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那omega看见自己会面露不虞, 秦淮已做好被忽视甚至被赶走的准备，哪知小姑娘视线在沈织脸上停顿几秒钟后转而看向自己，眼里含着打趣和调侃。
“不让进呀？”沈织问。
“哪能呢, 我爷爷可等你们很久了。”小姑娘说着身体往侧面靠了靠, 将门口空出来方便两人通过，“欢迎你们。”
秦淮被最后一句郑重的欢迎语搞的手足无措，她潜意识觉得自己是求别人帮忙, 更何况求助对象疑似沈织曾经的暧昧对象, 她已经做好了被刁难被排挤的准备, 哪知人家坦坦荡荡, 搞得她像个小人似的。
旁边的alpha已经挪动了脚步, 右脚已经跨进了门框里，她半侧着身子伸出一只手，对旁边的秦淮道：“等回去再给你解释。”
眼下并不是把话说清楚的好时机，更何况已沈织的人品是不会做出让自己和曾经的暧昧对象见面如此尴尬的场面。秦淮启唇，嘴唇动了动，还未出声就看见那姑娘正饱含深意地看向自己。
秦淮并没有去握alpha的手，而是摆手说：“不用了。”
沈织手心落空，心里略微失落, 可看见秦淮不自在的样子只能作罢, 带头去了屋子里面。
“我爷爷在阳台等你们呢。”小姑娘指向客厅旁边的阳台，“我去给你们倒杯水。”
“不用了。”沈织拒绝。
小姑娘并不理会，转身去了厨房, 只留沈织和秦淮两人站在原地。
不同于小区外观的破旧，屋子虽装潢老旧, 可每件家具都擦的干净，沙发后面的墙壁上还悬着一副水墨画, 对面的阳台远远望过去，不仅能看见一晃一晃的躺椅，还有一大片绿植开的茂盛。
秦淮站在客厅远处，双腿仿佛灌满了铅，重的她连抬都抬不起来。
十几年前的事情现在如同被大雾掩住的山，只能看见尖锐的山顶，无法知晓其中艰难。当年的秦止境逼死顾清后又怎么开始研制抑制剂对于她来说都是一个迷。
现在迷底终于到了解开的那一刹那。
秦淮深呼一口气，终于迈出脚尖往前跨了一小步，“走吧。”
“你要不要在缓缓？”
秦淮眨了下眼睛，眼眸又恢复素日的淡然，仿佛即将倾听的事情和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没必要。”
说完，秦淮迈出脚掌，往前走了一步，可终于看清了躺椅上老人的轮廓。
两人到了阳台时，那位老人阖着双眼，手里拿着扇子扇风，听见脚步声停在自己身前，她手里扇子一顿，侧眸看过去，“你们还是来了。”
老人是位beta，年纪虽然大了，但鬓间的白发趁着他和蔼的笑，以及他不慌不忙的调子足以推断，他年轻时的情绪及其稳定。
秦淮对着老人先是深深鞠了一躬，沈织同样也是如此，这是她们对老人愿意诉清真相的感谢。等站直身子，秦淮这才开口，“打扰了，老爷爷，我是顾清的女儿秦淮。”
这个称谓对于秦淮来说是陌生的，从小到大她从未向别人说过自己是谁谁的女儿，而是告诉她们自己的名字，可现在突然说出这个称呼，秦淮又觉得身体好像轻松了一些。
“我知道。”老人重新躺回躺椅上，又闭上了眼睛。
秦淮知道现在并不是着急的时候，陪着他闲聊，“您怎么知道？”
“当然是因为你和顾清像的缘故，”老人说到一半顿了顿，“其实也不像，顾清没有你这么冷淡。”
“那她应该是什么样的？”秦淮问。
老人一下子睁开眼睛，盯着前方灿烂的阳光眯上眼睛，“她是一位很厉害的研究者。”
不是谁谁谁的妻子，不是谁谁谁的女儿，不是谁谁谁的妈妈，抛开这一切，顾清也有一个身份，那就是研究者。
秦淮鼻子一酸，强忍着情绪崩塌，“她怎么厉害了？”
“你们现在这一辈人呀就是生活的太好了，不知道当初社会的险恶了。”老人声音和缓，就像童话世界里突然说话的老树，声线沧桑饱含故事，“当时因为omega发情期被alpha□□的人数连年增长，即使政府颁布了明确的规定，可还是无法避免。”
“顾清就是那个时候生出了研究抑制剂的想法。她带着自己的同学，朋友，室友，抱着及大的决心，为后面的研究者打开了这条荆棘的路。”
“然后呢？”老人说的这些秦淮通过外婆的录像大概知道，可再从别人嘴里去听又是另一种感觉。
“然后？”老人说到这里忽然情绪暴怒，“后来还不是那个秦止境。”
厨房里的小姑娘听见老人躁怒的声音飞快赶到，半蹲在老人面前说：“爷爷，您身体不好，医生叮嘱过您不要情绪过于激动。”
“我怎么能不激动！”老人说：“要不是秦止境，已顾清当时的能力拿上国家级的降指日可待。你们可能无法理解我的情绪，可若是带入一下一个学霸本来可以进国家顶级大学，却因为一个混混的搅浓，最终只能被关在家里。”
“可爷爷，您的身子！”
“我的身体我知道，撑着最后一口气我也要看到秦止境进了监狱！”老人涨红了脸，“我要看到他受到应有的惩罚。”
秦淮呆呆站在原地，耳边反复涌向老人的话，心里模糊的影子逐渐清晰起来。她正想说话，旁边的沈织却忽然开口。
“老爷爷，那您知道她现在不仅没有受到惩罚，还在利用omega的信息素做研究。”沈织半蹲着身子，眼睛直勾勾盯着老人的眼睛，眼神的压迫感很强，“您听说过吗？”
“什么！”老人拍了下扶手，声音比刚才提高了不少。
沈织一直注意着他的表情，自然没有忽视他即使提高音量，但眼神却毫无惊诧，仿佛对于这件事知道的一清二楚。
“我以为他会收手，却没有想到他会一直继续下去。”老人说。
沈织眯着眼睛，问：“你为什么觉得他会收手？”
“因为他研究抑制剂是为了顾清呀！”
第82章
如果秦淮作为局外人, 不知晓录像中的曲折，不知晓这几年秦止境对顾清的真实态度，仅凭一句话她真的会以为秦止境对自己去世的omega用情深重。
然而事实却非如此。
秦淮半蹲在老人身前, 脚尖向前挪动, 一条胳膊搭在扶手上，仰起脖颈时眼神带着很深的挣扎，“您是不是记错了？他怎么会？”
秦止境是一个彻头彻尾虚伪的alpha, 这么多年他连告诉秦淮真相的能力都没有, 每次都用冠冕堂皇的借口, 将所有责任推拒到秦淮身上, 又怎么会把所有精力都放在顾清一个死人身上。
除非——
秦淮瞪大眼睛, 额角绷出青色血管，“他不是为了我妈妈，他是为了自己的私欲。”
似是没想到秦淮会如此堂而皇之说出来，老人深深看了秦淮一眼，嘴角向下扯时牵制出一道深重的皱纹。
秦淮并不满足于胳膊搭在扶手，反而换上手指掐着，“也许他爱的并不是顾清这个人，而是顾清取得的荣耀, 因为这个人高高在上, 炫耀夺目，所以他就要将这个人拉下来。”
老人侧着脸垂下眼皮看着蹲在身旁的omega，那是和顾清如此相似的一张脸, 但比起母亲的自信开朗，女儿更偏向内敛固执。
老人不仅想如果同样一件事放在眼前omega的身上, 会是何种反应。他心里这么想，同样也问出了口, “小姑娘，如果当年你是你妈妈，你会怎么做？”
如果她是当年的顾清，在未来前途一片坦荡，眼看抑制剂研究取得成功时，被alpha利用抑制剂副作用强上而怀孕，她会怎么处理。
秦淮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但她还是垂下眼睛，冷静仔细思考了几秒钟，眼神凛冽道：“鱼死网破。”
这是秦淮给出的答案。
老人起先一愣，随后哈哈大笑起来，笑时眼角流出一滴清泪，那是对顾清的怀念，“如果顾清当时也是如此想法，那该会有多少人站在她身前保护她。”
秦淮先是一愣，正想开口时，紧接着耳边传来老人略带故事感的嗓音。
那天早上他替换了晚班的保安，手里拎着几个生煎包坐在保安亭吃着。已经八月份的天气，一大早起床还是会被热的额头冒汗，风扇的风嗡嗡吹着，他额头的汗却还是淌个不停。
作为实验室的保安，他是骄傲的，因为他知道实验室的人在研究多么伟大的东西，这个东西一旦研究出来，对于国内生物方面都是一个极大的突破。
他翻阅手里的书，一行一行的阅读，不放过每一个字，这本书是实验室老大顾清给他的，怕他看不懂里面甚至做了标记。
就在他翻了一页后，保安亭前忽然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然后是闸门滴滴响声。
这间实验室保密性极高，不管出入都需要刷卡，平常没带卡的研究员都得在他这里签字。
他从书中抽离出来，看向站在门口的人，随后眉头皱了皱。
眼前的alpha二十岁出头的年纪，长得清秀板正，浑身上下散发着浓浓的书卷气，但不同于实验室其他人的蓬勃朝气，眼前alpha更多的是一种阴郁的气质。
他一直不是很喜欢这个alpha，眼下这alpha不同于以往的严谨，此时衣衫不整，头发凌乱地站在闸门出口，眼圈泛红，眼底隐隐透出疯狂的喜悦。
即使再不喜欢，秦止境也是实验室的一员，他只能压下心里的不喜，起身透过窗户喊：“没带卡吗？”
对方并没有回答。
他耐着性子又重新问了一遍，这次秦止境终于回神，扶起眼镜腿的动作略有些局促，“对。麻烦你帮我开一下。”
“那你往后退一步。”他提醒了一句，然后缩回身子按下里面开关。
闸门大开，里面alpha一个闪身走出。
他盯着alpha急匆匆的背影，摇了摇头，继续开始读眼下的书。
他看这本书并不是那种囫囵式读法，而是结合着顾清的笔记，顾清思路清楚，写在空白处的话绝不是废话，他越看越对顾清欣赏起来。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又有一道脚步声从保安亭门口经过，只是比起那些干脆的脚步声，这次脚步听起来有些拖拉。
他再次抬起头，眼神不可思议。
在他眼里的顾清，性格开朗健谈，穿着大方得体，像个小太阳一样温暖所有人，可眼前的顾清好像是那个顾清的反义词，沉默不语，衣冠不整，发丝凌乱，眼尾带着红痕，眼神有些呆滞。
他立即站起来，从保安亭里走出来，“小顾，怎么了？”
因为顾清不喜欢别人喊她老师，并且特意叮嘱长辈喊她小顾，说是听起来亲切，就像一家人一样，时间长了，大家也都习惯了。
听见有人叫自己，顾清下意识抬头，随后又像想起什么，动作快速地又将头低下，像只受到惊扰地小鸟。
即使顾清动作很快，但他还是看到了，只是这次看的更加清楚。顾清眼睛褪去往日的清澈，变得胆怯而懦弱。
“小顾，你这是怎么了？”他是beta，无法嗅见空气中的信息素。
顾清摆摆手，“没事，大伯，您帮我开下门，我还有事先回去一趟。”
他以为顾清只是身体不舒服，便回到保安亭摁下闸门开关，看着顾清远去的背影，他还叮嘱她好好休息。
“我还让她好好休息，”老人说话时，额头形成几条清晰的皱纹。
其实很多事情当时他没有反应过来，但过了很长时间也就清楚了。
那次过后，顾清就像变了人似的，不再和他们这些人找招呼，开玩笑，周围也没有拥挤的人，她越来越喜欢一个人呆着，也越来越喜欢下雨天。
最后一次见顾清还是在实验室，那天雨下的很大，大片的水透过房檐哗啦洒下，站在门口都无法避免雨水涌上身。他正盘算给家里打电话，今晚在实验室凑合一晚时，蓦然看见雨中的身影。
很狼狈。
这是顾清进来后，他的第一个评价，她身上沾满了水，头发湿漉漉贴在脸颊边，干燥的地面因为她的到来而形成浅浅的水渍。
看见递过来的干净毛巾，顾清愣了下接过，“谢谢大伯。”
“不客气。”他笑了笑，指着外面的天气，“这么大的雨缓缓再回去，要不小心着凉了又得吃药。感冒药副作用大，你起码得好几天才能缓过来。”
上了年纪的人，总是喜欢唠叨。他说着从保温杯里倒出点热水，装在一次性杯子里递过去。
全身上下都是凉的，尤其眼睛还沾了水涩涩的。顾清接过那杯水，暖着手并不言语。
“你在这里叫车，一会儿打车回去。”他说。
顾清挨着凳子坐下，盯着窗外被雨水打斜的树木，眨了眨眼睛，说：“大伯，您说孕妇能淋雨吗？”
“当然不可以。”他也有孩子，也照顾过老婆月子，知道孕妇的身体有多么金贵。
“哦。”顾清抿了口热水，继续盯着窗外发呆。
这段记忆总是在老人闲来无事出现在他脑海中，当时以为少女的玩笑话，却没想到那个时候对方肚子已经有了孩子，更没想到在过一段时间，她会消失。
老人抬手轻轻抚过秦淮的脸庞，眼神满是怀念，“顾清那个时候已经有了你。”
对于老人的触碰她并不排斥，秦淮甚至抬起脚尖，往前靠了靠，“老爷爷，您刚才说秦止境研究抑制剂是为了我妈妈，这是怎么回事？”
听见秦止境这三个字，老人眼神立即变得厌恶，“他就是个人渣，毁了你妈妈一辈子。”
在顾清消失后，实验室仿佛进入停滞阶段，靠着周悦撑着走了一段，最终还是四分五裂。
他那个时候失业，经人介绍又去了另外一家实验室做保安。人嘛就是这样，见过最好的对于其他东西都会轻蔑三分，别人问他之前实验室，他如实讲出语气是掩饰不住的骄傲。
哪知他刚说完，老员工便趴在他耳边小声说：“以后别提顾清这个名字了。”
“为什么？”
老员工：“我们老板不喜欢。”
他原本不在意，毕竟顾清的优秀有目共睹，可也见不得如此有人对顾清避之不及，“老板叫什么名字呀？”
“秦止境。”这次声音比刚才大了不少。
他愣了愣，不敢置信道：“你说叫什么名字？”
“秦止境。”老员工说完后，又瞅了眼四周，发现没人后分享八卦似的说：“我们老板在做一个很伟大的研究，只要这个研究成功了，人类文明一定会提升。而我们老板也一定会被历史记住。”
“什么研究？”
“那是一个让omega无法进入发情期的研究。”老员工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亮的要迸出光。
说完后，他一个闪身就离开了，只剩他一个人站在原地，良久没有回过神来。
第83章
在离开时, 秦淮回头重新看向老人的位置。
绿植繁盛茂密，从远处看过去就像一片绿海，彰显着自己较强的生命力, 垂垂老矣的老人满头白发, 就连胡须都是白色。他坐在大片植物中间，伴随着躺椅晃动的频率，缓缓闭上眼睛睡了过去。大片绿植摆在阳台上, 形成老人双脚踩着躺椅底层的木头, 重新闭上眼睛。
秦淮心脏仿佛空了一块, 情绪在瞬间坠入谷底, 直到身前的alpha伸手拉上她的手掌, 灼热的温度狠狠烫了她一下，这才回神。
“走吧。”沈织半垂着头，眼神不见往日的随意，变得认真。
秦淮点头的同时“嗯”了声，在出了门后，对着门前的小姑娘鞠躬，“谢谢你。”
别说陌生小姑娘，就连沈织也极少见到秦淮如此, 心里难掩惊讶但也不妨碍她O唱A随。沈织同样弯下腰身, 对小姑娘表示感谢。
“不用。”小姑娘哪里见过如此大的场面，一手扯着沈织手臂，一手拉着秦淮手腕, “都是我应该做的。”
“没有什么应该不应该的。”秦淮站直身子说：“不管有意还是无意，你都帮了我, 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如此，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吧, 以后有事随时找我，我会尽力帮助你。”
秦淮说话时眼睛紧紧看着小姑娘，眼神认真坚定，倒是小姑娘先绷不住笑了声，随后摆手说：“不用以后了，现在你就可以帮我。”
秦淮：“？”
小姑娘：“借你的alpha一用。”
走到小区门口时，秦淮察觉到身旁空空，下意识转身想喊人时，倏然反应过来沈织还没有下来，又只能自己往前一个人走。
只是这次她的步子小了很多。
不管她愿不愿意，那也得必须承认，她在拖延时间，自我麻痹。
阳光越来越猛烈，空气的干燥拥有足以让水洒在地面瞬间变干的特异功能，无数细小的尘埃轻飘飘地飞舞着。
秦淮停在小区门口的梧桐树下，安静等着沈织下来。
她心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想的是顾清的死，一会儿又想的是秦止境的恶，一会儿又想猜沈织在上面到底说什么。
恐惧如同洪水般泛滥，她越不愿意想，越容易去想那些犄角旮旯的细枝末节。
她想那个小姑娘是不是还有一些话没有说完，单独约沈织是想告诉她，她秦淮有多危险，靠近了随时会有生命危险。
这个念头在脑袋中一闪而过，随即她又否认，可刚过去几秒钟，又无可奈何地想起。
她甚至有些讨厌如此惶恐不安，胆小如鼠的自己了。
可想到沈织离开自己，她又不安地望向楼里，甚至想抬起脚尖直接进去。
信息素是最考验alpha的一样东西，有的alpha以易感期为天然的犯罪借口，引诱omega发情，而有的alpha却能克制自己原始本能。
秦止境是前者，而沈织却是后者。
对于沈织，秦淮在了解不过，那个比自己小的alpha，喜欢闹腾，喜欢逗弄，尤其喜欢玩一些示弱的小游戏，但其实骨子里的占有欲比谁都强，但同样也是一个比谁都固执单纯的人。
沈织会在易感期把她关在屋子，宁愿抱着她换下来沾有信息素的旧衣服，也不愿意去强迫她。沈织会把正在发情期的自己带入酒店或者家中，却容不愿标记她。
沈织不是秦止境，而她也不是顾清。
她会拼命权利去抓住对自己好的人。
心里一旦有了想法，接下来便付诸行动。沈织双手塞进兜里，走路姿势虽然闲散，但步子却迈得很大。
刚刚被她走了十分钟的路程，现在压缩到了五分钟。
她停在单元楼低下，等倒数完五个数，看见楼梯还没有沈织的影子时，索性迈着脚步走了上去。她不想再去管以后会如何，在一起后的生活又怎样。
沈织既然喜欢她，缠着她，那便要让她不完美的准备。
心里想时，秦淮已经踩上第一截楼梯，正想上第二截的时候，楼梯口便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alpha一头长发随意散下，在看见秦淮时，先是一愣，随后快步下楼，停在隔着秦淮两个台阶的问题，眼睛微微眯起，“怎么又上来了？”
不管心里多大胆，见了本人能不能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秦淮挪开视线，指着外面的天气说：“热。”
沈织格外顺从地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
天气真的很热，日历上简单“夏至”两个字，如今终于有了实在的感受。
沈织点了点头，“确实很热。那我们先找家奶茶店避暑？”
这个小区位置偏僻，距离市中心很远，刚一路坐车过来的时候，路上的奶茶店早就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每到这个时候秦淮就格外想回家或者去实验室，但现在沈织在前，好像并没有那么合适。
“我们去看个电影吧。”秦淮想起最近沈织陪着她四处跑，犹豫地提出自己的意见。
沈织当然没有意见，并且格外上道地开始用手机搜索最近上映的电影，“你想看哪种？”
“你决定就好。”秦淮很少看电影，对于电影类型也并不了解，但潜意识觉得沈织就是那种看上去对这种事情很了解的样子。
其实沈织了解并不多，而且她也就是长了张爱玩的脸，实际在高中下定决心好好读书后就完全不玩这些了。但秦淮既然问她了，决定权也教到她手上了，那势必不能松懈。
坐在车上时，沈织就已翻遍电影院最近上映的所有电影，大都是一些惊悚题材和无趣的爱情题材，是秦淮看了之后会拧眉跑路的那种。
沈织退出买票小程序，点开休闲软件，上面大多已分享日常和提问为主。她简单翻看了一圈，没有看到合适的问题，便点开搜索栏。
【第一次带女朋友去电影院，有什么好片推荐。】
沈织问题发出后，就拿着手机开始等着，自然忽视了身边的omega。
往日上车一言不发看向窗外的是秦淮，今天却恰好相反。秦淮不知第几次用余光看向身旁的alpha，对方时不时拧眉一脸愁容，或者眉目松开一脸放松，总之很奇怪。
结合刚才沈织刚和那小姑娘聊完，秦淮不得不想些其他的，她屈肘撞了身侧alpha的小臂，直到对方看过来，她才问：“你在看什么呢？”
“没什么。”刚才那条问题下已经有了合适的评论，沈织打算带秦淮去那里，并且胸有成竹表示，“这次去看的电影你一定会喜欢。”
没有得到具体答案，秦淮心里闪过一丝失落，可她偏侧过头，不轻不重“哦”了声，任谁都无法猜透她的情绪。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司机在沈织说的位置停下，秦淮跟在她身后下车。
这里距离市中心很近，但位置却在靠近地铁口的小区里。沈织跟着老板发过来的位置，捉迷藏似地绕了一楼一圈才找到，最后带了沈织上了电梯。
电梯门在二十楼停下。秦淮跟在沈织身后，同时关注着周围的环境。
不同于其他居民楼进去后的户型，这里则是有种筒子楼的感觉，长长的走廊每一个门前都挂着门牌，大约有五六个房门，却不见管事人。
这种地方秦淮即使没来过，也听别人听说过。她不明白沈织为什么带她来这里，便转着沈织的衣襟，迫使对方停下来问：“我们这是去哪？”
“看电影呀。”
秦淮：“你在这种地方看什么电影？床上的吗？”
一听秦淮这是误会了，沈织立即解释，“不是那种电影。我在网上没有搜到适合的片，发帖问了些人，他们推荐的这个地方。”
秦淮这才松了口气，接着问：“为什么推荐这个地方？”
“选片自由，环境整洁。”沈织边说边往前走，在最里面的门前停下，随后蹲下身子扒开门口的地毯，在秦淮惊诧的眼神中，拿出一把钥匙。
门被打开，沈织先进去摁亮灯，“我知道你不喜欢看那些电影，特意找来关于人类繁衍的纪录片，网上评价挺高的。”
秦淮点头，“嗯”一声走进去。
房间确实如沈织所说很整洁。沙发长度和宽度很可观，容纳两个人没有问题，茶几上摆了简单的水果吃食还有一张纸，对面就是电影屏幕。
确实挺不错，就是感觉怪怪的。
秦淮挨着沙发坐下，沈织还站在门口摁灯，嘴里还念念有词，“这灯怎么这个色儿？好奇怪呀。”
秦淮转头看上屋顶，灯是那种外观很美观的壁灯，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装饰，就是发出来的光色呈暗黄色。
这也不影响什么，反正看电影也得关灯。秦淮从茶几上拿过那张纸，以为是房间里某种机关的描述，她对门口的人说：“算了，先看——”
话说到一半，秦淮终于看清楚手里拿的东西是什么了。
往常四平八稳的脸终于出现裂痕，手腕脱力，手里的东西轻飘飘落下。
那个东西并不是某种东西的使用，而是这间房间的使用。标题上写：欢迎在观看纪录片的同时，记得实践。
然后底下附赠各种小玩具放在哪个位置。
第84章
空气死一般沉静。
那张纸轻飘飘落下, 甚至都没带动一点尘埃，却让秦淮眼睛眨都没眨。还是沈织先过来，看见眼神呆滞的秦淮, 问：“怎么了？”
秦淮听见声音, 快速抓住刚才那张纸团成团攥在手心里，动作是少见的局促，“没事。”
“你手里拿的什么？”沈织挨着她坐下。
“没什么。”秦淮清了清嗓子, “就是一些小广告的宣传”
她说完后又怕沈织追问, 连忙抬起眼睛盯着前面的电影屏幕, “怎么还没开始？”
秦淮这一系列动作实在反常, 沈织不由靠近视线仔细在她脸上扫过。
omega皮肤色调偏冷白, 昏暗的灯影使她的肤色暗淡了不少，同时也拉低了她的距离感。她仍是抿着唇，不说话时眼神显得直白很多，但和往常不一样的是，秦淮的眼神在躲。
这种情况其实很少见，就连当初秦淮在陌生的环境下醒来也不是如此。沈织眯着眼睛，手掌撑在沙发上，不由得靠近想要发现更多。
秦淮手里攥的纸因为掌心的汗而变得潮湿, 她满脑子想不可以让沈织看见这些, 但忽略了正在靠近的人。
终于在察觉到不对劲时，沈织的鼻尖就差碰到她的脸了。
这种尺度太亲密了。
秦淮掌心撑在身后，身体往后侧了侧, 拉远了距离，“你离我远点。”
“那你先让我看看你手里的东西。”沈织就像一只大型犬看见肉食, 眼神虎视眈眈。
“没什么。”秦淮眼神如同一面墙，似要将对面的alpha阻隔在身后。
“既然你不说。”沈织说这话的时候, 双手猛地靠前，身体前倾，将秦淮锁在自己和沙发中间，“那我就不客气了。”
秦淮被这忽然的一扑吓了一跳，眼神慌乱如同山野的小兔，在看见庞然大物的那一秒，眼睛瞪地圆圆的。
“淮淮，我想看看嘛。”
好了，大型狗狗开始撒娇了。
这种感觉就很像你养的调皮狗狗逗你玩，忽然将你压在身下，你以为她会咬你抓你，却没想到是用自己的爪子拍一下你，用柔软的舌头舔舐你的脖颈。
秦淮就算是有再大的火也发不出来，只能瞪着身上的alpha，像纸老虎似的呵斥，“起身。”
“不。”
“不起来我可就打你了。”
秦淮尽量提起语调，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凶一点，她以为压在她身上的alpha肯定会乖乖起身，哪知恰恰相反。alpha嘴角的笑意咧地更大，眼神隐隐露出兴奋的光芒。
秦淮：“？”
沈织：“你想打哪呢？”
秦淮：“？？？”
气氛是从什么时候变得不对劲的，总之秦淮反应过来时，沈织正拦腰搂着她，嘴唇在她的耳廓上流连。
灼热的气息顺着耳蜗涌向颈侧，细细密密的吻带着alpha独有的味道在空气中流淌。秦淮被alpha反向禁锢在怀里，双手失力般抓着对方的衣襟。
“淮淮，舒服吗？”沈织重重吮了口对方洁白的颈侧问。
秦淮被这一声拉回思绪，眼神略有些出神地盯着前方，声音有些闷，“你也就这些能耐。”
这是秦淮第一次对她的亲热做出反应，沈织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察觉到身后alpha的愣怔，秦淮动了动脖颈，侧过脸颊，迷蒙的眼神闪过一丝光芒，“是不是今天力气都用在了和妹妹的谈话上了。”
沈织轻轻嗯了声，音调拖的暧昧，“你在说什么？”
“我说。”秦淮抓紧手里的衣襟，哪怕白T的衣领被拉至露出肩头，她也无所谓，“你敢不敢在有能耐一点。”
omega的挑衅太致命了。下一秒沈织目露寒光对着白皙的肩头咬了下去。
□□的味道在空气中很淡，秦淮拉直身上皱巴巴的衣摆，踩着茶几的桌沿抽出一张纸，随意擦拭身下的东西，她的表情有些淡，眼神看上去还有些散。
“刚才怎么样？”沈织像个小孩子抓着她的手臂求评价。
秦淮瞅了她一眼收回视线，将问题又重新丢给她，“你觉得呢？”
这个问题不算个好问题。沈织在心里默默思索，还回答好，那下次未必有这种福利，要回答不好，有损自己形象。
再三思来想去，沈织抿着唇，嘴角绷地直直的，“那以后你多陪我玩，我能耐就大了。”
说这话时，沈织已经做好被拒绝，被踹的准备，然而下一秒，秦淮的回答却让她怀疑自己耳朵是否出了问题。
秦淮半垂着眼睛，眼神仔细盯着对方的手。沈织的手很细很白，指骨线条流畅，像是修剪好好的艺术品，可这艺术品外如今却沾了一层薄薄的水渍。秦淮眯了眯眼睛，将自己刚擦完身下的纸丢过去，声音淡淡道：“好呀。”
从电影院回来后，已经是晚上，窗外的风吹起树梢，发出吱吱响声。秦淮拿了张纸和笔坐在沙发上，等着沈织坐下，开始归纳今天收集的信息。虽然都是从顾清的一些旧事上知道，但折射出来的东西却不少。
秦淮抽出马克笔，在纸上写下秦止境的名字，“你上次进到那个实验室，发现里面有不少omega信息素。”说完，她在名字的左侧写下信息素这三个字，又在这三个字下面写上郝燕的名字，“然后我的信息素也在里面。”
沈织点头，“我记得你说过，在晕过去之前，就是郝燕手里拿着注射器，醒来后你又说你的腺体疼。所以郝燕肯定抽取了你的信息素，而她最后见的人一定是秦止境。”
秦淮锁着眉，眼神越发凝重，“他要我的信息素干什么？我的信息素并不能对alpha产生影响，就算把我腺体挖过去也没用。”
“不。”沈织眯着眼睛，眼神在秦止境那三个字上出神，“他一定是急需你的信息素去做什么。他为什么要研制抑制剂？”
秦淮掀起眼皮看过去，“是因为我妈妈。”
沈织点头，“是阿姨在用自己做实验后，而使腺体受损，引起一系列反应，秦止境趁着阿姨发情期强迫阿姨，而今天那爷爷却说秦止境这样是为了阿姨？”
话落，沈织猛一睁开眼睛，对着秦淮说：“淮淮，你最近先别出门。”
秦淮问：“为什么？”
沈织面色沉重，眉头紧紧锁在一起，“我怕他用你做实验。”
第85章
自从上次谈话结束, 秦淮就开始学校到家两点一线的生活。她平日听到噪杂的声音就头疼，现如今从某种程度来说倒也如了她愿。周内她有一大半时间泡在实验室，而一到休息日不需要多说就被沈织连哄带骗回家。
这次周五不出意外接到了沈织的电话, 外人眼里凌厉冷酷的alpha对秦淮撒娇时尤其喜欢发一些可可爱爱的动物表情包, 有时候怕表达不清楚，甚至会发送一些颜文字。
秦淮刚回休息室，手指正解第一颗白色扣子, 听见柜子的手机“嗡嗡”的震动声, 她的手指一顿, 眼神滑过一丝隐晦的了然, 随后不紧不慢地开始解第二颗。
可能是知道主人正在忙, 手机震动两声后便停了下来，休息室又恢复了安静。
白大褂的扣子已经解完，秦淮揪着衣领扯下挂在衣架上，走向柜子时顺手摸了摸脖颈。
那截皮肤只从触感上并没有太大区别，但若是对着镜子就会发现，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红印印在颈侧，浅浅的齿痕如同美艳的花瓣一样格外惹人注目。
秦淮打开柜门，对着背面镜子瞅了眼, 敛眉时眼神格外懒散。她屈起食指, 指腹顺着齿痕外围细细描绘，亦深亦浅的走势尤其像昨晚alpha的利齿。
成果得到验收，秦淮心满意足, 从柜子里拿出手机瞅了眼。
果然是沈织的信息，只是比起上次更直白一些。
【沈小只：姐姐, 饿～】
秦淮眨了下眼睛，嘴唇微微抿了抿, 然后抬起头对着墙壁上的一点盯了很长一段时间，随后指尖滑动，摁下发送键。
【秦淮：等着。】
往常消息发完后，秦淮就会收拾东西往沈织的住处赶，但今天她却先点开手机微信，点开某一个联系人后，发送一条消息。
【秦淮：想不想研究我？】
那边很快有了回复，像是有人专门坐在手机边等似的。秦淮用牙齿咬着唇，原本浅粉色的唇色变得湿润红艳，像鲜血一样。
【秦淮：只要你能力够，我的信息素就是你打开专业的钥匙。】
话落，她退出微信，重新点开了校园论坛。
从学校到沈织住处步行只需要十分钟，秦淮在这十分钟里用密切关注论坛的消息，在帖子热度下降时，又切上小号回复，直到开门之前，她才收手。
钥匙钻进锁子里，随着清脆的响声，门被打开，烹炒的菜香味从厨房传来，伴随着还有沈织的说话声，“姐姐，你回来了，洗手吃饭。”
秦淮站在玄关处，看着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半晌她垂下眼睛，眼皮合拢时眼球传来一阵酸涩感。
然后她默不作声弯腰拖鞋，将手里东西放在玄关的柜子上，趿拉着拖鞋走到厨房。
听见脚步声，沈织忙着炒菜没有回头。秦淮只看见她半垂着脑袋的侧颜。不得不说，五官立体的人侧颜简直就是一种享受。就像现在的沈织，长发松松垮垮挽起一个揪，一缕碎发扎不上只能垂在锁骨的位置，她在家里穿着一向随意，今天穿着一件圆领白T，后腰是绑带设计，下面搭配一条运动短裤，衬得双腿纤细笔直。
秦淮拧起眉，脚后跟仿佛粘在地面一样，就那么盯着沈织，直到alpha短暂回了个身子，笑起来时凌厉的五官瞬间变得温柔起来，脸颊上两个酒窝浅浅陷下去，“姐姐，快去洗手。”
秦淮看着她，垂在裤缝的手掌蜷了蜷，最终走向了厨房。
吃饭的时候，沈织忽然站起来，郑重地对坐在对面的秦淮说：“姐姐，我妈妈邀请你这周末来我家。”
今天的鱼香肉丝不错，味道不辣，口感有点偏甜。秦淮夹了一个放在嘴边，慢慢咀嚼起来。
场面一下子冷淡起来，但沈织仿佛没有感受到。她又坐回秦淮身侧，抢过手里的筷子搭在碗上，然后双手托起秦淮的脸颊，语气可可怜怜，“我妈妈说，你要不和我回家，我也不用回了。”
秦淮的嘴巴被她这个一摁直接嘟起来，声音含糊道：“我去你们家干嘛？”
“妈妈周末生日，就想邀请你去一趟。”
秦淮点点头，先不论她和沈织的关系，只冲着顾清的脸面也是要去的，更何况对方帮了她那么多次忙，而且这次也是个很好的机会。
秦淮点头，算是同意下来，托起她脸颊的手立即放下，然后手的主人对着她的脸亲了一下，“我就知道姐姐你最好了。”
秦淮不吃她这套，拿起筷子边吃边问：“这次去的人多吗？”
“都是一些圈内好友。”沈织说完犹豫了几秒钟，被秦淮察觉到，停下动作看过去时，她才继续说：“就是秦止境也会去。”
秦止境能去周悦的生日会并不意外，周悦不知他的恶行，被蒙在鼓里那么长时间，且两家都有经济往来，因此参加生日会这种拉拢关系的聚会，秦止境肯定会去。
不过这也正好，秦淮夹起一块红烧肉放进碗里，简单回复道：“没事。”
周悦生日在周末，秦淮参考沈织的意见，周六去商场挑了一套茶具。周天两人一大早就往目的地感。
周悦这次的生日是在酒店举办，考虑来的客人会多，沈织爸爸直接包了整个酒店。秦淮从车上下来时，酒店门口已经聚满了穿着礼服和西装的客人。
秦淮今天打扮很正式，原本的直发做了卷，脸上特意画了淡妆，白色吊带裙让她的好身材一览无余，纤细的骨架让她看上去尤其单薄，有种需要佝偻着身子让人扶的感觉。但与之矛盾的却是她的仪态，秦淮脊背挺得笔直，一对肩胛骨微微凸起，像是蝴蝶的翅膀，格外生动。
“好多人呀。”沈织看了眼酒店门口，表情有些苦恼。
秦淮勉强分给她一个眼神，“那要不你利用你的身份，去争取一个特权。”
“我不行。”沈织啧啧了两声，然后把目光投向身旁的秦淮，“但你可以。”
秦淮已经懒得分辨她嘴里的你可以具体是指什么，她重新看向门口，眼神褪去刚才的轻松，在迈出第一步时对身边的alpha说：“照顾好自己。”
身旁的alpha眼神暗了下来，回复同样的话，“你也是。”
从酒店进去后，大厅已经来了不少人。水晶灯一尘不染悬在屋顶，炽白的灯光没有任何隐藏，洒落在屋子里的每个角落。
生日会的主人穿着一条优雅的紫色长裙，长发挽起，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对周围人寒暄，看见秦淮时，周悦对面前的人说了点什么，于是快速走到秦淮面前，笑着夸奖，“淮淮，你今天真漂亮。”
“那是。”得到夸奖的虽不是沈织，但沈织仍笑着眉眼弯弯。
秦淮勾着唇角，“谢谢周老师。”
“不客气。”周悦笑着说完，又看向自己女儿，“你看看你这个样子，怎么配得上淮淮。”
“无所谓，就是要所有人都觉得我高攀了。”这话虽然是玩笑话，但被沈织说的一脸认真：“学姐就是应该漂漂亮亮的，没有一点烦恼，然后大方接受别人的夸奖。”
“你知道就好。”周悦毫不给自家女儿面子的说。
话刚说完，门口又来了客人，周悦先让沈织带着秦淮吃点东西，自己则抬着一张笑的僵硬的脸迎上去。
“姐姐，你想吃什么？我去拿。”沈织问。
秦淮视线在现场环绕一圈，并没有看见熟悉的身影，心里不由得有点沉重，但她没有显现出现，只说：“我喝点东西就行。”
“那行。”沈织点头，特意叮嘱道：“我去拿。”
直到沈织走远，秦淮才收回视线，往场侧凳子那边走时，眼神似有若无，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忽然一个不小心，和对面的人撞了一下。
对方是个服务生，托盘上放着好几个酒杯，里面的酒水漾起水纹洒在秦淮衣服上。对方连忙对不起道歉，可手边却没有纸巾，只能表示楼上有房间，可以带她去换一下衣服。
对方是个服务生，看起来年纪不大，二十出头的样子。秦淮虽然有些恼，但还是跟在她后面去了二楼换衣服。
服务生把她送进门口就离开了，秦淮把房卡插进卡槽，房间通电，一下子全亮起来了。
玄关灯光暧昧，浴室的镜子对着墙壁，反射出毫无瑕疵的墙面。秦淮顾不上打量，只去了洗手间，想用水稍微擦擦，然后用吹风机吹干。
吹风机“隆隆”的噪音声很大，所幸衣服上的湿渍并不算多，很快就吹干了。
秦淮放下吹风机走向门口，像往常一般拧了一下门柄，门却没有开。
这是一个很不妙的征兆。
秦淮又拧了好几次，还是无果，她转身第一次仔细打量这个房间，电视机下面的台子放了一箱矿泉水和未拆封的烧水壶，床旁的圆桌上放着一个微波炉和一箱泡面以及包装好的饭团。
眼下这样的场景，秦淮哪怕是猪脑袋也明白过来。
有人故意把她关在了这里。
第86章
生日会即将开始, alpha携着自己的omega，手里举着高脚杯，嘴角的寒暄在一位穿着礼服的女性omega走上台时纷纷停止, 主持人字正腔圆的声音透过无线电穿透在室内, 吸引了无数的视线看了上去。
头顶的灯比刚才暗了一个度，无人看见场内的角落，原本属于这场聚会的主人正和自己的女儿站在一起。
昏暗的光线下, 沈织坐在高脚凳上, 手里捏着高脚杯中间细细的玻璃, 眼神细细打量着。而周悦看了一眼身侧的女儿, 抢过对方手里的杯子, 小声问：“准备好了吗？”
手里忽然空了一下，alpha并不在意，摩挲了一下手指，回答道：“差不多了。”
“你真的确定要瞒着淮淮吗？”周悦眼底滑过一丝忧虑，坦白问出来。
沈织垂着下巴，盯着桌面上虚空的一点忽然笑了声，“妈妈，你知道的, 我不想她出任何意外。”
年轻alpha的声音和主持人的声音揉合在一起, 略微低沉的女声并没有被掩盖。
周悦心里默默叹了声气，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作为母亲，哪怕自己家的小孩情绪低落, 她也能第一时间感受到，同样她也知道, 沈织也就是看上去大方得体一点，实际上对秦淮的占有欲从没有消减过。
高中时期的沈织全身上下长得都是反骨, 虽在家没有表现出来，但在学校顶撞老师，翻墙逃课，样样不落，代课老师让她回答问题，她直接说不会，一点犹豫思考的时间都没有。
那个时期持续了很长时间，周悦看在眼里，但碍于工作一直没有去学校，但不知从哪天起，自己家的小alpha回家就把自己关在房间，手里的平板无时无刻不再播放视频。
后来好不容易改了这习惯，又拉着她开始逛超市，冷冷淡淡的alpha穿着工装裤和黑色针织背心，黑色鸭舌帽下是一头乌黑的长发。她不喜欢逛零食区，洗化区，却尤其喜欢瓜果蔬菜。
她从不知道在低下头仔细去嗅手里的橙子时，嘴角的笑意像是一艘游湖的小船泛起的波纹，颊边的酒窝陷下去时融化了她周身所有的冰冷的隔阂。
后来她才知道，沈织去超市买橙子，就是因为喜欢的女孩信息素是香橙味。
所有人眼里容貌才华巨佳的alpha会因为一个人偷偷嗅遍超市里的橙子。
只为找到和她味道最近的那一个。
后来还真的被她找到了。
不仅找到了，她还连香橙的主人一并讨过来。
既然是女儿想做的，周悦自然支持，只是作为妈妈仍是会对女儿的安全担心，“你后续都准备好了吧？”
“放心吧，妈妈。”沈织侧眸，嘴角微微弯起，“爸爸已经和警局那边打好招呼了。”
在周悦生日会上安排这些并不是临时起意，是沈织思虑已久得到的答案。从最开始她就没想着让秦淮藏着，她的omega风光霁月，是天空中最耀眼的星星，不应该躲躲藏藏，而是应该站在高处万人敬仰，提起她的名字时，不再是omega这样的代称，而是她的名字——秦淮。
沈织拿起桌上的酒杯又抿了口酒，眼神盯着远处的身影闪过一道寒光，“妈妈，帮我照顾好秦淮。”
话落，她就放下手里的酒杯，从高脚椅上站起来，缓缓向远处走去。
学校论坛上关于秦淮发情期失忆症的事情持续了两天，秦止境也就找了秦淮整整两天，这两天他闭上眼睛就梦到自己实验成功，顾清跪在她面前，不再高冷地看着他。这些梦境加深了他对实验进展的推进，眼圈泛着浅浅的黑色。
今天来参加周悦的生日会也是抱着能抓住秦淮的心思。
秦止境焦虑地看了眼四周，心里的燥意如同一团火般熊熊燃烧。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第五次重复翻看通讯录。
然而这次与以往不同，一条刚发送过来的短信浮在手机顶端。
秦止境立即点开，在看完上面的话后，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了他进入会场的第一个笑。
【秦淮被沈织送进204房间，沈织正在过去。】
秦止境长长吐了口气，按照信息上的房间号往聚会的楼梯上走。麦克风尖锐的声音随着他关门的动作而减小，秦止境走在门外还没走几步，手机忽然响了。
是警局的。
秦止境瞳仁微微一缩，几乎是立即想要摔掉手机，可随后又强迫自己似的闭上眼睛，狠狠吐了一口。
别生气！距离自己研制出最强大的抑制剂没有多长时间了！
秦止境反复安慰自己，随后接听了电话。
“您好，我们是公安局，你的实验室涉嫌账务作假，麻烦你来趟警局做下配合。”
阴暗的角落，秦止境脸上肌肉紧紧绷在一起，眼神滑过一丝嫌恶，最终还是答应下来，等电话结束，他就对刚才发消息的那个人回了短信。
【把她给我带回去，留活口。】
204房间内，沈织推门进入，浴室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房间内尤其安静，她在房间转了一圈，随后将目光落在沙发上。在沙发扶手上，一件和秦淮身上那件及其相似的白色长裙一半搭在沙发上，一半落在地上，木质圆桌上摆了熟悉的抑制贴以及一瓶香水。
沈织视线在那瓶香水上停留半晌，随后捞起那瓶香水，对着空气喷洒了一下。
白织灯下，雾状水从天儿降，独属于香橙的味道在屋子里扩散。如果秦淮在场一定会瞪大眼睛，因为这个味道和她的信息素几乎一比一复刻。
沈织闭上眼睛，直直倒向沙发，仔细嗅着这个味道。
浴室的水声停止，然后是门从里面被推开的声音。沈织眼睛睁开一条缝看过去，一位omega穿着简单睡衣头上裹着浴帽走出来，她的五官仔细看和秦淮有些相似，但气质上缺少了一些冷漠的感觉。
沈织指了指床上的黑色礼服，眯着眼睛说：“穿上，出去。”
那位omega视线在床上的礼服上闪过，心里惊讶为什么alpha身上的衣服和床上的衣服那么相似，但很快alpha便意识到了什么，垂着眼睛看过去，“让你做什么就去做。”
omega拿钱办事，明明白白走到床前拿起衣服就往浴室换，过了大概五分钟，便从里面出来。
沈织视线在她身上浅浅扫过，随后摆摆手，“好了，你可以出去了。”
omega立即推门出去，心里暗自窃喜今晚什么都不做就拿了一笔钱。
而房间内的沈织在门锁相碰时却一扫刚才的慵懒，拿起沙发上的衣服开始换。
她看着镜子里那张熟悉的脸，轻轻眨了下眼睛。
没事，姐姐现在很安全，他们找不到她。
换回和秦淮同样的衣服，沈织又往抑制贴上喷了很多的香水随后贴在脖颈的位置，心里暗自庆幸。
闻了那么多次香橙味，总算派上用场了。
她放松心情，戴上眼罩，闭着眼睛趟了足有五分钟，房间门忽然传来一道很细微的声音。
然后门开了。
两道脚步声走近，嘴里小声说着话，“就是她吧？”
“不清楚，但老板说信息素是香橙味。”
“那现在就是香橙味。”
“那就是她了。”
两个人毫不收敛地在沈织面前密谋着什么，似乎一点都不担心沈织会醒来，等两人合计好后，便从口袋掏出沾有迷药的纱布，捂在沈织口鼻上。
沈织再次醒来时，入眼一片昏暗。她肩膀有些僵硬，尝试动了动，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和双脚都会绑在一起。
这个屋子和沈织上次进入的不同，更像昏暗的地下室，也像郊区无人知道的厂房。墙壁上凿了一个口子，不过并没有用来照明，而是做成了排气的风扇，屋子里唯一的光线就是从那里进来。
空气中隐约传来血腥味，各种混杂的信息素在屋子里乱窜。沈织借着唯一的亮光看过去，屋子的中央有一个类似于手术室的床，床的四周有黑色的束缚带，除此之外还有四周各种手术器材摆在高高的托盘上。
手术室的一切手术都得遵守无菌原则，而这里并不需要。
各种剪刀，钳子随意散落在绿色的布里，有些剪刀的尾端甚至出现铁锈。
这里是什么地方已经不需要沈织去猜了，她知道这里是秦止境处理那些omega的地方。
他在这个地方挖取omega的腺体，用针尖刺向薄薄的皮肤，抽取一管一管的信息素，供自己研究，供自己收藏。
沈织抿着唇，眼神锋利到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剑，迸出冷白的光芒。
秦止境果然还是着急了，一旦着急必有漏洞，眼下不就是吗？
她原先计划并不是这样，结果秦淮在论坛发出的帖子打破她所有的计划，不过没关系，有什么刀子冲着她来就行，至于秦淮绝对不可以受伤。
第87章
门从外面打开时, 秦淮正坐在沙发上吃泡面，床上被褥凌乱，白色礼服和白色羽绒被混为一体, 空气漂浮着辛辣的香味。
秦淮放下叉子, 扯张纸巾擦拭嘴角，看向站在门口的omega，站起身子, “周老师。”
周悦手里拎着黑色的旅游包, 容量很大, 但从外观看并未放置太多东西, 包面都是瘪瘪的。她进门后推了下门柄, 走向屋子里面，“待的还习惯吗？”
从进来到现在不超过三个小时，没有习惯或不习惯这个说法。秦淮重又坐回沙发，两条长腿盘在一起，“还好，就是想问问什么时候放我出去？”
对于秦淮问出这种问题，周悦并不意外，她同时也觉得, 若是秦淮没有察觉, 那才是问题。她弯起嘴角笑了声，把手里的包仍在沙发上，挨着秦淮坐下时顺手拿了瓶矿泉水拧开, 不答反问道：“什么时候猜到的？”
“刚进门。”
omega声音轻飘飘的，似乎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落在周悦眼里却是止不住惊讶。
她设想过无数个秦淮知道的时刻，秦淮知道的表情, 却从没想到会从一开始就被察觉到。
周悦拧眉看过去，坐在沙发上的omega换了坐姿，盘着腿仔细吃着手里的泡面，她的动作并不斯文，甚至有些粗鲁，给人一种吃完就要去打仗的错觉。
秦淮倒是一切还有，从门被合上，手头没有手机的那一刻，她要还不明白，就真的没脑子了。
入场前，沈织那句，“你也是。”
进入这间房间后，满屋备好的吃的，喝的，还有特意准备好的睡衣，就连牌子都是她平日常穿的。
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个傻子打算以自己为饵，去钓那条大鱼。
秦淮捞起一串面条裹在叉子上，汤面只剩下一点菜沫，她往嘴里塞下那团之前说：“下次麻烦告诉她，这个味道的泡面真难吃。”
周悦拧开瓶盖，只打算灌水，闻言侧眸看过去，刚才嘴里还吐槽泡面难吃的omega咽下去那口，重新把泡面碗放在桌上，从沙发上站起身子。
周悦问：“你干嘛去？”
“我去找那个笨蛋。”秦淮重新扯了张纸巾，眼神迸出一抹寒意，语气冷的不近人情，“我的事情和她有什么关系？她凭什么问都不问就去？我现在就要带她回来。”
“等等。”比起秦淮，周悦平和许多，可能是经历太多事情，骨子里那股冲劲儿被揉成了团，早就不知扔在哪个犄角旮旯。她心想，若是顾清还在，是否也是这个样子。
秦淮侧眸，眼神坚定到好似谁都不能改变她的主意：“什么事情？”
“关于沈织的事情。”周悦说着，从包里掏出一个外观精致，但明显有使用痕迹的本子递过去，“你看看吧。”
秦淮眼神不解，但仍是接过，墨绿色的本子侧面印着一个白色褪色小兔。秦淮指腹轻晃，翻开了第一页，眼神暗了下来。
【秦淮一日一记】
“这是？”秦淮拧着眉，眼神闪烁不定。
周悦笑了笑，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你自己看吧。”
这个本子表面简单到任何一个文具店都有售卖，纸质粗糙，摸起来涩涩的。但在秦淮翻开第一页时，直接呆在原地。
第一页【今天听了学校一场演讲会，站在台上演讲的女孩是个omega，好像叫秦淮，她居然说要研制出成本更低的抑制剂，简直可笑，她知不知道这代的抑制剂是多少人的心血，是她说想改变就改变的？】
第二页【我没想到，秦淮会这么出名，我就在学校贴吧上打了个名字，页面弹出她许多消息，什么高中成绩全校第一，代表学校参加比赛拿了一等奖，好像有点厉害。】
第三页【今天有听高年级的alpha提起秦淮，那个alpha长得普通，但提起秦淮眼睛冒星，是个傻子都能看出来她什么心思。】
第四页【好吧，我放学堵了那个高年级alpha，想知道关于秦淮更多的消息，结果她竟然告诉我，喜欢秦淮的alpha很多，能从高三排到高一，谁要听这些呀！唉，等等，刚才说那个被秦淮拒绝的alpha最后怎么了？】
这些记录并不是每天都有些，有时候隔了一天，有时候隔了一个星期，秦淮看过间隔最远的隔了一个月。
第八页【我今天去秦淮的学校了，全国知名大学——江大。我问了好几个人知道秦淮这个名字吗？都说知道，也告诉我人可能在实验室。哪个实验室？我站在实验室楼底下等着，等到天黑，手机都快没电了，结果她才从教学楼里出来。】
第十页【我从江大的万能墙上要到了秦淮的课表，明天我要和她一起上课，我倒要看看她脑子到底怎么长得，怎么会那么厉害！学习学习，我不能比她差！】
第二十页【秦淮怎么这么讨厌！我都问了她好几个问题了！怎么会！还不认识我！】
第二十五页【怎么回事！秦淮今天跑到那个破天台干嘛！怎么还哭了！还不让我过去！我拿个东西的间隙怎么又有人上去了！】
第三十页【那个alpha是谁！她以为她是谁！居然去搂！】
第三十一页【我昨天晚上梦见秦淮了，在我的房间里，我从后面抱着她，我手上用着力气，听着她的喘息声，却没有办法看见她。】
第三十二页【我想，我应该是喜欢上她了。】
到此为止，前半部分结束，每页简单到不超过一百个字，但写出来的东西却包含太多。秦淮坐在沙发上，指腹滑过那句我喜欢上她。
原来早在陌生人的时候，沈织就已经同她说过话了。
原来在阳台上的那个人，会是她。
秦淮现在只觉得一颗心脏被架在火上烧，又被人泼了一盆凉水，听见的所有声音就像一阵风浮过耳畔，一切都变得缥缈虚无。
手里的本子是用纸张装订而成，并不重，但秦淮却觉得足有千斤。
原来早在她陷入自我怀疑时，沈织就已出现。在她觉得自己只是漫漫长夜中可有可无的人时，有人却在一旁默默关注着她。
秦淮又翻开下一页，只是这次手指有些颤抖。
第三十三页【我要好好学习。】
第三十五页【我考上江大了，可以做她的学妹了！得想个办法让她记住我！】
第四十页【她有alpha了。】
第四十四页【她好像难过了。】
第四十六页【别哭。】
第五十页【她分手了。】
第六十页【她忽然出现叫我姐姐，身上满是香橙味信息素，那一刻，我觉得我在做梦。】
所有笔迹全部结束，后面还剩了很多纸。秦淮拨动那一页，久久无法回神。
每一页都是她的照片，有她一个人走在林荫小道，臂弯夹着书的。有她晚上刚从实验室出来，拎着电脑的。有她上课的，有她吃饭的
在末尾的封面上，一行凌厉的字体跃于眼前。
【她主动搂上我的那一刻，周围所有的花都开了。】
秦淮合上本子，喉咙有些发干到无法说话，她从茶几上重新开了一瓶水，额角几滴汗在灯光下很清楚。
“怎么会？”秦淮嘴唇动了动，眼神似乎有些出神。
周悦靠在沙发上，卸下所有的力气，缓缓说：“我的小孩性子多倔我很清楚，小时候她挑食，我逼着她吃不喜欢的菜，她宁愿将那盆菜倒了就是不吃。上学时，她因为看不惯有人欺负同学，把人打的住院，明明只需要道歉就可以解决，但她偏不。”
说起沈织这些事情时，周悦嘴角的笑意越发温柔，“在我知道她喜欢的人是你时，我没有丝毫的犹豫，一是我和顾清的情谊，二是她对你的感情。”
秦淮眨了眨眼睛，“可为什么不告诉说一声？”
“因为她怕你出事呀。”周悦说：“她甚至都没想着把这个本子拿给你，就是不想让你看见开始感动，然后后悔。是我擅作主张拿了出来。”
秦淮抬起眼睛看过去，问：“为什么给我？”
“因为我觉得你有权利知道。”周悦接过那个本子，手指轻抚封面，“你和沈织能不能在一起，还是得看缘分。但这件事不管危险或者不危险，你都有参与的权利。”
周悦看过去，明明不同的五官，她仿佛从秦淮脸上看见顾清的影子，那个笑起来甜甜，爱挑食，爱热闹的omega。那个omega曾经在自己最喜欢的夏天从楼上跃下，投入了自己最钟爱阳光的怀抱中。
秦淮是她的女儿，性格也应该和她相似吧。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必须去为顾清洗清所有的污点，将清清白白的名字还给她，那这个人一定是秦淮。
“沈织怕你受伤，但我明白，这是你为了顾清，为了自己必须去做的一件事。所以我支持你。”
“淮淮，不要怕，你的妈妈会保佑你。”
“而我们都会爱你。”
第88章
沈织既然提前将秦淮藏起来, 必定早就做好打算。秦淮换好周悦带来的衣物，脑袋压上鸭舌帽往酒店门口走。
沈织已顺利进入秦止境眼皮底下，这场生日会便没了存在下去的必要。秦淮穿着一袭运动衫, 站在橘黄色路灯下, 回头瞅了眼。
双层喷泉正冒着水，底下的池子已蓄满，沿着边缘往下淌, 形成一道浅浅的水帘。不少alpha携着omega有说有笑, 中间混杂各种场面话。
秦淮粗粗看了眼, 认出几个熟悉面孔, 转头问周悦, “周老师，我父亲现在在哪？”
商务车已向这边靠近，周悦拉拢衣领围在胸前，笑盈盈说：“他现在人在警局。”
难怪肯放她出来。秦淮心里想着，远处的车已经停在跟前，她抢先一步拉开车门，又退后一步，让出通道, 等周悦上去后, 她才坐上车。
商务车比起跑车更稳当一点，身后的皮革座椅更是价值不菲。秦淮坐上后却如同坐了顺风车，满眼只想从周悦那里知道更多。
她半侧身子, 脖子微微前倾，很着急的问：“他去警局干嘛？”
“被传去问话。”周悦慢吞吞地讲完了沈织的计划。
对于东躲西藏的生活, 她可以忍受，但秦淮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又怎么肯？于是在说出让秦淮躲好的时候心里有了对策。
沈家近几年在抑制剂方面的研究颇得政府重视, 因此在沈织知道警局已从秦止境通话记录上得出的线索，自作主张和警局合作。
沈织已自己为诱饵，钓出秦止境这条大鱼的窝，而警察也得暂时压下这些证据，等网已经布好的时候，才能精准打击。
察觉到秦淮的担心，周悦拍拍她的后脊，安抚道：“先回家，家里有监控。”
听到有监控，秦淮这才松了口气，脑袋枕上躺椅时，缓缓阖上眼睛。
她哪里睡得着，只是这个动作可以让她安静下来。
她在心里想：沈织，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一路乘车进了小区，高楼别墅大多亮着灯，不少爱狗人士提着绳子遛狗。秦淮从车上下来时，凉风嗖嗖吹过来，帽子差点吹掉，她扶了一下帽檐才稳住。
开门进屋，客厅灯火通明，窗帘拉的严实，里面亮如白昼，几个穿着警服的人坐在电脑旁，拧眉盯着那块屏幕，沈织父亲沈闻坐在一旁，眼神从未有过的严肃。
“回来了。”沈闻听见声音看向门口，表情一扫刚才的阴霾。
周悦把包放在门口，换好拖鞋后问：“都吃过饭了吗？”
“刚吃。”沈闻用下巴指了指垃圾桶，那里还有没有扔的外卖包装，随后问周悦：“你们呢？”
“我吃过了。”周悦说完，问身后的秦淮，“你吃饱了吗？”
关在酒店的时间，秦淮没有一刻钟浪费，她没有吃不下饭，反而比以前吃的更多，哪怕泡面塞进嗓子眼恶心，她也还是一口吞下去。
没有什么原因。
既然沈织让她照顾好自己，那她只有照顾好自己才能去想着她。
“那几个人走了没有？”坐在沙发中间的警察对着电脑问。
几乎一瞬间，拖鞋趿拉声，喝水声都停下来，所有人视线全部投向了电脑。
还是秦淮先反应过来，大步冲向沙发。沙发上坐满了人，秦淮站在沙发后，伸着脑袋仔细看着屏幕。
画质模糊，画面在一面绿布血渍上一闪而过。
秦淮拧着眉，指甲掐着沙发，不放过任何一个镜头。
沈织略显迟疑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这里有很多血渍，我猜秦止境应该在这里杀害的那些omega。”
两位坐在一起的警察交换眼神，坐在电脑前的回复，“能带一点是一点。”
这些不用他们交代，那头沈织搓动密封袋，选取血液密度最大的一块撕下塞进去，然后收回装在身上。
“这里有很多的手术器械。”沈织伸手拎了个爱丽丝钳，铁质圆孔绕着她的食指打了个圈，“还有很多绳子。”
微型摄像头应该是卡在衣服肩膀的位置，沈织手里任何动作就能被看到。
这边警察正想说话，那边沈织忽然小声说，“安静。”
话音刚落，门从外面打开。
沈织挤在刚才的角落，闭上眼睛装睡过去。
这间厂房格外安静，只有排气扇呼呼转动的风声，秦止境推门的声音像一道有了裂口的纹路，口子变得越来越大。
秦止境进来后，并没有先去看角落的人，反而先去一旁换衣服。沈织微眯起眼睛，隐约看见身材高大的alpha换上医院统一的白大褂，正往手上套橡胶手套。
他的动作一丝不苟，举手投足间说不出的细心，就连手套拉到小臂的距离都要经过仔细打磨，认真到他好像不是去杀人，而是去救人。
也的确是救人，起码在秦止境自己眼里就是，他戴好手套后，又扶了鼻梁的眼镜，似乎料定角落的人没睡着，不紧不慢开口，“淮淮，别怪我。”
这话一出，不知沈织，就连那头的秦淮都被恶心到了。
所有的坏事做尽，还要装出一副大义的样子真的够恶心了。
秦止境走到自制手术台前扯下那块绿色无菌布，揉成一团装进黄色垃圾袋里，然后是将利器盒关上扔进去，最后是那套手术设备。
他收拾时动作很快，慢一秒仿佛都被这些东西污染到眼睛，等做完后他终于开心了，语气隐隐有些兴奋，“知道你爱干净，爸爸给你换新的。”
说着，他重新在角落的铁皮柜里拿出干净的一套，一边扯开铺在手术台上，一边和自己“女儿”闲聊，“你肯定会怪我，但爸爸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顾清当初因为换上发情期失忆症，对我投怀送抱，事后装傻又说自己不记得这事，她真是可恶，明知道我喜欢她，还这样对我。”
陈年往事被这个人已另一种口吻说出来，好像他才成了受害者，秦淮被这无耻气的脸都红了。
“你妈妈这种女人事业心强，哪怕已经躺在我身子底下也不肯服软，那我只能有一个办法，让她怀孕，孩子是一个omega最好的绳索，不用任何人力财力，就可以把她紧紧套牢。”
秦淮瞪着电脑显示屏，指甲都快掐进沙发里。
“后来她是安分了，但我没想到她会自杀。”说到这，秦止境声音停下，再次开口时音色比刚才高了一个度，“都是信息素害的！”
不！是你！
秦淮不能打断沈织精心布局，只能在心里无声抗议。
下一秒，秦止境声音又温柔起来，“爸爸现在要去做一个很伟大的事情，如果这个抑制剂可以研究成功，那将会给全人类带来不小的贡献。你的信息素里有爸爸需要的那一份，把腺体交给爸爸研究好吗？”
明明是一个问句，更多却是傲慢态度。秦止境把所有换下来的东西换上新的，这才走向角落。
堆满废品的角落铺满了尘土，灰扑扑的，轻喘一口气就可以扬起大片灰尘。女孩散着头发坐在角落，身上白色连衣裙脏兮兮的，看上去很狼狈。
秦止境抓起她的一把头发，将人从垂着脑袋变成对着她，在发现那道略微陌生的面孔后，眼神不由得一震，“你在这里干什么？秦淮呢？”
沈织勾起唇角，眼底满是讥讽，“你还有脸问她？”
“我问你秦淮呢？”秦止境加重力道，脸上丝毫不见刚才的斯文。
头皮似乎要被撕扯下来，沈织背在身后的手缓缓坐着准备，在发现秦止境已经红了眼睛，失去理智那一刻，猛地一个反扑，将人死死摁在身下，对着秦止境的脸就是一群。
“你还有脸问秦淮？”沈织一拳接着一拳砸过去，“你还有脸问她？我今天不打死你。”
秦止境毕竟是alpha，自然不会白白挨打，他压下下颌，一只手掐着攥在她衣领上的手腕，只反复询问一句话，“秦淮呢？”
沈织不回答，只是一拳砸在秦止境脑门上，几次三番下来，秦止境已经昏了过去。
沈织手指疼的发红，脸庞刘海糊了一脸，她咬着皮筋，将长发束起来，又从角落找了绳子将罪魁祸首绑住。
做好这一切后，沈织站直身子，对着衣服上的微型针孔说：“已经妥当，可以进来。”
“你先站在原地不要动，我们的人就在这个厂房周围，他们正在赶过去，你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那头警察说。
沈织嗯了声，“我在找找周围还有什么罪证。”
她的话音刚落，眼睛已经移到铁皮柜子旁边带锁的木头柜子上，沈织眯着眼睛走过去，正想让那头放心时，里面忽然传来一道女声。
隔的有些远，声音并不真切，但那种语气中自带的疏离感是秦淮没错了。
沈织脚步一顿，停在原地，安静地等着那边说话。
“注意安全，我等你回来。”
只一句话，沈织便有了无限动力，但却没注意到角落的alpha缓缓睁开了幽暗的眼睛。
第89章
所有反转都出现在一瞬间。
秦淮话音刚落, 那头忽然发出“咚”一声，似有重物坠地，声色沉重, 只是听着就让人心惊胆战。秦淮最先反应过来, 顾不上平时礼貌教养，只冲着喊：“沈织？”
那头无人应答。
秦淮内心烦躁，胸口似有熊熊大火燃烧, 她惦记在心头还没好好温存关心的alpha被困于火场中央, 诸多遗憾还没来得及补, 急的简直要发疯。
“沈织, 你听见就回句话。”
这次没有说话声, 倒多了其它声儿。秦淮把重物坠地做成沈织被人偷袭推倒，沉闷声更像拳拳到肉。秦淮再也顾不上，视线落在身前警局身上，盼着对方能给自己个地址。
警察对上这可怜哀求的眼神自是心软，但他们也确实答应过沈织，不让秦淮涉险，只能安抚，“别着急, 我们的人马上就到。”
秦淮就怕他们人到了, 沈织被那丧心病狂的疯子拖着早见了阎王，她正想开口寻求一个生机，电脑处忽然传来响声。
“能听见吗？”
在场所有人包括秦淮在内快速反应过来, 其中坐在电脑前的警察指尖拼命敲打键盘，力气之大似乎要将那玩意儿震碎。秦淮则是盯着那不大的屏幕, 心里设想秦止境的主意。
既然秦止境最终目的是她，只要够聪明, 知道她和沈织的关系，那肯定不会随意要了沈织的命。
这些话，秦淮能想到，秦止境自然能想到。
那头秦止境略显亢奋的声音传出，“秦淮，我刚听见你的声音了。你应该在和那些警察在一起吧。”
客厅所有人齐刷刷地将视线投掷在秦淮身上。omega肤色胜雪，性子却是石头般硬。她环视周围人一圈，看到沈织父母强掩镇定的目光，看到警察阻挠的眼神，可她没有办法违了心。
秦淮当着屋内所有人的面儿，启唇开口，“我在。”
秦止境哈哈大笑声淹没客厅沉默，秦淮等着他笑完，不冷不热的问：“怎么了？又想什么阴招了？我妈妈没害够，现在还要害我？”
顾清之于秦止境，就像结痂创口之于小孩，越是告诫不许扣，越是克制不住自己。秦止境笑声果然停止，语气完全一副别人加害他的冤枉，“我害你妈妈？我害你？”
秦淮不想和这种精神有点问题的alpha说话。
但秦止境却没有自知之明，端着一副受害者口吻，说：“我只想你妈妈安分一点，只要她好好和我在一起，我又怎么会舍得关着她。还有你，这不是害你，这是让你名垂千古的机会。”
“那我应该跪在地上对你感激涕零？”秦淮提高音量质问他。
“不，不用的。”秦止境说：“你只需要把你的腺体献给爸爸，待爸爸研究完这项实验，带着你去找妈妈。你不是一直想见她吗？”
“你觉得她乐意见你吗？”秦淮忍不住讥讽，“她见到你只会觉得是下雨天被水浸没的垃圾，只会捂着鼻子离你越来越远。”
“你妈妈不会的。”秦止境语气轻飘飘：“omega的本质还是慕强，以前我不如她，她不看我一眼，但现在我有了地位，有了研究成果，她会重新接纳我。”
秦淮戳破他的美梦，“不会。”
秦止境呼吸声骤然加重，然后那头传来“啪”一声清脆响声，秦淮一通火提起来对那头发，“你在干什么？”
“你说的那些话我很不高兴。”秦止境说：“说两句好听的，不然我先用手里的钳子拔掉这个alpha的指甲。”
“秦止境，我杀了你。”秦淮眼睛都红了，被秦止境气的。
“我数到三。”秦止境不理，泰然自若开始数数，“三”
秦淮抿着嘴唇，没有开口。
“二”
秦淮嘴唇微动，仍是没有说话。
“一”
秦淮这次终于开了口，光明正大和那头叫板，“秦止境你听着，违心话我说不了，但你不是最宝贵我这腺体吗？”
那边数数停止，等着秦淮继续说下去。
秦淮压下眼睫，再次抬起时弥漫着鱼死网破的决心，她冷冷静静地开口，以自己为筹码，去向秦止境做着谈判，“你用钳子撬开她一个指甲，我就在我的腺体上滑一下。她只要有任何危险，我的腺体，我的人，你就等死了之后见吧。”
“我现在就想见你。”秦止境说。
“可以。”秦淮答应下来，“但我想先和沈织说话。”
“可以。”秦止境答应下来，就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沈织。
面对秦止境时凶巴巴的，面对沈织时却换了语调，生怕高声一句就将人吓倒，“沈织，你还好吗？”
“我挺好的。”沈织大口喘了声气，声音有些含糊，“姐姐，你不该出来的。”
“不要废话，”秦淮对着那头说：“等我接你回家。”
连线挂断，秦淮对着警察和沈织父母坦诚道：“我要去找她。”
周悦立即从沙发上站起来，持反对意见。好朋友已经没了，自然不能让好朋友的女儿冒险，“不可以，这太危险了，我们没有劝住沈织，自然得想办法拦着你，交给警察吧，他们会把沈织带回来的。”
岂料，秦淮并不是商量的神态，而是已经自作主动拿了主意，“周老师，那里我是一定会去的，就算您把我关起来，我也会从阳台跳下来去找她。”
秦淮说的太决绝，倒让周悦愣住了。
秦淮绕过沙发，不顾周围人的视线屈膝单跪在周悦身前，神色从容地说：“今天这事如果是我妈妈，我相信您也一定会去。沈织对于我，就像我妈妈和你，不，也不对。”
她说到一半转了口径，“我喜欢她，是想和她一辈子的喜欢。如果我因为怕事或您的阻拦而畏缩不前，那我也对不起她为我谋划这么久。您就当可怜我，让我去一次。”
“我妈妈的事情，沈织的事情，我想自己解决。”
周悦垂眸，仔细打量眼前omega的眉眼，她伸手仔细抚过那张脸的眉骨，鼻梁，下颌，，，，，，她想到自己的好朋友，那个永远积极开朗，总相信办法总比困难多的omega。
那是除了在实验上对塌真眉的omega，是会在她龟缩不前，给予鼓励的挚友，是在她被人坑骗，留着自己家门让她随意住的闺蜜。
是她永远的好朋友。
她怎么能去看着好友的女儿冒险，可秦淮说的也是实话，因为除了她，没人能替死去的挚友冒险。
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过鼻梁，滴落在秦淮的额头上。
周悦最终摸了摸她的头顶，说：“你想去就去吧。”
——
汽车飞似地奔驰在马路上，路旁的田野庄稼在晚上静的令人不安。秦淮穿着灰色长袖运动衣，带着兜帽，漆黑的眉眼盯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景。
警察早在沈织身上装了定位，秦止境发现之后也没有销毁，于是秦淮顺利到了厂房门口。
门口警察穿着防弹衣，手里拿着枪站在门口，看见车停下，齐刷刷围在车前，“队长，现在怎么办？”
被叫着队长的人谁都没有搭理，从驾驶座下来打开秦淮那边的车门，迎着人下来，才关了车门。
她谁都没有理，怕秦淮手机被收，只对秦淮交代道：“有任何不测，你只需喊一声我们就会冲进去。”
秦淮侧眸看着她，点头答应。
这座厂房建在郊区，周围都是村野，这里以前有一条小河，现在被铺了填成马路。
秦淮拉了拉头顶的帽子，随后推开了门。
里面空间很大，厂子搬迁时未挪动的机械还零零散散地落着，在角落昏暗灯光下，有点像嗷嗷吞人的野兽。
秦淮关上门，踩着这些野兽，走向了角落。
秦止境点着手里烟，猩红的烟头显得格外刺眼，他往前瞅了眼，发现来人后，立即从椅子上站起来。
二十多年来，父女两人都是横眉冷对的局面，现下局促且尴尬。
最起码秦淮如此觉得，至于秦止境，他好像很得意，笑起来时眼睛都弯了，“乖女儿，你可算是来了。”
“叫我的名字吧。”秦淮恨不得自己和他没有血缘关系，直接开门见山道：“什么时候放了她？”
秦淮说完，看向角落。她印象里的沈织从未如此狼狈过，额角带着血渍，一半从太阳穴上淌下，立体的五官糊了层灰，身上的白裙子也是脏兮兮的。
沈织双手被绑着，嘴里塞着不知哪来的棉布，对着她摇头。
被关在房间的火气还没散，秦淮走过去，一脚踩在alpha的肩膀上，力气倒不大，就是姿势看着有点吓人。
踩着人的那条腿微微屈起，两人的距离被拉近。秦淮可以格外仔细看见眼前alpha的眼睛，她盯着，打量着，猜测着，嘴里却硬邦邦的，“你替我决定不了什么，就像你把我丢在房间里，我被迫选择一样。”
“沈织，我们的帐回去再算。”
第90章
这片空间全靠积满灰尘的灯泡撑着, 乱七八糟的插线左一道右一道，黄色垃圾袋堆放在矿泉水空瓶的角落，即将要形成一座小型垃圾山。
秦淮脚从沈织肩膀上落下, 结结实实踩在地面上, 仰头打量了一圈这人不人鬼不鬼居住的地儿。她站在迎光处，帽檐在那找略显冷淡的脸上留下一小片阴影，眼神却是冰冷冷的。
视频上的秦止境, 她心里的父亲, 众人眼里学术界的顶尖人才, 虚虚假假构成一张被撕碎的纸片, 每一个都有秦止境的影子, 但每个都不是秦止境。
秦淮压下心底的厌恶，抬起下巴迎上对方的眼神，“什么时候放了她？”
“那就看你了。”隔着半成品的手术台，秦止境坐在椅子上说。
身旁还有一把缺了条腿的凳子，秦淮拉过来坐下，面前的手术台仿佛变成谈判桌，“让她走吧，我们之间还有很多话没说, 放心, 我不会跑。”
秦止境视线投至沈织的位置，那个可怜的alpha如同案板上的鱼任人宰割，样子看着很惨, 但他却很享受，“你的意见呢？”
这句是问沈织。秦淮侧眸轻飘飘看过去。
如她所说, 她有太多话去问秦止境，关于顾清的, 关于自己的，关于那些可怜omega的，沈织在这里她会担心她的安全，不如将人送出去，即使里面鱼死网破也和她没有关系。
两道视线齐刷刷看向角落，沈织接受这两道视线，仍旧笑的猖狂，好像被人摁住菱角的不是她，“不去。”
“我的乖女儿。”秦止境说着，身体往前侧，两只手交叉放在手术台上，笑的如同阴沟里的老鼠，“她不去，你说爸爸该怎么惩罚她？”
秦淮并不惊讶于沈织回答，反而在预料之中，如果这个alpha这么肯听劝，她们两个也不会纠缠这么久。她视线稍移，直勾勾盯着眼前人，回答同样带着猖狂，“你忘记我刚才说的吗？你敢动她，你想要的都没有。”
霎那间，秦止境脸上笑容僵硬，腰身微微向后，靠在扶手上，和秦淮进行眼神博弈，终于他还是输了，妥协道：“天下儿女总是比父母心狠，爸爸答应你。”
秦止境站起身走到沈织身前，将没发出的火发在沈织身上，“听见怎么说的吗？”
他手里捏了把手术刀，实验者的手总是干净理智的，但现如今却阴辣的很，刀柄在沈织手上的绳子上一划拉，绳索散落，沈织恢复自由。
秦止境略微有些嫌弃这把刀，因为它已经沾了别的东西，配不上秦淮如此高价值的腺体，他撇开嘴角，那把手术刀被他仍在原地，站起身时淡漠道：“小alpha滚远点，不然待会就让你陪葬。”
这才是真正的秦止境，秦淮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秦止境已经走向她面前。
撕开所有虚假的外表，真正的秦止境就是如此，他残忍，粗暴，是人命如草芥，执着，偏执
走在身后并不是因为想和她说话，而是因为此时的她就像对他有用的实验容器。
沈织走后，秦淮这才抬起眼睛，仰视着这个人，说出了今晚两个人单独相处后第一句话，“妈妈怎么死的，我知道了。”
秦淮并不知道为什么要提这个，可能因为那天在安静的墓园内，秦止境说出的那些话，她只是想证明顾清是爱她的。
秦止境一条手臂搭在秦淮椅子扶手的横杠上，“但这也没法改变你是杀人凶手的事实呀。”
秦淮拧眉看他。
他不怒反笑，“要是没有你，顾清可能会难过一段时间，然后继续开始研究，所以是你斩断了你妈妈的路。”
秦淮摇头，情绪出乎意料的稳定，“妈妈在临死之前都再说爱我，又怎么会责怪我？倒是你这个怪我，杀了那么多的omega，你闻见她们信息素时，不会梦到她们吗？”
“我是无神论者。”秦止境笑的得意，“况且我能杀她们一次，也肯定能杀她们第二次，变成鬼又怎样，我这是在做一项伟大的研究，她们的牺牲是为了以后千千万万不受信息素绑架omega的新生。”
“可她们可是父母的孩子，老师的学生，爱人的伴侣。”秦淮从椅子上站起来，仰头吼道：“你又凭什么决定她们？不，应该是我们的人生。”
“被我挑中，那是她们运气好。你和她们不一样，你是顶级的。”
“顶级的残次品吗？”秦淮眼圈发红，面对秦止境时眼底的怒意一览无余，“秦止境，你怎么不去死呀？”
被自己女儿如此咒骂，秦止境也不生气，献宝似的对秦淮说了个秘密，“我猜你现在恨毒了我，恨不得外面的人杀了我。但放心，他们杀不了我。”
心事被戳中，秦淮瞪大眼睛，听着面前alpha不紧不慢道：“你忘记我是干嘛的吗？我们这行是一个需要收纳各种知识，你以为我只会这个吗？”
“就在我们脚底下有我埋的炸药。”秦止境前一秒说笑意盈盈，后一秒掐着秦淮的脖子，周围苦咖位的信息素水一般蔓延开，“你今天要是敢耍我，我就让外面那些人全都陪葬。”
外面细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沈织拿下耳朵的监听器，和警局队长交换了个眼神。
秦淮躺在冰冷的床上，盯着眼前那一豆光，眼睛酸涩的不行。秦止境从铁皮柜子重新拿了一副手套，慢条斯理往手上戴。
“别怕，很快就会好了。”秦止境扶在秦淮肩膀上，“我做了那么多次实验，这次肯定不会让你很痛。”
秦止境松手扶了扶镜框，眼睛满是对胜利的渴望，丝毫未注意到旁边秦淮已经讲手伸在裤兜里。
就在银色刀柄落下，秦淮手快速从兜里脱开，手里拿了一把同样的短刀，眼神阴冷。
omega力气不如aloha，秦淮咬着牙，双臂肌肉紧绷，拼劲全力才让秦止境往后退了一步，她则立即从床上坐起来。
“秦止境，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也是会反抗你。”二十多年的时间，秦淮顺着他，从未有丝毫违抗。
秦止境扯开嘴角笑了声，“这才有意思吗。”
说完，继续扑向秦淮面前。
沈织进来时，屋里的alpha手腕处渗血，大滴大滴的血液水流似的滑落，而秦淮正被人从外面抵在手术台上，秦止境手里的刀尖就要刺向秦淮的腺体。
沈织顾不上别的，往前跑时大片大片信息素往外冒，檀香味和苦咖味纠缠在一起，就像两个无形的小人打架。
沈织从后面钳制住秦止境，膝盖对着对方的膝窝砸下去，嘴里狠狠骂道：“我是给你脸了吗？”
秦止境身体一软，眼看就要向前倒。沈织抓着他的后衣领，像是拖着条死狗走向角落，一圈圈带着凶气砸下去。
“你还想和谁算帐？”
“你刚才怎么威胁我的？”
“你刚才伤了秦淮吗？”
一字字一句句，秦淮手臂上也有伤口，只是并不严重，她扶着腰身，从手术台走向秦止境身旁，眼神带着杀意，“你不是很得意吗？”
秦止境的牙已经被砸下来了两颗。
秦淮手里拎着那把带血的刀，刀尖狠狠朝着秦止境腺体刺下去，对方“啊”了声，尖锐的声音滑坡黑夜的长空。
警察闻声赶来，但谁都没有靠近。
秦淮手里带着粘腻的血，说：“你杀的人就是把你碎尸万段都弥补不了。她们的腺体被你轻飘飘的挖下，现在你的腺体受制于人的感觉怎么样？”
话落，第二刀也落了下来。
秦止境疼的大口喘气，额角的血液顺着额头流向眼睛，“秦淮，你以为你赢了？”
秦淮一愣。
刚进来人群中忽然一顿骚动，一个女声在夜空中飘荡，“还有一个炸药！”
“就在他身上。”
话落，秦淮沈织面面相觑，下意识往门口跑。
秦止境冷眼看着这些人制造的躁动，口腔里传来甜腻的血腥味，他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节火柴，扔在了胸前，“我没错哈哈哈哈，错的是你们。”
“顾清，我还是没有研究出来，你会生气吗？”
秦淮在跑向门口时往后看了眼，往常着装工整严肃的人衣衫半开，眼镜早就不知道碎在哪个地方，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血迹更是粘了一脸。
“啪！”
爆炸声起，秦淮被一道温热的躯体护在身下，在这轰鸣声中，明亮的火光中，她听见了alpha的叮嘱。
“姐姐，照顾好自己。”
秦淮迷迷糊糊地觉得，这句话应该换成她对沈织说。
可又觉得，沈织向来没大没小，唤她名字都是随心所欲，就算逾矩了，也坦荡大方。
太累了，她也没法照顾自己。
只能先闭上眼睛，睡上一觉。
熊熊大火燃烧，明艳火舌席卷至周围的易燃物，天空仿佛都烧成了一大片，靓丽的让人无法直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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