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柳，你需要召回一下你的白蛾吗？”程明宇看向蹲在树边盯着树根与泥土的间隙间生长出来的蘑菇的颜柳。
颜柳慢了半拍才抬头看他，她摇头，慢吞吞道：“没有，消耗。”
“召唤类的生物系异能的消耗量通常是根据召唤物的体型决定的。”张子明探头过来，帮忙解释道，“以颜柳的白蛾大小，除非召唤成千上万只，只是召唤和维持存在的话，应该消耗不了多少异能。”
这样啊……
程明宇点头，转而看向张子明：“谢谢，这些都是书上看到的？”
“是、是的！”没想到程明宇会把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张子明立刻紧张起来，“没什么的，就，都是书上写的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怎么会，能够提前看书，还都记下来，这不是很厉害嘛。”程明宇不甚熟练的安抚道。
“只是看一遍然后记下来而已，谁都可以做到。”张子明并没有被安慰道，沮丧地蹲到颜柳旁边，拔掉了颜色艳丽的蘑菇。
颜柳：……？
女孩的视线跟着蘑菇移走，小幅度地挪远，溜到蓝莹身边去了。
程明宇：……
《看一遍然后记下来》《谁都可以做到》
若非是异能者根本考不上江大的程明宇一时之间分不清张子明是不是在凡尔赛了。
他哽了哽，最终选择了无视蹲在树底下拔草、头上顶着乌云的张子明，低头去查看手环了。
目前为止，他们一共淘汰了三支队伍，第一支队伍给他们贡献了12个团队积分，后两支队伍则分别是15分和19分。
加上蓝莹找补给点得到的25分个人分，目前他们的团队积分是51分，换算成占领点的话也才5个普通占领点。
这个分数远不足以高枕无忧地拿到前几名的成绩。
不胜利，就会死。
过往的一年里，这个概念被深深印刻在程明宇的本能里，哪怕这次只是一个简单的考核，他也想尽可能拿到靠前的成绩。
他看了眼时间，距离考核结束还有五个多小时，他们不久前遭遇的小队都是四人组，说明山顶上不久前才爆发过一次争斗。
……接下来应该会是一段平和期了。
思索间，蹲在蓝莹旁边的颜柳抬头看向山顶的方向：“有人来了。”
也就是在她开口的下一秒，一支队伍就出现在了他们上方不远的位置，为首的少女居高临下地看向他们，蓝紫色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情绪。
程明宇即刻抬手，制止了下意识就要用出幽焰的蓝莹。
他回忆了一下来者的名字：“楚……雅轩。”
随着这个名字出现在脑海里，与之相关的零碎记忆也随之而来的浮现。
其异能为集群意识，是个相当棘手的异能。
楚雅轩歪了歪脑袋，平静而缺乏感情地回应：“下午好，程明宇同学。”
“我不认为我们现在适合起冲突，你觉得呢？”程明宇继续道，视线紧锁在楚雅轩身上，警惕着对方突然发难。
楚雅轩没有回应。
她自上而下地扫视他们，没有丝毫预兆的，站在她身边的男生突兀消失。
音爆声慢了一拍才响起，沉闷的响声紧随其后。
“嘭！”高天昊架住男生的拳头，从男生的手背上突出的钢爪划破了他的脸颊。
在他身后，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张子明后知后觉地跌坐在地上。
“我不这么认为。”楚雅轩这时候才继续道。
与此同时，无须命令，在集群意识下化作她的手脚的队员默契地冲出，向着程明宇五人袭去！
“『蓝莹！』”
“嗡——！”
刺耳的嗡鸣声与高天昊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将高天昊还未说完的话语堵回去，尖锐的噪音下，所有人都不得不捂住耳朵。
然而，在集群意识下的同伴却不受影响。
身形柔软到诡异的女孩扭曲着身体躲过程明宇挥出的刀刃，翠绿的蛇尾取代了她的双腿，从程明宇的身后袭来，捆缚住他的身体。
她伸手，拥抱般的攀附到他的肩膀上，尖锐的毒牙在她的唇间若影若现。
而另一侧，持弓的少年抬臂瞄准了他。
电光石火间，程明宇来不及思考，被两面夹击的危机感直接触发了他的本能反应。
刀柄在掌心翻转半圈，他单反握住长刀，另一只手按住刀尾，擦着自己的身体向后斜刺。
身后的蛇女痛苦地尖叫，束缚住他的力道当下就松了一些，抓住这个机会，程明宇松开刀柄，转而抓住她的双臂，猛地发力，硬生生地把她从自己背上撕了下来，甩到了前面。
本要射箭的少年当即调转箭头，满弦的弓箭不得不发，于是便直直地朝蓝莹飞去。
高天昊此刻正跟最初发动袭击的那个少年纠缠，不远处则是那个异能能发出音波的女孩和蓝莹。
最初发动袭击的少年叫做姒宁，其异能在自我介绍的时候名为【刀锋意志】，是攻击性非常强的特殊系异能力。
这个能力相当的唯心主义，简单来说，只要他的意志不屈服，他就能不断地战斗，期间，他的身体素质会不断地增强，他所受到的伤害都会减半，他使用的任何作为武器的物品都会附着上“刀锋”和“不折”的概念。
在交流会上，高天昊曾经和姒宁交过手，但那时的姒宁并不是集群意识下的姒宁。
虽然具有这样的强攻击性异能，但姒宁本身的性格却有些怯弱，很容易就能够产生“无法战胜”的畏惧，异能自然也就会失效。
但此刻，集群意识下，驱使姒宁这把刀的却不是姒宁本人，而是远远站在高处的楚雅轩。
更麻烦的是，高天昊再怎么说也是精神系异能者，本身虽然身体素质不错，但也完全不能跟有异能加持的姒宁比较，随着时间的推移，不可避免地落入了下风。
而另一边，蓝莹的状况也谈不上好。
她的异能【幽焰】同样是攻击性极强的异能，理论上来说，她能够直接使用幽焰大范围情场。
但是实际上，就目前而言，没有高天昊的辅助，她完全不敢使用自己的异能。
幽焰虽然是极低温的火焰，却同样具有火焰的各项特性，它会附着、延展、增殖，一个不注意就说不定会烧掉整片山林。
更可怕的是，她的幽焰在不受控制的情况下，一个照面就说不定会把人烧成骨灰，她可不敢赌校医老师是不是连骨灰都救的回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只能靠着体术跟敌人纠缠。
好在，目前楚雅轩的控制重点大概在程明宇和高天昊那，跟她打起来的这个女孩本身也挺菜，她俩菜鸡互啄，谁都打不过谁。
来自远处的箭矢就是这个时候突入她们两人的“战场”的。
察觉到箭矢的时候，蓝莹赶忙想要躲避，但原本跟她菜鸡互啄的女孩冷着脸上前，死死地抱住了她，就算自己也跟着淘汰也要跟她同归于尽。
她奋力想要挣脱，但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她以为自己将要淘汰的时候，一群白蛾突然飞了过来。
是颜柳。
在反应过来后，张子明迅速拉着颜柳躲开了正面战场，此刻，他们正站在边缘位置的树后面，探头看着战场的状况。
那群白蛾就是颜柳召唤出来的。
细小的白蛾煽动着翅膀，微不可见的鳞粉簌簌落下，飘散到箭矢上。
随后，它们开始腐烂。
首先是翅膀，霉点般的黑色斑点在它们的翅膀上浮现，像是有无形的虫子在啃食它们的翅膀，在其上留下一个个斑驳的孔洞。
随后是身躯，湿润软滑的腹部开始皱缩，苍白的颜色转为恶心的暗黄。
最后是腥臭，某种尸体腐烂后特有的油腻是腥臭味开始蔓延。
而随着白蛾的腐烂，箭矢和不小心沾染了鳞粉的草木也开始腐烂。
最后，腐烂成像是被浸泡了许久的木头的箭矢坠落在地上，散发出与白蛾同样的尸臭味。
造成这样恐怖而诡异的景象的颜柳眨了眨眼睛，缩回了树后。
这一切近乎是同时发生，在程明宇抬手就要给还没淘汰的蛇女补刀时，楚雅轩才脸色难看地开口：“停。”
这声停自然是说给程明宇他们听的，在她下达指令之前，姒宁就已经抽身离开，抱住蓝莹的女孩也松手跑走，迅速地回到了楚雅轩身边。
“现在时间还太早了，再进行下去，对我们两支队伍都非常不利。”楚雅轩道。
为表诚意，她主动道：“我告诉你们一个我们队伍占领过的高级占领点和一个普通占领点的位置如何，我们队伍目前还没有扣分记录，那些占领点还可以被占领一次。”
程明宇思索片刻。
他看了眼姒安和那个弓箭手，最后点了点头：“成交。”
一场遭遇战就这么不了了之。
另一边，宋青玉避开舞女的队伍和白修所在的大巴车下了山。
到了山下，他首先翻出了自己塞在背包里的黑袍。
这件黑袍还是他昨天跟室友们一起去玩密室逃脱之后买的，那一片是年轻人常去逛的商业街，各色各样的店铺挤满了那条街，其中不乏一些卖的东西极具个性的店。
买的时候，他特意把尤格喊出来看了眼他身上的那件，最后逛了好几家店，才勉强找到了跟尤格身上差不多款式的黑袍。
就是没想到，舞女派来的家伙也都穿着黑袍，怎么个事？这是什么反派流行穿搭吗？
呸！他才不是反派！
心底吐槽了几句，宋青玉拉起了背后的兜帽。
宽大的兜帽自然落下，将他整张脸笼罩进阴影里，兜帽上装饰用的银链垂落，三枚赤色的宝石缀在银链下晃动。
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
巴车上，赵妍正趁着这一会儿空闲的时间打游戏。
白修看了眼：“没想到你还喜欢玩这种游戏。”
赵妍瞥了他一下：“怎么，不行？”
耳机里正在跟她联机的赵廷疑惑：“姐，你在跟谁说话呢？”
“小孩子别多问，同事。”赵妍随口糊弄道，“你往后站站，我奶不到你了。”
“嗷。”赵廷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去操作角色去了。
“今天怎么没跟室友出去？”
赵廷操作着自己的角色躲过对面的aoe大招：“昨天才去玩了大型密室逃脱，今天休息一下嘛，而且我两个室友今天有事不在，干脆就不出去了。”
赵妍挑眉，状似无意道：“哦……那现在是你一个人在寝室？”
“没呢，谢池清也在呢。”
“哦，那你去跟你室友联机吧，我这儿待会还要工作，打完这局就下了。”
“好。”
没一会儿，对局结束，赵妍退出游戏摘下耳机：“今年这个入学考核是谁通过的？往年局里可不会通过这么激进的点子。”
白修：“你问这个干嘛？”
赵妍冷笑，她的眉眼锋锐，弯出的弧度也显得极具攻击性：“明知故问，你和伊莉莎到底想干什么？”
白修没有回答她。
他只是从椅子上站起身，轻轻地向她投来视线。
赵妍与他对视，那双雨林深潭般的幽绿眼睛在注视敌人时总会给人带去深不见底的寒意，却在此刻显得有些朦胧着雾气的悲哀。
“只是想悼念一下亡者。”他道，“大家都曾是同班同学，现在还活着的，已经不多了。”
无声的悲伤在这不大的车厢内浮动，赵妍一时哑然，一切未尽的话语都哽在了喉咙。
异能者出现至今有五十年了，最早的一批异能者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因为哪怕是向来以对自己国家的人民如同对子女一般的曦国，在最初的时候，也难免对异类的出现感到恐慌。
但那个时候的异能者稀少，同等的似乎也还未诞生多少妖物，他们更多的要面对的是周围人的恐慌和自己的茫然。
到了赵妍和白修他们这个时代时，异能者的激增也同时伴随着妖物的增多，他们缺少对付妖物的经验，也缺少战斗的觉悟，也因此，与他们同期的异能者几乎是死伤最为惨重的一期。
而即使到了情况稳定下来的现在，他们这一期的学生也依旧奔波在最前线的地方。
赵妍不太清楚其他学校的情况，但是去年，他们的同学聚会就只剩下十一个人了。
今年，就只剩下九个了。
赵妍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
白修却突然拉开车门：“我出去一下，你在车上小心。”
说完，没等赵妍追问，他就跳下车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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