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兰柠的话音调不高, 但字字清晰。


    林追野原本垂着的视线豁然抬高,皱着眉头与他对视。


    兰柠没躲没避,冷漠的迎着他的视线, 语气凉薄:“所以我不想留在你家里。”


    林追野目光在他脸上逡巡很久, 最终叹了口气,眼中没有火气,全是无奈:“行,你等等。”


    他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通话很快接通,开口时林追野的声音哑的厉害, 接连清了好几下嗓子才恢复:“寒哥,你过来一趟吧, 我有急事, 兰柠在我这儿。”


    那边说了什么听不清,只能听到林追野在这边说:“事情有点复杂, 等以后再说, 你先过来接他吧,我急着回公司……好,我给发你定位。”


    挂了电话,林追野按住眉心,等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让寒哥来接你, 太晚了不安全,还有……


    你通知记者的事别再跟任何人说,谁都不要提, 就当你没做过,之后的事我来处理。”


    兰柠面朝窗子, 看着外边,沉默着没出声,目光比外边的夜色还要清冷,眸中没有丝毫的涟漪波动。


    现在的他,特别像一个没有注入任何情感人偶娃娃,面前的窗户就像娃柜的橱窗,他被封闭在其中,漠视着一切,万事入了他的眼,却不能入他的心。


    林追野站在他身旁,和他朝着同一个方向,看着同一片夜色,心境却全然不同。


    门铃声打破了他们之间的沉默,林追野去开门,在门口和柳竞寒寒暄了几句,随后转头看向兰柠:“兰柠,我先走了。”


    “好。”兰柠转过身看向他,冰冷地回应。


    林追野视线落在他脸上,直到柳竞寒拍了拍他的肩膀才收回。


    柳竞寒保证:“你快去公司吧,小柠你放心交给我。”


    “谢谢。”林追野越过柳竞寒离开。


    主人不在,兰柠和柳竞寒再待下去也不合适。


    兰柠坐在副驾驶,柳竞寒看了看他怀里的布包:“你这拿的什么?新中式行李袋吗?”


    兰柠拍了拍包:“不是行李。”


    柳竞寒启动车子,驶离林追野家:“你怎么在他家里?网上的热搜你看了吗?”


    兰柠迟疑了一下:“我知道。”


    柳竞寒跟着叹了口气:“虽然是家里人的事,但他上部剧那么火,树大招风,这次对家和一些同类型演员怕不是要往死里整他。”


    兰柠面色如常,静静听着,没作声。


    柳竞寒见他不答话,侧头看了他一眼:“吓到了?”


    兰柠笑笑摇头:“没有。”


    柳竞寒也没再多聊,换了个话题:“后天第二期就开机了,你今晚去我家,明天正好和我坐一班飞机。”


    “好,麻烦寒哥了。”


    ***


    兰柠睡前看了会手机,林家人的那条热搜降到了第二,新词条#林追野道歉#飘在第一。


    兰柠指间顿了下,并没有点开。


    刷了会儿短视频没发现有趣的内容,索性放下手机,关灯睡觉。


    他闭上眼睛,心里很平静,困意很快袭来。


    他不后悔自己所做的任何一件事,迟疑和犹豫都是在背叛前世受尽折磨的自己。


    一觉醒来,兰柠问柳竞寒借用他家的保险柜。


    柳竞寒爽快答应,主要是他的保险柜里没有任何东西,空着也是空着。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解释,兰柠并没有当着他的面把东西放进去,等柳竞寒走了,他才开始整理,三层保险柜塞得满满当当。


    自从被柳竞寒买回家,保险柜这么多年第一次吃了顿饱的。


    航班下午起飞,傍晚落地。


    海岛的气温比边城还要高一些,这让讲究叠穿搭配的柳竞寒十分不满。


    下了飞机就开始抱怨:“我都穿T恤了,怎么还这么热啊。”


    兰柠穿着T恤运动裤,简单又清爽,他觉得海岛的气温刚刚好,不干不燥,很舒适。


    转头看了看柳竞寒,给他提了个不太成熟的小建议:“寒哥,要不你把毛线帽子摘了,把马甲也脱了试试呢?”


    不懂穿搭的他实在看不懂柳竞寒为什么要小圈套大圈,穿两件T恤还配马甲。


    二十七八度的气温非得带着个毛线帽子,马丁靴配工装裤兰柠都是入冬零度以后才穿的,这些四六不着边的衣服裤子,柳竞寒全给套身上了。


    兰柠还是第一次发觉‘春夏秋冬’这四个字竟然能是个穿搭风格。


    柳竞寒还有些犹豫。


    兰柠看他热得鬓角都淌汗了,帮他一把,把帽子给薅了。


    柳竞寒大惊:“哎别……别说,还真凉快。”


    “让开让开!”


    冷不防兰柠和柳竞寒被粗鲁的推到一边,一排身穿黑色西装,带着墨镜的男人簇拥着一个人走来。


    那是个比柳竞寒还懂穿搭的人,也更新潮,叠穿裤子,还不提,□□快落脚背上了,看得人抓心挠肝。


    兰柠有强迫症,他的裤子又特别让人难受,不禁多看了几眼。


    那人隔着保镖拉起的人墙和他擦肩而过,不想没走几步就停住了,保镖也跟着停住。


    兰柠觉得他和柳竞寒某些方面似乎会产生共鸣,看向他:“你朋友?”


    柳竞寒忙摇头:“我没疯到他这个等级,我不认识。”


    说话间,那人已经走到他们面前,把墨镜拉下一段卡在鼻梁上,露着半只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兰柠。


    裤子不提卡裆,墨镜不摘卡鼻子,这人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不上不下的矛盾感。


    柳竞寒也觉得他不正常,拉着兰柠:“兰柠,咱快走!别咬着。”


    “……”兰柠有那么一丢丢被冒犯的感觉:“咬人不好,是……吧?”


    “你叫兰柠?我给你签个名。”他们面前的时尚达人突然开口,扬手对着保镖打了手势。


    兰柠和柳竞寒同时拒绝:“不用。”


    那人似乎听不懂话:“笔呢?”


    保镖已经把他们俩给围住,已经走不掉了。


    同航班的其他乘客见到这边的阵仗,慢下脚步,看向这边,纷纷议论。


    兰柠冷下脸:“我们不要签名。”直觉这人是来找茬儿的。


    那人嗤了一声,手伸向保镖。


    保镖不仅拉人墙训练有素,其他业务也很熟练,掀开那神秘的西装下摆,从裤腰上抽出一支记号笔放在那人手里。


    那人二话不说,强硬地拽过兰柠的T恤,在他衣襟上爬了几个鬼画符。


    兰柠被他这么一通操作弄下来,瞬间火了:“你TM有病?”


    那人把笔丢给保安:“呦!出息了,敢骂我了,看来小时候我抽你的巴掌还是不够狠。”


    兰柠再抬眼时,眼底已经涌现狠意:“你是兰栀?”


    “呵!我现在叫隋煜星,没人领养的废物才会姓兰。”


    兰柠这个名字是他在孤儿院时,院长给起的。


    那些从小被遗弃在孤儿院里的小婴儿和一两岁的孩子,他们没有名字或者想不起自己叫什么,院长就会给他们再起一个名字。


    因为院长姓兰,所以这些孩子也都跟着姓兰。


    不过孤儿院里的名字都是暂时的,被收养的孩子到了新家庭,都会拥有新的名字。


    能被收养是这些孤儿一直盼望的事情,有新的名字,就代表会有新的父母和亲人,是幸福的小孩。


    久而久之,有新名字就成了那群孩子最期望的事,而带着兰姓的名字就会被厌恶。


    姓兰说明他们一直没人收养,代表着他们不乖不好,没人喜欢。


    兰柠还不到周岁就被遗弃在孤儿院里,入院检查时,发现他左耳失聪,原因是外伤导致。


    兰柠猜想过,大概就是因为自己耳朵受伤去医院,才会被那对夫妻发现自己并非他们的亲生孩子,所以将他遗弃在孤儿院。


    他也因为这一点缺陷,被很多前来领养孩子的夫妻嫌弃。


    被嫌弃的多了,导致他的性格越来越内向,不爱说也不爱笑,再加上他那时太小了,完全不能平衡听力上的缺陷,左耳失聪会影响他和人正常沟通,久而久之在孤儿院里也没人愿意和他玩。


    虽然他像娃娃一样漂亮,但不够活泼可爱,多数时候会显得木讷没有灵气。


    那些来领养的夫妻会在一群孩子里最先看到他,把他单独带出去玩,其实就是筛查挑选。


    然后他就会像一件有缺陷的商品,被退回来。


    他的童年就是在无数次这样的嫌弃中度过。


    被退回的次数越多,就代表他越不好。


    小孩子的世界很单纯,有单纯的好,也会有单纯坏。


    兰栀属于后者。


    他比兰柠大两岁,长得又高又壮。


    每次兰柠被领养人带出去玩,他都会嫉妒到发狂,他会趁着护工不在往他的饭里吐口水,集体活动时故意推倒他,没人的时候打他。


    小小的兰柠,小小的一只,根本打不过他,告诉护工只是应付地批评兰栀几句,然后他就会被打得更惨。


    直到兰柠六岁那年,兰栀被一对夫妻收养,兰柠在孤儿院的日子才好过了一点,但也只是一点点。


    那些回忆很痛苦,兰柠自从离开孤儿院以后就再没回去过,那些回忆也被他刻意遗忘,但不是真的不记得了。


    兰栀的变化太大,和记忆里高高壮壮的样子完全不同,兰柠并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他。


    不过一提到兰栀这个名字,那些记忆瞬间清晰,兰柠向前靠近他,盯着他半遮在墨镜后眼睛,又重复了一边:“你是兰栀。”


    是那个小时候整天整年欺负霸凌他的兰栀。


    兰栀完全没有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仗着自己有保镖在身边,还是那副张扬跋扈的模样:“是我,你能怎么样?难道还敢打……”


    他话还没说完,脸上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墨镜被打得飞出很远。


    他该死!


    第三十二章


    “我……我裤子!!住手!我裤子掉了。”兰栀被掀翻的时候, 他那条卡在屁股上的裤子很懂事地掉了。


    他毫无意外地被裤子绊住腿脚,连爬走都做不到,一边叫停一边拽裤子, 试图把它提上。


    打你还管你裤子掉不掉?兰柠在被保镖拦住前, 又补上两拳。


    保镖也不是白雇的,更何况雇主裤子都被打掉了。


    两名保镖架住兰柠的胳膊把他拉开。


    兰栀这会儿还懵着,如果没有保镖扶着他,怕是爬都爬不起来,裤子还是保镖帮忙提上的。


    身后传来警哨声,两名巡警一边吹哨示警,一边跑来。


    刚才就有不少乘客看热闹, 这会儿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都在议论:“诶呦, 裤子都打掉了。”


    “是吗?因为裤子打起来的?”


    “什么?他当着他面脱裤子所以才打起来的, 耍流氓该打。”


    在越传越离谱的议论中,巡警赶到现场。


    出于对机场秩序考虑, 巡警将双方带回了派出所。


    兰柠和兰栀作为当事人被单独分开询问事情经过, 柳竞寒和那群保镖等在外边。


    兰栀嘴角破皮,鼻孔堵着卫生纸,问话时吞吞吐吐,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兰柠情绪稳定,很配合地把事情经过讲出来, 但没有说他们小时候认识的事。


    节目组派了工作人员过来,是上期乙组导演,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 但也算是熟人。


    签了字交罚款以后,他们被允许离开。


    出了大门, 乙组导演走在兰柠和兰栀之间,笑着调和:“一场误会,介绍一下,这位是咱们这期的飞行嘉宾中的一位,自家人和自家人打起来了。”


    自从见到导演开始,兰栀就像变了个人,一副柔弱可怜又无助的模样,转头看导演时,故意扬起下巴,把破皮的那侧嘴角露出来:“导演说的对,都是误会,我也没想到开了句玩笑会变成这样,都是我的错,以后我会注意的。”


    柳竞寒斜眼看着他,有种吃了苍蝇的恶心感:“你那是开玩笑吗?你当时说话那么难听,你……”


    兰柠拉住柳竞寒胳膊示意他别说了,看向导演:“这位大哥知道错了就行,我接受他的道歉,他那么大年纪出来工作不容易。”


    大哥?那么大年纪?兰栀气到咬牙。


    他才二十二岁,而且从出道以来一直扮嫩,是娇软可爱的人设。


    兰柠那一声大哥,让他产生一种步入中老年的危机感。


    但是导演在旁边,他明明气到牙都快咬碎了,也不敢表现出不高兴,牵起嘴角想露出一抹甜美可爱的笑,为自己正名。


    他忘了自己嘴角有伤,甜笑没露出来,裂嘴角时疼到面部变形扭曲,脸皱得像掉在地上还被踩了一脚的发面饼。


    回剧组的路上,兰栀的保镖并没跟着进组,乙组导演求生欲极强的把兰柠和他分开,安排了不同的车。


    兰柠和柳竞寒这辆车除了司机没有其他人,压着声音聊天:“你们以前认识?小时候他是不是总欺负你?”刚刚兰栀的话柳竞寒听到了。


    “嗯。”提起以前,兰柠垂下眼睫,目光也跟着变暗。


    兰栀在乙组导演面前撒娇卖乖的样子还和十几年一模一样。


    孤儿院的孩子同吃同住,他和兰柠每天生活在一起,待在一起的时间多,他欺负兰柠的时间就也变多。


    兰柠左耳听力问题,对声音感知要比其他孩子差很多,兰栀会偷偷从背后突然出现,使劲拍他的头,有时也会抢护工发的水果不让他吃,每天追着叫他小聋子。


    兰栀那时候也是小孩子,这些事情他并不能做的滴水不漏,有时兰柠会告诉护工,或者兰柠被打伤的太严重,护工也会批评他。


    每次还没说他几句,他就会哭着道歉,并且越哭越大声。


    到最后演变成护工为了不让他一直哭,就会哄他,甚至还会给他糖果巧克力什么的小零食让他开心。


    做错事的人得到了奖励,而真正受委屈的人却无人在乎。


    “小柠,你想什么呢?”柳竞寒将他叫回神儿:“司机说在这边下车,剩下的一段路步行。”


    导演和兰栀已经下车等在路边,兰栀在车上换了身衣服,看起来正常一点了。


    而且一路上他似乎没少给乙组导演灌迷魂汤,这会竟然已经挽着他胳膊聊天了。


    兰栀挑着一侧眉毛看兰柠,得意洋洋的模样。


    兰柠淡漠的移开视线,开口问乙组导演:“为什么要在半路下车?快到了吗?”


    乙组导演抽回自己的胳膊,指了指一旁的路牌,略显局促地清了下嗓子:“这区有规定。”


    兰柠看向他指的牌子,脚下一滑,险些摔倒。


    反复确认自己没有读错顺序,牌子上蓝底白字:


    【此区境内,禁止一切车辆通行。】


    这不是应该挂在绿JJ文学城总裁办公室墙上的牌子吗,被谁偷出来插这儿了。


    兰柠指了指那大逆不道的规定:“什么车都不能开?”


    “对,摩托车,自行车,甚至独轮车都不行。”导演指指不远处:“这里是最大的海滩公园,里边只适合徒步。”


    入乡随俗,兰柠和柳竞寒也不好多说什么。


    保镖走了,兰栀像个狗皮膏药,乙组导演刚把手抽回来,他就又攀上去,声音快夹成哨子了:“那孟导你可一定要牵着我走,我路痴,会迷路的。”


    他一说话,柳竞寒就忍不住翻白眼:“他整这死动静,贱不贱啊,扁桃体都夹出腹肌了。”


    兰栀似乎是听到了他的话,转过头来,单纯又无辜的看着他眼圈慢慢变红,眼泪包在眼尾,马上就要哭出来。


    “卧槽!”柳竞寒整个人都不好了,一副踩了屎的表情:“他哭鸡毛啊。”


    兰柠没出声,只加快了脚步,柳竞寒也快速跟上。


    这公园大到一眼望不到边,兰柠和柳竞寒走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到大本营。


    椰林木屋,碧海蓝天金色沙滩,这一刻,兰柠才体会到置身海岛的真实感。


    有许多电视和电影剧组来这边取景,这里随便一拍都是画一般的美景


    他和柳竞寒到的不算早,罗毅和邹驰宇,还有程锦州和隋希梦也都到齐了。


    因为还没正式开拍,先到的嘉宾正享受悠闲时光。


    兰柠和柳竞寒到时,刚巧碰到罗毅和隋希梦拖着冲浪板出来。


    罗毅原本戴着酷酷的墨镜,单手拖着冲浪板,迈着六亲不认的高冷步伐。


    但一瞄到兰柠,立马把墨镜摘下挂在衣领上,把冲浪板规规矩矩地抱在身侧。


    酷炫的霸总冲浪秒变学员冲浪集训。


    隋希梦见他这怂样,嗤了声,招手叫住兰柠和柳竞寒:“你们俩快去换衣服吧,我们一起玩。”


    罗毅幽怨地瞪了她一眼,转头看兰柠时又是另一副面孔,比隋希梦还要热情:“对,一起玩!等你们。”


    柳竞寒的冲浪的心被勾走:“好!马上就来。”


    “哇!我可以和哥哥姐姐一起冲浪吗?我好期待好想去!”兰栀看向这边的眼神透着遮不住的精光,目标明确,锁定罗毅。


    他松开乙组导演的胳膊,哒哒哒跑向罗毅,扬起他红扑扑的脸蛋儿,一脸崇拜:“哥哥,你一会儿能教我吗?”


    罗毅表情复杂地四处求助,但没人看他,没办法,他把挂在领口的墨镜又戴上了。


    兰栀眼冒小星星,又夹起来:“哇,哥哥好帅啊,我好喜欢哥哥,一会儿我们一起玩嘛,好不好?”


    柳竞寒摩挲着身上的鸡皮疙瘩,想拉兰柠走。


    但是却被兰栀拦住:“兰柠,你一会儿不玩,把泳裤借给我,我没带呢。”


    放屁,这期主背景就是海岛,怎么可能会没带泳裤,他借穿是假,不想让兰柠去才是真。


    他每次看别人都是懵懂无辜的清纯样,只有看兰柠时,会露出轻蔑与嘲弄的眼神。


    兰柠迎着他的视线,很爽快地答应:“好啊,我现在就拿给你。”


    兰栀嘴上说着谢谢,但眼神里轻蔑却更重了。


    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傻,像条狗一样,稍稍给他一点好眼色,语气好一点,他就又会傻乎乎相信自己是真的对他好。


    兰柠打开行李箱,不只拿出了泳裤,还有内裤。


    兰栀接裤子时明显有些嫌弃:“内裤就不用了,泳裤就可以。”泳裤他也不会穿,只是想拿去丢掉,让兰柠去不成而已。


    兰柠躲开他的手,不理会他的话,径直走向他:“我来帮你穿。”


    兰栀还没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兰柠已经开始动手帮他。


    将泳裤弹力撑开到最大,在兰栀惊慌与周围人猎奇的注视下,把泳裤举到兰栀头顶,罩住他的头,双手用力向下狠拽。


    泳裤的面料弹性高,兰栀又瘦,泳裤套在他身上像极了抹胸紧身裙。


    只不过“裙子”把他的两只胳膊也紧紧捆住。


    兰栀想破脑袋也没想到兰柠会用泳裤把他套住,他张嘴要喊救命,兰柠趁机捏住他的下巴,把刚刚拿出来的那条内裤塞进他嘴里。


    尖叫声被内裤噎回去,在场另外三人都没要帮忙的意思,兰栀转身想跑去找别人求救。


    兰柠背后一脚,他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嘴啃泥,弯腰抓住他的头发,笑盈盈的看着他:“兰栀,小时候你从背后推倒我多少次,你还记得吗?”


    兰栀这会儿才真正觉得害怕,拼命摇头,流着眼泪向罗毅和隋希梦求救。


    罗毅仗着自己戴墨镜开始装瞎,他是不敢惹兰柠了,闲事也不敢管。


    隋希梦刚刚听出兰柠话里的内容有些复杂,清了清嗓子,拍拍兰柠肩膀:“小柠,程锦州叫我了,我过去看看。”


    一个装作看不见,一个干脆走了,柳竞寒那个护短的也开口:“小柠你慢慢玩,我去找导演聊聊。”


    几人相继走后,兰柠抓住兰栀的头发,拖着他往海边走。


    他虽然动作粗鲁,可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语气轻快:“兰栀,我们去玩小时候你最爱玩的游戏吧,叫数泡泡对吧,我一直记着呢。”


    第三十三章


    兰栀被兰柠拖着走向海边, 听了他的话,拼命挣扎扭动,像一条缺氧的带鱼, 嘴里不断发出呜呜声。


    那声音开始透着愤怒, 渐渐地变成哭腔,眼圈通红,眼泪断了线似地往下流。


    兰柠被他咦咦呜呜的哭声吵得心烦,停下脚步拽着兰栀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咚咚给了他两脚,笑着提醒他:“听话,把眼泪憋回去。”


    兰栀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一颗接着一颗滚下来,满眼乞求。


    兰柠伸出食指从兰栀眼角接住一滴眼泪, 刚刚还笑着他顿时冷了脸:“你怎么还哭?你不愿和我一起去玩了?”


    兰栀疯了似地摇头。


    但意识到兰柠的眼神越来越冷时, 吓得不敢再呜咽,又开始拼命点头。


    兰柠拍了拍他的脸:“一会摇头一会点头, 看来你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拽住他的头发, 把人拉近自己:“你不知道想要什么没关系,我们只要玩的开心的就行了。”他盯着兰栀的眼睛,眼底翻涌着偏执与疯狂:“从现在开始,我不想再看到你有一滴眼泪。”


    兰栀惊惧地看着他,愣了几秒后乖乖点头。


    ***


    程锦州躺在沙滩上晒太阳, 看着隋希梦和罗毅抱着冲浪板走过来,半撑起身子和他们打招呼:“嘿,你们两个怎么去那么长时间?”


    隋希梦望向远处的海岸, 隐约可以看见一个人蹲岸边,脚边横着一条东西。


    海浪反复涌来, 不断冲刷着横在他脚边的东西。


    程锦州随着她目光看过去:“那谁啊?在哪洗什么呢?”


    隋希梦白了他一眼:“兰柠嘛,你没看出来啊?”


    听到是兰柠,程锦州立马来了兴致,嗖地坐正身子,欣喜道:“兰柠到了啊,他怎么刚来就在那儿洗东西?”


    “哪洗东西了?”隋希梦和罗毅一口同声。


    程锦州站起身,眯起眼睛仔细看了好一会儿,刚好看到兰柠提起一个湿淋淋的东西在海水里涮洗:“洗拖布呢吗?他可真爱干净,刚来就打扫房间卫生。”


    兰栀头发挺长的,湿了水一绺一绺的,的确神似拖把头。


    罗毅听了他的话,没忍住笑出声:“你近视就戴眼镜行不行?还洗拖把,亏你想得出来,你再仔细看看那是什么。”


    程锦州的确近视,度数还不低,但要下水游泳,没戴眼镜也没戴隐形。


    他跑出几步,费劲地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突然惊恐叫出声:“卧槽!那好像是个人!”


    转身招呼隋希梦和罗毅:“走!快去看看,到底是不是个人。”


    说着就要往兰柠那儿跑,隋希梦揪住他衣服把人给拽回来,:“别去了,这回没看错,是个人。”


    程锦州看着他俩都如此淡定,更加惊恐:“人能那么玩儿吗?会出事吧。”


    罗毅拦住他:“兰柠有分寸。”


    “就这还有分寸呢?你俩也够癫的。”程锦州还是不放心,伸着脖子张望:“这又是谁想不开惹他了?邹驰宇吗?”


    他上次和邹驰宇争执的事一直记在心里,两人暗自较劲儿,谁也不理谁。


    隋希梦无语地看着:“你把兰柠当天罚了,对着许愿呢?当然不是邹驰宇。”


    程锦州很是失望:“太可惜了,那到底是谁?兰柠和剧组里的人关系都挺好的。”


    罗毅弯腰绑好冲浪板,准备下水:“是这期的飞行嘉宾,他一开口说话,我就觉得自己掉羊圈里了,正好让兰柠管管他说话。”


    如罗毅所愿,兰柠正在这边对兰栀严加管教。


    海浪将整个人吞没,兰柠摁着头鼓励他,就像小时候他把兰柠的头摁进水池里那样:“兰栀加油!已经92了,马上就一百了。”


    兰栀脸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嘴巴被堵住,想咳也咳不出来整个人痛苦的蜷缩在水里。


    只有在海浪退去时,他才能重新呼吸。


    兰柠笑意渐浓,透着愉悦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好玩吧,我记得小时候你最喜欢了。”


    兰栀来不及摇头,又一个海浪涌来将他淹没,又被呛了一大口水,一连串泡泡从他鼻孔里升起。


    “一百。”兰柠拍拍手站起身,把他从海水里拖出来:“今天我们就玩到这儿。”


    兰栀浑身都在颤抖,忙不迭的点头。


    兰柠顺手扯掉他嘴里堵着的内裤,冷冰冰地看着他:“你抖什么?不开心吗?”


    小时候每当兰栀把兰柠从水池里提出来的时候,也会问他开不开心。


    只要兰柠回答慢了,或者回答不开心,他就会再把兰柠的头按进水池里。


    兰栀喘息着,看得出他在极力隐忍,抿住嘴唇好一会儿,才哑着嗓子开口:“兰柠,我知道你恨我,是我小时候不懂事,打你骂你,给你留下童年阴影,让你一直恨到现在。”


    兰柠眉尾微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然后呢?”


    “所以你怎么对我都是应该,我不会怪你。”兰栀一副大义凛然的慷慨模样,目光里透着哀伤:“我只担心你,你恨小时候的我,用小时候我做过的事报复我,那你呢?”


    兰柠垂下眼睫,拖住他的下巴:“我怎么样?你继续说。”


    兰栀眼圈又开始泛红,多种情绪自由切换,句句情真意切:“你变成了小时候的我,你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他越说越入戏,声泪俱下:“你听过那句话吗?屠龙少年终究变成了恶龙,多可悲,我不希望你唔……咕噜噜……”


    兰柠把他的头按进水里:“想道德绑架我?嗯?”一串气泡从水里升起破裂,才又把他的头提起来,逼视着他:“可是我没有道德,你绑架不了我,如果我变成龙会喷火,第一个炼了你。”兰柠丢开他,站起身。


    兰栀眼里悲伤装不下去了,浮现出满满的怨毒:“兰柠,你会遭报应的。”


    “你都不怕报应我怕什么?要死大家一起死。”兰柠转身离开。


    兰栀见他走远,顾涌着起身想跑。


    但兰柠很快提着铁锹又回来了。


    看见他手里的铁锹,兰栀吓得不敢再跑,很识趣地主动退回到兰柠旁边。


    兰柠二话不说,开始弯腰挖坑,沙子松软,很快一个坑就挖好了。


    兰柠把他拖进坑里,铁锹压在他头顶,幽幽道:“我劝你最好别动,要是敢动,我就拍你。


    而且我铁锹用的不熟练,把你脑袋拍出坑啊包啊的,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兰栀抿着这嘴,瞪着眼,一脸不服气,行动上却是个怂批,老老实实坐着不敢动。


    兰柠开始挥锹填土,顺带构思:“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吗?”


    想说的话兰栀刚刚已经都说了,本以为他会被自己说动,没想到他油盐不进。


    兰栀拉着脸,不出声。


    兰柠哼了声:“我要堆个沙雕,你是内核。”


    兰栀把头转到了另外一边。


    兰柠发散思维,潜心构思,很快一座栩栩如生的沙雕堆建完成。


    兰栀看着投映在地上的沙雕影子,气得呼哧带喘。


    兰柠用心把细节修理好,又在旁边堆了几个迷你版,和主雕相映成趣。


    大功告成,兰柠戳戳兰栀露在外的脸:“你不喜欢吗?”


    兰栀脸都快气变形了:“你堆的就是一坨屎!”


    兰柠并不在乎他的评价,拖着铁锹走了。


    看着他走远的背影,兰栀气到牙都快咬碎了。


    兰柠把锹还给沙滩管理员:“大爷谢谢你。”


    大爷挺喜欢兰柠的,有礼貌态度还好,不像之前有个近视眼,不戴眼镜走路绊树根摔倒了,非要投诉他没把沙滩清理干净。


    大爷接过锹:“这么快就堆完啦,我看看你堆了个……”大爷兴致勃勃地往沙雕的方向看过去。


    当看到不远处的沙雕,先是一愣,表情逐渐微妙:“堆了个呃……屎啊,你这孩子可真……奇思妙想。”


    大爷显然是个是情商高还特别要强的人,夸不出来也要硬夸。


    兰柠被夸得还有点不好意思:“主要是有灵感来源。”


    大爷眼皮一抖,视线下意识扫过他肚子:“孩子你肚子不舒服啊,快去吧别憋坏了。”


    兰柠和大爷告别,回到组里安排的房间。


    刚刚挖沙子衣服上沾了不少,他冲澡换了身衣服。


    正准备休息一会儿,就听见门外传来聊天声,柳竞寒和季扬边走边聊。


    见到兰柠在,柳竞寒先开口:“你回来了,那个夹子呢。”


    兰柠指了指窗外他的作品:“还在外边呢。”


    柳竞寒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那一大坨是你堆的啊?你把他塞里边了?”


    “嗯,我堆的。”兰柠点头,转而看向季扬,开口打招呼:“扬哥好。”


    季扬神色疲惫,脸色也不好,并没有去欣赏兰柠的鬼斧之作,只拍拍他肩膀,矮身坐在沙发上。


    柳竞寒递了杯水给他,接着他们之前的话题聊:“你脸色太差了,这两天都没怎么休息吧?待会儿睡一觉。


    既然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也太上火,小野出道时间是不短,但是也才二十岁,年龄小,免不了叛逆爱冲动。”


    提起林追野,季扬愁容更重,头疼的按住眉心,看样子还是没消气:“他这次实在是太任性,完全不考虑后果。”


    柳竞寒坐到季扬对面:“我刚刚看他眉毛那怎么破了一块儿?”


    “我打的。”季扬满脸的无奈:“这件事情影响太坏了,前天晚上我大哥还有顾泽渊都去了公司。


    小野当着他们的面承认,记者是他自己找的,就因为和家里人赌气,闯这么大祸,我当时不打他给他们出气,如果落我大哥手里,可不是破块皮就能过去的。”


    柳竞寒眼睛瞪成了俩灯泡:“什么什么??他自己找的狗仔?”


    “开始我也不相信,后来他把那个爆料的狗仔记者找来了,确定是他做的。”


    吃瓜时,人的求知欲是最旺盛的时候,十万个为什么也不够问:“他这次为什么和家里人闹翻了?”


    提起这个季扬又叹气:“一直被家里吸血换成是谁都会忍受不了,但他这个办法太蠢了,也毁了他自己。”


    兰柠坐在一旁默默地听着他们聊天,目光无意间扫到窗外,发现沙雕旁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是林追野。


    他似乎发现了兰栀,正在弯腰和他说话。


    没一会儿就看到他开始扒沙子,似乎在帮忙把兰栀挖出来。


    兰柠隔着窗户,嗤了声:“果然是狗。”就会被屎吸引。


    柳竞寒和季扬不明所以地看向他:“怎么了?”


    兰柠收回视线:“没什么,扬哥寒哥,你们聊,我困了去补个觉。”


    柳竞寒点头:“去吧,晚饭我叫你。”


    幸亏有柳竞寒叫他,不然他也许一觉睡到后半夜。


    这次嘉宾到的都比较早,飞行嘉宾比上期人多,一共有四位,都是在圈里刚冒头的新人。


    主创和嘉宾被安排在一桌,桌上没有放名牌,罗毅和季扬还有导演都没有入座,其他人都聚在他们左右聊天。


    尤其是这期的四位飞行嘉宾,他们经纪人正在向几位大佬卖力推销自家艺人,要是真得了这里那位大佬的青睐,以后就不愁资源了。


    人群中,兰柠看到兰栀,他和另一名飞行嘉宾很乖巧地站在一名女士身后。


    和机场时的打扮全然不同,他脸上化着精致的妆,穿着很正式的礼服,看来他对今晚的首次剧组露面非常重视。


    他也看到了兰柠,目光扫过他时透着散不去的幽怨。


    柳竞寒看到他,哼了声:“吃个晚饭而已,至于吗,穿得跟参加颁奖礼似的,一会儿还不热脱妆了。”


    程锦州和兰柠几乎同时到场,他站在兰柠身后,眼神也不避讳,上上下下打量着兰柠:“就是,我们小柠穿沙滩裤人字拖都比他好看。”


    柳竞寒嫌弃地隔开他:“你站那边去,别挤这儿,怪热的。”


    人基本都到齐了,开始入席落座,季扬和罗毅坐在导演左右,依次柳竞寒和程锦州在他们旁边,再往后是监制和副导演们。


    先入座的人没有挨着坐,中间都留有空位。


    柳竞寒屁股还没挨椅子就冲兰柠招手,但程锦州比他先出声:“小柠来来,坐我这!”


    原本还没人太多注意到兰柠,他今天穿的实在很随意,T恤沙滩裤,睡醒头发也没打理。


    和那些精心打扮,想颜竞博出位的飞行嘉宾根本不在一个次元。


    兰柠不用讨好,也不用靠颜值谄媚任何人。


    对于飞行嘉宾们是难得一遇的机会,费尽心思巴结讨好,对于兰柠只是普普通通的一顿晚饭而已。


    兰柠看向柳竞寒和程锦州那边,他们坐在季扬那边,待会有条狗肯定也会坐那边,他不想离狗太近。


    于是看向罗毅那侧。


    罗毅接收到他的目光,立刻起身,把自己的位置让出来:“坐这儿,坐我这儿。”


    刚刚还高冷的霸总,这会儿却头发丝儿都透着殷勤,不仅把椅子拉开,甚至还主动把餐巾抖开垫好。


    这一幕,把那几名经纪人和飞行嘉宾直接看傻了。


    刚才他们使劲浑身解数,也没能让这位霸总赏脸多说几个字,这会他不仅主动让位子,还心甘情愿地铺餐巾摆筷子。


    兰栀在一旁恨到牙根痒痒,其他人不认识兰柠,还在猜他是哪家豪门的小少爷。


    只有他清楚,兰柠不过是孤儿院里没人要的野孩子,凭什么被这么多人让着,宠着,就连他挨着谁吃饭都要几个人争!


    他愤愤地看向罗毅空出的位置,把希望寄托在左手边儿的导演身上,那么重要的位置,导演总不会真的让他坐在那儿。


    他心怀侥幸地盯着兰柠的一举一动,开始在心里祈祷导演会训斥兰柠不懂规矩,要是能把他赶走才好呢。


    兰栀怨毒的注视着,兰柠走过去坐下。


    他在心里期盼倒数,导演能冷着脸把他赶走,让他在所有人面前丢脸。


    在他殷切的注视下,导演还真开口了:“小柠,你今天喝红酒还是白酒?”


    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导演没露出丝毫不满。


    兰柠迟疑了一下:“导演,我今天不喝酒。”


    这种饭局不喝酒,就是在驳问话人的面子。


    兰栀在心里又开始新一轮期盼,希望导演能冷脸,骂他不识抬举。


    “那你喝果汁,我给你倒,这个味儿的好喝。”导演倒了一杯果汁,很贴心地放到兰柠面前。


    上次兰柠不仅用重口味降服了罗毅,也间接救了导演一次,若不然那次罗毅真追究起来,就是十个他也禁不住罗氏打压。


    兰栀像个躲在阴沟里的臭虫,心里所有见不得人的期盼全都落空。


    程锦州见兰柠在罗毅那边坐下了,白眼快翻天上去了,小声嘀咕:“看他那狗腿子样儿,最看不上他,兰柠上次就应该把那瓢猪粪……喔。”


    隋希梦给他嘴里塞了块巧克力:“吃饭呢,闭嘴!”


    其他人也纷纷入座,四位飞行嘉宾以及经纪人被安排在席尾。


    陆续开始上菜,兰柠不太喜欢这样的场合,只顾着闷头干饭,打算吃饱就走。


    他吃到八分饱的时候,有条狗姗姗来迟,和其他人寒暄着问候一句,坐到季扬旁边的位置。


    兰柠眼皮儿都没撩一下,把邹驰宇给他剥的蟹腿吃完,筷子一放,和席间其他人告别:“诸位慢慢吃。”


    这种场合,兰柠每次都会提前离席,大家已经习惯了。


    整场饭局,他都有一种随心所欲的松弛感,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更没人觉得他哪里有不妥。


    这会时间并不晚,兰柠没走多远遇到白天那位沙滩管理员。


    大爷拎着渔网袋子,拿着耙子正在清理沙滩上的垃圾。


    兰柠走过去帮忙撑开袋子口,大爷一见是他,笑了:“你们不是在吃饭吗?你怎么出来了?”


    兰柠也笑:“我吃的快。”


    大爷把垃圾收进袋子,拄着耙子和他聊天,聊着聊着忽然想起什么了:“对了,我还想跟你说呢。”


    “怎么了?”


    “你下午堆的沙子被人给刨了,里边拽出个人。”


    兰柠点点头:“我知道,我看见了。”


    大爷借着灯光打量他一阵:“你怎么把人给埋进去了就走了,太危险,时间长了容易中暑。”


    “他活该。”


    大爷又细细地看了他一通:“他欺负你了?”大爷对他印象很好,所以主观认为被埋起来那个人不对。


    兰柠抿抿嘴唇,点了点头。


    “谁?”


    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把兰柠和大爷都吓了一跳。


    大爷差点把耙子轮出去,方言都飙出来了:“咦,哪个憨批吓死俺嘞!”


    兰柠也回头,发现是下午刨屎的那条狗。


    又把身子转回来,和大爷告别:“大爷,我回去啦。”


    大爷挥挥手:“回吧回吧,我继续干活。”


    回去时兰柠步子加快了不少,主要是不想理身后那条狗。


    走了一会儿,兰柠不耐烦了,停下脚步:“能别跟着了吗?”


    林追野指指前边的木屋:“我也回房间。”


    兰柠看了看他指的方向,让开位置:“请。”


    林追野并没有动,蹙着眉头踌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那个大爷说有人欺负你了?”


    “对啊。”


    “谁?”林追野很紧张的走近他两步,追问。


    兰柠指指沙雕所在的位置:“我把他埋了,但是被你给救出来了。”


    林追野茫然地看着他指的方向:“原来那个是你堆的,我不知道是你,以为是别人。


    里边埋着的那个人他怎么欺负你了?”


    “跟你没关系,别多管闲事。”兰柠转身就走。


    林追野扣住他手腕,把人给拽了回来:“告诉我,他怎么欺负你了。”


    兰柠甩他的手,但是从来没成功甩开过,他也搞不懂这狗的手劲儿为什么这么大。


    “跟我说,他怎么欺负你了。”林追野很固执地追问。


    兰柠舒了口气,嘲弄地看着他:“想知道我怎么被欺负的是吗?行,我告诉你。


    他打我的头,他叫我小聋子,他往我饭里吐口水,他把我的头摁进水里,一边看着我呛水一边笑。”


    兰柠越说语速越快,情绪逐渐失控,他盯着林追野的眼睛,似乎在问他,又似乎透过他质问那些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苦难:“他就是这么欺负我的,你说我该不该把他埋起来?我做的过分了吗?我不该这么做吗?”


    第三十四章


    林追野回望着他, 视线相对,有那么一瞬间,兰柠竟然生出一种与镜中人对视的感觉。


    他在他的眼中也见到了苍凉与哀伤。


    林追野握着兰柠的胳膊把人拉近, 圈在身前, 一手拢住他的胳膊与半侧腰身,另外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安抚一只因为伤重疼痛而暴躁的小兽。


    “你没错,错的是他们。”林追野低徊,温柔地安抚着兰柠的失控情绪。


    轻柔地拍抚着他的背,眼里是他自己也不曾发觉,却无法掩藏的心疼与懊丧:“对不起, 我知道的太晚了,对不起, 是我知道的晚了。”


    他小心翼翼地拨弄兰柠发旋处的头发, 指尖穿过他的发丝,极轻极轻的揉抚着他的发顶:“他打过你是吗?”


    兰柠把头别到另外一侧, 转身想躲开他的触碰。


    可林追野抓得很牢, 他没能甩脱,兰柠一拳打向他腹部。


    林追野似乎想到他会对自己动手,没躲,只是将人圈在身前,任由他发泄, 视线落在他耳朵上,叫他的名字:“兰柠,对不起。”


    出于习惯本能, 兰柠微微向左侧偏头,让右侧耳朵朝声源更近一些。


    长大后, 为了不被人发现耳朵有问题,让自己看上去和正常人一样,兰柠会刻意控制自己动作,尽量不让人发觉。


    可终究是不同,他小幅度转头寻找声源的动作,看得林追野心口发胀。


    目光落在他身上,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动作,眼中疼惜混着怒气沸腾翻涌,直到眼睛干涩发热,他才垂下目光。


    或许是累了,兰柠不再挣扎,转头看着远处的海岸,看着暗夜里海浪向岸边奔涌而来,捧出层层叠叠的白色浪花。


    也看着海浪的热忱迅速褪去,悄无声息离开,只留下湿冷的沙滩暴露在夜风中。


    兰柠固执地认为人与人之间也是如此,有日乘兴而来,也终有败兴而去的一天。


    今晚不过是海风凑巧卷起了海浪。


    不该和他说这些,多余。


    兰柠深吸一口气,情绪已经恢复平静,声音冷凉:“放开,我要回去了。”


    林追野拍拍他的背,才慢慢收回自己的手:“我送你回去。”


    “林追野,记住你自己说过的话。”兰柠站在原地,任由夜风吹乱他的头发:“比起那个人,我更讨厌你。”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将林追野远远甩在身后。


    ***


    兰柠刚进门,听到手机在响。


    他没有手机不离手的习惯,倒是有随手乱丢的习惯,时常忘记自己把手机放在哪儿了。


    手机屏幕上来电显示是林景深的号码。


    他刚要接起,电话自动断掉了,林景深已经给他打了十几通电话。


    他正考虑要不要回一个的时候,电话又打进来看,林景深是有急事找他。


    接通放在耳边还没来得及开口,林景深那边已经急得火上房:“你在哪里,我妈正在抢救。”


    兰柠嗤了声:“抢救她,你去找医生,给我打电话干什么?我在的话她怕不是要去的更快。”


    林景深又急又恼:“兰柠,你说话注意分寸,咱妈很想你,她……”


    “停,打住!别恶心我。”兰柠打断他的话:“那是你妈,跟我没关系。”


    什么咱妈咱妈的,怪恶心人的,兰柠听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林景深哽住,好半天才出声:“好,我不说了,你现在哪里,她特别想见你,她现在的情况很不好。”


    唐曼不见兰柠,兰柠也要去见她呢。


    只不过兰柠最近忙着录节目,没时间:“我在工作,让她再挺几天。”


    “可是她现在……”


    “你告诉她,挺得住就见面,挺不住我去给她上坟。”兰柠挂断电话,没工夫听他废话。


    什么病重抢救,多半是装的,她如果真的活了今天没明天,反到不会着急见自己了。


    ***


    第二期同上一期的艰苦条件比起来,这期简直就是天堂,只看录制流程就已经让心情愉悦。


    潜水,游轮,海鲜大餐,这才是旅游类综艺该有的样子,


    第一场拍潜水项目,要等到中午左右才开拍,兰柠睡了个好觉,悠闲地吃过早饭才去化妆室做造型


    这期妆造还是化妆师萧诗诗负责,两人一边化妆一边聊天,旁边的化妆师突然神神秘秘的靠过来,把手机递给萧诗诗:“诗诗姐你看,早晨来的那群人真是便衣。”


    萧诗诗接过手机,惊讶地捂住嘴:“我的天,这么严重,他这要进橘子吧。”


    兰柠直觉她们说的事应该和组里地某位嘉宾有关:“怎么了?”


    萧诗诗看了看周围没有人注意到这边,压低声音:“早晨那会来了一群人,把这期的一位飞行嘉宾带走了,你看看这个。”说着把手机递给兰柠看。


    是新闻APP推送#娱乐圈爆丑闻#


    小标题是:多名艺人涉嫌组织参与情.色、违.禁.品交易。


    新闻中提到涉案名单虽然做了隐名处理,但还是能一下就辨认出原名。


    第一位的是名三线演员,虽然热度不高,但出道时间长,参演作品很多,提起名字观众都会知晓的程度。


    第二位的隋某星,是兰栀现用名,新闻爆料他和前边的三线演员是情侣关系,是此次事件的重要涉案人员,涉及巨额交易资金,已经立案调查。


    兰柠这才想起来,早起到现在一直都没见到他。


    萧诗诗还在和另外那个化妆师谈论:“听说今早被带走时哭得可惨了。”


    “他这个事情很严重的,恐怕后半辈子都得在里边蹲着了。”


    兰柠默默听着她们聊天,并没有参与。


    他承认,听到兰栀被带走调查的消息他很开心,他不想和兰栀一起录节目,甚至不愿意多看他一眼。


    没有人会希望小时候欺负过自己的人可以事业有成,过得幸福美满。


    兰柠敢于直面自己心里的想法,如果兰栀没爆出这件事,他也不会让兰栀好过。


    他虽然高兴,但心里还是有些狐疑,这件事像巧合,却又过于巧合。


    昨天有不少人见到他和兰栀争执,但兰柠有自知之明,自己和他们的关系没好到为彼此费心费力程度。


    兰柠很清醒,他明白节目组现在对自己的放任与偏袒都受制于某种平衡之下。


    他没有糊涂到把这些归咎于真情实感。


    罗毅态度的转变,是因为受不了自己发疯发癫加上有把柄在自己手里。


    柳竞寒的偏袒,建立在雇佣关系上。


    这些平衡一旦打破,他现在享有的放任与偏袒也会随之破裂。


    他目光沉沉地和镜子里的自己对视,真的是巧合?


    ***


    第二期正式开机。


    驻场嘉宾和三位飞行嘉宾入场亮相后,开始公布第一场游戏规则。


    潜水听上去充满新奇趣味,可实际是需要他们分成两组潜水捞海鲜。


    明晚游轮上的海鲜大餐能吃到什么,完全取决于他们自己捞到什么。


    由于兰栀被带走,导致人数不对等,只能采取抽签的方式进行分组。


    老板和员工的原始组合视为一体,兰柠这组是柳竞寒去抽签,抽到了B。


    抽签结束,A组获得人数优势,罗毅和程锦州他们两组,另外加上两名飞行嘉宾为A组。


    兰柠所在的B组,季扬和柳竞寒这两组和一名飞行嘉宾。


    不过兰柠很看好这名飞行嘉宾,身高腿长,身材很好,一看就很喜欢运动,游泳潜水应该都不是问题。


    分组过后,开始宣布规则,每组在岸上留一名信息员,根据节目组给的海鲜图片,在画板上画出来给潜水员看,潜水员根据信息员所画的海鲜样子下水去找。


    潜水员找到海鲜后交给节目组,对的留下当做食材,错的放生重新捞。


    两组商议,A组的一名飞行嘉宾自告奋勇留在岸上当信息员,据说他画画得过很多奖。


    B组这边的分工就没那么顺利了,大家都不会画画,并且还有个不在状态的。


    林追野昨晚又被兰柠当面嫌弃,导致他今天见到兰柠就跟做贼似的,始终游离在一边,他在努力不让自己出现在兰柠的视线里。


    只不过他这一番操作下来,成功给兰柠营造出一种‘始终感觉到身边有人,却一直看不到人影’的恐怖体验感。


    半场节目录下来,兰柠被这个二逼晃得烦死了,想跟他说,让他正常一点,但是抓不到人影。


    终于,在换潜水服的时候,兰柠找到机会。


    他最先换完站在门口等林追野,告诉他别晃了,他感觉自己快精神分裂了。


    一等就是半天,人都出来得差不多了,他还不见林追野出来。


    于是决定进去找。


    这片海滩是度假区,更衣室很大。


    他们都就近选的更衣间,以为林追野也会就近,可是没想到附近的更衣间里都没人。


    兰柠往里走,发现一个更衣间关着门,里边有悉悉索索的声音。


    他走过去抬手正要敲门,里边突然传来一声十分不合时宜的声音。


    兰柠吓得一激灵,立刻把手缩回来,转身就跑。


    天哪,他撞到了什么!


    第三十五章


    兰柠骇然, 海岛的气候这么潮湿,怎么还能干柴烈火的烧起来呢?


    兰柠默念罪过罪过,一路小跑。


    “程哥等等, 外边好像有人。”


    “有人不是更刺激?”程锦州声音戏谑。


    兰柠恍然开悟, 原来里边人是程锦州,那干柴烈火就不奇怪了,毕竟平时也他一直‘烧’着。


    无意打扰他们,意识到自己的脚步声被听到,放轻脚步。


    “程哥,隋煜星的事,真的不会影响到我是吧, 而且……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兰柠虽然不熟悉这个声音,但是却能猜出说话的人是谁。


    昨天晚餐时, 他看到兰栀的经纪人带着两名艺人, 今早兰栀和经纪人被带走,只有他和一名助理还留在组里。


    程锦州嗤了声:“他是得罪了人才犯事进去的, 你这么乖, 不用怕。”


    兰柠本来不想打扰,但是听到他们提起兰栀,又默默退回到隔间门前。


    偷听是不对的,所以他蓄力上跳,双手扣住隔断墙顶端, 吊在墙头,露出脑袋看着里边的两个人,幽幽问道:“他得罪了谁?”


    “艹!”


    “啊!”


    程锦州浑身激灵跳起一尺高, 手忙脚乱拉了几次才把裤子拉上来。


    那个男孩尖叫着捂住脸,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兰柠咂咂嘴:“抱歉, 吓到你们了。”他也没想到能把人吓成这样。


    刚刚听程锦州说有人更刺激,以为他不会怕呢。


    程锦州一边系腰带一边骂骂咧咧:“兰柠你神经病,你跑上边干什么!”


    兰柠脚尖踢了踢隔断墙:“我从下边把头伸进来你们不是更害怕?你不是说有人更刺激,给你找点刺激么?”


    程锦州心脏跳到嗓子眼了,哭笑不得:“我说着玩的,哪个正常人会真趴墙上偷看别人隐私!”


    “我没偷看偷听,我跟你打招呼了。你刚刚说的隋煜星得罪了人,他得罪谁了?”


    程锦州被他这么一趴,兴致全散了,穿好衣服打开门。


    兰柠从墙上跳下来:“问你呢?”


    程锦州叹气点烟,给了那个小艺人一个眼神,示意他走。


    兰柠狐疑,不让这个小艺人听,难道这人也在组里。


    小艺人抱着衣服跑开,程锦州吐了口烟,揶揄地打量兰柠:“你吃瓜也不分地点场合,刚刚坏了我好事,我要是告诉你是谁,你是不是该补偿我?”


    兰柠伸手抽走他手里的烟抵在他脖子边:“烫个项圈补偿你?”


    别人说是玩笑,他说就变成了警告。


    程锦州立刻收了玩闹的表情,畏怯退开:“开玩笑,别生气,别当真。”


    “说。”兰柠捻了捻手里的烟。


    程锦州压低声音:“我住林追野隔壁,昨晚我看他把隋煜星叫到房间里了。”


    “然后呢?”兰柠盯着缕缕上浮的烟雾。


    程锦州讪笑:“平时看林追野冷着脸谁也不搭理,昨晚晚上突然叫人进房间,我就好奇听了会儿。”


    他边说边趁着兰柠闪神,把烟给拿回来,吸了口:“本来我以为他们是要那个呢,后来发现不对,隋煜星叫的太惨了。”


    程锦州感慨地嘶了口凉气:“林追野他问了他挺多事,但是我没太听清,后半夜把人赶出来的,一大早便衣就把人给带走了。”


    “你是说隋煜星得罪林追野了。”


    “除了他还能有谁。”程锦州摁灭了烟蒂,难得露出一副正经的模样:“你尽量别去招惹他,他和罗毅不一样。


    罗毅属哈士奇的,犯贱的话你打一顿就老实了,林追野像狼狗,平时不出声,真惹急了他下死口,那个叫隋煜星的,下辈子就交代在里边了,别想出来。”


    兰柠目光闪了闪,看向他:“你呢?”


    “我?”程锦州又浪起来,冲着兰柠飘媚眼:“我像金毛,暖男,贴心又温柔,适合带回家,你考虑一下吗?”


    兰柠不咸不淡的笑了下:“你听说过泰迪吗?”说着比了比他的身高:“更像你。”


    程锦州秒变脸,愤愤不平:“我矮点怎么了?垫增高垫也一米八多。”


    “你问罗毅借,垫完可以一米九。”兰柠说着往门口走去。


    刚出更衣室,就和林追野走了个对头,他冷着脸没什么表情,身上的衣服还没换。


    他显然没想到会遇见兰柠,愣了一下后,立刻垂下视线,躲着他走。


    怂狗狗路上偶遇花臂猫老大,低眉臊眼的连头也不敢抬,生怕自己哪个眼神瞟错了,就会被猫老大跳起来打爆狗头。


    兰柠压着眼皮看着他的一举一动,林追野拘谨快步走,路过他身边时,甚至还跑了两步。


    兰柠无语地看着他拐进更衣室,幽幽舒了口气,傻狗。


    算了,不谈了,


    兰柠回到岸边,其他人都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季扬拿着小画板,凝神蓄力,正在努力提升绘画技巧。


    兰柠走过去看了看他画的:“……”


    提升的过于盲目了,完全没有必要。


    但他的画和季扬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也是那德行。


    也不好给予过多的垃圾建议,只能往人情世故方面发展:“扬哥辛苦了,你先忙着哈。”


    柳竞寒大大咧咧走过来:“扬哥你练画画呢?”目光停在画板上:“扬哥你……别练了,剩着一会儿时间你拜拜神吧。”


    季扬一板子拍过去:“要不你来画。”


    柳竞寒笑着跑走:“哈哈哈哈,拜神也救不了我。”


    很快嘉宾都换装完毕,分别登上两艘游艇出发前往潜水海域。


    两艘游艇隔着一段距离,听不到他们说什么,但A组有小画家坐镇,从肢体语言就看出他们散发的浓烈自信。


    B组这边全靠不服输的拼劲儿撑着。


    比赛开始,季扬看过目标以后锁定战术,不能以质量取胜,他就选择了速度,动作迅速的画下一条鱼,简笔鱼。


    B组全体:“……”


    柳竞寒抹了把脸:“我小侄女吃的好多鱼线条都比他这个复杂。”


    飞行嘉宾不敢吐槽季扬,只能向其他人求救:“哥哥们,季老师他画的是什么鱼,我对鱼类不了解。”


    柳竞寒怜爱地拍了拍飞行嘉宾的肩膀:“不怪你不了解,今天就是波塞冬来了也抓不到他画的鱼。”


    季扬幽幽怨怨地瞪着他,又给鱼加了几笔。


    看完他的精修鱼后,全体沉默几秒后扎进水里,英勇赴海。


    他们下潜的是近海海域,光线充足,在水里也能清晰看到所有景物和身边游过的各种小鱼。


    可季扬那条简笔小鱼挡住了他们的眼睛,海底再亮也没用,还是两眼一黑。


    没心情看风景,都在寻找和他画的类似的鱼。


    每一条都像它,而每一条都不是它。


    患得患失间,兰柠注意到A组也下水了,就在他们不远处。


    和他们的盲目不同,A组目标很明确。


    兰柠偷偷躲在珊瑚后,观察他们,发现在捉一种头顶带蓝色,身子红红的鱼。


    兰柠琢磨了一会儿,反正他们现在完全没头绪,决定试一下,学着他们的样子也抓了一条蓝头小红鱼,然后和教练比了比自己要上去。


    回到水面,给节目组的人看了看他抓的鱼,竟然真的通过了。


    兰柠大概摸清了规律,节目为了有对比效果,两组鱼的种类应该都是一样的,所以才让他们分开乘两条游艇,以防他们‘抄作业’


    可还是被兰柠抄到了。


    虽然不是很光彩,但形式所迫,不得已而为之,总不能去游轮的时候,A组吃着他们看着。


    兰柠重新返回海里,又捉了一条蓝头小红鱼,给其他组员看,示意他们抓这种。


    虽然比A组慢了一些,但每个人都有收获。


    第二轮下水,兰柠有了上一轮的经验,偷偷看到A组抓的鱼,为了不引起怀疑,他又抓了几条其他的鱼一起带上水面,再次确定种类返回水里给组员看‘答案’。


    经过三轮比拼,在兰柠‘暗箱操作’下,B组虽然落后,但还是获得了去游轮享用海鲜大餐的资格。


    得知结果时,季扬拿着自己画的三幅简笔画,激动又感慨地给了兰柠一个拥抱:“小柠,你是我知音。”


    说句良心话,看着这些图,他自己下水不一定能找到正确的鱼类。


    但兰柠就是奇迹般地找到了,而且三种都找到了。


    监制也觉得兰柠能get到季扬的简笔画这点很绝,在一旁提议:“季老师你可以拿这点当节目预热的宣发文案,在平台上和兰柠互动一下。”


    这话一出,三名飞行嘉宾立刻投来羡慕的目光。


    季扬粉丝量即将破亿,能和他在平台互动,这热度比热搜的含金量更高。


    季扬还沉浸在找到知音的喜悦中,当即答应:“好!什么时候预热?”


    累积了两期素材,明天游轮录制结束,就会剪辑首发预告,开始做第一波预热。


    “这期结束吧,预告会在下周六上线,到时候会通知,预告文案也会@大家。”


    ***


    潜水录制十分顺利,大家早早收工。


    收工前监制提起首发预告,让兰柠想起一件事。


    他前段时间在直播时发了条认爹动态。


    他最近都没怎么登号,不知道评论区现在变成什么样了。


    回到房间拿出手机登录直播号,打开评论区:


    —你是不是玩不起跑了?


    —这都快一个月了,还一点动静没有。


    —小柠檬呜呜呜呜,你是不是把我们给忘了。


    看到这条评论,兰柠确实有些心虚,之前说会偶尔直播一下,结果一场都没播。


    今天刚好收工早,兰柠发了条直播预告:


    —今晚十点,不见不散。


    他这次把林家闹得鸡飞狗跳,第二天没回去拿行李,衣服用品都是现买的,翻遍了行李箱,也没找到合适他直播风格的衣服。


    工作上遇到困难当然要找老板,柳竞寒听说他要借直播穿的衣服,立马开起了服装研讨会。


    把自己行李箱的衣服通通拿出来,一番比较,给兰柠找了烟灰色的丝质衬衫,以防沉闷单调,还配套搭赠他一条胸链。


    直播的设备也没带,吃完饭时兰柠问萧诗诗借了个手机支架,知道他晚上要直播,萧诗诗还热情赞助了补光灯和以及头发造型。


    做完造型回房间时,距离开播还剩不到二十分钟到时间,兰柠开始换衣服。


    衬衫是简单的宽松版,垂垂滑滑的料子,极具光泽与质感。


    衬衫好穿,但戴那条胸链时兰柠就犯了难,他撑开看了好半天,似网非网的结构,他找不到哪边该套在脖子上,又是哪条该套在肩膀。


    兰柠比划了半天仍不得其法,索性把链子丢在一边,打电话问柳竞寒还有没有其他的项链,这条他戴不上。


    电话响了一会儿才接通:“小柠,怎么了?”


    他说话时有回音,兰柠猜他应该是开了免提。


    试探着问:“寒哥你刚刚借我的链子我不会戴,你还有其他的项链吗?我去拿。”


    “我和罗毅还有你扬哥他们打麻将呢,要不你来这拿我房卡……”


    柳竞寒话说一半,手机被程锦州给抢过去了:“小柠,我什么链子都会戴,你等我,我去帮你戴。”


    “程锦州把手机还我。”一阵吵闹后,柳竞寒声音重新响起:“小柠,你等一下吧,小野去找你了,让他帮你。”


    “不用不用!”兰柠忙拒绝。


    听了兰柠拒绝,程锦州又开始抱怨:“你看看,我就说我去,你非让林追野去,他一个小孩儿,他会戴什么链子。”


    柳竞寒那边骂了程锦州几句,让他离兰柠远点,别乱打主意。


    他和季扬都不知道兰柠和林追野之间发生的事,他们一直觉得林追野比其他人靠谱:“小野已经去你那儿了,你等会吧。”


    兰柠电话刚刚挂断,门就被敲响了。


    拉开门,林追野很局促的站在门口,不安地看着兰柠,抿了抿嘴唇:“寒哥让我来帮忙的。”


    似乎是怕吃闭门羹回去,忙解释:“我不待太久,帮你戴上以后我就走。”


    兰柠看了看时间,还有不到五分钟的时间,侧身让他进来,把胸链递给他:“这个你会戴吗?”


    林追野接过链子撑开,越打量神情就越古怪。


    兰柠并没注意到他的表情,站到他面前:“先戴脖子还是先戴肩膀?”


    林追野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一瞬后立马移开:“这个是戴在衬衫里边的,不是戴在衬衫外边的。”


    “哦。”兰柠欻地就把衬衫脱了一半,十分坦然地露出脖颈和肩膀:“现在戴吧。”


    第三十六章


    兰柠皮肤白皙, 肩膀莹圆透着珠光,锁骨处肌肤弹润,没有嶙峋之感, 腰背纤薄却丝毫不显羸弱。


    半脱的衬衫前襟堆叠在手肘处, 后身垂感极佳的丝质面料滑至腰背,领口坠出弧度,将腰背渐窄处遮住。


    时间不多,兰柠见林追野撑着胸链看自己,也是一副无从下手的模样。


    他刚才是装的?其实他也不会戴?


    忍不住催促:“马上到时间了。”


    林追野回过神儿,烫了似的从他身上收回视线,把手里的胸链放在一旁:“这个我也不会戴。”


    兰柠:“?”果然是装的。


    林追野一直压着眉眼, 解下自己的项链递给兰柠:“你……你先戴我这个项链吧。”


    兰柠对配饰这些东西一直也没有太多要求,在他看来, 有一个带着就行, 只要别让领口处过于单调突兀就好,至于是胸链还是项链, 都无所谓。


    “谢谢。”兰柠接过他的项链拉上衣服。


    林追野点头, 踌躇着问:“需要我帮你戴上吗?”


    “不用。”


    兰柠把项链锁扣搭在前边,自己低头就能戴好。


    林追野在一旁默默看着他的动作:“那我不打扰你了。”


    “明天还你。”


    十点准时上播,下午时发过预告的原因,他寥寥无几的真爱粉收收到直播推送,准时准点地出现在直播间里。


    大概是太久没见面的原因, 粉丝们尤其热情:


    —啊啊啊啊啊,小柠檬终于开播了。


    —你都不想我们吗?


    —快靠近点,让我好好看看。


    —终于回来了, 还为你把我们都忘了【大哭】


    一个个熟悉的ID,都是陪着他直播很多场的真爱粉, 兰柠很认真的看了她们的留言,很诚恳的道歉:“抱歉各位宝宝,是我最近没有做上播规划,导致断播了这么久,我最近几天会规划好直播安排,确定好时间会挂在公告里。


    真的很抱歉让你们等了这么久,嗯,我发个小红包给大家道歉,请大家喝奶茶。”


    刚开播人不多,也才几十个人而已,兰柠发了个一万的红包。


    他并没有想用红包拉人气,只是单纯表示歉意,所以点了即时开抢。


    抢过红包后公屏停滞了几秒,然后才出现了新留言:


    —怎么包这么大的红包,你直播一场才赚多少钱。


    —你干嘛啊干嘛啊,怎么能这么乱花钱。


    —呜呜呜小柠檬,你发8块8我抢一下都开心,为什么要发这么多。


    —现在不要发这么大红包给我们,等你粉丝过一千万了,再给我我们发。


    —你叫我宝宝,还给我发红包,四舍五入,你是我男朋友了。


    —MD,老子情人节都没收到这么大红包,你才是我亲老婆。


    兰柠看到这条留言皱了下眉,纠正道:“我不是老婆。”


    —娇娇老婆【亲亲】


    —香香老婆【亲亲】


    —老婆,请摘掉口罩,让我亲一下嘴,谢谢【礼貌微笑】


    —听说主播发红包,没抢到,再发一个。


    —再发一个,我来晚了没抢到。


    —又刷到你了,你不是去参加真人秀综艺了吗?


    —今天叫爹吗?


    —给我私发个一万的红包,爹就不用叫了。


    刚开始公屏氛围还不错,但渐渐有游客进来,不和谐的声音也越来越多。


    大概是他发得红包上了系统的滚屏播报,涌进来好多伸手党,要红包要的理直气壮。


    兰柠看着那些留言,笑了下:“好啊,给你发。”


    随即找到刚刚留言的那个人,给他私发了一个红包。


    公屏立马出现了更多要红包的,兰柠又随手给几个人发了红包。


    很快第一个领了红包的人又在公屏出现:


    —一分钱,你耍老子!


    其他收到红包的也开始乱叫:


    —发不起就别发,丢人!


    —就发一分钱?你打发要饭的呢?


    —没钱还学大主播装阔气,穷酸。


    兰柠清了清嗓子,把口罩拉高了一点,开口时声音还很温和:“老粉宝宝们,建议十分钟以后再回直播间,因为我要骂人了。”


    说完滑动屏幕找到刚刚那些伸手党的留言:“这位叫‘潇洒人生’的网友问我是不是耍你?我的回答是,对,就耍你呢。


    直播不如耍猴赚钱,等我把你耍熟练以后,给你脖子栓条链儿,牵公园门口卖艺去,看你的猴样能卖几个糟钱。


    还有这位叫‘不穿裤衩的超人’说发不起就别发,丢人,我比你还丢人吗?要饭嫌馊?癞蛤蟆跳悬崖,你装什么蝙蝠侠。”


    打字评论当然比不过兰柠说话来的灵活,那群人吵也吵不过,灰溜溜的走了。


    公屏上没人再提红包的事,兰柠选了几条问题围绕着真人秀的话题回复:“下周会有节目官方预告发布,希望节目开播以后大家多多支持。”


    —弱弱的问一句,主播平时脾气也这么坏吗?


    兰柠笑了:“他们骂我你看不见,我用他们的态度回复就变成脾气坏?也弱弱问你一句,你平时也这么双标吗?”


    —主播什么脾气我都喜欢,我想要项链链接,老婆给我链接!


    兰柠主打镜像对待,对方什么态度,他就什么对待,俯身把项链勾起来贴近镜头:“宝宝截图,去搜同款。”


    —小柠檬,衬衫也要。


    兰柠站起身,很耐心地把衣服整理平整:“好了,自己截图搜吧。”


    —老婆,内裤截一下。


    兰柠沉默了三秒:“内裤九块九十二条包邮,不好穿,别买了。”


    他刚说完,公屏被哈哈哈填满,很多老粉发现这场直播,兰柠的说的话比平时多了很多。


    —柠宝变开朗了。


    —喜欢小柠檬跳舞,也喜欢小柠檬像现在这样和大家聊天。


    —期待老婆的真人秀!节目里是不是就会露全脸了啊。


    —小柠檬眉眼这么漂亮,一定是个大美人!


    —据我所知,遮脸主播,露全脸翻车的更多。


    —就是,好看的话不早就露脸了。


    兰柠正看着公屏留言,忽然一通电话打进来,直播画面瞬间卡住。


    兰柠点了拒接,正和粉丝解释着卡顿原因,那个号码又打了过来。


    如此反复两次,兰柠干脆把号码拉黑。对方和他较劲儿一样,又换其他号码打过来。


    兰柠没有备用手机,无奈只能和粉丝匆匆告别下播。


    刚刚下播,电话又响起,这次兰柠点了接通:“喂?”


    “兰柠,你在忙吗?为什么不接电话?”


    兰柠拿着电话愣了一下,那端的人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是因为他一下就听出是唐曼的声音,陌生的是唐曼从来没用过这种平和的语气和他说过话。


    但平不平和兰柠根本不稀罕:“我很忙,别再打给我了。”


    唐曼将声音又放软了些,仿佛一位母亲在还没关心外地出差的孩子:“柠柠,我知道你忙,你在那边早晚记得添衣服,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兰柠戏谑地听着她虚情假意的话,其实她不是不会关心人,只是她的关心不愿意分给自己而已。


    糖衣炮弹用得差不多了,唐曼话锋一转进入正题:“我有件事和你说,说完以后绝对不会再打扰你。”


    其实她不说兰柠也知道是什么事,无非是想要回林景深的出生证明。


    这件事对于唐曼来说是个定时炸弹,母子俩都很慌,昨天林景深打电话来没起作用,今天换成了唐曼。


    唐曼温声软语:“你拿走的那些珠宝首饰,我都可以送给你,就当作这么多年给你的补偿,你只要把那张证明还给我,答应当作没看过,我就不会再追究你的任何责任。”


    兰柠抿起嘴唇,起身四周寻摸,最终目光停在阳台的装饰花上。


    唐曼等了会儿没有得到回应,语气严肃了一些:“希望你懂得审时度势,你不要以为疯疯闹闹我们是真的怕你,我们只是念在和你的血缘关系上纵容你而已,如果你再继续下去,无论是我,还是林家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轻易地让你永远消失。”


    “要鲨了我吗?”兰柠起身走到阳台,把干花拿开,把装花的铁桶提起放到桌子上。


    唐曼还在继续游说,软硬兼施:“你说的办法,是我们最不愿意用的方法,也希望你永远不要逼我们那么做,只要你把证明还给我,我就可以……”


    兰柠把手机放在桌上,扣上刚刚拿来的铁桶,一通狠敲。


    妈的,要死大家一起死好了,哔哔赖赖地吓唬谁。


    敲累了把桶拿开,电话已经挂了。


    兰柠琢磨了一会儿,翻了翻房子的装修进度,短时间还不能住,或许应该考虑先租一间房子。


    转眼十一点钟,兰柠洗过澡后上床睡觉,刚刚躺下,听到门口有声音。


    起初以为是剧组的工作人员路过并没在意,后来越发觉得不对,侧着耳朵屏住呼吸停了会儿,确定是有人在轻轻敲他的门。


    兰柠拢好浴袍,系好腰带走到门口,隔着门板问:“谁。”


    门外没人应声,只是又轻轻敲了敲。


    兰柠皱起眉头:“不说是谁我不会开门。”


    静了几秒:“是我,沈牧。”


    兰柠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想起沈牧就是今天白天和程锦州在更衣室那个飞行嘉宾,眉头不由得皱得更紧了:“什么事?”


    “老师,你能开门让我进去和你说吗?”


    兰柠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门。


    门打开,沈牧眉眼弯弯地对着他笑:“老师,没打扰你休息吧。”


    “有事吗?”


    沈牧微微红着脸,视线往他房里瞟:“老师,我能进去和你说吗?”


    “我要睡了,明天再说。”兰柠说着关上门。


    “老师,痛!”沈牧带着哭腔。


    兰柠一惊,他没想到沈牧会把手伸进缝隙挡住他关门。


    兰柠关门的力道不轻,沈牧的手指瞬间就肿了,哭哭啼啼地看着兰柠:“老师,我的手好痛啊。”


    他这该不会是想讹上自己吧?


    兰柠低头看了看他的手,确实挺严重的,不仅重了,指节处还被硌出一道血痕。


    沈牧手伸向他,趁着兰柠看他伤口的时候,慢慢将身子依在兰柠身上:“老师,真的好痛啊。”


    呔!


    兰柠大惊,什么情况?


    猛地向后退开两步,想出其不意地躲开他。


    但万万没想到,沈牧黏性很好,他退后,他也跟着后退,粘得更紧了。


    兰柠:“……”直播间的粉丝黏性要是也这么高就好了。


    抓住他的衣领把人往外薅,但是没薅动。


    沈牧干脆伸手抱住了他的腰,带着哭腔撒娇:“哥哥,我手好痛,让我去你房间里坐坐好不好?”


    兰柠觉得今晚他的妖蛾子是非闹不可了。


    扯开他的手,扳住他的肩膀将人转过去,对着他屁股当当两脚。


    沈牧被踢得愣住,眼泪也不流了,捂着屁股瞪大眼睛看着他:“!!”


    兰柠问他:“屁.股疼吗?”


    “疼。”沈牧委委屈屈。


    “屁股疼就回去趴着,滚蛋。”兰柠抬手把他推出好远,趁机将门关上。


    可只安静了两秒,沈牧又回到他门前,叩叩,叩叩地不停敲。


    声音不大,但听着闹心。


    兰柠也想不明白,他抽得是哪阵邪疯,为什么要半夜来缠着自己。


    烦躁在床上滚了两圈,头埋枕头下,但还是能听到敲门的声音。


    他又从床上弹起,枕头都崩飞了,冲到门口拉开门。


    沈牧收回敲门的手,抹了抹脸上的泪痕,眼圈还含着泪,但还是冲他勾出一抹笑来:“哥哥,让我……”


    沈牧话刚出口,就被揪住领子一把拽进屋里,门被嘭的关上。


    被突然薅进屋里沈牧愣了一瞬,很快做好表情管理,羞怯地看着兰柠:“你是喜欢我叫你老师,还是喜欢我叫哥哥。”


    兰柠神色专注地盯着他。


    沈牧指指里边的床:“我们去那边坐着聊吧。”


    兰柠依目光沉沉的盯着他:“你刚刚说有事找我?”


    “是。”沈牧略略有些难为情:“想拜托哥哥,别把今天在更衣间的事说出去。”


    上午发生的事,他一天都是满不在乎的样子,怎么到晚上想起来找自己说这个。


    兰柠搜肠刮肚没想明白他的意图是什么,但是猜到了方法,他着急上.床的样子大概是想瑟诱。


    估计是想拍点双人运动写真或者视频。


    兰柠冲他意味深长地笑笑,他可真是选对方法了。


    一把扣住沈牧的后脑,把人拉倒跟前:“求我帮忙,总要有点付出,你能做到吗?”


    沈牧点头。


    “我喜欢角色扮演,能配合吗?”


    沈牧乖得不得了,伸手环住兰柠的腰:“一定让哥哥满意。”


    伸手捏住沈牧的下巴,眼神玩味儿地打量着他,指腹摩挲他的嘴唇:“我喜欢狗狗。”


    沈牧羞红了脸,主动往他身前凑过来:“我今晚就是哥哥的狗狗。”


    兰柠满意点头,揽着他往洗手间走:“让我来喂饱你。”


    起初沈牧还以为他是要玩浴室play,但是看兰柠停在马桶边,有些懵:“哥哥,这是……?”


    “给你做新鲜热乎的。”


    第三十七章


    沈牧惊愕地瞪大眼睛,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半僵着身子,小心确认:“哥哥, 你刚刚说……”


    兰柠拍拍他的脸, 盯着他的嘴唇:“让你吃口热乎的。”


    他的眼神过于直白,且暗示性太强,沈牧被他看得嘴唇发木,怎么抿都不自然。


    兰柠扬着眉毛,揶揄地打量他的神情和动作,抓住他的肩膀摁在马桶旁。


    沈牧瑟缩着不停往后退,说话时声音打颤:“哥, 哥!别开玩笑了好不好,我们别开玩笑了。”


    “玩笑?我像是在跟你开玩笑吗?”兰柠目光沉冷, 在沈牧脸上慢慢游走, 伸手揉了揉他的头:“都说狗改不了吃屎,让我看看你这条狗纯不纯。”


    沈牧以为的狗不是这种回归本性的狗, 要是知道兰柠说的是这种带着野性的纯狗, 他宁可死,也不会答应。


    他已经后悔了,含着眼泪摇头:“我不知道是种,这种我真的扮演不来。”别说是扮演了,只是想想他就已经崩溃了。


    比起吃屎, 他更愿意饭后兰柠打他一顿:“哥,要不我们换其他的……”


    “我就喜欢这种。”兰柠打断他的话,拿过一旁的毛巾贴心周到地掖在他衣领处充当餐巾:“我们开始吧。”


    “啊!”沈牧叫着扯掉他围在自己脖子上的毛巾, 转身想跑。


    只是还没跑出洗手间,就被兰柠揪住衣领摁在墙上:“跑什么?钱难挣屎难吃, 这句话你应该听过吧?既然想赚那份儿钱,今天的屎就必须吃了。”


    沈牧侧脸贴着墙壁,眼神慌乱躲闪:“我只是想哄哥哥开心,替我保守秘密而已,没想赚什么钱。”


    兰柠也不跟他废话,把人拖回马桶边,头向下摁去:“餐前汤,开开胃。”


    沈牧见他没有玩笑的意思,是真的要他喝马桶水,开始拼命挣扎。


    兰柠把他的头紧摁在马桶里,摁下冲水键,沈牧被水喷了一脸,更加大了恐惧,服软求饶:“我知道错了,我说,我说实话。”


    兰柠手上的力道松了些,把他从马桶上提起来。


    沈牧脸上被泪水混着马桶水糊了一脸,颤抖抽噎着:“刚刚有人联系到我,说……说只要我能拿到你的……你的一些私.密.照片或者视频,我就能拿到两百万,以后也会给我更多的资源。”


    兰柠搡开他,丢了条毛巾给他:“对方是谁?”


    沈牧拿着毛巾,还是哭:“我……我也不知道对方的身份。”


    他要是知道兰柠这么癫,别说两百万,就是给他两个小目标,他也不会答应对方。


    兰柠审视着他:“不知道对方身份,就答应帮他办事?”


    “我问了,可是对方让我不要问太多,否则……否则让我在圈里永远消失。”


    永远消失?


    这话听着倒是有些耳熟。


    沈牧摔坐在地上越哭越凶,怕到浑身发抖,现在不仅对方交代的事没办成,反而暴露了,无论是兰柠还是那边,他都没法交代。


    兰柠皱眉看着他:“那边的联系方式你有吧?”


    “……有……有。”沈牧哭得一抽一抽的:“在……在我手机里。”


    他哭哭啼啼的样子兰柠看的心烦,把人又从地上薅起来:“把脸洗干净,然后在这里等我。”


    沈牧抽噎着点头。


    兰柠找到萧诗诗的账号发了条消息问她睡没睡。


    那边秒回复:


    —正在峡谷厮杀,乖乖你要不要组队?


    三两句说不清,兰柠问方不方便过去找她。


    萧诗诗回了个OK。


    他们不是想要照片吗?那就满足他们,顺便在给他们一点小小的震撼。


    很快兰柠从萧诗诗那提着个袋子回来。


    沈牧这会洗干净脸,缩在洗手间里不敢动也不敢跑。


    看到兰柠回来,似乎是有话想说,但是又没敢问,抿着嘴唇等他先开口。


    兰柠把提回来的袋子放在一边,指指浴缸:“躺进去。”


    沈牧磨磨蹭蹭的半天也只挪了两步,兰柠在背后踹了一脚:“快点!”


    沈牧爬进浴缸:“放过我好不好,我下次一定不敢了。”


    兰柠把他摁进浴缸躺好,打开他刚刚拿回来的袋子:“装死会吧?”


    “装……死?装死吗?”沈牧战战兢兢的问


    “不装你难道想真死?”兰柠拿出暗红色袋子


    “我会!”沈牧双眼一闭,歪着脑袋躺在浴缸一动不动。


    兰柠把暗红色的液体从他头顶倒下来,殷红粘腻缓缓流下,又把剩下的一些倒在他胸前。


    打量了一会儿还是不满意,把袋子里剩下的甩在墙上,模仿血液喷溅留下的痕迹,手上也沾了些,在浴缸边缘摁出几个凌乱的手印。


    一切都布置好,他用沈牧的手机开始拍照。


    他并没有拍沈牧的正脸,只看照片里的身形和糊满血的侧脸,也分不清是他自己还是沈牧。


    那些暗红色液体在照片里看和血液一模一样,完美复制了“凶案”现场。


    兰柠把拍下来的照片一起打包发给了那个号码,为了更加逼真,还录了一段几秒钟的小视频。


    照片发过去仅仅过了几秒,那个号码就打了过来,兰柠拍醒沈牧,示意他接电话。


    沈牧开了免提,那边应该是疯了,尖声嘶吼:“你做了什么!你把他鲨了!”


    声音一出来,兰柠就认出了是唐曼的声音。


    沈牧觑着兰柠,按照他的指示回答:“是……是,怎么办?我好害怕。”


    唐曼显然比他更怕,支吾着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话,导致兰柠和沈牧谁也没听清她说的是什么。


    兰柠示意沈牧催她:“您说清楚点!”


    回应还是一堆听不懂的外星方言,感觉唐曼的状态比之前更语无伦次。


    兰柠在一旁用唇语说报警。


    沈牧会意,支支吾吾道:“要不我报警吧。”


    嘟!


    那边挂了电话。


    沈牧再打过去已经无人接听,又接连打了几遍,那边提示已经关机。


    虽然没亲眼见到唐曼的样子,但从她刚刚在电话里的样子也能猜到,估计已经被吓到半死。


    接下来就没有沈牧什么事了,兰柠把他赶走了。


    第二天游轮篇录制结束以后,兰柠一刻也没耽搁,回去收拾行李,准备去机场。


    他昨晚就订好了今天回北城的航班,傍晚登机,晚上十点落地北城。


    他提着行李箱正准备出门,林追野敲响了他的门。


    兰柠忽然想起他的项链还在自己这里,今天录节目时他心里一直想着昨晚的事,忘记把项链还给他了。


    林追野看着他打包好的行李箱:“你现在就走吗?”


    “嗯,项链还给你。”兰柠说着就要走。


    林追野接过项链,犹豫了一下:“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别说了,我没空。”


    林追野小心翼翼地,虽然紧张忐忑,但目光中也藏着期待,他好像才是那个等待被治愈的人:“就一小会儿,我联系了一位医生,他是耳科方面的很有名的专家,我把你的情况和他说了一下,他建议你去做个检查,也许……”


    “治不好了。”兰柠打断他的话。


    当兰柠说出治不好的时候,林追野眼里那些期待来不及亮起就熄灭了,黯然地垂下眼睫:“我再去找其他医生。”


    兰柠自嘲地笑了下:“别浪费时间了。”他离开孤儿院以后,打工攒钱去过很多家医院,但得到的都是令他失望的结果。


    耳朵受伤时他还不满周岁,并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伤的,当时并没有积极治疗,那对抱错的夫妻把他遗弃在孤儿院,伤处感染恶化,听神经断裂,早就已经没有治愈的希望。


    虽然这个原生世界是一本小说,或许会存在各种科学无法解释的限定医学奇迹,但都是主角才有的光环。


    他是炮灰对照组,永远得不到眷顾,美好的惊喜永远不会落在他身上。


    美好不会,惊喜也不会。


    兰柠提起行李箱:“让开。”


    林追野下意识伸手去接他的箱子:“我送你去机场。”


    兰柠躲开他的手:“林追野,你是不是记性不好?你自己说过的话都不记得?”


    举起的手停在半空,半晌后黯然垂下:“我记得,我不去,我让助理送你,这样可以吗?”


    “不用。”兰柠提着箱子越过他离开。


    走出民宿没多久,身后就传来脚步声,林追野的助理卢苇小跑着追上他:“兰柠老师,我来帮你提箱子。”


    一边殷勤的笑着,一边从他手里把箱子接过去:“车在公园出口等我们。”


    “你回去告诉林追野,我不用你送。”兰柠想把箱子拿回来,但是卢苇抱得死紧:“不是,不是野哥让我送你。是扬哥,扬哥说你一个人去机场他不放心,让我送你。”


    兰柠舒了口气:“扬哥根本不知道我今晚走。”


    说谎被揭穿,卢苇挠了挠头,憨笑着:“嘿嘿,老师你就当扬哥他知道呗,别赶我回去了,要不然野哥又emo了。”


    林追野话少,但是却有个话多的助理,卢苇话匣子打开就关不上:“野哥这几天情绪一直不好,前天晚上吃完晚饭回来也不知道怎么了,发了好大的火,第二天我看他眼睛又肿了,鸡蛋都没敷回去。”


    兰柠默默向前走,没出声。


    卢苇边走边和他聊天:“可能是他最近压力太大了吧,代言掉了,剧本也停了好几个,又赔了很多钱。”


    兰柠缓下步子,打断他:“我们七点前可以到机场吗?”


    卢苇看看表,加快脚步:“诶呦,那我们得快点,我送你到机场以后,还要回来接野哥。”


    “他今晚也走?”


    卢苇点头:“他也回北城,不过是在青州区的机场落地。”


    兰柠眉心蹙了一下:“他这么晚在青州区落地?”


    青州区在北城最东边,兰柠对那边很熟悉,因为他长大的那个孤儿院就在青州区。


    “好像是有点私事,他说不用我跟着。”


    兰柠哦了声,没再多说,也没让自己再多想。


    登机很顺利,晚上十点准时到达北城,出了机场直奔林家。


    到林家附近他提前下车,付了双倍的车钱,让司机在这边等自己一会儿,把行李箱也留在了车上。


    他进林家没走正门,林追野带他走过一次后门,那时他们打赌回家不被家里人发现。


    林追野告诉了他可以躲过门口监控的位置和门锁的密码,兰柠直觉以后会用到,所以记得很清楚。


    这个时间,家里的佣人都睡了,房子里静悄悄。


    知道林显原出轨以后,唐曼就开始和他分房住,林显原住在一楼的书房,而唐曼在三楼卧室。


    三楼也是静悄悄地,卧室里灯关着。


    兰柠轻轻压了压门锁,是锁着的。


    上次搬保险柜的时候他记得卧室和衣帽间是连着的。


    他又摸去衣帽间,果然没有锁。


    不声不响地穿过衣帽间,走进唐曼的卧室,房间里黑着灯,看不大清楚情况。


    兰柠来到床边,却发现是空着的,唐曼不在床上。


    不经意间抬头,看到窗前的摇椅上坐着一个人。


    兰柠轻轻舒了口气,他被吓了一跳。


    看身形坐着的人就是唐曼,她似乎已经发现了兰柠,正挺着腰板,盯着他。


    兰柠平复好情绪,缓缓朝她走过去,停在她身前几步远,与她对视。


    房间里没有灯,但外边透过窗子映进来的灯光,已经能够让他们看清彼此的脸。


    这是他们母子第一次用正眼望着彼此。


    分隔的二十年,斩断了他们之间所有的亲情。


    唐曼瞪大双眼,目眦欲裂,满心满眼都是恐惧。


    兰柠则目光平静,看着她,轻声开口:“我回来了。”


    一听到他的声音,唐曼浑身颤抖,张着嘴,却说不出一个完整音节,她的喉咙像被一双手死死卡住,嘶哑呜咽着。


    兰柠眼里浮现出笑意,缓缓在她身前蹲下,目光停在她的腹部:“我曾经在你肚子里住过一年,你给了我一次生命。”说着他的视线慢慢上移,对上她恐慌的目光:“你也折磨了我一年,鲨了我一次。”


    兰柠没有说谎,他亲生母亲,真的鲨过他一次。


    听到他说最后半句话的时候,唐曼的瞳孔因为恐惧而放大。


    兰柠笑,但那笑,没有丝毫暖意,只剩冰冷的恨意:“我知道一个很恐怖的地方,想让你也去看一看。”


    唐曼嘴唇颤抖,嘶哑着问:“你是来报仇的对不对?你要鲨了我?”


    兰柠起身,不紧不慢地掸了掸衣服上的褶皱:“我是来报仇的,但不会让你这么快死去。”


    兰柠是被自己的亲人送去精神病院的,他也要让唐曼尝尝这个滋味。


    “你要送我去哪儿?”


    “你待会儿就知道了。”


    “我不去,我哪都不去!”唐曼在椅子上缩成一团,手指紧紧扣住椅子扶手。


    兰柠附身,弯着起眉眼:“那可由不得你。”


    他曾经也曾苦求过他们不要把他送去精神病医院,可没有一个人多看他一眼。


    兰柠站直身子,慢慢退后,在唐曼一瞬不瞬的注视下,伸手推倒了花瓶。


    花瓶掉落碎裂,瓷片溅落一地。


    唐曼被吓得紧紧抱住头,不敢看他。


    但他并没有停手,他推倒了房间里橱柜,衣架,砸碎了所有能砸的东西。


    巨大的声响惊动了楼下的人,门口响起敲门声。


    唐曼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跳下摇椅朝门口跑去,碎裂的瓷片扎在脚上,也没能让她停下动作。


    在她即将要到门口的时候,兰柠拉住她的胳膊,拦住了她。


    门外传来林景深的声音:“妈,你又怎么了?开门让我进去。”


    唐曼挣扎哭喊:“救命!救救我,兰柠,是他!他要鲨我!”


    门外静了一瞬,林景深声音透着不耐:“他根本就不在北城,他在海岛录节目,你别胡思乱想。”


    “他在!他就在我房间里!”唐曼哭喊着想要开门逃离,可兰柠抓着她的胳膊不放,还在对着她笑。


    唐曼从没觉得一个人的笑可以这么恐怖,被他注视着的感觉,比被刀架在脖子上还要恐怖。


    他明明笑着,唐曼周身却寒意四起:“救救我,他死了,他也要鲨了我。”


    门把手被拧动,林景深虽然不耐,但还是没有离开:“你先开门,让我进去。”


    兰柠伸腿勾住门口的立灯,用力将其带倒。


    听到声响,林景深拧动把手更加用力:“妈,你能不能别作了,家里东西被你砸碎多少了,快开门。”


    “不是我,不是我,是兰柠,他在我房间,是他,他拉着我!不让我开门。”


    唐曼已经哭到喘不过气,她拼命想推开兰柠:“你放开我,放开我!”


    兰柠没有出声给予回应,只是看着她崩溃尖叫。


    林景深对房间里发生的一切毫无所知,也渐渐失去耐心:“够了!你再不开门,我不会再管你了。”


    “别走!别走,救救我!”林景深就是唐曼的救命稻草:“兰柠抓着我,他一直在抓着我。”


    感觉时机已经差不多了,不能让林景深真的走了,兰柠将唐曼拖进卧室最里侧松开,自己闪身躲进衣帽间。


    唐曼连滚带爬的冲到门口,一边哭,一边移开门前歪倒的橱柜,终于打开房门。


    林景深打开灯,皱眉看着一片狼藉的卧室:“妈,你看看你干的好事,你到底在作什么!”


    唐曼哭得满脸泪痕,指着衣帽间的方向:“是兰柠!他在里边!他真的在!”


    林景深根本不相信她的话,但为了让她冷静下来,还是向衣帽间走去,开灯查看,空无一人。


    唐曼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跟着冲到衣帽间,打开了所有柜子,拽出所有衣服,不顾脚上刚刚扎破的伤口,踩出一地的血脚印,又哭又骂:“兰柠,我知道你藏起来了,滚出来,我知道你在,兰柠,你滚出来!”


    林景深原本就已经不耐烦,看着她又弄乱了衣帽间,又疯疯癫癫的哭骂,忍无可忍,半拖半抱的把她拉出房间:“你冷静一下,你再作下去,是要我把你绑起来吗?”


    后赶来的林显原看着房间里的情景,冷哼一声:“我看她是疯了!”


    这些天夫妻俩已然变成了仇人,林显原丢下一句,并没再多说,转身就走。


    林景深烦到一个头比两个还大,粗鲁地把唐曼拖下楼。


    可唐曼还是不死心,一边挣扎一边尖叫:“兰柠就在这里!都是他做的!”


    其实这会儿她真的说错了,兰柠并不在,他已经趁乱又从后门走了,重新回到他叫的那辆车上,整理好衣服,又等了好一会儿,才叫司机启动车子,开到林家大门口。


    客厅里唐曼还在尖叫哭喊,不断解释,开门声打断了她的话。


    林景深和林显原走到门口,看着兰柠提着行李箱下车。


    兰柠甚至不用说一个字,就已经证明唐曼刚刚都是在胡说。


    看到他提着行李箱进门,唐曼更加崩溃,冲过去揪住他的衣服:“你告诉他们,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刚刚就在我的卧室里!”


    兰柠怔愣的看着她:“你在说什么?我这不是才回来,怎么会在你的卧室里?”


    林景深头疼的摁住眉心,完全把唐曼的话当成了疯言疯语。


    兰柠扒开唐曼的手,提着行李箱走进客厅。


    唐曼情绪已经完全失控,还在追着他,不停的要他承认自己说的都是真的,此时的她,已经完全陷入疯癫的状态。


    她越是激动,就越没人相信她说的话。


    兰柠觑着林景深的脸色,也跟着露出愁容:“她精神问题这么严重,满嘴胡言乱语,万一把什么不该说的秘密告诉记者,你们怎么办?”


    林景深和林显原的脸色同时变得严肃。


    兰柠继续补刀:“录节目的时候,林追野的状态很不好,这个时候再爆出点其他的新闻,你们后悔都来不及吧?”


    打蛇打七寸,兰柠很准确的抓住了他们的死穴。


    唐曼完全听不进其他人的话,她还在执着于自己没有说谎:“我没有精神没有问题!是你在故意害我!今晚明明是你在我卧室里……”


    林景深忍无可忍,大吼着:“够了!住口!”


    兰柠目光幽深地看着他们,提议道:“这种情况为什么还不把她送去精神医院?留着闯祸吗?”


    第三十八章


    兰柠语调不高, 但字句都十分清晰。


    林景深和林显原并没有立刻表态,却不约而同地看向唐曼。


    唐曼本就情绪失控,父子俩的眼神更加激怒了她。


    她百口莫辩, 现在她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被认为精神失常。


    怒气夹杂着恐慌, 她恶狠狠地盯着所有人:“你们相信他的话,也不相信我!”


    “兰柠!我不会放过你!”她神情激动地四处寻找,突然发现茶几上的果篮,快速弯腰抽出里边的水果刀,举在身前:“你们要是送我去精神病医院,我就和你们同归于尽。”


    她极端激愤的行为,已经不需要兰柠再多说什么。


    也许刚才林家父子还在犹豫, 但当唐曼抓起刀对着他们时,把他们最后的那一丝犹豫也打消了。


    林景深寒着脸起身, 这段时间家里鸡犬不宁的状态, 已经让他身心俱疲,他本就不多的耐心早已消磨干净:“妈, 你真的觉得自己没问题吗?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 你看看你自己现在在做什么?”


    唐曼手里的刀抓得更紧了,因为紧张显得十分亢奋,声调尖戾:“我不要去精神病医院,我没有病,我没有病!”


    林显原黑脸瞪着她:“还说自己没有病, 正常人会拿刀对着家人吗?”


    “你住口!”唐曼吼着看向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把我送去精神病医院,然后把外边那些野女人带回来!”


    自从知道他出轨其他女人以后, 无论什么话题唐曼都会扯到这件事上,林显原早就已经不胜其烦:“景深, 兰柠这次说的没错,她确实是疯了,联系医院吧。”


    听到医院两个字,唐曼最后一丝理智也被扯断:“我没有病!我不会让你得逞!”


    出乎所有人意料,唐曼暴起举刀冲向林显原。


    林景深想要拦住唐曼,脚却不知被什么东西挡了一下,身子失去平衡,扑倒在茶几旁。


    林显原躲无可躲,本能抓住唐曼的手腕,异常激愤的精神状态让唐曼力气也跟着变大,甩脱林显原的手,扎进他左胳膊。


    这一幕发生在眨眼间,林景深跑过时已经来不及。


    林显原左侧袖子被血浸透,因为疼痛,脸皱成一团,哆嗦着捂住伤口,逃到沙发后,冲着林景深吼:“你还在等什么,现在就联系医院,把这个疯女人关进去!”


    唐曼并没有因为林显原受伤而冷静下来,被林景深抱住还在挣扎叫骂。


    眼下情况,林景深一个人已经完全无法控制,家里的佣人见到动刀流血,纷纷向后躲开,没有一人上前帮忙。


    林景深神色慌乱地向兰柠大喊:“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帮忙?”


    兰柠佯装恍然回神儿,身子却依旧稳稳地坐在沙发上:“我晕血,不敢动。”


    林景深焦头烂额,无暇分辨他的话是真是假:“打电话叫救护车!”


    兰柠在身上四处摸索着找手机,可就是找不见。


    最后林显原疼到受不住,自己拨了120。


    十多分钟后,120赶到,查看过林显原的伤口以后,把状态更为癫狂的唐曼绑上了担架。


    林显原则捂着胳膊,自己走上救护车。


    林家人离去,家里终于变得清净。


    躲在角落的佣人们开始出来打扫残局,兰柠则提着行李箱上楼睡觉。


    第二天他下楼时,见到林显原竟然回来了,胳膊上包着白纱布,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愣。


    兰柠去厨房和餐厅走了一圈,没发现林景深,顺手拿了杯热牛奶坐到他对面:“怎么没住院?”


    林显原不善地撇了他一眼:“你非常不愿意看到我对不对?”


    兰柠顿了一下,这种人还真是贱,心平气和问他话,他偏偏要阴阳怪气。


    对着他笑笑:“你的脸和瘪茄子一样难看,当然不想看到。”


    林显原愤愤地瞪着他。


    “生气更像。”兰柠喝了口牛奶:“唐女士呢?她在哪家医院?”


    林显原冷哼一声,把头别向另外一边。


    下一秒,兰柠手里的牛奶就泼到了他脸上:“问你话呢?”


    林显原愣住,半晌僵硬转头看向兰柠。


    兰柠懒懒地扫过他,晃了晃手里剩下的半杯牛奶:“唐曼在哪家医院?”


    林显原憋着一口气,瞪圆眼睛,两侧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


    于是,兰柠把剩下的半杯也泼了过去:“这回想起来是哪家医院了吗?想不起来我就捏你的胳膊帮你想。”


    林显原鼻孔喷气,警惕地把自己受伤的那只胳膊侧过去躲开他:“在湖西。”


    湖西路精神病医院,这个医院兰柠永远都不会忘记。


    兰柠把空了的杯子放在茶几上:“住院了吗?”


    林显原嗤了声:“你还挺关心她的。”


    兰柠抬腿将茶几蹬远,不偏不倚刚好撞在林显原的膝盖上:“你怎么那么多废话?”


    林显原被撞得咧嘴:“检查结果还没出,不确定要不要住院。”


    该问的都问完了,兰柠起身出门。


    既然都已经进去了,就别想出来了,林景深还犹豫不决,那自己就再推他一把。


    兰柠去见林景深前,先去了一趟房管局。


    城北他买的那几套房子中介已经帮他备齐了各种手续和证明,他今天只需要转账更名就可以了。


    从房管局出来,兰柠才联系林景深。


    唐曼的病房在二楼,兰柠去时她的情况已经稳定很多,靠在床上休息。


    林景深坐在病床旁,正在削果皮。


    好一幕母慈子孝的场景。


    兰柠推门走进去,笑盈盈地坐到病床对面的沙发上。


    见到他的瞬间,唐曼脸色变得黑沉:“你还来做什么?想看我到底有没有被你害疯吗?”


    兰柠根本不在意她的话,低头打开背包,正在翻找。


    “你不会得逞的,医生说我精神没有问题,休息两天就可以回家。”唐曼双手撑着床边:“景深永远都会站在我这边,他不会再听你的挑拨,因为他是我的儿子!”


    兰柠从背包里拿出一张纸,夹在指间晃了晃:“他是你的儿子不假,可他不是林显原的儿子啊,这可怎么办呢?”


    “嘶!”林景深割破了手指,但却没有理会,而是抬头怔愣的看向兰柠。


    唐曼脸上的得意还没来得及升起就被他一句话击碎。


    先是表情痛苦扭曲,更是崩溃到直接光脚冲下病床,去抢兰柠手里的单子。


    兰柠大方地把手里的纸递给她:“复印件而已,你想要我还有很多。”


    血欢快地从林景深手上的伤口涌出,一滴接着一滴。


    林景深像失去知觉一样,死死盯着兰柠:“你在说谎。”


    兰柠把唐曼推到他跟前:“看看你母亲的反应,你觉得我是在说谎吗?”


    林景深茫然而慌乱,手里削了一半的苹果滚落,不可置信地看向唐曼:“他说的是假的对不对?”


    唐曼一时哽住,这种事情一但有人牵头将掩饰撕破,就没法再隐瞒了。


    见她迟迟不回答自己,林景深目光逐渐变得幽沉:“上次他拿走的那张纸就是证据对不对?”


    唐曼闭了闭眼,点头承认。


    林景深再看向兰柠时,眼底有一闪而过的杀意。


    兰柠一丝不落地看在眼里,却并不在乎:“你觉得我来见你,会没有做任何准备?”


    林景深凝视着他眼底的杀意慢慢退去:“你想要什么?”


    兰柠将目光转向唐曼,慢悠悠道:“我觉得唐女士精神状态堪忧,应该留在这里治疗。”


    唐曼的脸色随着他的话慢慢变得苍白,他转头拉住林景深的胳膊,仰脸乞求:“景深,你不要听他的话,我不要留在这里,我是你的妈妈,你不能这么对我。”


    林景深任由唐曼喋喋哀求,他的视线始终盯着兰柠:“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兰柠无奈地叹了口气:“除了信我,你还有其他选择吗?”


    林景深冷着脸,不出声。


    兰柠也不急,悠闲地靠在椅子上,等着他。


    可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于唐曼来说如坠油锅。


    终于,她还是熬不住了,推开林景深向门口逃去。


    她来不及跑到门口,胳膊就被林景深紧紧拉住:“妈,你留在这里好好养病。”


    从昨天到现在,唐曼害怕,愤怒、恐慌、但从没有任何一刻像现在这般绝望。


    她像被钉在原地,没再哭喊尖叫,也没再咒骂挣扎,只是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林景深。


    她辛苦生下养大的儿子,要把并没有生病的她,关进精神病医院。


    林景深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她:“妈,家里你放心,小野那边我也会安抚好的,你安心……”


    他的安抚比刀刃更加伤人,唐曼甩开他的手,失了魂一样转身,慢慢走回病床边坐下。


    林景深又叫了一声妈。


    但唐曼好像听不到他的声音,只留下一个背影给他。


    兰柠神情淡漠地看着他们母子。


    病房里安静得令人感到窒息。


    林景深最先受不了这压抑的气氛,转身大步走出病房。


    听到林景深离开的声音,唐曼眼神慢慢聚焦,最后停在兰柠的脸上:“我真后悔生了你。”


    兰柠表情依旧无波无澜,平静的回道:“请恨我吧。”


    兰柠起身,理平衣服上的褶皱,走出病房。


    林景深的车停在医院正门,他站在车旁,见到兰柠以后拉开车门:“我们谈谈。”


    兰柠没做犹豫,矮身坐进车里。


    林景深跟着坐进车里,深吸一口气:“为什么一定要把她关在这里?”


    兰柠透过车窗望向唐曼病房的位置,神色幽沉:“因为她病了。”还因为前世就是她提议把自己关进精神病医院的。


    林景深皱眉看着他,神情悲怆:“她毕竟是你的亲生母亲。”


    兰柠眉尾微挑,嘲弄的看着他。


    “就算她对你不好,你也不应该这么狠心把她关进这里。”林景深似乎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了。


    “你很爱她?”兰柠学着他怅然的语气。


    林景深点头。


    趁着他没防备,兰柠突然扣住他后脑,狠力向方向盘砸去。


    林景深刚刚含在眼圈里的眼泪这会儿终于畅快地流了下来。


    留下来的不仅仅只有眼泪,还有鼻血。


    兰柠揪着他的头发,把他拉近自己:“林景深你说刚刚那番话是不是觉得自己就是个大孝子?


    你那么爱她,想保护她,为什么不公开自己不是林显原儿子的事,然后带着她堂堂正正的离开林家,照顾她晚年生活?”


    林景深揩了一把鼻血,气恼地瞪着他。


    他的眼神让兰柠很不舒服,于是摁着他的头又砸了一下:“是你把她关进这里的,你在钱和她之间,选择了钱,如果你今天拒绝我,坚持带着她离开,你才有资格来批评责怪我。”


    林景深目光躲闪,绷着唇角一言不发。


    兰柠说的这些,他心里比谁都清楚,他只不过以为兰柠不懂。


    兰柠松开他坐正身子:“回家。”


    林家不能再待下去了,待会就要收拾东西离开。


    林景深擦干净脸上的血痕,一言不发地启动车子。


    回到林家,兰柠直奔二楼,虽然房子还没租好,但他可以先住一段时间酒店。


    回林家才几个月而已,并没有太多东西,他的小蛙车可以轻松装下。


    林景深见兰柠上了二楼,立马进到林显原的书房。


    父子俩聊了没一会儿,就找到佣人准备工具和木板。


    兰柠听到门口有声音,走过去开门,结果却怎么都拉不动。


    有人在外边把门封住了。


    他们不仅封了门,兰柠回头看时,家里的佣人正在封窗子。


    不消多想,他们是打算把自己关起来。


    兰柠敲了敲门板:“林显原,林景深,我知道你们在外边,把门打开。”


    门外传来林显原的声音:“你今早用牛奶泼我,刚刚还打伤了景深,实在是太过分了。”


    “所以你们就要把我关起来?”


    知道兰柠出不来,林显原的气势很足:“看看你现在的鬼样子,出去也是闯祸,你以后就待在家里,少出去丢人!”


    第三十九章


    兰柠有些后悔今早只是用牛奶泼他, 应该用开水才对,烫烂他那张嘴,就不会在这里狗叫。


    压了压门把手, 发现门锁已经被固定住:“你们把门窗都封死, 连个送饭送水的口都不给我留,是打算饿死我?”


    这会儿林显原颇有几分春风得意的派头。


    对他作生作死的唐曼被关进精神病院,耳根子彻底清净,从此在家里天老大,他老二,没人再敢悖逆他。


    现在再把兰柠关起来好好教训一顿出出气,可谓好事成双。


    他站在门前, 腰板挺直,下巴快翘上天了:“人一饿, 脑子才清醒, 饿上几天不会怎么样,还能让你想明白一些事, 这对你来说是好事。”


    “我谢谢你。”兰柠没再继续敲门, 知道敲了也是白费力气。


    掏出手机拨了个110,号码点出来,他又犹豫了。


    限制人身自由要超过二十四小时才算违法,而且警察来了无非就是口头教育几句。


    这种不痛不痒的警告,对于他们父子来说和没说一样, 太便宜他们了。


    对于他们这种没底线的人渣,如果不重拳出击,那最后拳头只会落回自己身上。


    兰柠退出拨号界面, 坐上摇椅一边打量着房间,一边琢磨。


    考虑良久, 忽然福至心灵,找到了车辆交易网站。


    但只看了一眼就退出来了,所有型号的车购买都需要预订,等待时间最少一星期。


    如果等一个星期,他都凉透了,应该买挖沟机,直接把自己埋了正好。


    于是又找到了一个二手车交易网站。


    界面上各种轿车越野车他一眼没看,他已经有小蛙车了,其余的都入不了他的眼。


    兰柠原打算想买推土车,后来经过网站的客服科普讲解才明白,推土车只适合清理,想要拆除还得用破碎锤,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车来做。


    他只想拆,什么清理不清理的,他哪儿还管得了那么多。


    车虽然是旧的,但提车快,甚至还能送车上门。


    兰柠付了款,和客服预约了送车服务。


    客服把送车师傅的电话号码发给他,让他们商量具体收车时间。


    拿到师父的号码,兰柠第一时间就打了过去。


    他多付了五百块,嘱咐师傅明早六点务必要把车送过来。


    他想给林家父子来一次别开生面的叫醒服务。


    傍晚时,兰柠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林景深的声音在外边响起:“兰柠。”


    兰柠正躺在床上玩游戏,除了有点饿以外,其他的感觉还好。


    林景深敲了敲门:“兰柠,你睡了吗?”


    “死了。”兰柠懒得搭理他。


    现在隔着门板,和他说再多也都是废话,不如明天出去,直接动手来的干脆。


    林景深还是不死心:“兰柠,你不要怪父亲和我把你关起来,要怪就怪你自己和这个家八字不合,你不适合待在这里。”


    兰柠屏幕暗了下去,妈的,连杀被终结了。


    林景深还在外边哔哔个没完:“我一直在考虑这个事情,觉得你继续待在家里,对大家都不好,所以我决定送你出国。”


    兰柠放下手机:“我觉得你活着不好,决定送你出殡。”


    林景深哽了一瞬:“你出国的费用我来出。”


    “你的棺材我可以给你买。”总要礼尚往来。


    门外静了两秒,林景深语气染了怒气:“兰柠,再待下去对你没有任何好处,我不能保证以后会发生什么。”


    “不是你们要我回林家的吗?”当时把他接回家,以为兰柠会随便他们揉圆搓扁,随便拿捏。


    结果现实和他们想的一点都不一样,事情越来越失控,他们又急着把兰柠丢得越远越好。


    送出国地借口前世他们已经用过了,不过是找个好听地理由把兰柠神不知,鬼不觉的处理掉。


    林景深愁闷得叹了口气:“我们努力过了,可是你没法融入这个家。”


    “你说的对,你们太阴险龌龊,显得我格格不入。”兰柠下床走到门口:“林景深,你以为这一扇门和几块木板真的能关住我吗?”


    “……”门外没了动静,过了好一会儿,林景深才开口:“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考虑我的建议。”


    兰柠拿出手机点开了录音:“这么着急赶走我,是怕我把你不是林显原亲生儿子的事告诉他吗?”


    刚刚还能勉强维持镇定的林景深被踩中死穴,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还是听得出他的慌乱:“兰柠,你要是敢把这件事说出去,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兰柠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时间计时,勾了勾唇角:“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你不是他亲生的,你也要把他关进精神病医院吗,让他和唐曼在那里颐养天年?”


    “他永远不会知道!”林景深咬牙切齿,门外响起离去的脚步声。


    兰柠结束录音,笑了下:“也许明天就知道了。”


    ***


    清晨还不到六点,师傅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先生,我到大门口了。”


    兰柠透过窗子,看到工程车停在门外。


    “好嘞,我这就出去。”兰柠拉开窗子,把钉在窗前的木板踹掉,冲师傅招了招手。


    别说几块木板,就是钢板也拦不住他。


    他的破窗操作把师傅看得一愣一愣的,下意识地也向他招手。


    兰柠利落翻窗,轻巧落地,一套动作看的送车师傅直挠头:“不走寻常路啊。”


    兰柠打开大门接过师傅递过来的钥匙。


    师傅很周到地问:“先生你会开吧。”


    “我可以试试。”兰柠坐进驾驶室,还不等师傅指挥,他已经启动车子,雄赳赳地开进林家院子。


    师傅跑进来:“先生,要不我帮你停好?”


    兰柠挥挥手:“我可以,你回去吧,辛苦啦,谢谢!”


    师傅看他刚刚的架势有些不放心,边走边回头。


    人还没走出几步,一声巨响吓得他一缩脖子。


    兰柠操纵着钎杆从窗子怼进了林景深的卧室。


    还在睡梦中的林景深一个鲤鱼打挺跳下床。


    看着伸进房间的挖掘臂大脑一片空白,睡裤湿了半截。


    兰柠操纵挖掘臂在他眼前晃了晃,在驾驶室里喊出声:“早晨好,林总!”


    林景深被吓飞的魂儿还没归位,全身石化僵硬,神情呆滞,成了傻子。


    昨天唐曼被关进精神病医院,时隔半个月,林显原终于重回卧室,睡得正酣,也被惊醒。


    慌忙跑到窗口,透过窗子看到停在院子里的工程车,以及插进窗户里的挖掘臂,两眼一插,晃了几晃险些晕倒。


    扶住窗棱站稳,看清驾驶室里坐着的是兰柠。


    暴怒张嘴,半天才暴吼出声:“啊!你这个畜牲!”


    兰柠隔着窗子没听见他喊什么,只看到他站在窗口。


    本着平等对待的原则,也本着不会操作胡抡一通的洒脱,挖掘臂带着一阵劲风从林景深面前扫过,一套连招直直砸进林显原在的那扇窗子。


    新手没准头,挖掘臂的钎杆深深砸进林显原脚边的地板上,若是再偏个半米,出现裂纹的就不是地板,而是林显原的腿骨。


    一声暴吼换来一锤暴击,林显原双腿一软,噗通跪在窗前,伏地不起。


    兰柠从驾驶室探出半个身子,笑着看他:“林先生,见到你太奶了吗?给你太奶行礼呢?”


    林显原浑身颤抖,拳头都握不紧了,哆哆嗦嗦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话。


    这回家里的佣人全都冲到院子里,看到院子里车,纷纷张大嘴巴,仿佛看到了怪兽。


    虽然他们昨天钉了自己的门和窗,但兰柠不想和他们计较,挥挥手:“让开。”


    说完再次操纵钎杆一砸到底,将林家的三层别墅一锤贯通。


    林显原看着地板的破洞,几次想站起来都没能成功,最后只能四肢着地爬去门口。


    兰柠嗤了声,想用钎杆拦住他,但由于操作不熟练,角度偏了,一杵子把人直接怼飞。


    昨晚林显原是大摇大摆仰脸着走进这间卧室的,今早是四脚朝天滚出去的。


    楼下的林景深这会儿已经回过神儿,见鬼似的冲出房间,走慢了,兰柠下一个怼的就是他。


    父子俩在楼梯相遇,林显原一瘸一拐,林景深哆嗦乱颤:“疯了!他疯了!”


    “报警!快报警!”


    砰的一声!一阵碎石伴着灰尘落下,兰柠把房盖给掀了大半。


    林家父子互相搀扶着逃出来时,房盖已经被彻底掀翻,兰柠正在拆承重墙。


    家里佣人全缩在大门口,父子俩绝望地看着好好的房子被拆掉。


    有往前冲到心,却没有迈步的胆子,林显原推搡着林景深:“你快去拦住他。”


    他不推林景深还能勉强站着,他一推,林景深两条腿和面条一样,立都立不住,人直接瘫了下去。


    林显原看他这不争气的样子更加生气,踢了他一脚:“都怪你,说什么把他关起来好控制!现在好了,房子都被他拆了!”


    “你当时不也同意了吗?”林景深愤愤不平:“还是你叫人把门窗封起来的。”


    听到他们的对话,兰柠忙里抽闲,看向父子俩:“现在家没了,我能出门了吗?”


    第四十章


    兰柠的问话, 没人回答,家里的佣人都在用一种惶恐又费解的眼神看着他。


    他们不懂他的恨,只能看见他的疯。


    兰柠不管其他人的目光, 别人怎么看他, 无所吊谓。


    人活一辈子,哪管的得了那么多。


    他没分给佣人眼神儿,只注视着瘫在地上的父子俩,松开操纵杆,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转过身子对着他们,嘴角的弧度慢慢扬起, 问道:“怎么不说话?怎么不回答我?”


    他语气轻松散淡,仿佛他们是在路上散步的遇到的熟人, 随口打个招呼问好。


    可他越是这样随意, 林家父子就越觉得瘆得慌。


    林显原一边警惕地注视着他,颤悠后退两步, 林景深吓得已经快报废了, 完全指望不上,他只能转头看向佣人:“快报警!报警!”


    兰柠轻飘飘地嗤了声,他既然做了,就没怕,他甚至没看一眼是谁打的电话。


    跳下驾驶室, 大步迈到林景深面前,睨着跪坐在地上的他,拍了拍他的发顶:“抬头, 看着我。”


    昨晚他站在门前叨逼叨说了那么多,兰柠都记着呢。


    林景深被他拍得一激灵, 紧跟着抖得更严重了,恨不得把头缩进脖子里。


    兰柠等了会儿,没见他抬头,脸上随意笑渐渐消了,取而代之的是狠戾,眼底浮现凌冽寒意:“我说。”他揪住林景深的头发,手下丝毫没留情,林景深都被他扯成吊眼梢儿了:“让你抬头,你聋?”


    头皮被揪紧的疼痛和心里的恐惧两相混杂,即便被强迫着抬头,林景深依旧不敢去看兰柠的眼睛,嘴唇翕动乱颤,半天吐不出一个完整音节。


    “我以后还能不能不出门?”兰柠很执着于这个问题。


    今天拆房子事件也是这个问题引起的。


    “能……能。”林景深不迭点头。


    兰柠诧异地嘶了声:“我记得昨晚你说我和这个家八字不合?你们家房子都批八字?”


    “我胡说的,我胡说的。”


    “哦,胡说的。”兰柠半嗔半笑地看着他:“小孩子都知道不能胡说八道,你这么大人了还不知道这个道理吗?”


    林景深咕噜咽了下口水,求救地看向林显原。


    林显原这会儿自身难保,恨不得钻进地缝躲着,根本不敢和他对视。


    兰柠偏偏不让他躲:“林先生,有人胡说八道,屡教不改该怎么办?”


    林显原目光闪烁,结巴着:“该……该教育。”


    “教育?”兰柠兴致勃勃地追问:“你展开说说,具体怎么教育?”


    “……”林显原自己都不做人,他懂个屁的教育,支吾半天,没说出来一句完整话。


    兰柠好心提醒他:“嘴欠说谎就该打,你说对不对?”


    刚刚在三楼兰柠那一记飞锤已经把他吓服了,兰柠现在就是说地上的狗屎是巧克力,他都得尝一口之后夸味道纯正,半个不字不敢说:“对对对,该打,该打。”


    兰柠揪着林景深头发:“听到了吗?你爸说该打。”


    林景深还不如林显原的状态,僵着脊背,面色如土:“对,该打。”


    林景深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迟疑半晌后慢慢抬起,心一横,眼一闭,一巴掌抽在自己右脸上:“我不该胡说。”


    他自己打一巴掌只是疼,如果是兰柠来打,他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等到警察来。


    但是一巴掌怎么够?他昨晚站在门外叽叽歪歪说了那么多。


    兰柠看着他另外一边脸,掐着他下巴左右看看:“我强迫症,你的脸打得不对称,看着非常别扭。”


    不止是林景深,在场的其他人也是第一次听说抽嘴巴这事能和强迫症有联系。


    林景深紧抿着嘴唇,深吸一口气,抬手又抽了自己一巴掌。


    巴掌清脆,吓得其他人又缩紧一圈,生怕自己被他盯上。


    兰柠撩起眼皮,看了看一旁心快跳到爆炸的林显原:“好看吗?”


    林显原下意识地朝林景深脸上看去,除了清晰的两个巴掌印在他两侧脸颊,还有屈辱和压抑着的怒火。


    林显原舌头打结,一时语塞。


    兰柠提高了音调:“不好看吗?”


    “好……好看。”林显原半个字也不敢反驳,他现在只能顺着兰柠的意,同时在心里祈祷,警察快点来。


    兰柠挺满意他的回答,脚尖踢了踢林景深:“听到了吗?你爸说好看。”


    他们父子不是喜欢在背后曲曲想损招吗,今天就满足他们一唱一和。


    林景深屈辱地垂着头,尽量不让别人看清他脸上的巴掌印,多一个人看清,他的耻辱便更多一分。


    兰柠踢开挡在脚边的石块,把林景深拖到林显原跟前:“你尽孝的时候到了。”


    “什么?”林景深脑子已经不转了。


    兰柠戏谑地打量着他:“林先生昨晚在门外不是逻辑清晰,思维敏捷,今天故意装傻吗?”


    林景深神色慌张:“我……我……”


    兰柠也不想太过为难他,好心提醒:“你爸说好看,既然觉得好看自然也爱看,你应该怎么办?”


    林景深呼吸急促,双手握成拳,抬起头愤恨地盯着兰柠。


    兰柠似笑非笑地迎着他的眼神,拿出手机幽幽道:“我为人特别卑鄙无耻,喜欢搞小动作耍阴招,昨晚你说的话,我都录音了,你要不要……”


    啪!不等他把话说完,林景深握在身侧的拳头松开,抬手又给了自己一巴掌。


    见兰柠没有把手机收起来的意思,左右开弓,巴掌声不断。


    林显原被林景深的举动吓到失语,哆嗦着不敢喊也不敢动,直到他嘴角流血,林显原才回过神儿,冲上前拉住他:“够了,够了,别在再让他打了。”


    林景深毕竟是他养在身边看着长大的,无论他多自私,看到林景深被逼成这样还是不忍心。


    兰柠颇为感慨地叹了口气:“林先生爱子心切,真让我感动,不过你要是早点喊停,我早就让他停了,下次早点出声。”说完把手机收了起来:“我也不好在这种时候破坏气氛。”


    林显原越是维护偏袒林景深,知道真相那天才越有趣。


    见兰柠收起手机,林景深心头悬起来的石头才算落了地,整个人瘫成了一摊泥。


    “让一让!让我们进去。”民警拨开门口挤做一团的佣人走进院子,看着满院狼籍,刹住步子沉默了三秒。


    随即目光扫向众人:“是谁报的警?”


    门口角落里挤出一名佣人,他是林家的园丁,战战兢兢地开口:“我……是我。”


    “讲一下事发经过。”


    园丁瞥了兰柠一眼,抖得和筛糠一样:“具体……我不清楚,我帮忙打的电话,你……你问我家先生。”


    林家父子见救星赶到,互相扶着站起来,同仇敌忾,指着兰柠:“他拆房子,还想要……”


    话说到一半,又一辆车停在门前。


    车的火都没熄,林追野下车,几大步跨到人前,本能地先把兰柠挡在身后,才看向其他人。


    见他突然回来,林家父子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民警打量他一瞬:“你又是谁?”


    林追野客气地和民警握了握手:“你好,我是……房主。”


    “房主?”民警指指被拆废了的房子:“这房子是你的?”


    “是。”林追野没有夸大,这房子当年确实用他的片酬买的,转款记录现在还找的到。


    民警又瞥了眼被他护在身后的兰柠:“你是房主,他是拆房子的。你们认识吧?”


    林追野拉住兰柠的手腕,又把人往自己身后藏了藏,示意他不要开口:“我们认识,是朋友,今天都是误会。”


    民警打开记录单,嗤了声:“房子都拆了,你们这误会闹得也太大了,跟我们去所里一趟吧。”


    “我们也……”林家父子的话说了一半,被林追野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好,我和他跟你走。”


    林家父子愤恨不平地看着林追野和兰柠同民警一起离开。


    ***


    事情闹得的确大,但房主一再强调不追究,私下和解,警察这边也只能做了记录,口头教育了几句便让他们离开。


    兰柠和林追野前后走出派出所,站在马路上。


    林追野前前后后的打量他,很是焦急:“有没有伤到?”


    兰柠抿着嘴唇不出声,和他对视。


    他不回答,林追野只好自己动手,抬抬他的胳膊:“疼不疼?”


    兰柠别扭地把自己的胳膊抽了回来,林追野又弯腰轻轻拍他的腿:“这呢?有没有事?”


    兰柠退后一步躲开,终于开口:“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拆房子?”


    见他胳膊腿都没事,脸上脖子上也没有伤,林追野紧张的情绪才缓解了一些:“先确定你伤没伤到,伤了得先去医院。”


    兰柠:“……”


    林追野盯着马路上来往的车看了一会儿,叹气道:“他们又惹你了。”


    他没有疑问,语气笃定却又无奈。


    “他们把我门窗都封住,不让我出门。”


    “什么?!”林追野豁然转头,眼中的无奈被怒气取代。


    脸色黑沉沉的,眸中怒气翻涌:“之后的事我来处理,你别住……”说到一半才想起来,房子拆了,要住也住不了了:“你先搬去我那儿住吧。”


    “不去。”兰柠边走边看向马路两侧,想找个吃饭的地儿。


    昨天的午饭他就没吃,现在都快中午了,算下来已经饿四顿了。


    林追野快走几步追上他:“暂住也可以,一直住酒店很不方便,等租到房子了再离开。”


    只听他的话语气,还以为没地方住的人是他。


    兰柠现在只想吃东西,不想听他说这些,他眼睛都快饿绿了,但这条街附近都是广告刻印的店铺,一家饭店都没有。


    林追野见他走的匆匆忙忙,伸手去拉他,语气比健身房的发卡员还要卑微殷勤:“我不回去,不让你看见我还不行吗?你就先暂时住着。”


    兰柠脚步被拖慢,很不耐烦的甩手想要推开他,但只甩了一半,忽然停住,愣了几秒后凑到他身边边闻边找。


    但凑近了只能闻到林追野衣服上有淡淡的茶味儿,应该是洗衣液的味道。


    兰柠诧异皱眉,难道饿出幻觉了?


    他刚刚似乎闻到了曾经非常喜欢吃的烤包子味道。


    那家烤包子开在孤儿院街口,每天包子烤好了香味就会飘进孤儿院。


    孤儿院里的饭菜很难吃,一年到头青菜萝卜,过年过节才能尝尝荤腥,但谁也不敢挑食,都会吃的干干净净,不然就要挨饿。


    所以每次闻到烤包子的香气,孤儿院里所有人都会馋到咽口水。


    兰柠也馋,也会偷偷咽口水,但是吃不到。


    好在那家店的生意好,一直很红火,兰柠长大以后离开孤儿院,赚钱以后吃的第一顿饭就是他家的烤包子。


    心心念念馋了几年的烤包子。


    他兼职的第一家店就在孤儿院附近,是院长帮忙介绍的,之后兰柠隔三差五就会去那家店买烤包子。


    后来兰柠换了工作,离开了青州区,就没再去过那家店,再后来经历了更多,再回想起来,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但是那味道他一直没忘,那时的他像一只刚逃出泥潭的小兽,身后是他再也不想多看一眼的孤儿院,身前是一片陌生与迷茫。


    当时那天他也很饿,做了一天的兼职,赚到几十块钱,也像现在,没有住处,站在街口不知道该往哪儿走。


    包子的香气飘到他跟前,买了俩没够吃,又买仨,全炫了。


    越想越饿,但是又没找到,兰柠气恼地拍了林追野一把。


    林追野被他闻的一脸懵:“怎么了?”


    “刚刚我闻你身上有烤包子的味道。”兰柠有些可惜吃不到,真的是饿出幻觉了。


    林追野猛然记起来:“有!”


    “有?”兰柠拍拍他衣服口袋,瘪瘪的,又打量他裤子口袋。


    呃……揣裤子里他可就不吃了。


    林追野意识到他的眼神,好笑地解释:“那不烫吗,没揣裤子里,在车里。”


    “!!!”兰柠刚刚是坐警车来的,不知道他竟然在这里藏了烤包子。


    兰柠不找饭店了,开始找他的车:“车呢?”


    林追野带路:“在那边。”


    打开车门,兰柠眯了眯眼,找到了!


    林追野副驾驶上放着打包袋子,包的很仔细。


    兰柠提起袋子坐进副驾驶,也没客气,拆开包装,准确无误地拿出一个杭椒牛肉馅的。


    外皮刷着蛋液烤的金黄香脆,里边是大颗饱满多汁的牛肉粒,鲜香诱人,一口下去,味蕾被瞬间唤醒。


    好吃!


    林追野坐进驾驶室时看到兰柠已经吃掉了半个包子,迟疑了下,又关上车门走了。


    没一会儿又回来,拿着热的甜牛奶,上车后递给兰柠:“是不是有点凉了?就着这个一起吃。”


    包子没有凉透,温着的刚刚好。


    兰柠吃完一个接过林追野递过来的牛奶喝了口。


    满足地舒了口气,又拿了一个。


    林追野在一旁静静看着他吃:“看来那家包子店的老板没骗我,你的确很喜欢吃他家的包子。”


    兰柠的动作顿了一下:“老板提起我了?”


    兰柠是知道林追野去青州的,那家店在青州很有名,原以为他是顺路带回来的。


    但听他刚刚说的话,似乎不是那么回事。


    “嗯,老板还问我你最近两年怎么都不回去了。”


    兰柠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转头狐疑地看着他:“那家店的老板为什么会和你说起我?你这两天去青州干什么了?”


    林追野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一瞬,转而别开:“去办点事,你先吃,吃完我告诉你。”他感觉出兰柠没有刚刚那么放松,不想打扰他吃东西。


    兰柠顿了一下,把包子收了起来:“我吃饱了。”


    “才吃一个半就饱了?”林追野把包装袋又重新打开:“老板说你最少三个打底,最多能吃五个。”


    兰柠:“……”


    林追野把包子放回他腿上,妥协道:“你吃,我慢慢和你说。”


    林追野转头看向前方:“还记得真人秀录第一期出发去边城那天吗?去机场的路上我问过你父母和我父母到底是什么关系,你没回答我。”


    兰柠转着手里的牛奶瓶,嗯了一声。


    “之后我找人查了很久,但没有查到任何关于你的资料。”林追野皱起眉头:“你的所有过往好像被人故意抹掉了,我怀疑是我大哥或者是我父母做的。


    我去问过他们很多次,但他们一直在编谎话骗我。”


    兰柠抬头望向他,神情冷漠且陌生,打量陌生人似的,将他从头看到尾。


    像是在试图重新认识他一样。


    林追野被他的目光锁定,从最开始的坦然,逐渐变得忐忑:“你生气我调查你了吗?”


    兰柠轻缓的摇了摇头,他没有生气,只是慢慢露出不理解的神情:“林追野你不觉得你很奇怪吗?”


    林追野迷茫:“什么?”


    兰柠尝试着抛开自己的身份,站在第三者的角度去看待林追野:“我和你认识也才三四个月而已,我们非亲非故,甚至连朋友都不是,最主要的是,我和你的家人已经闹到这个地步,你难道不应该把我赶走吗?”


    “可是……可是。”林追野踌躇半晌,眼中有无奈有歉疚:“那些都是他们的错,受委屈的是你。”


    他的解释并不能让兰柠信服,一脸费解,琢磨了半天:“我姑且就当你没被他们养歪,可你还为什么非得要知道我的身世呢?我到底是猫生的还是狗生的,这根本不重要,跟你没有半点关系。”


    “……”林追野默了默,把视线转到别处,逃避回答他的问题:“反正你没生气就好。”


    兰柠:“……”


    有点心累,做个个长长的深呼吸想叹口气,但是一吸气,烤包子的香气就往他鼻子里飘。


    四顿没吃,一个半包子打底还都不够,兰柠看着掰开的那半个包子,陷入沉思。


    林追野试探着又让道:“快吃吧,一会就凉透了。”


    兰柠动摇了,他知道自己为了几个包子动摇很不争气,很没出息,但那是他从小馋到大的烤包子,他现在又这么饿,他有什么办法。


    林追野在他摇摆不定时又推了他一把:“你还想知道什么,边吃边问,都不耽误,我买了好几种馅的,你都尝尝。”


    兰柠:“……好。”终究还是没经住诱惑,重新拿起包子的感觉真好。


    兰柠嚼嚼嚼:“你不是没查到我的资料吗?又怎么找去青州了?”


    林追野目光沉了沉:“我前几天问了隋煜星一些你小时候的事,他和我说的。”


    兰柠又拿了一个,继续嚼嚼嚼:“那你去青州就为了这件事儿?去了孤儿院和包子铺?”


    林追野怅然地看着前方,声音听上去有些空远:“还有你打过工的那家书店,和你之前住过的那间小房子,我都去了。”


    “地下室你都找到了,挺厉害。”兰柠顿了一下,吸了吸鼻子,杭椒牛肉的烤包子今天竟然出乎意料的辣,辣的他鼻子发酸:“我都不回去了,你又回去干什么呢……没必要。”


    林追野盯着方向盘上的车标出神,眼睛一眨都不眨的看着。


    车内静的没有一点声音。


    兰柠抿着嘴唇,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抠着牛奶瓶上的标签。


    也说不清过了多久,林追野哑着嗓子开口:“我在那间地下室里住了两宿。”


    兰柠抠标签的动作停住,手指搭在瓶身,自嘲地笑了一下:“冷吧。”


    林追野没回答他,把头转到了车窗那侧,背对着他。


    但他忘记了车窗可以映出影子,虽然不太清晰,但兰柠还是看到他手指揩过眼角的动作。


    为什么是他呢?兰柠想。


    换成其他任何一个人,愿意放下自己的生活,专程去了解他的过去,走他走过的路,尝他吃过的苦,兰柠会发自内心的感激这份良苦用心。


    又过了好一会儿,林追野转过来时情绪已经平复好:“我见过孤儿院的院长了,他说你是被人遗弃的,有没有可能你父母其实没有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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