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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择木而栖(一)


    “你想的名字?那论文到底是谁写的?”


    沈栖说:“他。”


    “他看过你的目录?你给他指导过?”


    沈栖轻轻蹙起眉, “我没有给他看过,至少在我记忆里没有。”


    徐令知实在是搞不清楚个中情由,但也顾不上这个, 目前有更重要的问题。


    从昨天开始,陆陆续续有举报信发到校长邮箱,无一例外都是指责他学术不端,利用职权带沈栖做项目, 占用研究生名额以及指责沈栖是学术混子。


    “你进实验室的手续流程合乎规矩, 学校不会为难你, 这些流言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沈栖猛地站起身, 指尖瞬间掐紧了,“什么人举报您?”


    徐令知看他眉头紧皱,脸色也比刚才白了几分,怕他再一个撑不住昏过去。


    “你刚出院,注意点情绪, 这些举报信对我没什么影响。倒是你,别被这些风言风语影响, 好好做自己的事,等你下次论文发出来流言自然不攻自破。”


    沈栖指尖一点点掐紧, 胸口起起伏伏。


    “学校和实验室都会帮你澄清, 但你也要理解,流言没办法全部扼杀, 即便你做得再好依然会有人颠倒是非污蔑你、指责你。你不能花大量时间去应付这种流言,去和他们解释, 骂你的人很清楚你是什么样的人, 被煽动的人也不是为了要你一个解释,你花出去的时间没有意义, 只会拖垮你自己。”


    “对付这种人,冷处理就是最好的办法,你费心回应,只会让他们抓到更多可以骂你的理由。”


    沈栖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徐令知怕他沉不住气,被人冤枉了就要去骂架去解释,轻声劝道:“别人诋毁你,就是知道你什么地方最珍贵,知道戳你哪儿最痛,学校和工作室表了态就够了。你掺和进去影响正常生活影响学习这得不偿失,更何况顺利的话,你有机会去C国交换学习,等你回来什么事都翻篇了。”


    沈栖脸色稍微好看了点,笑笑:“嗯,我明白。”


    徐令知见他听进去了,也松了口气:“行,出去吧,把申请表填好了发给我。”


    沈栖从徐令知的办公室出来,先把表格填好了发给他。


    午休的实验室里没什么人,他握着手机想了一会,点进了学校论坛。


    举报信他看不到,论坛上总有人会发的。


    ——大一新生为何能参与大型研发项目?私心还是爱的力量?长得漂亮就能上位?揭秘平大学术男妲己的一生。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无论是大一进实验室还长得漂亮,指向都非常明确。


    他往下划了划,楼层里有人贴出了他初高中时参加比赛的照片、徐令知给他颁奖的合照,以及他后来发表的几篇拿奖的新闻截图。


    最新的一张是梁氏那次比赛,他和宗明林封捧着奖杯的合影。


    底下评论吵得很凶,说什么的都有。


    ——高中生就能发这种程度的论文?糊弄谁呢?天才?


    ——论文怕不是代笔吧,徐令知在国外好几年了,突然回国还到平大来,难保不是为了某天才保驾护航吧,高中这么厉害为什么这几年都没写出下一篇论文?江郎才尽了还是没人帮忙了?


    ——众所周知,知识不全靠课堂传播,也可以靠……传播。


    ——不是,话别说的那么难听吧,也许人家真有天分呢,我陪男朋友上过他们的课,确实很厉害啊,这次梁氏办的那个生物比赛他们组积分一直是第一,最后拿奖也是实力所归啊。


    ——楼上的,第一是因为有林封吧,他这种学术混子不就是到处抱大腿吗?上次那个很牛逼的论文,署名是L的就是林封,我看他申请去C国交换的资料里写了,人那才叫低调学霸好不,根本不会天天上新闻博热度。


    ——沈栖进实验室是以徐教授助手的身份进去的,又不影响其他学生的名额,别造谣。


    ——他怎么说你怎么信啊?一个项目的人就那么多,他去了不挤压别人?你信?


    ——不是,前几天的瓜你们没吃吗?他一直跟徐教授在实验室做一个秘密项目,连徐教授带的研究生都没资格参与,我听说就三个人,他徐教授还有化学系那个刚回国不久很牛逼的梁教授,这没点关系你信?


    ——梁氏的检测报告吧,这种项目根本不会落到学生身上的,这下还有得洗?


    ——小声比比,我见过梁氏的总裁跟沈栖从同一个车上下来过,也许他的人脉不是徐教授……


    ——梁喑不是结婚了吗?婚内出轨?小三?家里养一个外面包一个,有钱人玩的就是花啊。


    ——不是吧,我记得上回有人听见林封叫梁喑表舅,颁奖是为了他去的吧?


    看日期,这帖子是他进医院之前就写了。


    沈栖当时怕知道的人多了会有变故没有往外透露过细节,能知道的人多半是实验室里的。


    把他打成梁喑养着的小三,就完全是在原本就不端的作风上再添了一把火。


    事情牵扯到了梁氏、论文还有实验室,再加上沈栖从入学开始就追求者不断,热度发酵得比想象中更快更强烈。


    最新一楼有人爆料沈栖高中时就和林封关系很好,还将他发表的最后一篇论文扒了出来。


    ——这风格跟L很像啊,林封帮忙的吧。


    ——他们高二以后突然掰了,从那以后沈栖就再也没发过论文,这还不够证明吗?


    ——什么突然掰了,别说得那么好听,是林封不想给他吸血了吧,搞不好以前的每一篇论文都是林封帮忙的呢,毕竟男妲己很擅长。


    沈栖捏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泛白,胸口无声地起伏,他拿奖的每一分都是光明正大,从来没沾过别人的光。


    还有L,那是他的L,不是林封的。


    徐令知劝他的话他明白,他是不在乎这些流言蜚语,被狗咬了也不会真的学狗咬回去,但不代表他看到这种脏水不会生气。


    他不要受这个莫须有的罪。


    沈栖关掉网页,找出林封的微信发了条消息:见一面吧,我在实验室后面等你。


    林封几乎秒回:有事吗?


    沈栖没回复,收起手机下楼到了实验室后面那处空地。


    雪后的阳光很刺眼,沈栖本能地眯了眯眼。


    徐令知劝他不要花那么多心思在上面,专心学习等谣言不攻自破,但他等不了那么久。


    徐令知不知道自己和梁喑的关系,帖子里的人也不知道,所以放肆指责梁喑婚内出轨人品差劲,借此来坐实他的罪名。


    但他们不知道,对他来说,梁喑也很重要,比自己更重要。


    刚才的一瞬间,沈栖忽然明白了。


    他不想让梁喑被人指责。


    他不要梁喑被人无端谩骂,他承受的流言已经很多了,不能再多一个。


    他总觉得这段婚姻是他在牺牲,沈家把他卖给了梁喑,事实上一直是梁喑在为他付出。


    他这样的人,位高权重要风得风,却为了他甘心做一个没名没分的“地下情人”。


    他不愿意公开梁喑便不让他戴戒指,封锁掉婚礼的消息,保证了他所有的隐私。


    沈如海交代过,如果梁喑想要他,让他也不要太矜持。


    事实上,梁喑除了最近会亲他之外,以前从未对他有过任何非分之举。


    他明明可以借着婚姻的理由把他带上床去,但却愿意从头开始追他,耐心等他说喜欢等他松口。


    徐令知说,别人诋毁你就是知道你什么地方最珍贵,知道戳你哪里会让你最痛苦。


    沈栖想,他现在明白了。


    ——是梁喑。


    沈栖足足等了十几分钟,林封才姗姗来迟,踩在雪地里的脚步声沉重而缓慢。


    “你找我有事要说?”


    沈栖眸光直直地看向他,直截了当地说:“既然你已经承认了自己就是L,请你把这个名字还给我,它不属于你。”-


    “金科实业这笔订单丢了,对他们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楚文原现在一定焦头烂额在想办法。”


    梁喑垂眸签字,淡淡笑了声。


    “举报人那边联系我,表示可以公开道歉,希望您能救救张立。我估计是楚文原过河拆桥,也怕继续给钱牵连到自己所以放弃他们了,不过楚文原也是真聪明,没自己出面,就算他们现在想跟梁氏示好反咬也找不到人。”


    梁喑头都没抬:“我看起来像是会以德报怨的人?”


    红蕊手机响了声,停下报告取出来发现是沈栖那个的同学。


    “怎么了?”


    红蕊迟疑片刻,把手机递给梁喑。


    他只看了一眼,脸色瞬间铁青,“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红蕊提心吊胆地接过手机,看着乌烟瘴气的论坛头疼道:“这谣言真是……大学生怎么也没点儿判断能力,人云亦云。”


    “没判断能力?”梁喑压抑着心底的暴虐因子,冷冷笑了一声:“作恶就说作恶,别扯没判断能力。”


    “真当他们是什么没脑子的无辜玩意儿,大学通知书都是买来的?还是平成大学的门槛低到什么人都能进去了?”


    红蕊愣了愣,“您觉得这是有人在操纵?”


    “不然呢?沈栖前脚刚把检测报告交给我,后脚就有人爆他跟徐令知做私人项目,说我跟他关系匪浅,造一个学术混子的谣还不够,现在连黄谣也给他扣上,你觉得没什么目的可能么!”


    红蕊这么一听也心惊,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沈栖现在在学校一定很难过。


    “您放心,我现在就去联系学校删帖澄清。”


    梁喑冷道:“澄清就够了?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全记下来,真以为自己说过的话就算了不用负一点责任。”


    “我知道怎么做。”


    梁喑丢下笔,站起身拿起自己大衣。


    红蕊连忙道:“您一会还有个会。”


    “推迟。”


    沈栖那个性子看似软绵绵的,其实出了事儿只会自己扛。


    有时候梁喑也觉得很无奈,沈栖脑子里装的报恩比喜欢还多,他可以不眠不休瞒着他做实验但却学不会依赖他,他甚至觉得沈栖心里是不是始终装着离婚两个字-


    傍晚的风带着凛冽的冷意,被打了一拳的林封彻底撕掉了那层隐忍退让的外衣,用赤红的双眼疯狂地盯着沈栖。


    这能怪他吗?


    沈栖长了张清高冷淡的脸又有着淡漠的性子,对所有人都不屑一顾唯独对他乖软温柔,会笑意盈盈叫他林哥,找到资料会第一时间发给他,有难题解决了也会第一时间教他,一点儿私也不藏,这样的偏向能怪他多想吗?


    他以前从未想过自己会对男的动心,可沈栖那么乖得对他,他的信念逐渐就坍塌了。


    他纠结过痛苦过,甚至听从爷爷的话冷落过,但最后还是发现根本忘不掉。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疯了,但等他回过神的时候沈栖已经跟梁喑结婚了,嫉妒、愤恨甚至是怨恨,他纠结了这么多年,居然换来一句沈栖从来没有喜欢过他,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


    “你是天才,学什么都快,还有徐令知,我呢?我给他写了十几封自荐信,换来什么?他说祝我找到更合适的老师,摆明了就是瞧不起我,我到底哪里不如你。”


    沈栖过于畏疼,手骨上的疼痛让他有些烦躁。


    “林封,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在今天以前我一直觉得你心里是有分寸的,事实是我想错了。”


    “我能怎么样?”


    所有人都觉得沈栖是天才,而他只是跟在沈栖旁边的那个“资质平平的同学”,一个可怜的陪衬。


    所以沈栖在找他翻译一个希腊语原文资料的时候,他鬼使神差打开了他的论文初稿。


    论文发表之前他也不是没犹豫过,但那篇论文价值太高了,他舍不得就那么埋没在电脑里,恰好那段时间沈栖出了事,和他说以后想用L这个代号来发论文。


    林封当时以为沈栖喜欢他,起L这个代号也是因为他姓林的缘故,L也就是他,既然要用L要用他的名字,那他发了和沈栖发了有什么不同?


    “我没去领奖,也没公开自己身份,你还觉得不够吗?”


    沈栖被他的反问弄愣了一瞬,不知道是不是气笑了,语气瞬间变得毒辣尖锐。


    “林封,你跟你爷爷一样不要脸,都喜欢抢别人的东西是吗?你真以为我是在乎那篇论文,我写得出一篇就能写得出第二篇,我要的是L的名字,你没资格用它。”


    他头一回骂人,忽然觉得很爽。


    怪不得梁喑总要骂人。


    林封一时怔住,继而恼羞成怒道:“不然呢?你不在乎为什么要这个节骨眼找我?是,我承认了,可这也是因为要申请交换,你有徐令知的推荐信,有梁喑,什么都有,我呢?我只能靠自己来拼。”


    沈栖抬高下颌,满眼的清高倨傲。


    “我会把那篇论文发出来,我帮你指导过的记录也会一并发出来,我没占过你便宜也没让你为我代过一笔。我不是什么可以任人污蔑的软柿子,以前不计较是我信任你,即便闹僵了也想好聚好散,但脏水往我身上泼,我不能为了你受委屈,你不值得我牺牲。还有,L的名字,还给我。”


    有那么一瞬间,林封觉得沈栖变了,强势、骄傲,像……


    像梁喑。


    ……


    沈栖从实验室后面出来,一抬头就看到了不远处的梁喑。


    他穿着惯常穿的那件黑色大衣,里头搭着规整的手工西装,宽肩长腿优雅迷人。


    沈栖静静地和他对视,从看到论坛那些流言再到和林封打了一架,愤怒、生气,不平,可看到梁喑的这一瞬间,他却只剩了委屈。


    梁喑站在原地没动,朝他伸出手。


    沈栖眼睛微红,快步跑过去直接把头埋在他怀里。


    梁喑身体僵了一下,先是看了眼四周环境,然后才无奈提醒他,“这么抱我,不怕别人看见么?”


    “我……”沈栖在他怀里蹭了蹭,话到舌尖时心脏也随之鼓动。


    他在心里想了好半天,磕磕绊绊地说:“梁先生,我们……公开好不好?”


    第52章 择木而栖(二)


    “嗯?”梁喑怀疑自己没听清, 揉着人后脖颈把他从怀里带出来一点,“说什么?”


    沈栖不是没有脾气的人,以往不想公开是不想离婚后有麻烦, 也不想花时间和别人解释这种私事,更不想在梁喑强大的影响下生活,但现在流言波及到了他的名声,自己就不能任由别人骂他, 他也不要受这种气。


    “您……您不愿意吗?”沈栖忽然有些忐忑, 抓着他大衣的手有些微的颤抖。


    尽管他知道梁喑喜欢他, 很疼他, 可说出这句话还是不免紧张。


    就像一场比赛,即便再胜券在握,也还是会在公布结果的一瞬间提心吊胆。


    梁喑还是不说话,就那么低头看着他,镜片后的眼眸沉得几乎要把他溺进去。


    四周安静得只有风声, 沈栖的勇气一点点沉下去,抓着他大衣的手指几乎绷出白痕, 疼痛从骨节里渗透出来。


    “要是、要是你觉得现在时机不好那……”沈栖咽了咽唾沫,刚一开口就被人用力按进了怀里。


    那双大手握着他的腰背寸寸收紧, 几乎要把他揉碎了, 也掐断了他剩下的半句话。


    梁喑声音很沉,隔着胸腔都能感觉到强烈的震动, “想清楚了?公开了就不能反悔,我能封锁住婚礼, 但没有神到可以公开之后再隐瞒回去。沈栖, 不要为难我,想清楚了再告诉我一次。”


    沈栖埋头在他颈窝里, 轻声说:“我是你正经娶回家的先生,才不是小三。”


    梁喑活了二十七岁,从没对谁动过心。


    上学时看同学为了爱情要死要活只觉得幼稚可笑,却不知道他也会因为这么简短的一句话变得沉不住气,双手无法自控的狠狠揉着他的脊背,手背上青筋凸起。


    “疼……”


    梁喑感觉怀里的人哆嗦了一下,当即把人拽出来,“怎么了?”


    沈栖下意识把手往身后藏了藏,“没、没什么。”


    “手伸出来。”梁喑看他眼神闪躲,低声命令:“听话。”


    沈栖感觉他语气一瞬间沉了下去,怕他再生气,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把手递给他。


    关节红肿,手背发青,一条皮肉外翻的淋漓血痕触目惊心地横亘着。


    “怎么伤的?”梁喑嗓音压抑,带着克制的冷厉,“谁打你?论坛上那些人?”


    沈栖瑟缩了下,想抽回手又被他握着手腕带了回去,被放大了十数倍的疼痛呛得他眼睛微红,勉强忍住了抽气的冲动和他承认错误:“不是,是我打人了。”


    “你……”梁喑一股子火气强行压下去,足足几秒钟才又开口:“下午还有课么?”


    沈栖怔怔地看着他,有些茫然地问他:“您不怪我吗?”


    “怪你什么?怪你让人欺负了我还不知道,还是怪你知道把自己弄伤?”


    梁喑握着他的手,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却又没办法责怪。


    他肯动手是会保护自己,这是好事,可受了伤他也看不下去,一来二去只能怪自己没护好他。


    “下午没课的话,要不要跟我回公司,商量一下怎么公开我们的关系。”


    冷风卷着雪珠子往领口里灌,沈栖仰着头看梁喑温和的表情,却只觉得眼睛发呛,泪珠子控制不住往下掉。


    梁喑一见他眼泪心就慌了,放轻了动作握他手腕低声哄。


    “怎么了?手疼?还是不愿意去公司?都好,不愿意去就回家。”


    “别哭,宝宝,听话别哭。”


    沈栖轻轻摇头,但眼泪却不断往外掉。


    他手疼,但更难受的是心。


    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这样毫无底线地宠他爱他,一切以他高兴为准。


    没有责备、没有埋怨,只有完完全全的包容退让。


    沈栖嘴唇动了动,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一开口就打颤。


    梁喑重新把人拥进怀里安抚,“好好,不要紧,交给我处理。”


    沈栖把脸埋在他颈窝里,放肆地将眼泪全浸在他衬衫上。


    除了因为论坛的委屈之外,他还忍不住想梁喑到底有多喜欢自己。


    他明明那么霸道,对待别人不留情面,能动手绝不会动口,却为了他一再修改底线。


    小时候他也打过一次架,整只手都是血口子,回家看到爸妈时没忍住哭了出来,最后只换来了指责与拷问。


    他只打过两次架,都是被逼急了才会动手,可两次却得到了截然不同的对待。


    沈栖不是个爱动手的人,却踹过也咬过梁喑,虽然也都是被他逼狠了,可他心里很清楚梁喑不会还手,也不会碰他一指头。


    刚结婚时,他怕梁喑怕得要命,现在这种底气也是他一点一滴惯出来的。


    宝宝、宠爱、这样令人难以启齿的“幼稚”他渴望了十八年,终于从梁喑身上找到了。


    年少不可得的偏宠,在猝不及防时降临,强势收拢,温柔退让。


    沈栖眼泪掉得凶,快把梁喑心都要烫软了,心肝脾肺肾凝结在一块,没办法地跟他叹气。


    “你再哭下去我会觉得你是不是被人威胁了才要跟我公开,好了别哭了,再哭眼睛要肿了。”


    梁喑用袖子给他擦擦眼泪,看着红透了的眼睛心更软了,“嗯?大点儿声。”


    沈栖嗓子还残存着几分没收拢的哽咽,带着浓重的鼻音说:“我跟您去公司。”


    梁喑车上有应急药物,沈栖乖乖把手放在他膝盖上等他处理伤口,手背上血迹虽然已经凝固,但碘伏滴上去的时候还是疼得他一缩手。


    他太怕疼了,仅仅消毒就已经让他觉得像在撕裂皮肉。


    “忍着点儿。”梁喑看他脸都白了,毫无血色的嘴唇不住地发抖,活像下一秒就会疼得昏过去。


    “能不能不要、不要弄了。”沈栖抽着气,和他打商量:“贴上创可贴就可以了,我伤口不严重,只是看着有点吓人,真的。”


    “不行。”梁喑手里握着碘伏与棉签,给了他一个不容置疑的眼神。


    “梁先生……”


    “撒娇也不行,手拿过来。”


    沈栖轻轻咬了下牙,把手放回他膝盖上。


    梁喑尽量把动作放轻,但包扎完还是发现他额头上冷汗密布,伸手把人揽进怀里,无奈地想,这么怕疼还敢跟人打架。


    “以后有事第一时间告诉我,不要等我自己发现,我再全能也有顾不上的时候。”


    沈栖眼里发酸,闷闷“嗯”了一声。


    这次走的是公司正门,员工们一路问好和小心又大胆的打量视线让沈栖有点不知所措。


    进了电梯他才松口气,梁喑的侧影映照在轿厢壁上,黑色大衣布料挺括,侧脸线条锋利,怎么看都是一股高不可攀的精英气质,却在百忙之中抽空去学校,为他解决这么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沈栖猝不及防和他在反光里对视,下意识收回视线。


    红蕊在办公室里放了几份半江月送来的点心和牛乳茶。


    梁喑脱掉大衣随手扔在衣架上,又顺手把沈栖的羽绒服脱了,“饿了就吃一点。”


    沈栖知道这些是他特地给自己准备的,忍着羞赧轻轻点头。


    红蕊见怪不怪,说:“我已经跟陈校长那边沟通好了,帖子全部删除,由他们发布澄清公告,我们这边公开婚姻状况,另外会对帖子里发言激烈带有主观臆测和侮辱言论的学生提起诉讼,公司法务部……很兴奋,他们很久没活儿干了,保证会拿出毕生所学逐字研究。”


    梁喑说:“做得好了奖金翻倍。”


    红蕊:“好的,现在他们可以更兴奋了。”


    沈栖觉得他可能被梁喑带坏了,因为他也有点兴奋了。


    红蕊见两人都没有异议,又继续说:“初步的计划是公布婚礼现场的照片,我已经联络了沈家,对外就说梁先生是在一场活动上对小少爷一见钟情,双方互有好感决定结婚。因为顾及小少爷年纪小还需要上学,也怕被人打扰,所以梁先生决定压下婚礼消息,等到毕业了再公开。”


    沈栖猛地呛了一口,梁喑边给他递茶边问:“怎么了?”


    “没、没什么。”沈栖心里微动,心想哪有这么浪漫。


    第一次见面他明明就一脸冷冰冰地吓唬自己,拿蜂蜜水当酒来吓唬他,还说不肯喝就灌一整桌的酒。


    “过来。”梁喑看着沈栖几乎写在脸上的想法,朝他勾勾手指,等人靠近了才在他小腹上一点,“忘了?”


    沈栖愣了一瞬,低头看着他的手指又看看小腹,慢半拍的回忆起他曾经的话,耳朵一下子烧起来。


    红蕊看沈栖脸颊通红,莫名道:“有什么不妥吗?”


    “没什么,帮他确认一下我是不是一见钟情。”梁喑面不改色地收回视线,说:“你继续。”


    红蕊看着沈栖乖巧害羞的样子,猜测是不太习惯公开讨论这种事情,了然道:“至于实验室的问题,有手续有流程他们也不敢当面指责徐教授和沈栖,这个倒是不用放在心上。我比较担心的是论文的问题,虽然您瞧不上林封,也不打算用他,但他依然是L……”


    梁喑冷道:“他算个屁。”


    红蕊深吸一口气,很想认同这句话但话到嘴边还是没办法说出沈栖就是比L厉害,能够一举反击,扭转这个“沾光”的说法。


    “那个……”沈栖咬着吸管,慢吞吞举起一只手:“其实……L可能是我。”???


    梁喑眉头倏地皱紧,锋利眸光刀一样看向沈栖。


    红蕊的手机啪嗒一声摔在地上,捡都没顾上捡,“什么?你说什么?”


    沈栖被她吓了一跳,捧着牛乳茶在心里思忖片刻,把自己和林封的事简要说了,“L的名字也是我起的。”


    一室寂静。


    足足三分钟都没人吭声,沈栖有点紧张,“你们……是不是不相信?”


    第53章 择木而栖(三)


    梁喑眸光几不可察地一缩, 呼吸短暂地停了两秒钟。


    他一直知道沈栖和林封之间的关系好但不知道竟好到这种程度,一同吃一同住,形影不离不藏秘密, 青梅竹马还不够甚至还约好了未来余生。


    梁喑没把林封放在眼里过,但亲口听沈栖诉说两人的过去还有这个指向性非常明显的L,还是让他心里无法自控地蹦了两颗火星子。


    他都把林封写进人生里去了,不喜欢他写什么写!


    梁喑肝火烧得胸口发紧, 轻吸了口气, 松开青筋鼓胀的手慢慢收回去尽量优雅地放在膝盖上, 让自己看起来大度又温柔。


    “我信。”


    沈栖本来也怕梁喑不高兴, 毕竟前两次的血泪教训警告过他,梁喑一听见林封的名字就很容易失控,所以话也说得小心翼翼,挑挑拣拣省略掉了很多细节,语速也放得很慢, 没想到梁喑不仅没有生气还很温柔。


    沈栖有些意外地看他。


    梁喑捏着无名指上的婚戒,一下一下地转, 但面上温和不减,甚至连嗓音都比平时要更深情许多, “当时为什么想用代号来发?L有什么重要的含义么?”


    沈栖指尖轻颤了下, 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不想把自己被绑架前后那一连串的糟心破事儿告诉他心烦。


    红蕊胆战心惊地去看梁喑, 发现他把那婚戒都要转出火星子了,心想沈栖你可别再刺激他了。


    红蕊跟梁喑久, 知道他这人是什么脾气, 意外他竟能冷静成这样。


    这段感情看似是梁喑主导,事实上从婚礼简办到隐瞒婚姻, 再到现在的公开,每一步都是沈栖在做决定。


    他比想象中更有想法,更有主见,知道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看似冷淡娇弱其实根本不妥协。


    沈栖无意识地摸摸手腕,压下不存在的束缚感和如影随形的撕裂剧痛,轻声说:“那时候太多人找我去他们大学,每天都堵在我家门口弄得家里人很烦,我就想匿名发布,但是后来生了一场病住了三个月的院就把这件事搁置了。”


    梁喑伸手给他蹭掉唇上的一点茶渍,“那为什么林封拿去用了?”


    沈栖张了张口,说:“我猜测是他看过我的初稿,发论文的时候怕我不高兴才用这个代号。”


    梁喑笑意一顿,“你的初稿?那篇论文是你写的?”


    沈栖呆愣愣地点头:“是、是我。”


    饶是梁喑这样的思维逻辑,也在一瞬间崩盘了,顾不上思考沈栖和林封有什么过去,也顾不上去计较谁起的名字,满脑子就剩一句话。


    他一直在找的L是沈栖,他的小先生?


    他找了两年的少年天才,就在他触手可及的眼前。


    他刚才说的那句L可能是我,指的不是他起名字的意思,而是是论文是他写的。


    “您写的???”红蕊一个震惊还未消化完又被另一个重磅消息砸得头晕眼花,看向梁喑时头皮瞬间一麻,“对不起梁总,是我不够谨慎才弄岔了以为林封是L。”


    “有人有心误导,怨不了你。”梁喑说完,看着沈栖一脸惊诧的表情,轻嗤一声:“你看我这个眼神,是觉得我没有把你红蕊姐姐当场拖出去砍了,还有点人性?”


    沈栖连忙别开眼,努力压下唇角的弧度,他一直知道梁喑不是那种是非不分的人。


    红蕊嘴角抽了抽:“……感谢陛下不杀之恩。”


    沈栖朝红蕊笑笑,眉眼微弯怎么看怎么乖,根本不知道自己就是那个影响暴君一怒一笑的祸国小妖精。


    红蕊习惯了梁喑的高压政策,很快冷静下来,“只要我们放出初稿日期就能证明那篇论文的真正所属,不仅L这个名字能拿回来,连属于您的荣誉也一并拿回来。你把文件发给我,我现在就去安排人处理,争取今晚把这两件事都办完了。”


    沈栖点点头,半坐起身捞过手机低头翻文件。


    红蕊遭遇了这一通上上下下的过山车,忍不住感慨,“梁总等了两年的人居然是你。”


    沈栖从手机上抬头,两只异瞳兔子似的眨了眨,一派茫然。


    梁喑挑起眉梢看他,“不是说毕业了要给我工作么?不愿意来了?”


    沈栖怔忪地看着梁喑。


    红蕊朝沈栖眨了下眼,堂而皇之地透露:“几年前梁总打算筹办梁氏自己的研发小组但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看过那篇论文之后一直在找你,甚至把研发项目搁置到了现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研发小组是为你而办的。”


    沈栖震惊地去看梁喑,四目相对间他从那双眼里看到了几分莞尔。


    红蕊见两人有话要说,立即拿过文件给两人腾地方:“梁总我先出去做事。”


    梁喑“嗯”了声。


    只剩两人的办公室突然变得暧昧,沈栖耳里还残留着红蕊那几句话,紧张又小心地看梁喑,“您……您真的……”


    梁喑半起身走到沈栖旁边把人拦腰抱起来,低下头含笑问他:“我真的什么?”


    “没什么。”沈栖余光瞥见落地窗,烫着一般收回视线,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抵住他胸口:“我还在给红蕊姐姐发资料,你……”


    沈栖呼吸一窒,被人抵着额头的压迫让他一下子忘了到嘴边的话。


    “宝宝,我亲亲你,好不好?”梁喑轻轻蹭着他的额头征求意见,像一个不答应就不会往前迈一步的绅士,把决定权交在他手上,一切全凭他做主。


    沈栖紧张得心跳都快乱了,敛眉看着近在咫尺的薄唇以及规整板正的衬衫领口和深蓝色领带,很轻地咽了下唾沫小声说:“还有事情没办……”


    “红蕊会办好,不要担心。”


    “我的茶还没喝完。”


    “一会儿再喝。”


    沈栖手心发潮,紧张地按着他的胸口,梁喑像一个耐心的猎人,用温柔斯文的表象一点点诱导单纯的小动物往他手上走,低哑嗓音离得很近,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深情语气轻声游说,“只是亲一下不做别的,我向你保证。”


    “别害怕,你还有个安全开关在手上对不对?不愿意了随时按下去我会停下来。”


    沈栖喉咙口有点发干,拒绝的话在嘴边反复游离,“这里是办公室。”


    “我的办公室没人敢擅自闯进来,这里很安全。”


    安全的环境、随时决定结束的权利,梁喑用不断的退让画了一个完整的圈将沈栖困在里面,给足了他安全感的同时也掐灭了所有拒绝的理由。


    这种询问比强行吻过来还要让沈栖羞赧,好像在主动接受他的亲密,给他打开一扇门允许他进来肆意探秘。


    两人距离太近了,这样不紧不慢的征求像是在仔仔细细品尝餐前酒,好整以暇地剥离酸涩单宁,找到深埋酒中最令人心动的温润甜美。


    沈栖脑袋里热烘烘的,他很喜欢梁喑的声音,低沉沙哑地灌进耳里会让他半边身子都发麻。


    “宝宝,相信我。”


    沈栖骨头发软,指尖攥住了他的手臂很轻地“嗯”了一声。


    一声很低的,带着笑的“好乖的宝宝”灌入耳里,如指尖仔仔细细揉按摩挲耳膜,带来战栗。


    沈栖嗓音微抖,“你别……别这样叫。”


    梁喑含住他耳垂,把声音压得更低:“不喜欢么?把眼睛闭上。”


    沈栖轻动了动喉咙紧张地闭上眼,接着就感觉眼皮上一湿。


    柔软的唇在眼皮、眼尾、鼻尖一路湿漉漉地留下痕迹,很轻很温柔却比以前那种汹涌的带着惩罚性质的吻更加令人发抖。


    温热的呼吸伴随着潮意描绘着他的眉眼,带来更加隐蔽的情/色意味,沈栖不由自主地抓紧他的袖子,睫毛颤得如同濒死的蝴蝶。


    梁喑就像一只囚禁多年的猛兽,抓到了一只鲜嫩可口的猎物却舍不得一口吞下去,而是叼回洞穴里慢慢舔舐干净皮毛,将整个人都弄得湿漉发颤,在他怀里瑟瑟发抖又乖巧地承受每一步。


    “把嘴张开。”梁喑很有耐心地蹭蹭他的唇,轻声提醒。


    沈栖喉咙滚了滚,忐忑地朝他微微张开口,迎接湿滑柔软的入侵者,在对方进来的一瞬间他下意识缩了下舌尖。


    入侵者并不急着搜捕猎物,而是不紧不慢地检视整座洞穴,极有耐性地等待猎物自己送上门来。


    这样的方式完全超出了沈栖的认知,他整个人都在发软、恍惚,掐着那条结实手臂的指尖不断泛白。


    他像是一只陷落进蛛网的飞虫,沾到了带有毒液的蛛丝,无力地任人宰割。


    沈栖喉结不断滚动,绷直了脖颈接受梁喑居高临下的检阅。


    心跳不断加快,轻微的窒息感带来迷乱而失序的昏热,他不断地仰高头,让整个人伏在他身上承受这个无休无止的亲吻。


    不行……这样不行……


    沈栖推他的肩膀的手软绵绵地使不上力,一下一下艰难地用力,就在他以为要窒息的一瞬间空气陡然灌入。


    “咳咳咳……”


    沈栖脱力趴在梁喑肩上大口喘气呛咳,眼睛里全是湿红的水痕。


    梁喑单手揽着他的背一下一下抚弄,另一只手揉着他的后颈上轻轻捏了捏,压下心底的欲望抬手揉揉他脑袋,“难受么?”


    沈栖闷在他肩头不好意思回答,隔着衬衫在他脖子上用力咬了一口。


    “……重点儿,才这么点儿劲能消气么?”梁喑含着笑任由他咬,等他发泄够了弯腰把人从椅子上抱起来。


    沈栖吓了一跳,下意识勾住他脖子,一双异瞳红得特别招人。


    梁喑没忍住,低头又往他唇上亲去,碰到的一瞬间被一只手挡住了攻势,沈栖如临大敌地看着他:“亲过了,说了只亲一次的。”隔了一会,又小声说:“我嗓子疼。”


    “这就喊嗓子疼了,以后让你吃点别的……”梁喑话未说完便停了,他也舍不得让沈栖吃别的说了没什么必要,笑了笑又把人放腿上坐着,拿过他手机确认资料已经全发给红蕊了。


    沈栖在他面前太乖了,虽然偶尔撒泼娇蛮,但大部分都还是软绵绵的没什么脾气。


    梁喑不太能想象得出沈栖在实验室拼命的样子,但他这个别人口中的“配不上”他的联姻对象要比他认为的优秀还要再扩大范围。


    梁喑端了杯温水喂沈栖,边问他:“以前的论文能给我看看么?”


    沈栖一手扶着杯子喝了两口润嗓子,靠在他怀里用另一只手找出网页,“您能看懂吗?”


    “不懂,看个大概。”


    论文发布日期是四年前,算下来就是他高一那年,高一就有这样水平的论文发表了?


    梁喑不是生物专业看不懂具体的符号名词,单从这个论文的严谨程度与清晰的架构和大量的资料数据来看,沈栖绝对当的上天才两个字。


    沈栖侧过头看梁喑认真的表情,垂头想了一会,说:“梁先生,如果有一天我给您添了很多麻烦,您会……”


    “不会。”梁喑没等他说完便给了答案,丢下手机把人搂进怀里,说:“以后你不用担心任何人喜不喜欢,只需要考虑自己喜不喜欢,做你想做的事,闯你想闯的祸,任何麻烦我都处理得了,相不相信我?”


    沈栖埋着头,小声说:“信。”


    梁喑揉揉他脑袋,低笑说:“嗯,乖孩子。”


    红蕊敲敲门,探头过来提醒:“梁总,推迟的会议是照常进行还是继续推?”


    “开。”梁喑起身把沈栖放在椅子上坐着,微微俯身说:“我去开个会,困了的话可以到里头的隔间里睡一会,我开完会回来叫你。”


    沈栖刚被他亲过一遍,现在还羞赧着巴不得他赶紧走,“嗯,您去吧。”


    “学校的事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


    “嗯。”


    夜色初降,沈栖望着空荡荡的办公室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发烫的嘴唇。


    梁喑说的隔间地方并不小,设施一应俱全还有一个挂着西装衬衫的衣柜,以及一张单人床。


    黑色的床单看起来有些压抑,床头有个小柜子,放着一枚银色的机械腕表。


    沈栖不自觉想象了一下梁喑加班之后在这里休息的样子,冷白的手腕压在黑色的被子上,冷厉眉眼显出几分沉睡的柔和,想着想着就有点犯困。


    他脱掉鞋和裤子爬上床缓慢地躺下来,闻到一股属于梁喑身上的味道,不自觉地把脸埋在枕头上又不太好意思地转过头。


    情绪因为梁喑而平复了一些,沈栖这才有心情给人回消息。


    林延和徐瑶瑶已经急疯了,宗明也连续给他发了十几条消息,沈栖挨个回复了告诉他们没事,让他们不用担心也不用花时间去跟人家吵架。


    徐瑶瑶直接拉了个群,说:吵架算什么,我都想直接撕烂他们的嘴!


    宗明说:就是!


    林延:我手机都吵没电了,这帮傻逼还在造谣你论文是林封写的,他妈的这帮狗腿子,不就因为林封是校草长得帅家里又有钱吗!把你老公身份亮出来闪瞎他们狗眼,林家那点钱算个屁。


    沈栖看着他们几个义愤填膺,趴在被子里,慢吞吞打字:谢谢你们。


    徐瑶瑶:谢什么啊,我们就出个键盘,还没什么用,我真有那本事我直接挨个儿抽他们。


    宗明:就是!


    沈栖朋友不多,但这几个人都很令他珍惜,该道谢还是要道谢:过几天我请你们吃饭,去半江月。


    徐瑶瑶:半江月?是我想的那个半江月吗沈爸爸?


    宗明:我去?


    林延:你没事就行,吃饭……那还是请吧,我也想尝试一下半江月是什么神仙餐厅。


    沈栖也没去店里吃过,不过他觉得自己提了梁喑一定能办到。


    徐瑶瑶:快快!!!你们快看这是什么????


    她往群里发了条链接,标题十分简单粗暴——梁氏掌权人梁喑与先生沈栖婚姻公告。


    半个字的废话也没有,很有梁喑的行事风格,也像一巴掌狠狠扇在了那些质疑梁喑婚内出轨、沈栖小三傍富豪出卖身体换资源的人的脸。


    宗明:我去?行动这么快!不愧是我崇拜的老板,做事就是霸气!


    林延:牛逼。


    沈栖点进链接看了一眼,婚姻公告是发布在了梁氏是官网上,硕大的一张婚礼现场的照片差点儿闪瞎他自己的眼,图上是梁喑低着头为他戴戒指,沈栖指尖伸平,背后是两人放大了的婚照与空运而来的鲜花白纱,在艳阳下浪漫而漂亮。


    沈栖都快忘了结婚那天是什么心情,他按着图片放大,头一次这样看婚礼那天的自己和梁喑。


    当时他还很怕梁喑,不想结婚,但梁喑的侧脸深情而温柔,为他戴戒指时眉眼微敛,侧脸英俊迷人,也许他真的从见到自己第一眼就为他心动。


    沈栖心里发甜,偷偷将照片保存下来。


    与此同时,沈栖的初稿、曾经给林封发过的资料、指导过论文的记录都被一一发布出来。


    学校的澄清公告连同沈栖进入实验室的手续流程、聘书一并发布,实验室项目拟收研究生人数也对外公开,连同梁氏检查报告的最终签名,只有徐令知与平大公章,甚至连梁致谨的名字都没写,带沈栖镀金的说法不攻自破。


    徐瑶瑶一口恶气出的特别爽快,立刻飞奔到论坛上秋后算账。


    ——说沈栖是小三的人呢?出来说话。


    ——我靠?这走向给我脑子闪了一下,沈栖跟梁喑是正经两口子?


    ——谁说梁喑去颁奖现场是为了林封来着,人家明明是为了自己的小先生,坐在台上陪着他获奖,酸死算了。


    ——沈栖穿西装好漂亮啊,梁喑也好帅,这婚礼也太美了。


    ——我去?沈栖居然这么牛?弄了半天林封是占了人家的便宜还抢了人家的名字?还有,如果梁喑是林封的舅舅,那沈栖岂不是他的……


    ——啊?林封居然是这样的人?亏我一直觉得他又帅又牛,还很崇拜他,他怎么好意思跟沈栖一起参赛啊?


    林封很快就收到了消息,看着论坛上几乎以秒刷新的评论,气得将手机狠狠砸在了墙上。


    沈栖居然做事这么绝,他说要拿回L这个名字就一点儿不留情,非要将他全部毁了才算。


    他现在是彻底明白了,沈栖说的不喜欢他、从来没有喜欢过他是真的,他是真的没有过一星半点的喜欢,他那些纠结、痛苦、夜半反复的烦闷全都与他无关,只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林封觉得自己就像个跳梁小丑,他以为沈栖喜欢他,事实上,人家根本没当他一回事。


    梁喑要夺走林氏,沈栖要拿回L,他们一点活路也不打算给他留。


    他从小到大都被捧着长大,他说一从来没人敢说二,那些追求者他从来都不看在眼里但也能满足他的骄傲,他一直是受人追捧的学霸校草。


    现在沈栖轻而易举地毁掉这一切,连宗明,他的好朋友也瞬间倒戈。


    寝室里能砸的东西被他一口气砸完,林封仍觉得心口堵得无法呼吸。


    “哎你……”室友推开门看着一片狼藉的寝室,顿了顿,说:“你没事吧?”


    “你也想嘲讽我?笑吧,不用装了,我知道你们都等着看我笑话。”林封冷笑了声,看着从外头进来的男生,狠狠又踹了桌子一脚。


    “我没有要笑你,其实……”男生扶起椅子,把自己的书放在桌上顺便又帮林封拿起碎成蜘蛛网的手机,“你不用觉得所有人都要害你,也许有人想看你笑话,但我从来没这么想过,我……算了你自己冷静一下吧,我去食堂。”


    门开了又关,寝室里只剩林封一个-


    梁喑开完会回来已经快九点了。


    办公室里没人,红蕊先看了一圈,疑惑道:“太太已经走了?”


    梁喑看外套还在,估摸着他在里头睡觉,便进去看了眼。


    沈栖睡觉不太老实,怀里抱着一只枕头手脚并用地夹着,侧脸乖软睫毛又黑又长。


    他长得白,被黑色床单一衬水嫩又漂亮,像株修长的白梅。


    梁喑俯下身摸摸他额头,沈栖睫毛颤了颤,醒了,但人还没回过神,因为傍晚哭过而微微红肿的眼皮透着股惹人蹂躏的可怜,带着点儿刚睡醒的迷茫鼻音问他:“几点了。”


    “九点了,还睡么?”


    “不睡了。”沈栖撑着手爬起来,一用力就绷到了手背上的伤口,顿时“嘶”了一声。


    “小心点儿。”梁喑把人捞过来,低头在他眼皮上亲了亲,“饿不饿?”


    “饿,想吃火锅还想吃冰淇淋,还……”沈栖被他压在身下,左手腕举高以一个被擒猎物的姿态被禁锢在枕头上,“您……您别……”


    梁喑低下头在他鼻尖上蹭了蹭,压低声音问他:“在我床上睡得舒服么?”


    第54章 择木而栖(四)


    沈栖本来没想睡觉, 躺着躺着就觉得上面梁喑的气味很令人安心,此时被他一问,顿时羞赧地说不出话。


    “嗯?”梁喑按着他没受伤的那只手, 在掌心里轻轻揉了揉。


    沈栖受不了他这样跟自己说话,别过头小声“嗯”了一声,“还、还行。”


    “只是还行?是这里舒服……”梁喑含着他的耳垂,低声问他:“还是学校的床舒服?”


    沈栖耳朵发麻, 埋在被子里的脊背也开始出汗, 思维混乱地没听清他问得什么, 只跟着发出几声无意识的喘息, “你别……别这样说话……”


    “宿舍的床睡起来更舒服吗?”


    沈栖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他现在又不住校了,而且学校宿舍都是统一的硬板床,有什么好舒服的。


    梁喑低下头蹭他的颈窝,“告诉我, 你喜欢哪张床?”


    沈栖缩着脖子躲了躲,“都、都好。”


    “都好。”梁喑凉凉笑了声, 松开握着他手腕的右手,半支着身子坐起来, “身体好了是么, 那么来讨论一下你住院的事。”


    沈栖心里一麻,小心问他:“……我都出院了还讨论什么啊。”


    “讨论你怎么进去的。”梁喑还穿着他开会时的衣服, 看上去苛刻而威严。


    沈栖没来由打了个寒噤,往床头缩了缩试图和他解释:“我就是不、不小心……其实没什么问题, 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沈栖, 你长本事了。”


    梁喑冷笑一声,慢条斯理地解自己的腕表丢在桌上, 清脆响动砸得沈栖一个哆嗦,紧张地看他脱掉西装往床上一扔,最后解开白衬衫袖口的扣子,朝他伸出手,“过来。”


    沈栖小心打量着他的表情,看不出有多生气,但越是这样越让他觉得紧张。


    “我能解释。”


    梁喑手上动作没变,“没说不听,到我跟前来解释。”


    沈栖抱着被子缩在床头,看着那只手又忍不住往后缩了缩,“我在这儿解释?”


    “你过来,还是我过去,选一个。”梁喑朝他勾勾唇角,善意提醒,“如果让我过去,你就得在我腿上解释,用趴着的方式。”


    沈栖毫不怀疑他干得出来,咬了咬牙揭开被子爬到他跟前,发觉他的视线一直往下盯,垂头一看耳朵瞬间一红,又捞过被子盖住雪白大腿。


    梁喑收回视线,“再近点儿。”


    沈栖抱着被子小心地挪到他跟前坐着,在心里反复措辞好几遍才开口:“我知道我做得不对,可是当时只有我有能力帮你解决这个难题,我有把握在三天之内拿出报告,股价每天都在跌,你的心血一直在蒸发,我……”


    梁喑笑意冰凉,“没问你这个,我问你怎么把自己送进医院的。”


    “我就是一时没休息好,有一点……”沈栖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只剩嗫嚅:“现在不是没事吗,您干嘛这么生气。”


    “我生气?”梁喑勾起唇角笑了声,镜片后的双眸简直锋利得要飞出箭来,“我只差顿顿燕窝人参养你,掉一点肉我都得想是不是今天这菜谱不合你意,你倒好,弄那不知道有没有毒的玩意儿去做实验,一边打电话告诉我要注意休息一边连熬三天三夜,你还学会撒谎了。”


    梁喑嗓音又沉又严苛,带着暴躁被压抑过后的无奈与无处可使的脾气。


    “怪我生气,你把自己折腾到心脏骤停我还不能生气了?你是觉得我有几条命够你这么吓的?”


    沈栖抓着被子小声说:“就是怕您生气我才瞒着。”


    “怕我生气不敢说,把自己弄到医院抢救就不怕我生气了?你昏倒之前没想过现在?”


    梁喑简直要被他气笑了,压着满腔的肝火冲他微笑:“你真出点事儿我怎么跟人说?哦,我梁喑没本事解决这点破事儿,得靠太太去拼命,让人说我娶你回家是为了你的本事。”


    沈栖被他训得不敢抬头,从抢救里一醒他就在提心吊胆这件事,结果梁喑什么也没说,温柔又耐心地照顾他到出院,他还以为这事儿翻篇了。


    “我以后不撒谎了,您别生气行不行啊?”沈栖讨好地抬起眼。


    他见识过暴怒的梁喑,很清楚他能忍到现在还用这种平静的语气和他说话已经是很不容易了,况且今天还讲过他和林封那么多事儿他都没生气,要按照以往早就掐着他的下巴先教训一顿了。


    “我知道错了,我不应该骗您,我是怕您知道了不肯让我冒险,但是您相信我有本事能保护好自己,我没有您想象的那么弱。”


    沈栖想过自己的身体可能会出一点小问题,但没想到会严重到心脏骤停。


    此时想一想他也很后怕,如果再也睁不开眼睛了、真的死在了抢救室里再也见不到梁喑了该有多遗憾。


    于是挪了挪膝盖往梁喑靠近一些,握住他的手臂半倾着身子,说:“我跟您保证以后不会再做这么冒险的事了,您消消气好不好,我知错了。”


    梁喑低头看他,眸色冷得让人心慌。


    沈栖换位思考了一下,如果梁喑为了他弄到心脏骤停濒临死亡,他也会很担心很生气。


    “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做什么事之前我一定跟您说。”沈栖握着他的胳膊凑近了,讨好地说:“我想为您做点事,不想永远只能在您身后被您保护,梁家的人帮不了您,我……我们是夫妻,我不想让您遇到事情只能自己扛,我想帮您。”


    梁喑想过这样的理由,但从他口中说出来还是震得他心头发软。


    他一直不说话,沈栖有点心慌地求他:“您别不理我,好不好?您生气的话就骂我,不要不理我。”


    梁喑本想好好教育他一顿,让他以后不敢再这么任性,但听他这个小心又无助的语气什么气都消了,叹了口气刚想开口就先被一张柔软的唇压住。


    沈栖大着胆子伸出舌尖小心翼翼地讨好,一下一下小动物似的舔舐,近在咫尺的睫毛抖得像脆弱的蝶羽,连握在他手臂上的那只手也透露着紧张。


    梁喑一把勾住他的腰把人揉进怀里,接替他将这个吻由讨好变成惩戒。


    ……


    沈栖微红着眼睛和他确认,“您不生气了吧?”


    “本想给你个教训,但看在你认错态度良好的份儿上就算了,下次再犯……”梁喑手掌下移,在他屁股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巴掌,然后圈住他的手腕,说:“我就找个绳子把你绑在这张床上,弄到你只会张着腿求我,明白了?”


    沈栖浑身的血被这句无心的警告抽干,嘴唇无意识地哆嗦了两下,脑海中无法自控地浮现被绑住的记忆。


    “你不能……不能绑我。”


    “不犯错就不会,起来吧。”梁喑拿过裤子给他,看着那两条修长白腿伸平了套进去,不由得想:他在宿舍也这么穿衣服?


    林封那个东西也见过他这样儿?


    还都好,学校那破硬板有他的床睡着舒服?这么喜欢学校的床,在家里给他安一个?


    沈栖穿完衣服鞋袜,用力喘了几口气压下回忆,侧过头问梁喑:“梁先生,我想请朋友吃饭,您能帮我预约位置吗?”


    “哪家店?”


    沈栖说:“半江月,明天或者后天,可以吗?”


    “可以。”


    听说半江月非常难预约,几乎不怎么对外开放,梁喑居然答应得这么爽快,沈栖忽然有点好奇,“梁先生,无论我想要什么您都能满足我吗?”


    “不一定,想摘星星的话可能会费点功夫。”梁喑轻勾勾唇,拿过自己的西装套上,“别太刁钻了,提点儿我容易满足的要求。”


    “那我如果非要摘星星呢?”


    梁喑低头看了他一会,无奈:“那就费功夫。”


    沈栖抿唇一笑,耳朵根子慢慢红了。


    晚上两人没回家吃饭,去了一家装修雅致清静的火锅店,沈栖在梁喑的严格管控下只吃了辣锅里的两丸虾滑一个藕片和两朵绣球菌,眼馋地望着红油无比怨念地啃菌汤锅里的食材,心想他就不该要吃火锅,看得见吃不着还不如看不见吃不着。


    “别撒娇,胃养好了会让你吃。”


    沈栖闷闷:“哦。”


    吃完饭到家已经快十二点了,沈栖洗了澡爬上床,闭眼之前忽然又想起件事来。


    他从床上翻身起来,拉开抽屉拿出一个小盒子,里面躺着一枚设计简单的白金戒指,想了想,把他套在了无名指上。


    戒环圈住骨节,有一种无法忽视的束缚感,沈栖攥了攥手指,有一种被禁锢住又像是找到了栖息地的感觉。


    他一直是个很清醒的人,知道自己要什么要走哪条路,要过什么样的人生。


    跟梁喑的这个婚约是个意外,打乱了他的步骤和人生的规划。


    他对朋友、家人和同学的定位很清晰,但一直不知道把梁喑放在心里哪个位置最合适,这也一度让他很焦虑很慌张。


    现在他想明白了,不是放在哪儿,是把整颗心都给他-


    翌日一早。


    沈栖醒的很早,下楼时还不到六点钟。


    何阿姨从外面来,搓了搓手说:“又下雪了,哎哟你怎么起这么早?饿了吗?”


    “不饿。”沈栖蹲在落地窗旁看了一会雪,脖子上忽然一热,回过头看着梁喑穿着家居服就站在他身后,微微俯下身捏着他的后颈一脸笑意。


    沈栖顺着他的视线一看,下意识把手收了回去,“那个……我就是……”


    梁喑拉过他的手在戒指上亲了亲,然后另一只手揽住他的腰旁若无人地接了一个深深的吻,沈栖胆战心惊地往厨房看,看到何阿姨出来时下意识往他怀里躲了躲,“何阿姨还在……”


    “我不在我不在,我什么也没看见。”何阿姨睁着眼睛说瞎话,钻回了厨房。


    沈栖窘得满脸通红,低声埋怨道:“都怪你。”


    “怪我什么?我亲亲自己先生也犯法了么?”梁喑低下头压在他颈窝里,右手捏着他的无名指一下一下地揉他指关节,“这是什么?”


    沈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小声说:“你不要明知故问。”


    “我不知道,告诉我,为什么自己套上了。”


    梁喑抱着沈栖,指尖始终捏着那枚戒环,无论沈栖说多少好听的、公开也好怎么样都好,都不如他自己主动套上这枚戒指给他来的冲击大,这代表他真正接受这段婚姻,接受自己是他的合法先生,愿意把自己毫无保留地交给他,但梁喑突然变得贪心,想听更多好话。


    “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自己偷偷把它套上了。”


    沈栖前面是落地窗背后是他的胸膛,无助地撑住冰凉的玻璃进退两难,“没、没什么……不知道……”


    “你知道,你这么聪明一定知道我想听什么。”梁喑压低声音诱哄他:“说啊。”


    沈栖被逼得眼皮都泛红,攥紧手时把他的指尖一并攥进去又蓦地松开,耳边呼吸灼热,催促声不紧不慢地挑动他的心脏。


    “公开了应该……应该戴上,戒指是……”沈栖勉力说着,声音越来越小:“一对儿。”-


    早晨雪下得大,程术车开的很慢,到学校时已经快八点钟了。


    梁致谨帮过忙还曾救了他一命,沈栖想着要当面谢谢他,问了梁喑他想要什么,结果梁喑冷笑一声,他想死。


    沈栖:“……您别生气了,是我请他保密的,大哥人很好。”


    梁喑皮笑肉不笑地警告他:“他好什么好,真好能眼睁睁看着你熬三天?要不是看在他救你那份儿上现在他就应该分三截扔进太平洋里喂鲨鱼。他好?他的心眼子掏出来比你个儿还高,还有别在我跟前夸别的男人。”


    “哦。”沈栖心想,小气。


    他就没见过比梁喑还爱吃醋的男人,他夸一下又不是要出轨一下。


    余光瞥见乘黄在外头雪地里撒欢,沈栖说:“那我夸乘黄。”


    “狗也不行,它是公的。”


    “……”


    沈栖想起上次在梁致谨办公室看到茶叶罐猜测他爱喝茶,便从梁喑的书房里摸了盒茶叶带上。


    他上课之前先去了趟实验楼,到梁致谨办公室门口忽然听见一声很低的喘气声,像是很痛苦的呻吟。


    他下意识要去敲门,结果门没关严实露出一条缝儿来。


    梁致谨规整的铅灰色西装外面套着整洁禁欲的实验白大褂,此时正一只手捏着一个清瘦男生的脖子,微微低头凶狠而激烈地深吻。


    姿态优雅、居高临下、掌控十足。


    刚才那个痛苦而欢愉的呻吟声就是那男生发出来的,喘气声中还夹杂着几声求饶似的“老师”,听得人面红耳赤。


    沈栖默默地往后退了几步,震惊之余想起他曾说自己是同性恋,对象居然是学校的学生?


    梁喑说得对,他确实不是自己想得那么温柔,那个同学都快窒息了。


    他们姓梁的都有问题,沈栖想。


    礼和道谢暂时没送出去,沈栖就先回了教室。


    昨天的事情闹得很大,他一进门教室里顿时安静下来,无数道视线齐刷刷看向他,其中不乏好奇、震惊还有一些似是而非的打量。


    沈栖没管他们的审视,面无表情地走向林延和宗明提前占的座。


    宗明无比诚恳地递过来一个本子:“沈老师,给弟弟签个名。”


    林延也递过来一个本子,“也给林弟弟签个名,我他妈跟你这么多年同学我竟然不知道你就是那个L,瞒兄弟瞒得这么深是吧?”


    “不是瞒你们……”沈栖不知道怎么解释,无奈道:“好吧是我不对,我跟你们道歉?”


    “去你的,谁要你道歉了。”林延双手撑在脑后,说:“拿回来就好,我还怕你要受委屈呢。”


    宗明压低声音说:“我听说林封在办休学,不知道是不是待不下去了,也是,他那么骄傲的人,出了这样的事肯定不想在学校待着了,别人的鄙视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沈栖沉默不语,心里不知是什么感觉,生气、难过、痛快都不够贴切,事情走到今天,他只觉得惋惜。


    “随便他吧。”


    “我还听说他是梁老板的表侄子?真的假的啊?”


    沈栖淡淡道:“嗯。”


    “那岂不是他早就知道你跟梁老板的关系?”宗明眨了眨眼睛,后知后觉地一拍脑门:“靠,弄了半天只有我不知道?我还问你俩认不认识梁老板老婆……”


    沈栖侧头望着他,一双异瞳淡漠而无情地提醒他:“你还说梁老板的老婆没我好看。”


    宗明干笑两声,愤愤道:“你还敢提,要不是看在你是我男神L的份儿上,我现在就……你赶紧给我签个名,我回去贴寝室床头,早晚拜一拜争取祖坟早日冒烟,让我也能写一篇牛逼论文来。”


    沈栖:“……”


    下午沈栖去了一趟实验室,徐令知见到他就皱起眉,隔了一会又舒展开,叹了口气。


    “梁喑总算做了件好事儿。”徐令知瞥见沈栖指骨上的婚戒有点上不来气,“昨天我说的不对,有些事不是忍了就能翻篇儿的。”


    沈栖会那么刚,其实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牵扯了徐令知。


    他不能让这个一生清正的老教授晚年遭遇这样的污蔑,背负不该有的骂名。


    “这件事好在有梁喑,虽然我不喜欢他的行事做派和利益至上的脾气,但他确实把你保护得很好,看来他是真心喜欢你。”徐令知又瞥了他的无名指一眼,微微蹙眉:“那你呢,你喜欢他么?”


    沈栖坦荡而大方地点头,“老师,我喜欢他。”


    “你认真考虑清楚了?”


    沈栖笑了下,“嗯,我想得很清楚,我想跟梁先生过一辈子。”


    徐令知也笑了笑,沈栖这样的脾气能说出这种话就代表是深思熟虑了,他也不好再过问人两口子的事。


    沈栖手机响了声,和徐令知点点头出去接了,“大哥。”


    “早上来实验室找过我?我助手说看到你过来。”梁致谨嗓音含笑,半点儿看不出上午在办公室欺凌自己学生的样子。


    沈栖干笑一声,说:“嗯,想谢谢您,您现在在办公室吗?”


    “在。”


    两间办公室离得不远,沈栖拿起茶叶过去,先敲了门。


    “请进。”


    梁致谨身上还穿着那件白大褂,身后百叶窗的光线柔和,落在他身上显出几分优雅成熟。


    那双深邃的双眼含着不达眼底的笑意,有一种很难分辨的深沉。


    如果说梁喑霸道狠厉,那他就是更极端的斯文,把所有东西都压在温和表象之下。


    “请坐。”


    沈栖轻吸了口气,把思绪压回心里,递出茶叶,“谢谢您帮忙,还有谢谢您救我,这是我跟梁先生的心意。”


    梁致谨一下笑了,“梁喑的心意,没下毒吧?”


    沈栖:“……没。”


    梁致谨意外地勾起眉稍:“按照我认识的梁喑,他至少会把我送进医院躺半个月才能勉强消气,看来娶了你之后,脾气确实改了不少。”


    沈栖抿唇笑了笑,正要起身忽然想起件事儿来,“您知道梁先生生日是哪天吗?”


    梁致谨笑意一顿,说:“你想给他庆祝生日的话,我劝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这是他的逆鳞,整个梁家没人敢提,包括他父亲、爷爷,谁提都是作死。”


    沈栖想起他难产去世的母亲,微微蹙了蹙眉:“是因为……他妈妈吗?”


    “嗯。”


    沈栖思忖几秒,“我能问问她的事吗?”


    第55章 择木而栖(五)


    梁致谨对沈栖的印象很好, 聪明、果敢,骨子里自有一股清高劲儿。


    这和野心勃勃满腹兵甲的梁喑是截然不同甚至说是相反的。


    他抬头看了眼门,又收回视线看沈栖, 淡淡笑道:“你跟我打听这个,梁喑知道么?”


    沈栖摇摇头,“如果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不是不方便,是这些话你不能告诉他是我说的。”


    梁致谨半真半假地笑笑, 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你很清楚梁喑的性子, 发起疯来不会管我是不是他堂哥, 在你面前说他的事要担很大的风险。”


    沈栖记得他在家宴上那个表面尊卑守礼实则谁也没放在眼里的样子,轻声说:“我保证。”


    “他妈妈……叫林玉宁,就是林封的姑奶奶。”梁致谨稍微停顿了一下,像是在心里回忆,“她温柔、强大, 行事果决又很随和。”


    林玉宁对小辈儿们都很好,每次出差都会带礼物, 不是在机场随意购物也不是让助理安排,是会按照每个小孩儿的喜好准备的玩具模型、漫画书, 漂亮裙子。


    礼物并不多华贵值钱, 但每个人都很喜欢她,相比较自己那些勾心斗角想着上位牟利的父母, 林玉宁更像他们的妈妈。


    “她做生意手段很厉害,梁喑现在这样有一部分可能也遗传了她, 不过梁喑做事绝, 她不会。她对人永远礼让三分,温柔强硬有原则。梁氏曾有两次危机你应该知道, 第一次是爷爷进ICU,整个梁氏群龙无首,大伯,也就是梁喑父亲,不是个做生意的料,连丢了十几个固定订单,险些把梁氏资金链都亏断。”


    沈栖听得心惊,他虽然不清楚那十几个固定订单具体有多大,但集团资金链断裂那简直等于是踩在了生死线上。


    “后来呢?”


    “当时林氏也是上升期,再加上林老爷子久病林裕安是个废物草包,整个公司的重担几乎都在她的肩上,但她还是分出时间把梁氏也接了过来,一个人负担两个公司的决策存亡。”


    沈栖指尖不可抑制地攥紧,不敢想象当时她需要承担多大的压力,负担公司是小事,最难应对的恐怕还是梁家人。


    梁喑这样霸烈暴虐的性子,梁家人还是一边享受他的保护一边对他颇有微词,更别提他们会怎么想林玉宁。


    “大伯……”梁致谨微微蹙了蹙眉,指尖在桌上点了点,然后露出一个颇为嘲讽的轻笑:“其实不算个特别专情的人,何况权力转移,感情也一定会产生质变,从你们生物学理论上来讲,多巴胺的有效期是二十八天,褪去最初的心动,留下的东西就只剩利益联结。”


    梁正则比林玉宁年轻,两人是在一场晚宴上认识。


    当时的林玉宁已经跟着林老爷子掌管林氏,与人谈笑风生进退得宜,是那场晚宴上最亮眼最漂亮的女人,但结了婚,再漂亮的女人也只是妻子,插进了花瓶里的花再耀眼夺目总归不如外面的招摇自在。


    公司步入正轨之后,两人各自忙碌。


    梁正则努力要证明自己比林玉宁强,更需要从各个方面得到肯定,所以大部分时间都在忙生意,夫妻俩聚少离多感情算不上很和睦。


    林玉宁整个孕期都在忙两个公司的生意,就连生产当天都在谈判桌上争取梁氏下一季度的订单。


    当时她身边没有别人,只有助理和司机把她送到医院。


    当时梁正则还在外地跟人应酬,赶回来的时候她已经死在了手术台上。


    “梁喑的名字是她起的,叫梁音,大概是余音绕梁的意思,不过后来大伯给他改成喑哑的喑,也许是为了纪念亡妻。”


    梁致谨嗓音很轻,但每一个字都仿佛重若千斤,沈栖听得呼吸艰难,攥紧了手试图等这阵抽痛缓过去。


    “可能是人死了才知道爱,也可能……”梁致谨没继续往下说,抬眸看着沈栖微红的眼,笑了笑又继续说:“总之她死了以后大伯像变了个人,厌恶权力厌恶金钱,对梁喑的教育也非常严苛,说出来你可能不会相信,梁喑……”


    沈栖心脏一抽,下意识坐直了身子。


    “他从小就不许玩、不许笑,各种东西都要学,稍有懈怠就会被往死里打,我从来没见过大伯对他有过和颜悦色的一刻。他五岁那年,被大伯亲手和一只未被驯服过的烈犬关在一个房间里,我不知道他最后怎么出来的,总之出来之后,他一个人站在水龙头边冲洗血迹,自己咬着纱布包扎了伤口。”


    梁致谨还记得那天,是他生日。


    他是带了礼物回来的,也是梁家唯一一个为他准备了礼物的人,是一盒冰淇淋蛋糕,俩人就坐在台阶上分着吃完了。


    “爆炸、中毒、车祸、溺水,他从小就经历了许多外人想象不到的灾难,他现在这个暴虐绝情的性子也许就是那些年养下来的。”


    梁致谨靠在椅背上,一向淡漠的眉眼里也含了几分叹息,“他十七岁那年,一个人在暴雨的山道上飙车,整个车几乎都撞烂了,他手上那个疤就是那会儿留下的。”


    沈栖手指无法控制地颤抖着,连带着喘气也一并断断续续难以维系,他只觉得心脏疼得快要失去知觉了。


    他是知道梁喑脾气不好,讨厌别人背叛,也大约知道他很缺爱可不知道他小时候竟经历了那么多事。


    相比较而言他只是不被爱,而梁喑是备受这世上唯一亲人的折磨。


    他去飙车,会是本着死的心态去的吗?


    沈栖眼里发雾,努力地深吸了几口气将泪意忍回去,纠正梁致谨:“梁先生不绝情,他对梁家人一直很宽容,他比您想象中要更温柔。”


    梁致谨微怔,笑了笑,“抱歉,是我措辞有误。”


    沈栖抬起头,定定地看着梁致谨,颤声说:“他一直把梁氏、梁家当成自己的责任,哪怕出再大的问题他也没想过让族内亲眷费心,他本可以直接下命令让您想办法帮忙,但他没有。”


    沈栖不是很强势的人,也不喜欢咄咄逼人,但他必须要让梁致谨知道,梁喑其实不用把所有责任揽上身,去孤身奋战,他只是习惯了保护梁家人。


    他是家主,保护是责任,但不是牺牲的理由。


    梁致谨看着沈栖无名指上的戒指,又看着那双红痕满布的眼,心里有些触动。


    他想,他之前的猜测大错特错。


    梁喑会喜欢沈栖大概不会是因为他的聪明果敢和漂亮,他喜欢的应该是他身上这股子单纯善良和全心全意的爱意,为他哭、为他难过。


    梁喑这样没经历过爱的人,缺的恰恰是这种纯真不设防的爱,难怪会为了他改性子。


    梁致谨拿出手机,垂着眼睛翻了一会,把图片发到了沈栖手机上,“他妈妈的照片。”


    沈栖手机震动,他解了锁打开微信。


    “很漂亮是不是?”梁致谨把手机丢在桌上,笑了笑,“全世界最漂亮的女人。”


    照片上的女人眉眼明艳大气,红唇乌发高鼻梁,眼尾微微上扬带着几分锋利但又因为含笑而显出端庄明秀,光从照片就能感觉到她的强大温柔。


    梁喑的眼睛和她很像,都很好看。


    只可惜,梁喑没有亲眼见过她的笑意,否则他的童年一定很快乐。


    他会想念母亲吗?会和他一样……幻想要妈妈的一个拥抱吗?


    “她去世当天,林裕安偷了她的私章用最快的速度完成了部分股权的转让协议,拿走了林氏的掌控权。”


    沈栖骇然抬头,一下子明白了为什么梁喑会对他“为了林封偷私章”这件事那么生气,还险些要侵犯他,但最后……他还是没舍得真下手,而是让他走了。


    沈栖从喉腔到胸腔,到处都疼得痉挛,睁大了眼睛忍住眼底酸呛。


    “那他妈妈现在……”沈栖记起在老宅时,三婶几人聊天时提到那句躺在哪里等着,让他觉得不对却又想不出答案。


    梁致谨说:“在C国。”


    沈栖发怔:“C国?”


    “她的遗体,冷冻在C国的一间生物实验室里。”


    沈栖僵硬地坐在椅子上,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梁致谨的办公室里出来的,但满脑子里都是他最后的那句话,林玉宁现在躺在C国的实验室的冷冻舱里。


    冷冻遗体不是什么刚出现的新兴课题,沈栖学生物,很了解这方面的知识也知道曾有将冷冻的动物成功复活的实验,但人终归是人,和动物不一样,现在并未有任何案例和实验证明人类能够在冷冻之后复活。


    他看过梁氏那个实验室的发展方向,难道梁喑组研发小组就是为了这个?


    沈栖心里发堵,捂住胸口很艰难地喘了口气,颤声喃喃:“梁先生……”


    他感觉自己胸腔被人挖了一个大洞,没办法不去心疼梁喑。


    尽管知道他的强大背后是磨砺却没想到是这样走过来的血路,他只觉得心痛如绞,很想早生十年,早一点认识他,早一点喜欢他,早一点和他结婚。


    平洲的天黑得很早,才五点钟校园里就已经亮起路灯。


    沈栖仰起头深吸了一口气把眼泪逼回去,先给程术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不用来接自己了,他要陪朋友吃饭。


    挂掉电话,沈栖想了想,又给梁喑发了一个消息:梁先生,我晚上要和同学吃饭。


    梁喑回得很快,但也很简短:嗯,不许让他们灌你喝酒。


    沈栖几乎能想象他的表情,含着笑,带着威胁与警告。


    沈栖压下满腔想要说的话,想即刻就要见到梁喑,想抱住他跟他说你不要难过,我喜欢你。但他觉得不够慎重,想了想还是压了回去,回了两个字:知道。


    四人一行到了半江月,经理迎上来,恭敬地弯腰伸手,“沈少这边请。”


    几人都没来过这儿,温暖又有情调的包厢里处处都透着低调奢华,沈栖还在架子上看到一个漂亮的瓷器,震惊这儿老板的财大气粗。


    因为另一只就在家里,是几年前红蕊拍回去的。


    宗明看着菜单价码胆战心惊,侧头问徐瑶瑶:“真的能点吗?没钱付的话会把我押这儿洗盘子吗?”


    徐瑶瑶也心慌,“不、不知道啊。”


    经理眼神落在沈栖脸上,又收回去看着几人笑着解释:“各位请放心,红蕊小姐已经来过电话,今日账单由梁先生负责。不过我们老板说了,这一顿算他请,当做给沈少与梁先生新婚的庆贺,祝您用餐愉快。”


    沈栖:“……多谢您,算在梁先生账上就好了。”


    经理也没多辩,笑笑说:“听您的。”


    一顿饭吃了将近两个小时,梁喑给程术去了电话让他不要来接,自己过去一趟就行。


    他到的时候,沈栖正好和他的同学从里头出来,被一个不算眼熟的男生扶着,一边走一边劝他:“你好好走啊,你家司机来没来?哎你别歪……祖宗……你不会喝酒还喝这么多,要是让你老公知道了非……”


    林延话音一停,从黑色的西装裤一路往上,看到了一张英俊而冷淡的脸。


    “呃……梁、梁先生,沈栖他喝……喝多了。”


    梁喑伸手接过人,对他略微颔首,然后视线在三人脸上掠了一圈,“都住学校?”


    林延愣了愣,机械性地点了点头,总觉得梁喑在看自己的时候眼神尤其冷淡,好像还带着锋利的研判。


    梁喑侧头一扫经理,“安排人送他们回学校。”


    “好的梁先生。”


    徐瑶瑶被他身上那股子威慑力震得呆在原地,默默咽了下唾沫,小心翼翼打量他的侧脸。


    这次和在医院里随意温柔的白衬衫不同,深黑色的西装配黑色的大衣,领带规整头发也一丝不苟,整个人都透着手握权力的上位感。


    “三位同学,请跟我来。”经理招手示意。


    梁喑单手握着沈栖的腰把人揽在怀里,低头看着他红扑扑的脸颊和微微颤动的睫毛,短促地舒了口气,“告诉你不许在外面乱喝酒,又当耳旁风,谁惯的你。”


    沈栖脑袋昏沉,鼻尖轻皱哼哼两声要从他怀里出来,踉跄了一下又跌回去,迷蒙地睁了睁眼,“梁先生?”


    “还认得我呢?”梁喑揽着人往外走,顺手把他的围巾往上拉拉,遮住口鼻只剩两只漂亮的眼睛。


    他喝多的样子特别乖,眨巴着湿漉漉的眼睛像离群的小动物,如果不包括撒酒疯的话。


    “梁先生。”沈栖走了两步就不肯动了,张着胳膊冲他黏糊糊撒娇,“你抱我。”


    梁喑心里又软又热,毕竟在这之前的两次喝多都是骂他不是好人,非要离婚。


    送人回来的经理忍不住一笑,表示新婚燕尔,能理解。


    梁喑无奈地伸出手把他抱起来,快走到车边的时候他忽然挣扎起来,险些从他怀里跌下去,梁喑用力在他屁股上拍了一把警告,“老实点儿,再闹把你扔下去。”


    沈栖把头靠在他肩上,手却一挠一挠地不安分。


    梁喑没办法,拉下这个小醉鬼的手问:“想要什么?”


    沈栖指着天上,雾气蒙蒙的双眼望着稀疏星空,“想、想要……”停顿了一会,他又把头埋回来,蹭着温热的颈窝,嗓音软腻黏糊:“想要梁先生。”


    梁喑一怔,险些没抱稳。


    半江月位于平洲最繁华的闹市,路口车流纵横人声嘈杂,他忽然就听不见其他声音了,只有一道温热酒气不断往颈窝里蹭,带着黏糊又难受的喘气声,像极了呻吟。


    “要什么?”梁喑托着他低下头,压下心中悸动,嗓音沙哑,“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沈栖醉得厉害,迷迷糊糊顺着他的话说:“我要……”


    梁喑胸腔发涨,像一个耐心又心急的猎人,“要什么,说清楚,你想要什么。”


    第56章 择木而栖(六)


    沈栖不断往梁喑脖子里蹭, 也不知道是真的醉深了还是故意磨人,就是不肯说。


    梁喑再想听他说也不能在这个人来人往的大马路上干耗,便把人塞进了车里。


    司机小跑过来拉开车门, 等梁喑上了车才回到驾驶座,“梁总,回家还是去酒店?”


    司机跟梁喑久了,察言观色的功夫练得炉火纯青。


    梁喑抬头瞥了他一眼, 笑骂一声:“你倒学会这一套了, 行了, 去酒店吧。”


    梁氏的酒店顶层不对外开放, 梁喑工作忙,婚前也不怎么回家,对半都在那儿对付。


    沈栖在路边不肯说,上了车却开始不断扭动扯自己的围巾说热。


    梁喑抬手给他拿掉,司机已经很有觉悟地升起了后座挡板, 给两人留出空间。


    梁喑心热难熬,握住沈栖的手把人往自己一拽, 低下头。


    “唔……”沈栖双手被人贴着指缝交扣,微微蜷起来与他交握。


    梁喑攥到婚戒, 指尖更加用力地扣紧, 连带着吻也变得凶狠。


    沈栖倾身在他怀里,脆弱地仰着头用一个极度柔顺的姿态, 任由对方夺走他的呼吸。


    梁喑这次没有提醒他,只是用舌尖一下下地点沈栖就已经知道张口请他进来, 比平时连哄带骗的样子要乖很多, 也主动很多。


    “怎么今天这么乖了?”梁喑总不能在车上要他,亲了一会便松开, 拍拍他的腰把人拉正了坐好。


    沈栖软绵绵地靠在他肩上,仰起头还要亲。


    车内光线昏暗,路灯明明灭灭地落进来,将沈栖那双异瞳映衬得漂亮又勾人。


    梁喑捏着他的下巴转开,压着嗓子警告,“别着急。”


    酒店距离不远,算上堵车十分钟也到了。


    梁喑把人横抱着上了楼,单手托着他另一手刷开门锁。


    沈栖还是不太安生,靠在他肩上皱眉喘气,一副酒醉难受的样子。


    “梁先生……”


    梁喑进了门就把人压在了墙上,在黑漆漆的房间里找他的耳朵,“醒酒了么?”


    沈栖比刚才稍微好了一些,但大脑的反应还是有些迟钝,慢吞吞地蹭着他的脖子,“太近了……”


    “不近。”梁喑贴着他的耳朵,尽管他已经血液直往下走,但还是耐着性子要刑讯沈栖,“你喜不喜欢我?”


    沈栖脑袋发蒙,晕晕乎乎地感觉被人扯掉了围巾脱掉了厚外套。


    脖子被人用指腹碾着,耳边也朦朦胧胧地传来一声又一声的逼问。


    “说你喜欢我,说啊。”梁喑低下头去找他的耳朵,“说你喜欢梁先生。”


    沈栖无力地仰起头,“嗯……喜欢……”


    “喜欢谁?”梁喑在他颈窝里咬了一口,压低声音逼问他:“说清楚喜欢谁?”


    沈栖对痛觉很敏锐,立即疼得打了个哆嗦,“喜欢你……呜……别咬我……疼……”


    “我是谁?说清楚我就不让你疼。”


    梁喑贴着他的脖子,手上托着像被烈日曝晒打蔫儿一样的腰。


    昏暗的光线下,沈栖微张着艳红的唇轻轻喘气,乖巧又诱人地引人欺凌。


    他掐着那截儿嫩竹枝,用拇指一下一下地碾揉,逼得他发出情动的簌簌响动。


    沈栖年纪小,情窍未开不懂情爱,上次被他压在落地窗上碰一碰就受不住,生涩而勾人的样子偏偏让梁喑着迷得理智崩碎。


    他几乎现在就要折断这枝嫩竹,摘去叶子,汲取竹浆,拆出雪白的竹篾编出漂亮的形状。


    梁喑迟迟没等到答案,耐心被欲望烧得一干二净,低下头暴风雨似的凌虐。


    他一边用力碾压竹节,一边哑声逼问:“说啊,说你要谁?”


    沈栖整个人软在他手上,泄出几分哭腔:“要、要……要梁先生……”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头一晕,躺在了柔软的床上。


    汹涌霸道的气息扑面而来,沈栖整个人都要陷在被子里,双手被分别举在头顶两侧,像被标在了机器上等待劈开的竹竿。


    昏暗的房间里只剩一个比一个重的喘气声,微微的窒息加重了酒劲儿的昏沉。


    沈栖几乎是无意识地勾住梁喑的脖子,用本能回应他。


    他没有经验,仅有的一点知识都是梁喑手把手教出来的,因此十分生涩。


    这种青涩稚嫩的讨好,反而极大的取悦了梁喑。


    很快沈栖就顾不上回应了,暴雨又急又重地冲刷枝叶,来不及收拢,顺着竹叶尖儿往下流。


    他被缺氧逼得手指发抖,软着身子试图躲避又被掐着下巴拧回去,找回了一些清醒的脑袋又被吻晕头转向。


    “沈栖。”梁喑松开他的唇,移到了耳边低声说:“我要你。”


    沈栖酒醒了一点,昏暗的房间中只有一点点光线,看不清梁喑的面容,只能感觉到他呼吸很重,几乎要将他压垮。


    梁喑伸手拨开沈栖汗湿的头发,含着他的唇低声哄,“给我,好不好?”


    沈栖嗓子发干,被禁锢的双手沁出汗,紧张地想躲却又无处可逃。


    梁喑耐心地揉着他的掌心,嘴唇下移挪到他的喉结,轻轻亲了一下,“我喜欢你,想要你,你想不想要我?”


    “我……”


    梁喑低声问他:“宝宝,要不要我?”


    沈栖浑身像过了电一样,用力地咽了下唾沫,喉/结却一下子被人咬住了,陡然打了个哆嗦泄出一声哭腔,“别……梁先生……”


    “说你要我。”梁喑咬住这颗小小的白玉珠子,哑声说:“说啊。”


    “呜……”沈栖高高仰起头,整个人几乎绷成一条直线。


    “说你要我,宝宝,说你想要我。”


    沈栖被逼得哭腔绵软,“要、要你……”


    “好乖。”


    沈栖身上一轻,下意识瑟缩了下,微眯着眼睛看到昏暗光线中的男人用力扯掉领带。


    昏沉脑袋里突然冒出一句话来,领带就是绅士的贞/操带,平时牢牢将斯文教养禁锢在封印之下,撕掉就代表即将要被欲\望掌控。


    梁喑将西装领带连同腕表一起扔在地上,衬衫领口解开三颗。


    从沈栖这个角度能看到紧绷的下颌弧线与明晰突出的喉/结,以及衬衫下结实的胸肌,仿佛冒着无形的热度。


    沈栖艰难地舔了舔唇,忽然有点发怯。


    “梁先生我……唔……”沈栖刚一开口就被人再次压住。


    梁喑修长的指尖慢条斯理地解他的羊绒毛衣,像在拆一件心悦已久的礼物,因为渴求太久,既急切又小心。


    沈栖下意识地攥住他的手,微微发着抖想要推开他。


    他有点害怕。


    梁喑单手掌控住他两只手腕轻松举高,一边缓慢描摹一边用右手挑开纽扣,接着握住他的腰抱起来。


    梁喑的掌心贴着他的脊背用力揉了两下,轻而易举地扒掉柔软的羊绒毛衣丢在他的西装上。


    一黑一白,凌乱交叠。


    沈栖整个人发软,心跳声像擂鼓一样在他脑袋里不断回响,等到衬衣也被挑开时鼓声几乎要失控了。


    凉意袭来,肌肤上本能地泛起小颗粒,沈栖用力地咬紧嘴唇。


    梁喑的手掌毫无阻碍地顺着脊骨一路下滑又回到后颈,带来强烈的战栗。


    梁喑低下头亲他泛红的眼皮,感觉到湿漉漉的睫毛和些微的发颤。


    “害怕吗?”


    沈栖声音发黏,很轻地“嗯”了一声。


    沈栖酒劲儿散了大半,现在思维还算勉强清醒但身体还残存着酒后的柔软温热,连脖子都泛着红。


    “我是谁。”梁喑问他。


    沈栖放低了声音,几乎是气声说:“梁先生。”


    “我是你什么人,告诉我……”梁喑不紧不慢地边在弧线漂亮的骨骼上流连,边催促他:“宝宝,我是你什么人?”


    一个个答案在心里闪过,又一个个被否掉,沈栖一个都说不出口。


    他仰高脑袋,试图用“不知道”躲避过他的逼问,可梁喑根本不打算放过他。


    两人面对面的拥抱阻断了所有逃生的路径,只能在他的刑讯中用坦白,“先生……”


    “好聪明的宝宝。”


    沈栖对这个称呼有莫名的羞耻,它不该用在这里,可梁喑偏偏很喜欢这样叫,一边叫宝宝一边却做着完全成年人的事,给他一种悖乱的冲击。


    “好、好凉,梁先生是什么……”


    沈栖身子一僵,倏地握住梁喑的手臂,慌乱地想去看。


    “别怕。”梁喑低下头亲他,修长的指尖却没停。


    他就像一个最耐心的画匠,在画板上涂抹冰冷的油彩。


    沈栖皱紧眉,在他伸出指尖的同时脚趾绷紧小腿抽筋,口腔里泛起浓重的血腥气。


    疼……


    沈栖死死地咬着唇,整个人绷得不像话。


    他虽然没有经验但生理课也上过,知道会疼但没想到会这么疼。


    他知道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归咎于他极度怕疼,但……


    梁喑感觉到他的紧张与异乎寻常的紧绷,耐心地徘徊巡查。


    沈栖抓着被子的指尖不停痉/挛,关节泛出白痕,连额角都开始往外渗冷汗,酒劲儿几乎全醒了。


    他觉得自己像一条被刚捕捞上来就要开膛破肚的鱼,几乎所有的注意力全都汇集对方的手指上。


    一、两……


    水声泥泞、如雷贯耳。


    梁喑呼吸很沉,整个人都散发着要占有他的气息,这种威胁在黑暗中尤其明显。


    沈栖微微动了动嘴唇。


    梁喑隐约听到一声极低的嗓音,低下头靠近沈栖,“说什么?”


    “Codon……”


    梁喑一怔,对这个单词既陌生又有种熟悉感,但看着他发红的眼皮,只用了一秒便记起来了这是他给沈栖的安全开关。


    沈栖一直没有用过,第一次用竟是在这种地方。


    第57章 择木而栖(七)


    沈栖头发汗湿, 贴在额角与凄红的眼皮上显出几分可怜,嘴唇微微发着颤。


    梁喑的手指还被他紧紧咬着,被他温热了的竹浆水光淋漓, 甚至有一些还流到了他的手腕上。


    骤然按下的安全开关像陡然被拉下的电闸,将梁喑砸了个措手不及。


    这一声极低的“Codon”像盆冷水,兜头浇进滚烫的铁水中并未起到任何降温作用,反而激起极其强烈的高温与蒸汽。


    梁喑几乎要被这团蒸汽压得窒息。


    沈栖细瘦的指尖使不上力, 黑暗中漂亮的异色瞳孔微微闪动, 紧绷的脖颈线条带来引人征伐的脆弱。


    让人很想就此将他劈开了, 尝到尚未被任何人开采过的甜美滋味。


    梁喑肝火烧得胸膛剧烈起伏, 被点起的每一团火都在催促他继续。


    是他说愿意、他说想要,哪能说反悔就反悔。


    只管杀不管埋,撩了人还要按那个安全开关。


    自作孽,不可活。


    几秒后。


    梁喑低声喘了口气,把指尖抽了出来。


    “害怕吗?”梁喑低声喘了口气, 强行压下心底火气,“没关系, 我给你的安全开关什么时候都算数,不想要就不要了, 别怕。”


    沈栖本能缩了一下, 像是挽留一般咬着他的指尖直到他离开,疼痛散去些许只剩微麻的不适应与温热的黏泽。


    “怎么流了这么多汗?”梁喑低头一下下吻走他的眼泪, 轻声哄道:“是害怕还是不想要,别哭, 告诉我。”


    沈栖转过头把脸埋在被子里, “对不起。”


    梁喑心尖一软,“是我没等你准备好, 怪我,是我太喜欢你太想要你。”


    梁喑把人抱在怀里,这才发觉他眼角全是泪,整个脊背上也全都是冰凉的汗。


    他忘了,沈栖才十八岁,还很小。


    他没经历过这种事,不懂情爱,虽然嘴上说了要可心里大概是不懂的。


    “我不碰你,是我不好、没等你真的准备好就要你。”


    沈栖听着梁喑克制而压抑的嗓音有些难受,“对不起,您、您是不是很难受?”


    “嗯,有一点。”


    这哪是有一点,这分明是要疯了,沈栖觉得他声音都像在咬牙切齿。


    怎么办?


    要继续吗?继续的话,刚才的疼痛是不是还要再来一次。


    这次梁喑允许他说停,他敢肯定如果再来一次,什么安全开关都不会好用。


    梁喑肯定不会准他一口气说两次不行,让他连续两次阵前收兵。


    房间寂静,沈栖脑袋里又晕又清醒。


    他想先爬起来,可身上没劲儿,只好先把分到两边几乎僵硬的腿收回来,猝不及防碰到梁喑的西裤,踩到了不同寻常的温度与弧度。


    一声短促沉重的气声在黑夜中突兀响起,像是一枚新的开关,倏然打碎了岌岌可危的现状。


    理智轰然倒塌,火苗冲天而起。


    沈栖脚腕一热,下意识“啊”了一声。


    一只滚烫的手严丝合缝地攥住他的脚踝硬生生拽回去,压在了他刚刚踩过的地方。


    沈栖脚背一僵,屏着呼吸不敢看也不敢动弹,骇然道:“梁、梁先生……你做什么……”


    “我答应不碰你,但你不能让我死在这儿是不是。”梁喑握着他的脚踝,往刚才踩过的地方压:“要么你帮帮我,要么让我进去冲冷水澡,我都听你的,你说我怎么办?”


    “别……梁先生我不会……”


    梁喑抓着他的脚腕,声音哑得像是从胸腔里发出来,带着急切与渴求,“我教你,我会一点点教你,不会不要紧,我教你,从头教你。”


    沈栖听着他满是欲望的嘶哑嗓音,被强行握着的脚踩回西装裤上。


    只要一想到规整的布料下面是什么就臊得他几乎全身都要红起来。


    “试一试好不好?宝宝,我会教你。”梁喑握着他的脚腕往旁边一压,低下头在他耳边低语:“不会用脚,先学用手,学不学?”


    沈栖怔然,接着就猝然瞪大眼睛狠抽了一口气:“梁、梁先生!!!”


    沈栖从未被人这样碰过,拇指在最脆弱的地方摩挲,指腹上的薄茧带来强烈的刺激。


    梁喑低下头,从他的眼睛、鼻尖耐心地一点点下移,轻啄他的唇。


    “不要怕,会很舒服的相信我。”梁喑含着他的唇,哑声安抚,“我会给你舒服,这次不会疼的,我保证。”


    沈栖在他的轻啄中勉强仰起头,承受他绵密而温柔的蜻蜓点水。


    “不要……不要……不能……”沈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语无伦次地挣扎着想躲开,却又像是往他手里递。


    陌生而又混杂的感觉几乎把他逼疯了,“别弄别弄……梁先生我呃……!!!”


    梁喑唇角微微勾起来:“教学时间短了一些,学会了么?”


    不同于春梦无知无觉的遗漏,也不同于上次他还未反应过来就弄脏的落地窗。


    这次他昏沉又清醒的感觉到自己被梁喑掌控着,被他打开了一道尘封的暗门,被他领着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沈栖整个人像被电流洗过一遍,化成一个个无法处理繁杂信息的细小分子。


    “舒服么?”


    沈栖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很缓慢很缓慢地理解了这句话。


    羞赧海啸一般涌来,偏偏梁喑还捏着他的下颌微微用力,迫他张口。


    “尝尝自己的味道。”


    沈栖一时没听懂,愣愣地由着他把指尖点在自己嘴里,尝到了微涩的苦腥才一瞬间反应过来。


    “你……你怎么能……唔……”


    梁喑捏着他的下颌深吻下去,尝到了一股很淡的血腥气,微微松开他轻问:“咬哪儿了?嘴?还是舌头?”


    沈栖艰难地回答,接着就被他捏住了下颌警告,“下次受不住直接告诉我,不许咬自己,否则你的安全开关也会失效,明白么?”


    “嗯、嗯知道了……”沈栖一边回答,一边感觉自己的手被带到了冰凉的扣子上。


    “试一试,你那么聪明一定学会了对不对?试一试,不喜欢我们就不做了,好不好?”


    沈栖一边承受他的吻一边被他领着指尖去解扣。


    一心两用下,他几乎兜不住被梁喑牵出来的水痕。


    他今晚仅有的一点意识先被酒精占据,剩下的一半又被梁喑吞噬。


    现在他就像个按照指令行事的木偶,完全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直到他掌心被烫了一下。


    沈栖脸颊瞬间红透,他毫无经验,哪怕是洗澡也是匆匆冲一遍就算了,怎么可能会这些。


    他无措地在黑暗中望向唯一的浮木,想求他的饶恕,却忘了这才是真正要撕碎他的危险猛兽。


    “两只手……捧住它。”


    沈栖耳朵发热,摇摇晃晃地半跪起身听从他的指令。


    ……


    沈栖手腕酸麻,举着泥泞的双掌不知如何是好,甚至还有一些因为躲避不急而溅到唇角和凄红的眼尾。


    梁喑抬起手,在他唇边蹭了下,“好聪明的宝宝,学什么都快。”


    沈栖羞赧地快要崩溃,抬手要去打他,被握住了手腕举高,低头再次压下来。


    温热液体顺着手掌留下来,沾湿了小臂。


    沈栖已经提不起半分力气,整个人像被折腾坏了的稚嫩花枝,柔软地靠在他身上任由他肆意欺凌。


    “累了么,我抱你去洗澡。”


    沈栖嗓音微哑,带着浓浓的委屈,“你怎么那么慢,我手疼。”


    梁喑听他这个委屈巴巴的嗓音莫名被取悦到了,含着笑说:“宝贝儿,慢这件事没有办法解决,至于手疼,下次我们换个省力的方式。”


    沈栖被他忽悠住了,脑袋里居然又想起在他办公室那次他嘟囔的“难道你又很慢吗”,顿时有一种回旋镖瞬间扎中自己的感觉。


    沈栖皱着眉,微微张了张手指, “黏,你把它弄掉呀。”


    “娇气,我带你去洗澡。”梁喑捂住他眼睛把灯开了,等他稍微能适应了才松开手抱进浴室。


    浴室明亮的光线下,梁喑还穿着质料上乘的西装裤与白衬衫,微微的褶皱透出几分纵欲感。


    沈栖困倦地歪在浴缸里,浑身上下都泛着粉,让梁喑刚熄灭几分的火星子又死灰复燃。


    他酒劲儿上头,又渴又热地把自己往水里埋,吓得梁喑一抬手把人捞出来。


    沈栖毛发不重,很容易就看到他小腹上狰狞的疤痕。


    梁喑指尖一顿,抚了上去,这个伤是怎么来的?


    这样脆弱的地方一般是很难伤到的,按照他丰富的受伤经验很容易就判断出这是利器造成的,多半是刀。


    沈栖迷迷糊糊被他叫醒,跟着他的手掌看了眼小腹,嗓音黏腻地说:“小时候嗯……被……”


    “是你爸妈?还是沈正阳?”梁喑蹙紧眉头,隔着浴巾按在他小腹上。


    久积难消的火瞬间转化为戾气,看着这个狰狞的疤痕,他心底的暴虐因子几乎收敛不住。


    这个伤口绝不是一次造成的,少说也要历经几次反复的折磨。


    “告诉我,是谁干的。”


    “我忘了。”沈栖勉力睁开眼,隐约觉得他的神色不太好看。


    有一种无论是谁,他都要对方原模原样弄上一道的意味。


    他也不怀疑,梁喑绝对干得出来。


    上次他在寿宴上挨了打,晚上梁喑就能当着他全家的面儿让沈如海给沈长明一耳光。


    “梁先生,别问了好不好?”沈栖闭着眼睛,脸颊在他掌心里蹭了蹭,“我困了。”


    梁喑垂眸看了一会,拿过浴巾把他裹起来:“好,睡吧,我抱你回去。”-


    沈栖一觉睡得很沉,醒来的时候已经七点钟了。


    “醒了?”


    沈栖打呵欠地唇张到一半险些把自己噎住,迷茫地看了他一会,记忆慢慢回笼。


    “还记得昨晚做什么了么?”梁喑动了动被他压麻的胳膊,喘了口气捏住他下巴往自己一拽:“嗯?”


    沈栖避无可避,大着胆子凑过去在他唇角亲了下企图蒙混过关,“不记得了,我饿了。”


    “我让红蕊给你送衣服来,先起来吃饭。”梁喑掀开被子下床,拉开衣柜背对着他拿出一套衣服穿上。


    他系衬衫扣子的时候微微仰起头,绷起性感的喉结与肌肉线条,明明是禁欲的白衬衫但穿在他身上反而有种清贵意味。


    沈栖窝在被子里回忆昨晚,这才后知后觉的羞赧。


    他这次喝酒没断片,还能清晰地记起梁喑想要他但他太怕疼了,情急之下想到了那个安全开关,没想到梁喑真的信守承诺,在这种时候都停得下来。


    他停是停了,可后来……


    那些也太过了。


    他其实是想给梁喑的,不是因为喝了酒也不是因为被蛊惑,虽然是有一部分原因是他确实受不了梁喑的声音,但他也确实不是什么扭捏保守不好意思做这种事的人。


    他喜欢梁喑,愿意给他、愿意让他欺负,可他没想到会那么疼,仅仅只是两根手指就让他觉得难以承受。


    沈栖从被子里抬头,梁喑正好在系皮带,规整的深黑色西装裤衬得双腿修长身姿挺拔,微微向下垂着看他的眼神英气而冷淡,在接触到他视线时又瞬间温柔下来,含着几分莞尔纵容。


    沈栖脸颊一红,又想起昨晚,总觉得鼻尖和口腔里还残留着浓腥的气味。


    “你看我、看我干嘛?”


    梁喑微微俯下身来,把人从被窝里挖出来套上他的睡袍,垂眸系好带子又微微低下头在他眼皮上亲了亲,“老婆。”!!!


    沈栖心跳瞬间停了。


    第58章 择木而栖(八)


    “你你你……您……您……”沈栖磕磕绊绊, 整张脸红得活像要烧起来,简直不知道怎样应对这两个字。


    “嗯?”梁喑揽着他的腰,修长的指尖优雅而斯文地搭在他凹陷的腰窝里, 含笑的眼睛怎么看怎么令人脸红心跳。


    沈栖几乎要被他的眼神烫坏了,下意识地躲开视线。


    明明这个人穿着禁欲冷淡的纯手工白衬衫,还系着代表克制绅士的领带,是那种走出这个门就可以上谈判桌的精英打扮, 可他偏偏就是觉得梁喑又用那双深沉的眼把他扒光了一遍。


    梁喑真的太会撩人了, 如果说昨晚以前的他只是有强大可靠的魅力, 那今天早上的他就是全然地释放成熟性感的荷尔蒙。


    “我怎么了?”


    梁喑低下头, 从他的额头到鼻尖再到嘴唇,很轻很轻地点过一遍。


    沈栖耳朵、脖子甚至浑身都要泛红了。


    梁喑的睡袍是真丝质地,穿在身上柔软而滑腻好像不着寸缕一样,再加上他个头比梁喑小很多,他一动, 领口便已经顺着肩膀滑下去,露出光洁白皙……等等?


    沈栖看到自己胸前的指痕和吻痕, 顿时瞪大了眼。


    昨晚的所有记忆全部回笼,包括他用脚踩过的、用手捧过的, 迷迷糊糊笨拙又生疏地跟着他的教学一点点学, 被梁喑夸奖学得很快,做得很好。


    沈栖恼羞成怒, 别过头去。


    梁喑低下头,在最深的那个吻痕上亲了亲, 在门铃响之前帮他把睡衣带子系好。


    红蕊把沈栖的衣服送来, 进了门没敢到处乱看,先双掌合十笑眯眯冲梁喑道喜, “恭喜啊梁总,春宵一刻值千金,太太还好么?”


    梁喑拿过衣服准备往房间去,闻言停下来笑了声,“多说点,下个月奖金翻倍。”


    红蕊磨着牙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您别小看我成么?我是那种富贵……”


    “这个月底的慈善拍卖有颗绿钻。”


    “百年好合白头到老幸福美满生生世世千秋万代。”红蕊虔诚地冲着梁喑再次合起双手,笑眯眯说:“伟大的神仙啊,请让梁总和我们太太永远都在一起吧。”


    梁喑似笑非笑,“骨气。”


    靠,红蕊深吸一口气,忍,看在钻石的面子上。


    “你去查查,沈栖从小到大的住院记录。”


    红蕊被梁喑这个转折弄得闪了下脑子,“啊”了声:“你怀疑沈家给的不是完整的病例?”


    “不太肯定,但肯定有所隐瞒,沈栖身上有旧伤,他自己不肯说我也不想逼他,只能从沈家下手。”


    红蕊忍不住又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儿,逼沈家总比逼心肝宝贝强是吧?


    “尽快查。”


    红蕊点点头,多嘴又问了句:“什么伤?很严重吗?您怀疑是他家里人打的?那如果最后查出来和他家里人有关您打算……”


    梁喑手上还拿着沈栖的衣服,眉眼疏淡而平静地说:“那他全家都得原模原样照十倍还回来。”


    红蕊怔住,莫名打了个寒噤。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一点儿多余的表情都没有,像是听见今天温度一样寻常。


    门铃响了一声,大概是送餐的人来了,梁喑微抬下颌示意红蕊去取,淡淡说了声:“人活在世界上,总能找出一点错处,如果真的跟沈家有关,我不介意花点心思让他们这辈子都只能做阴沟里的老鼠。”


    沈栖已经差不多调整好心态,但看梁喑进来时又忍不住心跳了下。


    他的眼神太过幽深,带着温柔又霸道的意味很容易让他陷进去。


    梁喑缓缓欺近,就在沈栖以为他又要亲自己的时候他忽然笑了声,“闭眼做什么?等我亲你?”


    “我才、才不是……”沈栖一把抓过衣服,把他赶出了房间。


    吃完早饭,程术过来送他去学校。


    沈栖想着下周就要期末,考完就放寒假了,梁喑的生日就在假期里。


    他应该怎么在梁喑不会发觉的情况下给他庆祝一下生日呢?按照梁致谨的说法,他应该是从未过过正常的生日的,但他来到这个世界上,不管给谁带去了灾难那都不是他愿意的。


    林玉宁不在了,他应该是最伤心的那个人。


    沈栖记性很好,他还记得曾经接过的那个电话,默念了几遍给他发了条消息:您好,我是沈栖,我想跟您见一面,您方便吗?


    手机安安静静的,沈栖不禁想他是没看到,还是不愿意回。


    一节专业课上完,对方才回消息:你想谈什么?


    沈栖慢吞吞打字:谈梁先生。


    对方回复了时间和地点,沈栖暗自记下来,关掉短信界面切回微信。


    他的聊天框首位是梁喑,还停留着梁喑早上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是告诉他晚上来接他放学。


    沈栖点着消息框,抬头问林延:“阿延,生日送什么礼物比较好啊?”


    林延垂眸扫了眼,“送你老公啊?”


    沈栖一下子想起梁喑早上的称呼,顿时耳热,隔了一会才小声说:“嗯。”


    “一般来说,送领带送皮带送手表都可以。”


    “有什么说法吗?”


    林延靠近他耳边,小声说:“宝贝儿,送领带和皮带的意思就是说,你要亲手给他戴上还是亲手给他解开,无论哪一条,我相信你老公肯定会很喜欢。”


    沈栖骇然瞪大眼,指尖仿佛还留有昨晚给他解皮带的触感,“不、不了吧?还有别的吗?”


    “别的啊。”


    林延抬手捏住沈栖的下巴左右转转,想起昨晚梁喑来接人时面对他们几个的冷淡,再到抱着沈栖的温柔纵容,有了个更好的主意。


    “你送自己吧,我觉得他更开心。”


    “……你正常一点,我是认真的。”


    “我这不正常吗?我这是给你们夫妻关系考虑。”林延撑着下巴看了他一会,说:“一般来说送礼物都是看对方缺什么,他明显什么也不缺,昨晚我看到你老公那腕表,少说上百万,你送便宜的他戴不出去,送贵的把你掏空了也没意义。不过我觉得他要是喜欢你,你送什么他都开心。”


    沈栖不太会送礼,上次送的皮影和袖扣时机不好,虽然后来他也说了喜欢,可总归差了点儿什么。


    “我再想想吧。”


    林延朝他勾勾手指,把手机给他看,“你穿成这样再给脖子上手上扎上丝带,当礼物让他拆,我保证他喜欢。”


    沈栖倒吸了口气,抓过手机时眼神在捆绑手腕的丝带上停留了一瞬。


    昨晚梁喑好像问起他小腹上的伤口,沈栖下意识摸了摸肚子,指尖微微发着颤,心底深层的恐惧如跗骨之蛆丝丝啃噬。


    “嘿,你们说什么喜欢呢?”徐瑶瑶伸头过来,“哎你按灭干嘛呀?什么是我不能看的?”


    林延一把抢过手机,严肃地看着徐瑶瑶说:“不适合你看,小丫头一边儿去。”


    手机叮咚一声。


    沈栖打开看了眼,是梁喑发来的消息,问他晚上几点钟放学。


    沈栖心猛地跳了下,慢吞吞给他回消息:七点,您要接我啊?


    梁先生:不喜欢我去接你?


    沈栖做贼似的捧着手机,飞快回了一个:喜欢的。


    梁喑:好,我会准时到-


    办公室里,梁喑随手翻开资料。


    红蕊说:“金科这几年疯狂并购,跟宁昌签协议的时候溢价极其严重,但按照盈利来看至少亏了六千万,如果以现在的情势买卖回原股,金科至少要亏将近一个亿。珧省的厂房接连被查,产业线几乎全部中断。不过现在楚文原应该顾不上这个,丢的这几个固定合作就够他焦头烂额了。”


    红蕊沉吟片刻,又说:“去年收购的乐达涉及了资产重组股票停牌,但乐达所属的母公司经营不善,连带着金科也连续亏损。”


    这是一场绝对的围猎与剿杀,环环相扣步步紧逼,楚文原毫无退路。


    红蕊盯着梁喑翻资料的手,心想,这缜密而绝情的算计从一开始就决定了结局。


    梁喑不是要给楚文原教训,他是要弄死整个金科。


    梁喑淡淡道:“不想流落街头,他还有最后一条路可以走。”


    红蕊怔然,他还有什么路能走?除了套现跑路……


    “梁总,你这是要他死啊。”


    梁喑抬眸看她一眼,轻笑道:“他可以不选这条路,我逼他了,他可以坚守原则宁折不弯,不是么?”


    “那您是打算把金科也夺过来?”


    梁喑:“我要那个破烂干什么。”


    红蕊算是明白了,楚文原耍小聪明梁喑不看在眼里,那破公司他也根本看不上。


    他做这一切都只是因为沈栖进过医院。


    “还有件事儿,林封休学手续没办下来,直接退学准备出国了,不过这件事闹得这么大,我想没有学校愿意收他了。”


    红蕊想到他误导自己,导致沈栖受了那么多年委屈就忍不住冷笑,“活该,占了太太的成果,还自作多情用L这个字,真以为缩写同音就是他了。”


    梁喑眉尖微蹙,L,林。


    “太太真厉害,这么年轻就能写出这么厉害的论文,以后在生物学上一定会有很大成就。”


    红蕊说着就开始好奇,“梁总,您说这个L代表的是什么?”


    梁喑合上文件,压下心底的一丝烦躁,微笑指了指门,“没事儿就出去。”


    红蕊看他翻脸比翻书还快,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骂了句老东西。


    梁喑单手撑着下颌,上次沈栖说他是为了一个人去学的生物,这个L代表的是那个人?


    林,不是林封,是林延?


    他们第一次见面,沈栖被那男生压着灌酒,上楼时还亲切地喊他“阿延”-


    晚上放学,沈栖和林延一起出校门。


    梁喑的车就停在门口,林延靠近沈栖低声说:“要不要听一下我的建议?我以前的男朋友不知道多喜欢,就你这腰这脸这腿,我保证你穿上的话,话都不用说就能勾死你老公。”


    沈栖下意识跟着他的话想象了一下。


    他穿着那套黑白蕾丝露背兔尾女仆装,把自己手腕和脖子上绑上红色丝带当成礼物送给梁喑。


    他会用那双修长的手一点一点拆开他,然后……


    沈栖思维戛然而止,面红耳赤地推开他,“不听。”


    “好吧,那你后悔了找我,我认识一个质量贼好的店,可以打折~”


    “不买,快滚。”


    沈栖深吸了口气,甩掉乱七八糟的画面,努力端出一个沉稳而淡定的表情,走过去拉开车门。


    梁喑抬起头,朝他伸手,“来。”


    沈栖坐进去朝他挪了挪,呼出一口凉气,“您什么时候来的?”


    梁喑伸手在他耳朵上轻轻捂住,漫不经心问:“刚到,刚才那个就是你的阿延?”


    第59章 择木而栖(九)


    “嗯, 你不是见过他吗?”沈栖乖乖坐在他跟前,轻轻呼了口气喊冷。


    梁喑掌心温暖,手也很大, 能从耳朵一路包住脸颊,热度源源不断地传来给人一种很安心的感觉。


    沈栖在他手掌里蹭了蹭脸,“你问他干嘛呀?”


    “没什么,好奇上次比赛你怎么没跟他一组, 看你们关系应该不错。”梁喑摸着他的耳垂, 有一下没一下地点。


    “他不怎么喜欢参加比赛, 而且……”沈栖舒服多了, 爬起来摘掉围巾往他身上趴了趴,并握着他的手腕挡在两人之间。


    “我说了你不许生气。”


    “好,我不生气。”


    沈栖趴在他肩上,打量着他的神色慢吞吞说:“以前林封因为我受过伤,还弄得差一点儿不能上学, 我一直觉得很亏欠他……您说了不生气的。”


    梁喑表情不变,但眼底闪过几分厌恶与冷淡, 手掌温柔地揉揉他的头发,笑了笑:“没生气, 然后呢?”


    沈栖歪头看了他几秒钟, 发觉他有点不高兴,于是放软了声音说:“但是我又不喜欢他, 所以想借着比赛为由还掉他的恩情,宗明是他带来的, 归根究底还是要怪您, 都是您的错。”


    “怎么又怪我了?你想还别人恩情也是我的错。”梁喑握着他的腰把人按在怀里,轻笑一声:“讲点道理。”


    “谁让您奖金给的那么多。”


    “那确实怪我。”梁喑莞尔, “小财迷。”


    沈栖蹭着他的手,有点不太好意思:“我要养师父而且我也不想花您的钱,不过阿延和林封不一样,他是真心对我好。”


    “有多好,比我好么?”


    “那怎么能一样。”沈栖在他肩上拱了拱脑袋,在心里想,没有人比梁喑更好,“阿延是我最好的朋友,如果没有他我的高中过得一定不会那么一帆风顺,我们第一次认识的时候他救了我,之后也一直在保护我。”


    救命之恩,一直保护。


    梁喑笑意微顿,但随即又恢复温柔,“你们约好一起考的平大么?”


    “嗯,阿延说我这种不爱搭理人的脾气还有我的眼睛肯定会引起很多人关注,要一直保护我,所以就跟我一起报考了平大,生物系也是我们一起约好的,不过他其实不太喜欢这种枯燥的专业……嗯……梁先生你的手在、在干什么?”


    梁喑没耐心听下去了,拉开沈栖的浅灰色羊绒毛衣和里头的鸦青色棉衬衫下摆,顺着脊骨弧线一点点往上,侧过头在他耳垂上轻轻一蹭。


    “我跟你同学谁更好,你还没回答我。”


    沈栖趴在他身上,余光瞥见前面的司机小声提醒他,“我们还在车里。”


    “他不敢看,先回答我的问题。”梁喑贴着他的耳朵,耐心地问:“我跟他谁更好。”


    外人在场这个认知让沈栖很羞耻,时不时去看驾驶座,生怕司机回头。


    经过昨晚的教学他已经初懂感情,很容易被他牵着鼻子走。


    “阿延是我最好的朋友。”沈栖轻轻喘着气,背着手去扒他不断侵扰的手,“您不、不一样。”


    梁喑像是刚摘到了一朵漂亮的花,慢条斯理地修掉尖锐的刺,然后用那只修长的手无比优雅地扯下一片片花瓣,直到找出最鲜嫩的那一片。


    “哪儿不一样,我跟你的阿延哪里不一样,说清楚一点。”


    一声声的逼问几乎要把沈栖拖进深渊里去,恐怖的是,他发现自己居然不讨厌。


    他还想让梁喑再放肆一点,这样轻飘飘的感觉就好像是把他架在火上烤,却又不够温度。


    这样隔靴搔痒的感觉快要把他逼进死胡同。


    沈栖用力掐紧梁喑的胳膊,低声求他:“不要了,梁先生不要了,我很难受。”


    “哪儿不一样?告诉我,我和林延哪儿不一样,嗯?”


    梁喑知道他难受,故意朝他耳朵里吹气,哄他乖乖开口。


    “说了就会舒服了,你想要舒服还是继续难受?选择权在你手上,你来决定。”


    沈栖眼前似乎真的出现了一只天平,两边的砝码不断地往上添加,让他无法抉择。


    梁喑的嗓音低哑而诱人,选一个,选一个就会舒服了,选择权在你手上。


    沈栖闷着头,短促地喘了口气,“您……您是我……先生……”


    “换个称呼。”


    梁喑像个极有耐性的老师,谆谆善诱地夸奖他:“你这么聪明,一定知道我想听什么,对不对?”


    沈栖在外人面前承认先生已经很羞耻了,尽管脑袋先一步告诉了答案,但他还是绝对说不出口。


    “梁先生,我不知道……你饶了……饶了我吧别欺负我。”


    “这个不叫欺负,是我的愿望,我想听你叫一声,只叫一声就好,乖孩子,满足我,好不好?试一试,不喜欢我们以后就不叫了,好不好?”


    梁喑用沈栖根本没办法抵抗的声线来迷惑他。


    沈栖眼皮都要红了,不住地想,愿望……梁喑的愿望。


    他什么都不缺,很少会有愿望。


    他一定很想听……可是……


    “不行……我不知道梁先生我不知道。”


    “你知道的,你这么聪明一定什么都知道,我想听什么?”


    沈栖脑袋里迷迷糊糊地跟着他的话,嗓音黏软地重复:“你想听什么……”


    梁喑语气温柔宠溺,既轻又慢地重复:“我想听什么,你知道的。”


    沈栖在密闭的车内有种憋闷又迷茫地感觉,他生日快到了,就当做这个是给他的生日礼物,对,礼物,只要说一次就好了,不喜欢以后就不叫了。


    他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试一试,试一试就知道喜不喜欢了。


    沈栖张了张口,贴近他耳朵很小声很小声地喊了一声:“老公……”


    梁喑没收住牙齿,狠狠一口咬在了沈栖的耳垂上,疼得他打了个哆嗦。


    他立即反应过来,很轻地落下星星点点地像蜻蜓点水的涟漪,“好乖,好聪明的孩子。”


    沈栖生怕司机听出不妥,闷着头拼命憋住声音,却不经意从车窗上看到了自己无比清晰的倒影,顿时害羞地湿了眼睛。


    他忽然发现梁喑总是哄他,什么试一试,不喜欢就不要了。


    结果每次都是自己稀里糊涂就听他的话,乖乖按照他的话走,换来一句乖孩子他还会高兴很久。


    老狐狸。


    沈栖低下头,冲着梁喑的脖子咬了一口,委屈巴巴地抱怨:“你骗我。”


    “我怎么骗你了?”梁喑手掌隔着衣服,慢条斯理地在来回。


    “您自己心里清楚,您别……”沈栖隔着衣服抓住他的手,明明是阻挡却反而像是主动,顿时吓得松开了手。


    梁喑竟然真的依照承诺放开了他,把他吊在半空中后优雅又温柔地帮他理好了衣服,只有他自己沉溺在漩涡之中。


    活像刚才那个逼他叫那种称呼,放肆欺负人的不是他。


    沈栖眼睛发潮,棉衬衫明明柔软舒适,可此时却像砂纸一样。


    羞耻感如潮水一般涌来,沈栖恼羞成怒地把书狠狠砸在他怀里,别过头去。


    梁喑嗓音含笑,放轻声音哄他,“是我不好,别生气,不想理我了?”


    沈栖羞赧不已,硬着声音避开他的手,“你别碰我。”


    晚饭时梁喑正好有个电话要接,随手开了扬声器放在一边。


    沈栖越来越挑食,这个也不爱吃那个也不爱吃,愁得何阿姨每天换着花样做饭。


    梁喑端起碗和勺子,一边跟电话那头客套,一边无声哄他多吃两口。


    沈栖别开头不吃,梁喑把勺子放在他唇边,笑着和电话那头说:“您客气了,您筹办的宴会我自然要给面子,只是家里人没怎么出席过这样的场合,怕给您添麻烦。”


    “听听,你的人能添什么麻烦,就是添了谁还能不给这个面子么?再说了,我们也都想见见你家的天才小公子,结婚不请我们,宴会还不来说不过去了吧。”


    梁喑笑道:“嗯,再说吧,我问问他的意思。”


    沈栖还没消气,接连被喂了几勺子不爱吃的东西当场恼了,“都说了不喜欢吃这个了!你怎么那么烦人!”


    梁喑一怔,电话那头也一怔,随即一连串的笑声乐不可支地调侃,“小梁总,你也有今天啊。”


    “……惯坏了。”梁喑放下勺子无奈也笑笑,“当着您的面儿就敢跟我发脾气,让您见笑了。”


    沈栖这才反应过来,脸一下红了,丢下筷子就跑了。


    一进房间,林延的消息就来了。


    叮叮叮十几张图一口气甩过来,从红色白色各种各样轻透而不蔽体的完全称不上衣服的纱到短到只能遮住屁股和胸的两块布,再到毛茸茸的项圈耳朵和雪白柔软的尾巴,一张比一张离谱。


    沈栖面红耳赤地划过图片,他不可能穿,这辈子都不可能。


    这太过了。


    林延:我保证没有男人能够拒绝自己老婆穿这个,哪怕他是性冷淡也会当场迎来发情期,相信我,我谈过的恋爱多我不会骗你。


    沈栖:你分的手也多。


    林延:…………还能聊吗?


    沈栖放下手机去洗澡,温水稍微给他找回了几分冷静和淡定,但穿衣服时又看到了小腹上的伤口。


    昨晚梁喑问过,看起来非常生气。


    他不想把这些已经过去的破事儿拿去让梁喑徒增烦恼。


    他现在好好的,伤口也已经不疼了,多一个人知道只是多一个人伤心,他不希望梁喑伤心。


    沈栖挪开视线,看到再往下的地方,视线烫着一般收回来。


    昨晚梁喑教他怎么用手,那种感觉好像在他的尾椎骨通了电,让他浑身都酥麻得动弹不得,很难受,却又像是迎上天堂一样舒服。


    他微微抿了下唇,想到那个无法忍受的疼又有点却步。


    沈栖轻舒了口气拿过衣服套上,想到晚上那一通脾气其实毫无理由。


    梁喑喂他吃饭是希望他能健康点儿,虽然是哄他说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话,但最终做决定的是他自己。


    他总不能自己抵不住诱惑,还怪梁喑不讲理。


    沈栖出了房门探头往梁喑卧室看了眼,伸手敲了敲门,等听到了回应才推门进去。


    沈栖深吸了口气,准备要给梁喑道歉,结果发现房间里并没有人,那他是在哪儿回应的自己?


    “梁先生,我有话跟您说,您先出来……”


    浴室门呼啦一声拉开,沈栖的话一下子卡在了嗓子眼儿里。


    半秒后。


    沈栖猛地转过头,“对、对不起。”


    沈栖脑子已经完全没办法思考了,所有的判断能力都在一瞬间崩塌,所有的意识全汇聚在那一个尽管还未苏醒但已经很恐怖的尺寸上。


    他完全没想到梁喑会在洗澡,贸贸然叫他出来,陡然撞见这样的场景。


    沈栖脑袋里不断地发懵,尴尬得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那、那个,你先洗澡,我先回……回去了。”


    梁喑扯了浴巾围起来,带水的拖鞋踩在地上发出轻微而又压迫力十足的动静,一步一步,沈栖寒毛都快要站起来了,微微咬住牙,接着肩膀就被一双大手按住了,温柔地转过去,“找我有事?”


    “没、没事啊有有事,也没有大事我没事我……”沈栖唇上一凉,顿时住了口。


    梁喑指尖按着他的唇,低声说:“慢点说。”


    沈栖的大脑失去了反应能力,视线无法控制地落在梁喑湿漉漉的黑发上,一向打理一丝不苟的头发此时凌乱滴着水,赤裸的上半身肌肉明晰,胸肌饱满散发着沐浴后的潮气和难以抑制的荷尔蒙气息。


    第60章 择木而栖(十)


    沈栖视线不知道往哪儿放, 往上看要对上他的脸和半裸的胸膛,往下看要对上只有一个浴巾包裹的长腿和窄腰。


    “有问题需要我帮忙?”梁喑问。


    沈栖立刻摇头,对上他的视线时不自觉咽了咽唾沫, “我、我是想……跟您道歉,晚上不该跟您发脾气,让您在外人面前丢脸了,对不起。”


    梁喑有些意外, 随即笑着揉揉他脑袋:“那个不叫发脾气, 我们之间不用这样斤斤计较小心翼翼, 我也不会因为这么点小事儿不高兴, 面子不需要自己先生逆来顺受去体现,这是没用的男人才会用的办法。”


    沈栖眨眨眼,很轻地点了下头。


    梁喑收回手,在他额头上敲了下,“何况你敢冲我发脾气就代表你不再怕我, 而是把我当成你很信任的人来看待,不是么?”


    沈栖倒是没想到这一层, 他只觉得梁喑老是欺负人,他是被逼急了才会咬人的。


    现在想想他说得其实不错, 他对待外人一向是能不搭理就不搭理, 只有面对梁喑的时候会发脾气耍小性子。


    沈栖下巴上微热,被人松松捏着抬了起来。


    四目相对时, 他看到梁喑眼底的情/欲色彩和要溺毙人的温柔,呼吸顿时磕绊了下, 眼睁睁看着这张脸越来越近, 他猛地推开梁喑,“我先、先回去休息了, 晚安。”


    梁喑看着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的样子,忍不住勾唇笑了笑。


    最后再让你跑一天,下次就得睡在这张床上了。


    那个客房也睡得差不多了。


    沈栖逃命似的回了房间,那天晚上他用手帮梁喑,在黑暗中他只觉得粗壮却不看不到具体有多大。


    现在亲眼见到,只觉得狰狞又恐怖。


    那天梁喑仅用一根手指就让他痛苦到按下安全开关,如果把它全部塞进去……


    沈栖几乎不敢想象会有多疼。


    一夜噩梦,沈栖早上醒来的时候几乎要被“梁喑”折腾得虚脱了。


    他蔫儿巴巴的下楼,看到一身西装革履的梁喑,下意识往他腰下扫了一眼。


    梁喑给他递了碗粥,含着笑调侃,“没睡好?做坏事了?”


    沈栖坐直身子,看到他眼底的莞尔莫名觉得不是好话,陡然想起梦里的场景,心虚道:“没、没有啊。”


    “没有就好,我今天要去出差,一周才能回来。放了学不要乱跑,想去哪儿让程术陪你,想带朋友吃饭提你自己名字就好,稍微大点儿的地方应该都认识你,想去应承那儿玩也可以,不许喝酒。”


    沈栖立即点头。


    梁喑微微蹙眉,“我怎么觉得你巴不得我出差去,不喜欢看到我在家?”


    沈栖立即摇头,暗自想,有这么明显吗?


    期末考将近,沈栖成绩好不用花时间复习,抽时间帮林延划了重点又给他讲了一些难点。


    林延忍不住叹气,“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


    沈栖看他一副头疼的样子,有点无奈也有点愧疚,“阿延,都是为了我你才选的生物,你……”


    “打住啊,我选什么那是我乐意。”林延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制止了他说了一半的话,“再说了选都选了,这不挺好的吗,还有你帮我划重点,选别的专业还没人干这活儿呢。”


    沈栖笑了笑,“我给你划到毕业。”


    “你说的啊,毕不了业我就找你算账。”


    “我保证。”


    林延撑着头靠在椅背上,往嘴里丢了颗糖,吊儿郎当地晃了一会。


    “你想好送什么礼物没?”


    “还没有。”沈栖说完,立马又补上:“不买,不穿。”


    “……哦。”


    沈栖想了一会,说:“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行不行,你帮我看看?”


    林延瞥了一眼,当场倒抽了口气,“你真想把自己掏空啊?”


    “什么掏空?你们在说什么?哦对请你们喝这个,刚出的新品。”宗明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啪啪往桌上放了两杯奶茶,“快呀,热着呢。”


    林延坐直身子,“哟,谢了。”


    沈栖笑了下和宗明道谢,拿起浅绿色的厚纸杯将吸管插了进去,喝的第一口眉尖倏然一皱,芒果?


    大脑先一步发出指令,沈栖还未反应过来就先吐了。


    “怎、怎么了!!!”林延吓了一大跳,赶紧找出纸巾擦那一小口污渍,边去拍沈栖的肩膀询问,“是不是太烫了?”


    沈栖整个人都无法自控地颤抖,一张脸血色褪尽,看起来特别可怕。


    宗明也被吓了一跳,“你慢点啊,没事儿吧?”


    沈栖嘴里芒果的味道浓重而醇厚,刺激得他一个劲干呕,本能推开林延的手臂,哑着嗓子说:“我去厕所。”


    他拧开卫生间的水龙头,也不管到底这里的水到底干不干净就拼了命的往脸上泼,一遍遍漱口。


    腐烂水果味在口腔里弥散开,带着无法言说的泥泞与恶臭。


    沈栖双手撑着洗手池不断喘息,脑海里不断浮想起尘封多年的声音。


    “吃下去啊,不吃我就弄死你妹妹。”


    “你居然敢逃跑?你很聪明是不是啊?居然敢在我眼皮子底下耍花样,我让你耍、让你耍!”


    “吃,今天你不把这些东西给我吃完我就剁了你妹妹的手,明天不吃我就剁了她的脚,给我吃!”


    “哈哈哈哈什么聪明什么天才,还不是像条狗一样吃这些垃圾。”


    “沈栖。”


    沈栖脑子里一个激灵,倏地扭头看向来人,一双眼赤红得活像是要往外滴血。


    “你怎么了?还好吧?”


    林延担忧地拍拍他的肩膀,眉头皱得活像块刚扒下来的老树皮,“你不是烫着的吧?身体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啊?”


    “我没事。”沈栖抹了把脸,沉重地喘了口气,“没事。”


    林延不用看都知道他在撒谎。


    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活像是只应激了的兔子,连刚才一瞬间看过来的样子都满带戒备与凶狠。


    “你到底怎么了?有什么是我也不能说的吗?咱俩这么多年同学了,你还不相信我?”


    宗明也小心翼翼地看他,“你怎么样啊?”


    沈栖胸膛不断起伏着,深吸了口气说:“我真的没什么,只是对芒果过敏。”


    宗明一口气还没松,又立即提起来,“不严重吧?要不要先去医院看看?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对芒果过敏,我应该先告诉你一声的。”


    “没事,你们不用担心。”-


    沈栖只喝了一口,问题不大,放学的时候已经好多了。


    他和梁正则约好了在清江路一家咖啡厅里见面,便让程术开过去,“程哥,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保密?”


    程术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冷硬,“可以,但我必须跟着你。”


    沈栖有点纠结,但程术说:“我必须保证你的安全。”


    在咖啡店能有什么危险,难道还能有人当场把他拐走吗?


    沈栖有点头疼他的谨慎,但为了让他保密还是妥协下来。


    梁正则还没到,沈栖先要了一杯热水去去寒气,等了不到十分钟他就来了。


    沈栖打量着眼前的男人,儒雅中带着几分严肃,深驼色的羊绒大衣配上英伦格围巾,看起来有几分艺术家的风格。


    他记得梁致谨说过,梁喑接手公司之后,梁正则就天南海北去摄影了。


    办过几个摄影展但都没引起什么反响,他在摄影这方面着实没什么天赋。


    沈栖收回思绪,叫不出爸爸,只是礼貌道:“您好。”


    梁正则叫人来点了杯热可可,又问沈栖要喝什么。


    沈栖胃里不舒服,朝服务生颔首:“请帮我再倒一杯热水,谢谢。”


    梁正则打量着沈栖,他和在家宴时见的样子不同,不那么乖巧柔软,说话间有点梁喑的意味。


    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想。


    “你想聊什么?”


    沈栖双手交叉放在桌上,抬眸看了眼不远处的程术。


    “我想要一件和梁先生有关的东西。”-


    梁喑以往也出差,也有忙起来顾不上回家的时候,但从未有一次让沈栖觉得家里空荡荡的。


    洗完澡,他低头看着小腹上的伤口,抬手摸了摸,无形的疼痛好像重新覆盖而来,让他忍不住冒冷汗。


    用力喘了几口气,穿上衣服出了浴室。


    梁喑正好打了电话来,问他今天去哪儿了。


    沈栖差点以为程术告诉他了,嘴硬道:“没有啊,放学就回家了。”


    “这么乖啊。”


    “当然啊。”沈栖顿了顿,脑子一热反问他:“那梁先生乖不乖啊?”


    梁喑一怔,随即跟着他的话笑道:“开了一天会,算乖么?”


    沈栖撩人这件事上玩不过他,调戏一句自己反而不好意思了,生硬的转移话题,“您开一天会还不累啊。”


    梁喑的声音隔着听筒更显温柔,带着令人脸红心跳的莞尔笑意,“累,一会有个应酬,想听听你声音。”


    沈栖心里发甜,想到他应酬的样子又忍不住交代:“您要少喝一点酒,让红蕊姐姐准备解酒茶,喝了睡觉会舒服一点。”


    “好,我知道。”


    电话两端安静了一会,梁喑猜测他没什么要说了便准备挂了电话让他休息。


    沈栖忽然说:“您哪天回来啊?”


    梁喑说:“最迟十七号。”


    “好,您一定要准时回来啊,我……”沈栖忍着不好意思和心虚,说:“我想你了。”


    梁喑心头一软,轻声说:“好,我一定准时回来,早点休息。”


    沈栖:“晚安。”


    挂掉电话,沈栖从被子里爬起来。


    二十号是梁喑的生日,不能当天过也不能早一天,这会让梁喑发现不妥,晚了就没有意义了,所以十七十八是比较好的日子。


    确定梁喑回来的日子,沈栖坐起来编辑消息发送出去:定在十七号吧,嗯,二十八个。


    有了目标,日子突然就变得非常慢,但等到临近的时候,沈栖又觉得再慢一点。


    梁喑出差是个巧合,但误打误撞给了沈栖准备礼物的时间。


    期末考完的当天,他去了一趟工作室。


    原先的旧院子已经全部翻新了一遍,漂亮的院墙外挂上了牌匾,院子里花木修整雅致,放大的皮影像分布和谐,就连原先扯着幕布的简陋石台也被改造成了一个漂亮的尖顶木架。


    沈栖差点儿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先探头看了眼。


    李仁芾正好出来,“不认识啦?”


    沈栖疑惑地转了一圈,确实不认识了。


    “梁喑派人来弄的。”李仁芾大致和沈栖说了一遍,满心满眼都是对梁喑的感激与赞赏,“我真没见过这么厉害的年轻人,三言两语点出问题所在,雷厉风行执行决策,前几天跟他旗下的游戏联动,据说过完年就会上线。”


    沈栖听得目瞪口呆,这段时间梁喑忙着工厂那件事,居然还有时间管工作室。


    他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厉害。


    “想什么呢?”李仁芾在他面前挥了挥烟袋,一张老脸上全是笑。


    “我真没想到,皮影戏还能有这么一天,看来梁喑说得对,与时俱进才有求生之道,一味的坚持守旧只会把传统推到灭亡。”


    沈栖看他这么高兴也放了心,回头看了眼:“王昊他们回来了吗?”


    “王昊没有回来,你其他几个师侄在这儿,现在工作室的收益还算不错,能给他们发得起工资,这样我也放心了,你我也放心了,以前是我对不起你,让你担了那么多年的责任花了那么多钱。”


    沈栖板起脸:“您再说我要生气了啊。”


    “好好,不说,我带你看看工作室?”


    沈栖没在工作室久留,跟着李仁芾大致参观了一遍。


    现在工作室已经在梁喑的安排下步入正轨,再加上他的房间已经被改造出去也没地方给他住,就准备回去了。


    程术就站在门口,像个门神一样一动不动。


    沈栖忍了忍笑,递给他一杯热茶,刚想说话就看到对面一个穿着橘色外套的男人。


    他转过头时,沈栖整个人如遭雷击。


    那张熟悉的脸和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眼神,如一只冰冷的手掐住了他的咽喉。


    茶杯“砰”的一声掉在地上。


    程术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沈栖倏地回头,没顾上回答程术又立即扭头回去,那抹鲜艳的橘色却仿佛从未存在。


    程术看着沈栖褪尽血色的脸,皱眉道:“你还好吗?看到什么了?”


    沈栖一把攥住他胳膊,哑着声音问:“程哥,你有没有看到一个穿着橘色外套的男人,和你差不多高。”


    “没有啊,你是不是看错了?你认识的人?”


    沈栖又再次望向路对面,摇了摇沉重的头,“也许吧。”


    也许是看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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