,目光忍不住紧紧注视夏予,不想错过对方面颊上的任何表情。
夏予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耳廓微红地偏开脸, “因为我怕他带坏你。”
他违心的说了这一句。
霍岩眸色一顿, 眼睫垂落,掩去了眸底的失落神色。
尽管有预想和奢望,但亲耳听到, 心脏却是一种完全不同的钝痛感, 强烈的自卑彻底淹没了他。
夏予没有注意到他的神色变化,在说完那句话过后, 他心率是前所未有的快, 一声又一声地抨击胸腔, 重得仿佛有了痛感。
他掩着唇轻咳, “你少跟他接触, 他一个gay, 对你有想法,如果你被他掰弯, 爸爸妈妈那边不好交代。”
霍岩抿唇, “我明白了。”
霍岩语气沉闷, 似乎情绪不高,夏予对他的回答愣了几秒。
这时,门外忽然想起敲门声。
两人不约而同看向寝室门,外面干净愉悦的声音传进来。
“霍哥,是我。”
这声音不久前夏予才听过,是杨晨,他下意识皱眉。
他对杨晨的不喜欢,连表面的礼貌也不想再维持下去,他有一种自己喜欢的大狗即将被抢走的危机感。
他不想霍岩跟杨晨说话,不想霍岩对杨晨傻乎乎的笑。
在霍岩越过夏予去开门时,胳膊倏然被一道力牵住,他转过脸来看,夏予正低着头。
霍岩低声喊他:“夏夏?”
夏予不答。
霍岩正不知所措,夏予突然朝他靠近而来,一把抱住他的腰,依旧垂着头,闷声说:“不许去。”
霍岩:“……?”
似乎又怕他没听清,夏予再次补充:“不许给他开门。”
这次夏予是抬头看着他一字一句说,霍岩听得清清楚楚,可他思维已经变得非常迟钝,视野里只有夏予仰望他的那双眼睛。
纯澈,明亮,像满天璀璨的夺目繁星,让人深陷。
这双美丽的眼睛会说话。
霍岩:“……好。”
夏予对他微微一笑,杏眼弯成了漂亮的月牙,视野里这张莹白脸蛋越靠越近,亲昵地擦过他侧脸。
脸颊有什么温软东西蜻蜓点水掠过,快得让人捕捉不住。
霍岩愣神。
许久,霍岩抬手触碰那湿凉的位置,整个人恍惚得仿佛在做梦。
等他彻底清醒,室内已经只剩自己,寝室门半掩,夏予这会儿不知所踪,他迅速打开门追出去,险些撞上门口的杨晨,他还站在外面。
霍岩问:“你看见夏予了吗?”
杨晨云里雾里的指了指楼梯口,霍岩丢下一句“谢谢”,立刻朝着那边跑过去,速度很快。
杨晨看他迅速消失的背影,心说这两人怎么回事,一个红着脸突然从宿舍楼出来,一个又追过去。
这句嘀咕在心里刚结束,杨晨突然反应过来,他俩的状态,不就是闹别扭的情侣么。
杨晨到走廊尽头,越过窗户往外看,不多时,果然见霍岩从宿舍楼门口冲出去。
他眉尾不禁微微上挑,看来自己也算是助攻了一把。
这可比撩霍岩那个木头疙瘩,有意思多了,要不是夏予看起来就娇气,受得不行,自己也不想做上面那个,他倒想试试追夏予。
霍岩哪知道自己差点树立一个情敌,他满心都是要找到夏予,因为……夏予刚才亲了他。
他想知道夏予为什么亲他,是不是夏予也对他……
思绪停住,脉络里的血液止不住的沸腾,像热锅里的沸水,连血脉给鼓涨起来,连接砰砰直跳的心脏。
他急于寻找答案。
没发现自己越跑越快,周围的行人成了一帧帧残影。
不知自己跑了多久,他敲响夏予宿舍门时,心脏快得像要炸裂,他大口喘着粗气。
门被人打开,严俊齐脑袋冒出来,看霍岩跑得满头大汗,额头的纱布都快被汗水浸湿。
他奇怪道:“霍哥,你这是有什么急事,怎么跑这么快?”
霍岩平复呼吸,问:“夏予呢?”
严俊齐说:“去澡堂洗澡了,我们这栋寝室水管爆裂,今天停水。”
他话音刚落,眼前的霍岩已经转头直奔澡堂。
严俊齐嘀咕道:什么事这么着急,非得现在去找夏予。
他也没太放在心上,反正这兄弟俩开学以来粘的跟牛皮糖似的,那霍岩整天都来夏予送吃的,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在追夏予。
……
霍岩到澡堂时,里面人挺多,不过都在隔间里洗澡,在外面的人反倒不会很多。
霍岩在里面找了一圈,最后出来等在门口,想等夏予出来。
他等啊等,等到里面人都快走的差不多了,也不见夏予出来,他以为夏予不在里面,正要离开,听打扫卫生的阿姨问里面有没有人,有道熟悉的声音传出来。
“有人。”
阿姨说让他快点,里头回应说马上就出来。
霍岩说:“阿姨,他是我朋友,我帮你进去叫他。”
阿姨笑得很开心,“那好啊,你让他快点,我过会儿再过来。”
“嗯。”
阿姨拎着扫帚先去打扫女生澡堂,见她进去,霍岩也转身进了男生澡堂,里面非常安静,能清晰听见哪一间隔间正在使用。
霍岩径直走到那间隔间,停住。
里面传出窸窸窣窣的动静声,似乎是正在收拾东西。
霍岩隔着塑料门,喊了声“夏夏”,里面立刻息声。
霍岩又说:“我知道你在里面。”
门后立刻响起一阵吸气,霍岩忍不住扯着嘴角笑了笑。
而此刻,站在门后的夏予整个人浑身紧绷,简直紧张到爆炸,大气也不敢出,他不敢想霍岩追过来的原因,更怕他问自己为什么亲他。
连他自己也解释不清楚,为什么会突然亲霍岩的脸,那一刹那他整个脑海是空白的。
等他亲完霍岩,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因为无法解释,他选择了最不合适的方式——逃跑。
他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
因为他亲完霍岩,才彻彻底底的明白一件事。
他喜欢霍岩。
不是对兄弟对朋友的喜欢,而是对一个恋人的喜欢。
这个发现,让他不敢再直视自己的内心,只能选择逃避。
他以为霍岩那么迟钝,不会追过来问自己,显然他小瞧霍岩。
霍岩不但追过来,甚至追到了澡堂,把他堵在隔间里不敢出去,连声音也不敢出。
夏予正打算装作别人,劝退霍岩,不料霍岩根本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问他说:“你为什么会亲我?”
“夏夏,你是不是也……有一点点的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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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岩。”
夏予突兀地出声, 打断霍岩欲言又止的后话。
霍岩安静等待他对自己问题的回应,他心跳奇快, 像审判台等候裁决结果的犯人, 紧张又惶恐。
他怕夏予并非喜欢自己,一切只是自己臆想,这层薄纸捅破的结果, 是夏予当他是疯子变态,从此两人心有隔阂。
他怕夏予未来不再跟他亲近,与他形同陌路,自己再也不能站在这样近的位置看他。
暗恋总是青涩苦闷,夹杂一点酸甜的香, 为这一点指尖的甜, 为此产生无限的遐想。
再苦涩,也甘之如饴。
霍岩觉得自己中了一种毒,内心挣扎痛苦, 竭尽全力遏制, 也无法阻止自己为他心跳加速,为他魂牵梦绕, 不计回报地对他好。
只因为那个人是夏予。
一段数秒的沉默。
夏予像被水雾浸透的柔软声线响起:“霍岩, 我们是兄弟。”
宣判的刀终于落在喉咙。
一刀见血。
夏予说完这句, 内心开始踌躇不安, 为他即将说出的下一句话。
他和霍岩是兄弟朋友这点毋庸置疑, 上辈子他也这样看待两人的关系, 哪怕再亲近熟悉,也从未改变。
重生以来, 他以上辈子的相处模式跟霍岩接触, 内心定位也没有动摇, 只是随着日益接触,他对霍岩坦荡荡的心也渐渐偏向某个深渊。
他喜欢上了霍岩。
没有哪一刻如现在般清晰认知。
他和霍岩是名义上的兄弟,事实上的朋友,内心深处却不止拿他当朋友,他对霍岩产生了不该有的喜欢。
霍岩已经为他付出够多,他怎么能那么自私,拖累他去走一条不归路,爸爸妈妈难过怎么办。
况且……霍岩未来有喜欢的人。
……
霍岩注视那扇单薄的塑料门,他看不见夏予,澡堂里很静很静,静到能听见水滴声,以及他的心跳。
狂烈的心率倏然平静,夏予那句话令他如坠冰窟,整个人僵在原地许久才舒缓过来。
是啊,他们是兄弟,尽管他从未回到夏家的户口簿,父母也应他请求从未对外公开他的身份。
这一切不能否定他们在别人眼中兄弟的身份。
夏予对他……不是喜欢。
霍岩直愣愣地站在原地,抿了抿唇,说:“我知道了。”
他会永远藏好自己的喜欢,安静陪在夏予身边,不会再生出这些虚无的妄想,只要他能在最近的地方一直看着夏予,已经足够。
脚步声远去。
夏予心跳趋于平稳,等回神,澡堂里一片寂静,外面再度传来清扫阿姨的催促声音。
像是突然清醒,夏予将换下的衣服装好,圾着拖鞋迅速离开隔间,快步朝着出口走去。
他如此匆忙,顾不上整理仪表,连额角的湿发洇透领缘也没留意,一路快步走到了澡堂外的榕树下。
夏予单手扶住树干,张目四望,周围是来往的下课学生,霍岩已经不见踪迹。
霍岩走了。
夏予心不由地渐渐沉下去,同时也无比明白,霍岩那句略显暧昧的提问,被他的答复驱散。
他们不可能的。
霍岩有他将来的路要走,他不能耽误霍岩,再拖累他一辈子,他已经害霍岩苦过一生。
尽管内心有这样的清晰认知,眼眶依然不住酸胀,视线被水雾模糊得看不清周围。
突然,夏予视野里多出一双脚。
他缓慢地抬头,那道影子也渐发清晰起来,不等他说话,对方倏然伸手将他抱进怀里。
夏予一下撞进结实胸膛,熟悉的皂角清香闯入鼻息,因为太突然,他整个人都是懵的。
滚烫胸膛不断炙烤他的面颊,绯红染满耳廓。
夏予仰起头,粗粝指腹忽地落在他的眸尾,动作却如羽毛般轻轻扫过,低沉稳重的嗓音安慰:“别哭。”
夏予一怔,失措地推开他,转开脸,手背用力抹了抹眼睛。
霍岩见他擦得用劲,微微抿直唇角,又听夏予问自己怎么还在这里没走,霍岩说:“我去给你买鸡蛋饼。”
夏予往他左手一看,果然拎了用食品袋装好的鸡蛋饼,还热乎乎的,一看就是刚新鲜出锅的。
霍岩认真道:“你没吃晚饭就洗澡,容易低血糖,我怕你饿。”
夏予眼眶泛酸,别开脸,许久才闷声问他:“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霍岩不语。
几息的静默。
夏予突然迎上霍岩目光,直言说:“你喜欢我。”
不是疑问,是笃定。
霍岩神色一动,立刻想矢口否认,他太怕被夏予发现自己对他有妄想,从此远离他。
但是……他不想骗他。
霍岩没有回答。
他的沉默也变相承认。
他凝视着夏予那双漂亮眼睛,心里明白以后再也看不到。
夏予不会再理自己,他往后连偷偷看他的资格也没有,自己是变态,是疯子,是阴沟里的烂泥,痴望地觊觎着天边的雪白月光。
眼睫慢慢地垂落,霍岩把鸡蛋饼递给夏予,说:“今天老师布置了作业,我先回去做。”
霍岩说完,匆忙转身离开。
陡然,他手腕被什么力量牵住,低头看去,是一只白皙的手轻轻地拉着他腕骨,他黝黑的皮肤衬得那手雪白得发腻,像块无暇的羊脂玉。
夏予似乎轻声说了什么,霍岩那双漆黑瞳仁倏然紧缩,神情愕然,似乎不可置信自己听到的话。
半晌,霍岩在夏予提醒之下,磕磕巴巴地问:“……试、试什么?”
夏予一笑,“试试交往。”
霍岩:“!”
*
霍岩推开寝室门进去,迎面撞上出来的程野,他神情一改往日的严峻,恍惚地避开程野。
程野皱了皱眉,眼神不爽地睐了他一眼,拿着东西出门。
其余几个室友互看几眼,心说这两人今天怎么回事,居然有和平共处的一天,他们刚来宿舍那天,可听说这两人在开学当天打了一架,血流一地,全校闻名。
有个胆子大的室友,问:“岩哥,你跑回来的啊,脸怎么那么红?”
霍岩闷声摇头,“没有。”
说完,他拿上浴巾进浴室洗澡,没给对方追问的机会。
门咔哒关上。
几个室友面面相觑。
而此刻浴室内。
霍岩背靠瓷砖贴就的墙面,冰凉触感让他稍微醒神。
因为夏予那句话而混沌的思维,也迅速清晰起来,一步一步解析夏予的话和神态,他心跳越来越快。
夏予说跟他试试,是不是说明夏予对他有一点喜欢。
他们现在是……情侣?
心脏因为这个想法鼓噪又膨胀,满满装的全是夏予的一颦一笑。
恋爱的甜冲昏了他的头脑,变得无法思考。
……
夏予坐在椅子上慢悠悠吃鸡蛋饼,严俊齐问他:“霍哥找你什么事,我看他挺着急的。”
夏予轻轻一笑,“没什么事。”
严俊齐直勾勾盯着他看了会儿,说:“你今天遇见什么好事了,我看你还挺开心的。”
夏予擦了擦嘴角酱汁,“嗯,是有一件好事。”
严俊齐等他后话,夏予不说,他只好把好奇心塞回去。
夏予饭量小,霍岩买的东西多,不住鸡蛋饼,还买了其他吃的,他吃了一些,给严俊齐也分了一些。
简单吃了个晚餐,夏予洗漱后上床忙自己的事,他的专业课作业多,要背的内容也多。
夏予忙活一阵,想起霍岩应该冷静不少,就给他发了条微信消息。
霍岩秒回,简单回了个“嗯”。
似乎怕夏予误会自己冷淡,他又赶紧追加一个活泼的表情包,这是夏予从前发给他的。
夏予唇角忍不住上扬。
霍岩对他时总是那么笨拙青涩,憨傻得不行,所有特别都给他,霍岩对别人却又是另一幅面孔。
坚毅,沉稳,一丝不苟,古板严谨得像一块坚不可摧的石头。
这份特别,他明白得太迟。
他发现了霍岩的喜欢,才知道霍岩的喜欢早渗入到生活的细枝末节,连上辈子的霍岩也一样。
霍岩不是他想的老好人傻憨憨,不计回报地对人好,他对他好,是因为他一直……喜欢他。
夏予垂眸看手机界面,那个表情包像是代表了现在的霍岩,正忐忑不安地注视他。
夏予回他:明天去约会。
霍岩那边许久才回了个“好”。
……
说是约会,其实夏予选的地方也是两人去过的森林公园。
就在郊区不远,连着周末,夏予直接订了酒店,他们在这里住两天。
上山途中,霍岩太过紧张以至于时不时同手同脚。
夏予:“……”
夏予轻叹一口气,把手伸过去,说:“阿炭,牵我。”
霍岩忙拿出湿巾擦了擦手,他夏天爱出汗,掌心最严重,他怕汗水弄脏夏予的手。
忙活完后,霍岩小心翼翼地牵住夏予,而下一秒,夏予动了动手,两人的手十指相扣。
霍岩:“!”
霍岩匆匆转头看夏予。
夏予若无其事地说:“走吧。”
霍岩“哦”了声,耳根子烫红地牵着夏予往上走。
山间林道安静又清爽,树叶沙沙地回响,周围满是聒噪的蝉鸣声,却不觉得躁热。
风清凉。
两人走到半山腰的凉亭休息,旁边是潺潺流水的青苔假山,坐在凉亭里,微风幽冷。
霍岩翻出背包里的水,递给夏予喝,夏予喝完又给他,霍岩满脸涨红地摇头拒绝。
夏予眸色很沉静地注视他,问:“害怕间接接吻?”
霍岩脸涨得更红,先点头,又匆匆摇头,最后沉默地抿着唇低头,纯情得像一张空白的纸。
夏予拉进两人距离,仰头,那双漂亮清澈的眼睛注视他,问:“阿炭,你要不要亲我?”
作者有话说:
鱼仔:要不要亲我
黑炭:(流鼻血. 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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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岩黝黑脸颊腾地通红, 整个人支支吾吾地说:“我我我我……”
夏予轻轻看他,“我什么我?你亲不亲, 不亲就算了。”
他说完, 当真起身要继续爬山。
霍岩一时情急,猛地拽住夏予手肘往后扯,他力气原本就大, 这一用力,夏予直接被他拽得坐他腿上。
霍岩:“!!!”
霍岩吓得不敢再动,夏予却勾着嘴角笑了笑,“想亲我?”
霍岩不敢点头,也舍不得摇头。
夏予知道他是什么性格的人, 克制守礼的木头疙瘩, 自己不动,他绝对不会冒犯自己分毫。
夏予轻轻从他掌心抽回手,单手轻搭在他肩头, 似有若无地勾着他后颈, 主动在他唇角亲了一下。
他亲吻得很轻,如同蜻蜓点水, 又离开得很快。
霍岩因为这一吻, 瞳孔震颤。
他凝视夏予, 许久说不出来话, 那张黝黑沉毅的面颊满是绯红。
夏予退后离开, 仿佛无事发生道:“我们走吧, 我饿了。”
霍岩回神,干巴巴说好。
两人继续爬山, 霍岩走得同手同脚, 好几次差点踩滑石阶, 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快到半山腰,游客也多起来,霍岩担心因为他们牵手,别人对夏予指指点点,便挡在夏予前面。
霍岩意识到他喜欢夏予,查过太多同性恋相关的内容,知道国内对这个群体看似宽容,实际上没有那么容易接纳,尤其年长的人。
霍岩不希望别人用异样眼光看夏予,这些应该是他来承担。
然而他低估了夏予的勇气与决心,他往前一步,并肩站在霍岩身旁,主动地跟他十指相扣。
霍岩讶然,夏予浅笑。
那一刻霍岩明白夏予的“试试”,从来不是玩笑,他是很认真地在跟自己交往,以情侣身份。
他们是正大光明地走在一起。
霍岩紧握夏予的手,舍不得松开,两人越过人群继续上山。
年轻人赞许他们的大胆,老年人摇头叹他们张扬,无形中议论的声音穿插而来。
夏予没有松过一分力道,他的坚定给了霍岩无数勇气。
两人牵手走到山顶的度假酒店,办好房间入住手续,短暂休息,他们下楼吃午饭。
山里绿树成荫,很凉爽。
在露台吃过午饭后,两人去山顶那间道观参观。
这道观年代久远,面积小,五脏俱全,观主是位七十岁的老先生,见有年轻人来,边带两人参观边介绍。
老观主很热络,待人和善,他们在旁休息时,也有当地人来上香。
夏予以免打扰老观主,跟霍岩走到刚看过的许愿树,那是一株参天大树,倚山而立,枝桠上挂满了绑好的红布条,底下缀着愿望单。
夏予想起上辈子,他和霍岩日子过得苦,过年没多余钱出去玩,那会儿正是他上大学时期,日子更过得紧巴巴,一块钱恨不得两半花。
夏予提议爬山,于是两人大半夜去爬山,大晚上冻得不行,霍岩那傻子还想把外套脱给他。
最后两人相拥取暖,霍岩似乎怕他冻着,大力拥抱他,力气大得像要把他整个人揉碎在怀里。
夏予疲累得不行,在他怀里忍不住小憩,快睡着时,耳边传来朦胧的声音,隐约听见什么“稀饭”“这样就好”的字眼。
他听得不真切,醒来他问霍岩说了什么,霍岩却摇头否认自己说过话,夏予以为是自己在做梦。
后来夏予想,那肯定是做梦,不然他总不会是听到霍岩说喜欢自己吧,不可能的,毕竟自己过去欺负霍岩太多次,霍岩又不傻。
事实证明,一个人如果想藏住自己的心意,任何人也挖掘不了。
小小休息片刻,两人继续爬山,辛苦登顶,和期待一样,他们等到了那天最美丽的日出和晨曦。
那天的风景,深深印在夏予脑海,以至于那时霍岩看他的眼神,也让他记忆犹新。
……
“夏夏?”
耳边声音令他思绪回笼。
夏予转头看霍岩。
霍岩把红色布条和信笺递给他,“我找老观主拿的,他说那边有笔,过去写么?”
夏予接过,“好。”
两人写好一起挂上树枝,中间隔了一点距离。
夏予侧眸看霍岩,问道:“阿炭,你许了什么愿望?”
霍岩张口要说,夏予立马抬手捂住他嘴巴,哭笑不得说:“你傻啊,愿望说不来就不灵了。”
霍岩耿直道:“可是你问我。”
夏予忍不住笑他,心想这辈子的霍岩还不如上辈子的霍岩机灵,上辈子的霍岩把那愿望信笺藏得严实,死活不让他看。
夏予一直追问个不停,霍岩甚至敢威胁他,再问就不给他新年红包。
他那时候注意力被转移,真就没继续问下去。
霍岩见夏予出神,补充道:“我想告诉你,因为我不想骗你。”
夏予心一颤,竟觉得赧然。
正好老观主忙完过来,见两人挂好许愿的信笺,顺道跟他们说起这株许愿树的事。
大概是这株树是山火那年的树苗,他移植到观里,一种就几十年,树苗也成了参天大树。
当地人对树有很高的信仰,最初是来观赏乘凉,久而久之有人挂起许愿信笺,大家觉得灵验,这棵树也成了香客门常驻的打卡地。
老观主一讲完,霍岩问:“信笺上的愿望都会实现?”
老观主含笑,“心诚则灵。”
霍岩礼貌地点点头。
等老观主走开,夏予问他:“你写了什么愿望?”
霍岩摇头,“不能说,你说的,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夏予没想到他拿自己的话来堵,一时哑然。
山顶只一座老旧道观,能逛能看的地方极少,两人告别老观主就在观景台看了会儿日落。
这会儿正是看景色的好时机,人多得不行,霍岩干脆一把将夏予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肩头。
夏予被他掐住腰,吓了一跳,又听霍岩说:“这样看的更清楚。”
“阿炭你这……”
夏予被周围游客围观,耳廓顿时一烫,想下来,却在转头时,倏然瞥见远处山头落日余晖,霞光万丈,美得像一副色彩绚烂的写意画。
他情不自禁地停下,游客们也无暇八卦,纷纷沉浸在美景中,拿手机拍照的拿手机,拿相机的也匆匆拿相机拍照片。
霍岩侧眸,见夏予目光远眺,眉宇间露出惊喜赞叹的神情。
他凛冽眉眼如化冰般柔情。
旁边有对小情侣见两人这样看风景,也想效仿,男生虽为难,但架不住女友催促撒娇,往肩上一扛。
男生身板瘦弱,没有霍岩那身常年锻炼出来的强韧肌群,根本稳不住,俩人双双倒进灌木丛。
游客们注意力全落在那两人身上,甚至有人夸起霍岩,问他这身力气和肌肉怎么练的。
大家似乎也忘记关注霍岩和夏予是什么关系。
最佳观赏日落的时间很短,游客们相继离开,天快黑时,夏予和霍岩也回酒店休息。
夏予爬山累坏了,霍岩用房间座机打电话订餐,专门送到房间。
霍岩点的餐食很清淡,又额外加了夏予平时喜欢吃的水果拼盘,晚饭后稍作休息,两人依次洗澡。
夏予订了标间,是双人床。
霍岩很自觉地躺上另外一张床,夏予睐了他一眼,说:“过来睡。”
霍岩讶然转头,似乎难以置信夏予刚说的话。
夏予安静地平躺在床上,不紧不慢地说:“我们不是情侣么?”
霍岩一愣,点头。
夏予浅浅地笑了,问他:“那为什么不睡在一起?”
霍岩仔细想好像是这样没错,但他如果跟夏予一起睡,可能会出现上次在病房里发生的那种事。
夏予会生气么?
霍岩犹豫地睇向夏予。
夏予则重复了刚才的话,“阿炭,你过来。”
霍岩迟疑了一息,起身过去。
单人床很窄,他躺进被窝的一瞬间,被清淡的青柠香紧裹,整个人顿时不敢再动,连多呼吸一口也不敢,浑身紧绷地躺在床上。
夏予看他距离自己一臂远,嘴角轻轻勾了下,主动把手伸过去搂住霍岩的手臂。
霍岩像块活化石一样,浑身僵硬,手脚都不听使唤。
夏予手掌动了动,轻声说:“阿炭,你义肢还没摘。”
霍岩如梦初醒,“哦”了声,忙掀开被子去摘义肢。
义肢穿戴没那么轻便,夏予背过身,没有看,这是两人几年来保持的一个习惯,具体说,是夏予单方面因愧疚不敢看。
背后是霍岩坐在床边摘脱义肢的微小动静,夏予注视酒店的落地窗帘许久,直到霍岩关灯躺回来。
他缓慢地挪过去,抱住霍岩的断臂,上辈子他害怕触碰霍岩的断臂,曾经和霍岩同住一个屋檐下,他太知道霍岩戴劣质义肢时的痛。
霍岩一直不停打工赚钱,劣质义肢对他断臂的磨损极大。
夏予偶然一次撞见浴室有沾血纸巾,逼问下,霍岩依旧只字不语。
他强行拽过霍岩左臂,才发现那只劣质义肢将他手臂磨得满是血疮,伤口一次又一次流血结痂。
那次他们爆发了极大争吵,有一周多没说话。
夏予到现在还记得那伤口有多大,磨得都起了茧子。
昏暗壁灯下,断臂的截口并不好看,霍岩自卑心作祟,想抽回手,他不想让夏予看见自己这一面。
卑微、可怜又惹人怜悯的一面。
霍岩还没张口,断臂的截断处落在温柔的一吻,瞳孔微缩。
夏予抬手关上唯一照明的壁灯,霍岩只觉唇角温热。
是一个吻。
作者有话说:
鱼仔:亲
黑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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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岩醒来时夏予已经不在身旁, 他坐起身,揉了揉眉心, 忽听阳台传来细微动静。
他转头看, 夏予正倚着阳台栏杆,一手端着咖啡,远眺户外。
夏予只穿了一件白色衬衣, 衣服下摆很长,但也只能挡住臀部,那双修长的腿在晨曦下白得发光。
明明夏予什么也没做,不过安静地站在那里,却无端给人一种魅惑诱人的性张力。
让人忍不住想要这张雪白脸蛋染上别的颜色……
可怕想法浮现的一瞬间。
霍岩迅速压制, 察觉夏予看过来, 他匆匆转开脸,没有再多看,但耳根子却是红的。
尤其是想起昨夜黑暗中夏予吻他, 霍岩心脏乱跳一拍, 接着越跳越快,他仿佛已经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霍岩抬起右臂, 掌心放在心脏位置, 感受频率。
跳得很快, 特别是想起夏予。
哗啦……
落地玻璃窗被推开。
是夏予进来开门的声音。
霍岩心中一慌, 想闭眼装睡, 又不想骗夏予, 犹豫了几秒,跟进门的夏予视线对个正着。
霍岩:“……”
夏予放下咖啡杯, 笑着问他:“你醒了啊?”
霍岩“嗯”了声。
夏予又问:“吃点早餐吗?”
霍岩说:“我自己订就好了。”
夏予点头。
霍岩洗漱完早餐刚好送到, 他坐在落地窗边吃早餐, 夏予则坐在茶几对面看酒店的广告册。
过去不久,夏予忽然接到家里夏母的电话,说是下下周家里聚会,让他们回家吃饭。
夏予睐了霍岩一眼,答应了。
这两天在山上待着舒服,霍岩都快忘记他和夏予的另一层关系。
他们图眼前的欢乐,在一起恋爱,无论有没有结果,未来都有可能会伤害父母。
“夏夏……”
霍岩开口。
“阿炭。”
霍岩的话题刚起一个头,便被夏予打断,他看向夏予,等他后话。
夏予合上酒店宣传册,不紧不慢说:“我们月底回去。”
霍岩颔首。
夏予又说:“你不用有太重的负罪感,是我提出来的试试,哪怕最后没有结果,我也会告诉他们,是我诱惑你,你别担心。”
霍岩闻言一愣。
夏予继续道:“他们不会怪你。”
“不行。”
霍岩严词拒绝,并道:“你从来没诱惑过我,是我喜欢你,你也没有做错任何事。”
夏予还未开口接话,霍岩又停顿一息后问他:“你是不是……后悔了?不想跟我试试了?”
夏予被他奇怪的脑回路逗笑,说:“没有,我们有很多时间试试。”
霍岩惯来冷冽的眉眼柔和许多。
*
周末在山上度过两天,两人就坐缆车下山回学校。
因为开学不久,课程又多,两人只有每天晚上或者周末见面。
霍岩经常往外跑,室友们忍不住调侃他,说他交了女朋友,霍岩是个耿直的人,要么就是说实话,要么就是沉默不语。
室友们这样一开玩笑,他直接否认,说:“是男朋友。”
室友们:“???”
正在整理床铺的程野倏然一顿,侧眸看了眼霍岩,霍岩的反应能力很强,立刻洞察有人在看他,转头,两人视线在半空交接。
程野冷笑,霍岩面无表情转开脸,两人并没有说话。
其他几个室友差点以为又要打起来,心惊胆战了几秒。
很快,霍岩离开寝室。
他走后不久,程野也收拾收拾出了宿舍,大家也不知道是两人是做什么,不管做什么,千万别打架,不然容易影响他们申领奖学金。
夏予和霍岩约定每天一起吃晚餐,夏予这会儿快要下课,霍岩去接他,两人到学校外面吃饭。
这边夏予刚下课出来,接到一通陌生电话。
接通后,通话那头传来程野的声音,他正要挂断时,程野匆忙的阻止他,“你先别挂,我有重要的事情说,你不听会后悔。”
夏予蹙眉,下一秒将通话挂断。
他和程野已经说的很清楚,也不想再跟他来往,怎么程野就不懂,一而再再而三进入他的生活。
防止程野再打电话,夏予直接将手机关机,继续下楼,走到教学楼下,碰见来接他的霍岩。
两人一起出学校。
夏予以为程野会懂自己的意思,谁知他根本不懂,电话打不通,直接来宿舍和教学楼堵他。
幸好他最近比较忙,时常不在,跟程野错开,这也是严俊齐告诉他的,说程野来过宿舍好几回。
终于有一次被程野抓住机会,下课时在教学楼堵住他。
夏予无奈叹气,“你到底有什么事要说?”
程野问:“你知道霍岩是GAY,现在和男生在一起吗?”
“知道。”
听夏予回答得轻描淡写,程野烦躁地抓了抓头,像无头苍蝇一般在原地转了几圈,气道:“你知道他是GAY,为什么还跟他走的这么近?”
夏予脸色冷了几分,“我跟谁走得近,跟你有什么关系?”
程野更气,“我他妈是关心你。”
夏予冷淡:“谢谢。”
程野:“……”
看他无话可说,夏予道:“你连续打扰我一周多,只是想说这个的话,你未免也太闲了。”
“我闲?”程野气笑了,口不择言道:“霍岩那小子就不闲?夏予,我问你,你是不是因为他拒绝我,你是不是喜欢他?”
程野这句近乎报复的话一出口,他就有些后悔,夏予不是GAY这件事,他早就知道,不然也不会藏着掖着,一直不敢表白。
以前中学就有几个男生对夏予有意思,要不是他镇着,那几人能直接舞到夏予面前,脏了他的眼。
他很嫉妒夏予对霍岩特别,讨厌夏予和霍岩形影不离,明明是他和夏予最先认识,夏予却和霍岩走得那么近,不要他了。
明明他才是最喜欢夏予的人。
明明……
“嗯,我喜欢他。”
夏予毫不避讳的承认。
程野表情僵住,“你说什么?”
夏予认真道:“我喜欢他,很早以前就喜欢,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我喜欢他-
很早以前就喜欢-
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我喜欢他。】
程野瞳孔骤缩,整个人脑子空白一片,许久才沉着脸暴怒道:“夏予,你再说一遍。”
夏予看他情绪失控,不想陪他在这里当复读机,扭头就走。
程野却见多了夏予转身离去的背影,这次他站出来拦他,说什么也不肯让他走。
程野堵住去路,“你说清楚。”
夏予冷脸,“几年前,我就说的很清楚。”
“清楚个屁!”
程野暴躁地抓了抓头发,极其烦躁道:“你喜欢他什么,他又凭什么能让你喜欢,凭什么?!我是哪里比不上他了,这么多年,你连正眼也不愿看我。”
“他比你好一万倍。”
这句话无异于一万点暴击。
程野整个人僵在原地,迟迟无法做出反应。
夏予冷静而镇定道:“他确实没有你程家那么有钱,不比你去过的地方多,见识的多,但他在我眼里,谁也比不了。”
大抵是这句话刺激了程野,他一把攉住夏予的腕骨,迫使他仰头看自己,嗔怒说:“一个断了胳膊的残废,也配跟我比——”
啪——
一记脆响的耳光掴在程野脸颊。
夏予慢慢放下扬起的手,语气沉冷道:“他比你好的一点,是他会尊重人。”
程野松开禁锢,捂住微红的脸颊,惊愕地注视夏予,难以置信夏予这样好脾气的人会为了霍岩打他。
夏予看着他:“程野,你太过分了。”
程野眉头紧拢。
目送夏予走后许久,程野揉着被打痛的侧脸,整个人满眼阴郁,心情不爽到极点,尤其想起夏予说那句话时的冰冷神情。
那时的夏予,陌生得他好像不认识。
没有哪一刻如现在这般清醒,他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失去了夏予,夏予再也不会看自己。
程野撒气地踹了脚墙壁,还没落下,又想到夏予讨厌自己说的那些话,动作猛地刹住,又气恼地放下。
他不想再待下去,气得离开。
程野下楼,旁边空教室里霍岩慢慢走出来。
他睐了眼程野离开的方向,转而飞快去追另一道楼梯下去的夏予,他知道夏予会去找自己,直接回宿舍。
到宿舍时,夏予正站在门口。
霍岩喊了声“夏夏”,夏予转头看他,雪白姣好的面容带着笑,一如那年在工地初遇时的模样。
夏予对他笑了笑,“你去哪儿了?”
霍岩不瞒他,“在教学楼。”
夏予说:“回家吧。”
霍岩点头。
*
他们定了今晚机票回去,到家时已经是凌晨,司机陈叔特地来机场接他们,父母没睡觉在等他们。
聊了几句,大家各自回房间休息。
在家待的第三天,清晨夏予醒来下楼,发现父母没出门,正在客厅和霍岩说话。
他到客厅落座,父母看他的目光有种他形容不上来的奇怪,但很快父母又恢复了昔日原样,他无暇细想。
晚间时夏予发现霍岩比以往更沉默寡言,甚至非常小心翼翼,一举一动都相当的谨慎。
夏予问他:“你今天怎么了?”
霍岩说:“没事。”
夏予不信他,“你说过不骗我。”
霍岩微微抿了抿唇,苦恼地皱眉,留下一句“对不起”,又闷声不吭,无论夏予怎么威逼利诱,他半个字也不肯说。
霍岩是个驴脾气,倔得要命。
他不说,夏予也问不出来什么,决定趁着霍岩不在家,问问父母什么情况,以免霍岩被谁坑。
然而事情跟他猜测的南辕北辙。
夏父迟疑了几息,语重心长道:“夏夏,你不用担心,小岩已经把事情跟我们说过,我问你,你是怎么想的?他真的在追求你?”
夏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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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父看他满脸茫然, 觉得事情有异,担心有母亲在场不好沟通, 跟夏母示意了下, 夏母会意地离开客厅去花园。
夏父又说:“现在可以跟爸爸说么?”
夏予拿不准霍岩说了些什么,沉思数秒,才问道:“爸爸, 霍岩……他跟你们说了什么?”
夏父也没瞒他,“他说他喜欢你,喜欢了很多年,现在想追你,希望我们能同意你们在一起。”
夏予讶然的说不出来话。
因为霍岩说的, 根本不是他们现状, 最多是他们在一起前的事,而且霍岩性子沉稳安静,做事喜欢深思熟虑, 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夏父恐怕也是想到这点,才问他。
夏予知道霍岩这样做的用意, 他想把所有过错揽在自己身上, 不让父母怪他。
这个傻子。
……
夏予哑然失笑, 片刻后说:“爸爸, 他骗你的。”
夏父闻言心底不觉地松了口气, 暗说霍岩这孩子怎么乱开玩笑, 听到霍岩说喜欢夏予,他愁得整夜失眠。
幸好是骗他的, 不是真——
“是我追他。”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 夏父那口气差点没上来。
夏父惊道:“你……说什么?”
夏予低下头, 语速不紧不慢道:“爸爸,是我先追他,我们……已经在一起了,对不起。”
夏父扶住额头,半天说不出来话。
夏予也愧疚低下头,不语。
两人沉默许久,夏父问:“你们认真的?”
夏予点头,“我想过很久,也考虑过很久。”
几分钟后,夏父神态疲惫地“嗯”了声,摆摆手,“你先出去,先出去。”
夏予知道他一时半会难以消化这个消息,没有多停留,离开书房,慢慢下楼出院子,正巧霍岩拎着东西回来。
霍岩见他脸色不太好,走来问他,“哪里不舒服?你脸色很差,是不是感冒了?”
夏予摇头。
霍岩还想问:“那……”
“阿炭。”
霍岩看他,夏予抬眸问他:“你为什么要告诉爸爸?”
他没指名内容,霍岩却立刻明白他说的哪件事,沉默地抿直唇角,几息后,见夏予坚持不退让。
霍岩才说:“不管我们未来会到哪一步,我不想别人怪你,是我害你变成GAY的,你本来——”
夏予捂住他嘴巴。
霍岩不动。
夏予骂他:“你是傻子么。”
霍岩没回答这句,夏予已经展开双臂抱紧他,霍岩迟疑了一秒,伸手将他揽入怀里。
而此时二楼书房窗边。
夏父轻轻放下窗帘,长叹一口气。
次日。
夏予和霍岩依次被夏父叫进书房谈话,一个谈的比一个久,最后两人一起进书房,夏母也在。
夏父说:“我和你们妈妈的意见是……”
他稍微停顿了一秒,见两个孩子不约而同地露出紧张神色,缓和神情慢慢说:“我们同意你们交往。”
两人面色喜悦,下一刻,夏父补充:“但有个前提。”
“什么前提?”
两人不约而同地问。
夏父看了眼夏母,夏母说:“你们年纪小,还没定性,暂时不能结婚,将来毕业再说订婚的事。”
夏予:“?”
霍岩:“???”
“订婚?”
夏予神色讶然地看着父母。
父母则无比认真地回视,不似开玩笑,夏予也明白过来父母把他们进度想象得更快。
霍岩理清父母思路,说:“我知道了,等毕业后再谈。”
父母点头。
夏予转头看霍岩,后者神态坚毅,完全不是儿戏的模样,他也猜出来霍岩是认真的,心中震撼的同时又略带愧疚。
他知道霍岩对他的喜欢一定很深。
至少比他深。
夏予没有驳父母和霍岩的话,更没有解释他们交往时间并不久,还不到谈论订婚的时候。
夏予不语,霍岩那颗慌乱的心勉强沉淀。
这是霍岩第一次撒谎,他很怕夏予会生气,但也怕父母责怪夏予,才着急想将所有错归咎在自己身上。
夏予是值得被爱的,他不想夏予难过。
得到父母允许是件高兴的事,夏予却觉得在家浑身别扭,尽管一切与过去并无差异。
在家度过假期,两人返校准备寒假考试。
寒假时,父母提前去国外休假,夏予则和霍岩在家独自过年。
这是两人第一次单独过年,春节那天,夏予让霍岩换身衣服跟他一起出门,霍岩向来听他指挥,很利落地换衣出门。
夏予打了辆车,两人朝郊外偏僻工厂区走去,那一片是工业区,全是各类工厂,车驶往某栋老旧民居,是筒子楼。
这里租价特别便宜,相对的环境也不太好,潮湿,昏暗,不透光透气,有种发霉的湿臭味。
霍岩想不到夏予带他来这里的目的。
两人走到最里面的角落,上楼,停在走廊尽头的十多平的小破屋,说破也不为过,这房子连窗框都是坏的,冬日里寒风呼啸,夹隙间不断发出呜呜的泣声,有些恐怖。
夏予站在门口许久,霍岩安静陪伴。
霍岩虽没说话,但也发现了夏予神色中透出来的落寞和怀念。
夏予敛回目光,“走吧。”
霍岩压着内心疑惑,跟在夏予身后往楼下走。
两人在春节这天去了好几个地方,全是一些夏予没有交集的地方,准确来说,是这辈子的夏予没有交集的地方。
夏予带霍岩走过的,全是他和霍岩上辈子生活的痕迹。
潮湿筒子楼,狭窄青石路,便宜路边摊……
他和上辈子的霍岩不会再见面,他想跟这辈子的霍岩好好的过下去,弥补过去对霍岩亏欠的同时,好好爱他。
他们没有一个好的开始,但会有一个好的尾声。
“阿炭。”
夏予叫了他一声。
霍岩垂眸回应,“怎么了?”
夏予踮脚,亲吻他的脸颊,又笑着退开。
霍岩怔怔地轻抚被亲吻的地方,傻愣愣的立在原地。
夏予握住他的手,“我喜欢你。”
霍岩脸红,但动作却并不赧然,罕见地主动地回握夏予的手,十指相扣,再低头回吻。
夏予搂住他的后颈,加深了这个吻。
霍岩只停顿一秒,开始回应。
夏予眉眼含情,心想,上辈子已成无法改变的过去,他们未来会有更多的时间相爱。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二哈:正文到这里就结束啦,第一次尝试写这种感情流,感觉很新奇,谢谢家人们追到这里,笔芯
文原定的就是小短篇,所以不会很长
番外有可能写,也可能不写,看近期会不会忙哒
最后推推下本《替身虐文被我逐渐沙雕化》
是本万人迷沙雕文?
? 49、番外
番外
黑暗卧室里, 程野猛地睁开眼。
他记不清是第几次从噩梦中醒来了,每一次梦里内容都不一样, 像一部连续剧一样。
每次的噩梦都诡异地连接了上一个噩梦。
可怕的是……
他梦到了夏予死在一场大火。
他闻讯不顾家人阻扰, 打伤了七八个保镖才从国外连夜赶回来。
然而面对的却是夏予的墓碑。
跪在墓碑前,他淋了一夜的雨。
醒来时,有个人在墓碑前烧纸擦拭墓碑上残余的落叶, 细致得仿佛在对待一个久病的病人。
那人背对程野,肩背宽阔,穿了件破洞短袖,正在忙活擦拭的独臂肌肉虬结,满是腱子肉。
这人程野认识。
程野想也没想地站起身, 一拳朝男人挥去。
对方被他打得偏开脸, 嘴角破出一道口子,滑下鲜血。
他却如行尸走肉般无动于衷,低头继续擦拭墓碑, 又轻轻扫过墓碑前的发黑落叶。
程野怒斥道:“你不是在他身边么!你不是要抢走他么!!你他妈的倒是把他给我护好啊!!霍延你他妈的倒是护好他啊!!”
霍延不答, 沉默得让程野面色凶狠。
正要再动手时,霍延侧眸看他, 眼神又静又沉, “你打扰他休息了, 他不喜欢你, 请你离开这里。”
“他不喜欢我?”
程野冷冷一笑, 仿佛自嘲般说道:“对, 他不喜欢我,他喜欢你, 你呢, 你就带他过那种日子, 要不是我,你以为你那点钱真能供他上那所大学么?”
霍延沉声道:“我知道。”
程野发疯般推开霍延,“滚开。我要带他走,你把他葬在这种地方,送这种劣质供品,你不配爱他。”
哪知他刚动手,霍延猛地挥手挡住他,“不行。”
程野眼神凶狠地瞪着他,“不行?你以为你是谁?要不是那次我爸妈拿他威胁我,你以为你有机会救他,你一个穷酸得只能在工地搬砖的懦夫,凭什么得到他的喜欢!”
“他明明是我的,我们一起长大,那么多年,他看不见我的好,偏偏被你蒙骗,霍延,你摸着你良心问问自己,你配不配得上他,他对你的喜欢根本不是真心的,他是愧疚!”
“他愧疚!才会对你与众不同。”
霍延抿着唇,没有说话,更没有让开路。
程野费劲力气也只撼动他一点,眼前的人像一头倔犟的庞大野兽,坚持自己的目标,不肯妥协。
程野跟他在墓地耗时几天,最后是被赶来的程家父母接走。
程野大闹一场,死活不肯离开这里。
霍延看着他在这里发疯,说:“是你先不要他的,他有困难第一个先想到你,找你帮忙,你报警赶走他。”
“他在拘留所呆了一夜,从此患有幽闭恐惧症。”
眼眸猩红的程野猛地被按下暂停键。
他怔怔地望着霍延,讶然许久,才问出声,“你说的是真的?”
霍延没有再回答他的话,继续耐心地擦拭那块墓碑,他小心翼翼地,像是怕吵醒睡在墓里的那个人。
程野失魂落魄地离开,程家父母看了眼墓碑上的照片,漂亮青年笑得十分温柔。
他们神情复杂地叹了一口气,也离开这里。
霍延继续擦拭着墓碑,低声跟墓里永远沉睡的青年说着什么话。
许久,霍延离开这里。
开始默默实行他的复仇计划,也在不久后,他迁走墓里的骨灰,藏在了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他想死后,跟对方葬在同一个地方。
他知道夏予对他的好是出于愧疚,他不在乎。
夏予对他好,对他不好,他都不会生气,因为那个人是夏予。
他喜欢夏予,喜欢了很多年。
在那个充斥水泥石灰气味的土坯房初见,少年对他露齿一笑的瞬间,他的世界再也没有灰暗过。
他从不后悔跟夏予相遇。
如果有下辈子,他想再次遇见他,好好告诉他自己的心声。
无论夏予好与不好,他都喜欢。
作者有话说:
抽空补了个上辈子的番外
夏夏和黑炭这辈子能更幸福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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