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幸好你变成了人!
麦麦哭了。
程凛大脑成功地一片空白,内心震颤,再一次尝到事情超出控制的感觉。
“不是。”他抱着人手忙脚乱去拿纸巾,喃喃道,“怎么哭了。”
麦麦坐在程凛的大腿上,不说话,哭也没声音,只有两道水痕刷下来,又滑稽又可怜。
放在平时他也不至于那么轻易相信和伤心,只是刚得知程凛大概真的不日要结婚,心里很伤感,有种最后会被抛弃的预感。
擦眼泪的手被躲掉了,程凛都哆嗦了,困意烟消云散,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说那话:“你不是麦麦还能谁是麦麦?”
“你干嘛老是逗我。”猫哭着说,“你就是不喜欢我是人,明天就去找石景姐姐变回猫。”
“不是啊。”程凛结巴道,“喜欢的。”
平常有意筑起的堤坝,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麦麦纯净地像一面镜子,清晰地倒映出他的不堪。
是他太清楚感受到麦麦的喜欢,所以反而有恃无恐。
至亲全都潇洒海外,半年联系一次算多,朋友同事也有交往规则,他没想过恋爱,有品位的女生也不喜欢这样的男生。
只有亲手捡到的麦麦是最亲密的。
对着猫似乎能坦诚相露的喜欢,对着人反而不真诚,越喜欢越不直率,越欢喜越要假装。
冷淡只是他为人的表象,而麦麦让他误以为自己对着猫是可以被包容的,是可以顽劣的。猫懵懂无知但爱主人,他比猫更幼稚。
麦麦的眼泪让他终于摸索到自己在口是心非背后的,真实的内心。
喜欢麦麦给他发消息,喜欢麦麦看电视分毯子给他,喜欢麦麦看肥皂剧都很专注的表情,喜欢麦麦依赖他喜欢他。
喜欢麦麦。
这喜欢和把麦麦当成最爱的猫养不一样。
也或者第一次看到麦麦的脸,他就开始心动而不自知,把推开和疏离当做负隅顽抗。
一边希望猫能按照猫自己的心愿正常社交,实际上什么都能吃一海碗的醋。
麦麦正常社交他无比在意,猫喜欢谁他抑郁,猫亲近谁他悲愤。
明明小猫人毋庸置疑最喜欢他。
“不是因为我是男人,你就是不喜欢我变成人了。变成人你就不摸我了,也不会亲我喊我宝宝。”麦麦憋了很久的心事终于说出口,“和我说话的语气也不一样。”
“谁说的,我现在不是在抱你吗?”情急之下,程凛开始眼睛一闭说谎了,“我趁你睡着了经常亲你的。”
麦麦又信了,眼泪戛然而止。
但猫虽然很单纯也很信任,基本的逻辑思维能力都有。
麦麦与他对视,孵着眼泪,眼神疑惑,继续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在我醒的时候亲。”
程凛抱麦麦的手心虚地紧了。他视线描摹小猫的脸,眼泪汪汪,头顶头发有一撮翘起来了。
昨天他没回答,但麦麦是他见过最漂亮的人。
现在,亲哪里合适?
嘴唇太奇怪了,脸颊也亲昵。无论如何,都该在小猫人真正认知情感后再做。
“真的,每天都亲。”程凛拿纸巾给他脸卖力抛光,擦掉眼泪鼻水,随后在猫的额头上轻而快速地亲了两记:“就这么亲的。晚安吻。”
麦麦没说话,像在回味。
“我不喜欢你喜欢谁?”程凛大脑飞速旋转,“幸好你变成人了,不然我渴了谁给我倒水?我会渴死。”
自从出去留学过,独居习惯了,家务活也就没什么难的。
他一人兼顾两人的衣食起居,易如反掌。
因此除了倒水,尽管猫很积极,程凛也没让他真正干过什么家务。
可惜多长了一张嘴。
“你喝醉了,我还把你扛到床上呢。”麦麦抽噎着补充。
“对啊。”程凛紧张地说,“幸好你变成了人,否则这个家早就垮了。”
麦麦眼圈泛红,神情是在认真思考。
“对不起,我错了。”程凛声音很低,“虽然我信用已经破产了,但我保证以后不会说这种话了。”
麦麦过了会说:“我的户口和身份证还没办呢。现在不能变成猫。”说话还有鼻音,听起来很柔软。
“你喜欢当猫还是人?喜欢当人,就先这样吧。”程凛不敢长时间看他的眼睛,“别变回去了,还能和我说说话。”
“你之后还要喝酒吗?”麦麦问。
程凛奇迹般听懂这欲说还休,说:“有可能。到时候还得麻烦你了。”
“好吧。”麦麦说,“我还是先这样好了。那我可以跟你姓上你的户口吗?”
“可以,我姓麦都行。”程凛说,“给你办落户,我作为户主是不是也该提供点什么资料?你告诉我,我好去准备。”
麦麦:“我领回来的表格还没填呢。”
程凛赶紧趁热打铁鼓励:“怎么不填?快填吧,争取早点把户口和证件办下来。”
“我有些字不会写。”猫道。
“我会,我给你填。”程凛放他下去,哄道,“填完给你检查,快拿来吧。”
程凛搬了个硬板凳在书桌前坐下,将台灯打开。麦麦拖着自己的双肩包进屋,一屁股坐在电脑椅上,像个学生仔闷头从里面掏东西。
他把包里全部的东西都摆放到桌上。先看了眼上面最显眼的红色会员证,又看了眼程凛,责备的意思显而易见。
程凛低眉顺眼把表格从文件夹拿出来:“你肯定是麦麦,我不一定是人。”
“这里要填我的大名。”麦麦脑袋凑过去,拿手指着说,“你觉得程德兴这个名字怎么样?”
“啊。”程凛愣了愣,噤若寒蝉,过了几秒鼓起勇气,“你说的是哪个德,哪个兴?”
麦麦皱了皱眉回忆,答:“品德高尚、兴高采烈。”
为防止写错,程凛找了张白纸先在上面将名字写了遍。
程、德、兴。
他盯着名字看了半晌,表情有点僵硬和凝重,干笑一声问:“宝宝,你确定要叫这个名字吗?”
麦麦:“荣荣说大名要取得浓墨重彩一点。”
“浓墨重彩就得这样吗?”又荣荣,程凛不满,立刻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太好,重新把嗓子夹起来,“他怎么给你取这种名字呢?他自己叫什么?”
“王德荣。”麦麦答。
程凛不太确定这是否是小猫人的习俗,比如德字辈之类的。但他还是不想麦麦叫程德兴。
程家新成员的名字竟比程凛他爷爷还德高众望,这实在令人无法接受。
程凛:“宝宝,我们……再想几个备选方案怎么样?”
“其实我就想叫程麦麦的。”麦麦苦恼说,“这样可以吗?”
“可以啊!”程凛简直是如释重负,“当然可以啊!那我帮你写上去了好吗?”
程凛替麦把表格都工整填好,麦麦说:“谢谢。”把自己的双肩包又慢吞吞拖出去了。
程凛等着,一直没等到猫回来。
他找出去,客厅、厨房、卫生间都没有人,只有客卧有个鼓起的山包。
程凛轻轻坐到床边,拍了拍棉被,紧张问:“宝宝,怎么了?”
麦麦在被子里,声音很闷地问:“你以后会和什么样的人结婚?”
程凛真想大呼冤枉,但没资格,这是他咎由自取:“我不会结婚的!”
麦麦掀开点被子,露出自己的脸:“为什么?”
“因为没有人喜欢我。”程凛说,“我不会结婚的。”
“那也不一定啊。”麦麦说,“以后肯定也会有人喜欢你的。”就像我喜欢你一样。
程凛按住他的肩:“你不相信吗?我发誓,写保证书给你!”
“你不结就不结吧。”麦麦背过身,“和我其实也没什么关系。”反正他程麦麦是男的。
程凛咬牙:“我要是敢结婚就给你买直升飞机。”
“我才不要直升飞机呢。”麦麦扭头看他,“我又不会开。”
“我还不想买呢!”程凛说,“这么贵,我不啃老可买不起,我现在都不知道我爸妈在哪片海域。”
麦麦看着他,又问:“那我会结婚吗?”
楼下院子草地上的红纸一直无人清理,这场喜宴要从早欢腾到晚上。
“你想什么呢,还这么小。”程凛顿时有种被回旋镖扇了一巴掌的感觉,“你、你先把文化水平提高一下吧。多学习、多读书,别想这些……情情爱爱的。”
“好吧。”麦麦忽然问,“你上次说买麦当劳的,麦当劳怎么一直没有来?”
那天程凛喝醉酒给猫打电话,只记得开头喊了声麦,但给自己家猫打电话无论如何在旁人眼里都奇怪。
这才灵机一动改说成麦当劳,挂了电话就忘了。
“什么麦当劳?”程凛愣了愣,佯装自己想起来了,“哦麦当劳!我现在就买。”
麦麦吃了麦当劳的麦香鱼堡,喝了可乐,打了个嗝。
程凛在旁边没忍住笑了笑,麦麦敏感地说:“干嘛笑我。”
程凛现在算是要痛改前非,他不自然地说:“因为你打嗝挺可爱的。”
不知不觉,主动权换了人。
麦麦面色稍缓:“好吧。”批准了程凛的微笑。
夜里睡觉,麦麦洗完澡,程凛给他吹完头发,将大灯关了,只开床头灯。
麦麦在被窝里伸展了一下,有不冷场的感觉,他说:“你可以以后不要逗我了吗?”
程凛把被子往上拽了拽,覆到猫的肩膀上:“可以。”
半晌,他摸了摸麦麦的头发。
麦麦眯了眯眼睛,滑进被窝,说:“我睡觉了。”
“好。”程凛贴心关掉灯,“晚安。”
两个活人肩并肩在同一张床上轮番呼吸。
静谧时刻,麦麦发表重大声明:“我睡着了。”
程凛:“好。”不知道这个掩耳盗铃什么意思。
十秒后,麦麦问:“你不是说会亲我的吗?”
程凛赶紧翻身起来,盲人摸猫:“你的脸在哪。”
麦麦的手握住他的,往自己脸上按:“这里。”
黑暗中,掌心的触感细腻的格外明显。
程凛心乱如麻,死马当活马医,“啵”一下亲在麦麦的脸上。
作者有话说:
直男の觉醒和善良の麦
【这白天好黑啊】
第22章 我想当处长
次日,程凛再次携家眷程麦麦驱车前往小猫人联盟根据地。
没想到停车场里车满为患。“停不下了。”保安师傅站在程凛按下的车窗前,一板一眼说,“往后开四百米有个空的地方可以停,你去那边吧。”
里面显然还有几个空车位,大约是留给内部员工使用的。
麦麦先答:“好的。”随后小心翼翼凑近,在程凛耳边轻轻说,“他是小猫人。”
程凛只得向后倒车,一边又说了句很市侩的话:“你什么时候争取在这当个处长,我们就有员工停车位了。”
麦麦问:“什么是处长?”
程凛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干脆道:“就是领导,合影站最中间的。”
麦麦答应下来:“好,我会努力的。”
下车前,程凛叫住猫:“等等,我看看你发型。”
知道今天要拍证件照且身份证要一张用很久后,程麦麦非常重视,但也不知道怎么用力,程凛就在出门前给他抓了抓头发。
麦麦对着副驾驶遮阳板的那块小镜子来回看自己的脑袋,问:“这样好看吗?”刚问完,又想到之前,怕冷场,自问自答接了上去,“还可以的。”
程凛把他落下来的一撮头发弄上去:“好看。”
车多人便也多,办事处的大厅挤满了小猫人,热热闹闹的。
大家都以人形在排队,大部分都眼神很单纯,稍微机灵点的知道拿本书临时抱佛脚。
麦麦逐渐能够分辨出小猫人的气味,闻了感觉很亲近,好奇问:“大家都来干什么的?”
石庭边带着他们上楼边解释:“都是来考试的。”
“考什么试?”程凛问,“猫也考试?”
“很多。”石庭说,“参加的科目不一样,只是会组织这样的统一机考。”
路过健身房,一只健硕的加菲猫正在跑轮上急速奔跑。石庭探个头进去,说:“胖子,等会来给小猫拍人类证件照。”
她接着介绍:“虽然办完证件后就可以以人类身份生活,但大部分小猫人成长环境都很单纯,文化程度低,没法完全适应社会节奏。所以协会也准备了一些岗位帮助大家就业脱贫。”
“比如我们有很多合作的猫咪咖啡厅和收容所,这些地方既会收留流浪猫,也会收留一些像王德荣一样需要安置的困难户。”她说,“只要通过协会内部培训,小猫人也可以去里面工作。”
上完二楼上三楼,有个单独的服务窗口。麦麦将自己的表格都交上去接受审核登记,一旁出现个胖男人,说:“小同志,我给你拍证件照。”小猫人便一同去了隔壁房间。
程凛刚要跟过去,石庭叫住他,让他在柜台前坐下。
和相当适应人类身份、信任喜欢人类的姐姐不同,石庭除了工作需要不怎么喜欢变成人,变成人还要穿衣服,做猫就可以被姐姐抱来抱去的。
在她看来,人类心思多,生活环境复杂,不如小猫人单纯友善,因此也不喜欢和真正的人类打交道。
“程先生,和你解释一下。因为你是人类,所以有这样一道程序。毕竟麦麦落户也不是小事。”石庭面无表情看着他,说,“实不相瞒,之前有过很多人类后悔让小猫人上自家户口的先例。”
是宠物还是家人,又有何种责任,人类总只有在真正触及到利益的时候才会明白。
“被抛弃的小猫人都很可怜,但现有的法律无法约束人类,猫总是处于弱势地位。”石庭说,“所以为了最大限度地保护小猫人的利益,协会只能尽可能复杂化流程。”
“麦麦喜欢你。因为你捡到他养他,所以他忠心耿耿把你当主人。”她说,“但自从麦麦变成人开始,他就不仅是你的宠物小猫,而是有独立意志的个体。他可能越来越有自己的主意,要出去工作,要学习,不再完全受你控制,可能也会消耗你的爱……”
“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你确定同意让麦麦上你们家户口吗?”石庭问,“希望你当下做好决定,无论如何都不要抛弃他。”
圆头圆脑的麦麦,天真好动的麦麦。
总是把程凛说的话全部放心上当真,因此高兴或伤心的麦麦,会哭也会轻易原谅主人的麦麦。
最喜欢主人的忠猫麦麦。
“我愿意。”程凛郑重说完,心烫嘴热,趁猫不在,说,“无论是猫是人我都喜欢。”
“看摄像头,以下片段会录音保存。”柜台后面的小猫人工作人员一板一眼道,“请先确认屏幕上这段承诺的内容,如若没有异议,双眼平视摄像头大声念一遍。”
麦麦拍完照片办好流程,石庭带他去训练室继续学习人猫切换。
“王德荣托我妈说了几次,说你有特别强烈的工作意愿,让组织给你安排工作。”训练前,石庭先递过去几个宣传册,说,“以你意愿为主,你想做什么工作?”
“我想当处长。”麦麦答。
“你有这么高远的志向是好事,不过做处长在未来二十年内实现有些困难,你得从科员做起。”石庭回答,“短时期内有什么其他想做的工作吗?”
既然如此,程麦麦倒也没了什么清晰的主意。
他认真思考了会,说:“我可以在咖啡厅或者收容所上班吗?我本来也是流浪猫,要是可以帮助像荣荣的小猫人就好了。”
“可以,我向组织申请岗位。”石庭赞许道,“这的确像处长年轻时会有的志向,等条件成熟了,来考组织的编制吧。”
麦麦收下小册子,石庭又出于关照群众的角度,问:“变成人之后,平时在家都做些什么?”
麦麦认真答:“睡觉,吃饭,洗澡。”
“除了这些必须做的呢?”石庭边记录边提问,“玩点什么打发时间?”
“看电视。”
“那你们家谁做家务?”
“程凛。”
“你承担家务工作吗?”
“我给他倒水。”麦麦说。他深感责任重大。
“……好,还有呢?”
麦麦认真思索:“他在家,我得花好多时间陪他呢。”
石庭低下头写字,半晌开口:“挺好,你就跟着他过吧。”
这回程凛送进去的是人,电梯门重新打开是只猫。
橘猫小小一只,步子很轻快地跟在石庭身后。
一看到程凛,他的尾巴就翘了起来,加快跑到了人身边。
程凛弯腰把猫抱起来,宝贝地端在怀里。
石庭说:“他能下地走。”程凛当没听见,她继续道,“麦麦现在已经基本掌握了人猫切换的技巧,但小猫不建议一天内频繁切换……”
程凛紧张道:“会怎样?”
“会很困,所以让他明天自己在家试试变回人。”石庭说,“另外麦麦的工作组织会尽快安排,在此之前可以有时间上上扫盲课程,认字写字,这样以后不容易吃亏。”
睡前,麦麦挺拔神气地站在床上。在明天前,这段时间是他的小猫时间。
虽然做人有做人的好处,但当猫自然也有极为自由的地方。
体积变小了,卧室的床又重新辽阔如帕米尔高原。枕头是平坦的高地,被子是嶙峋的山脊。他踩上去,就凹陷下去,变成了圆形的湖泊。
麦麦喜欢赤脚踩柔软的东西,这让他的心情很好。而且这里到处都是程凛的气味。
如今他不仅渐渐掌握了人猫之间的切换,并且即将接受小猫人联盟正规的扫盲教育,不日还将工作,猫生一片光明。
更重要是,他认为自己现在与程凛的关系又迈上了新台阶,这是非常值得纪念的。
程凛亲过他人形的他了。这是千真万确的。
想至此,麦麦情不自禁地又立起尾巴,撒开腿在床上跑了三圈,又在程凛的枕头上打了个滚。
程凛洗漱完回卧室,就看到自己的猫在床上蹦来蹦去的。
小夜灯暖色的光照着暖色的小猫。
没捡到猫之前是怎么生活的?好像是打游戏,好像是看电影,也可能只是工作。如今只是回想,竟然都感受到无限的寂寞和孤独。
程凛没做声,倚着门看,麦麦并无察觉,还在卖力地咬着被角铺展,随后从被窝里拖出自己的小毛毯。
如此,高原上的地形便更加丰富多彩。
麦麦正很满意地准备重新开跑,转了个向就看见程凛在看他。
好尴尬。
程麦麦移开目光,假装自己很忙碌。他先前爪踩了两下被子,随后伸了个懒腰。
程凛坐到床沿继续看他,说:“伸懒腰。”
麦麦遂站直了身子,过了两秒打了个哈欠。
“打哈欠。”程凛说。
麦麦闭上嘴,转而开始舔自己的前爪。
程凛:“舔手。”
麦麦四脚着地,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他:“喵。”
“瞪我。”
麦麦倒也不是这个意思,低头用脑袋顶了顶程凛撑在旁边的手。
程凛终于笑了一下。他拿手心罩住猫毛茸茸的脑袋,一招令猫侧躺下来:“我闻闻是不是香的。”
他将脸埋进麦麦柔软的毛发中,闻到阳光的味道。麦麦像引擎呼噜呼噜,身体呼吸起伏。他知道自己再不是独自一个人。
十五个工作日后,程麦麦收到了自己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居民身份证。
程凛的户口本多了一页。
姓名程麦麦,性别男,18岁,汉族人,婚姻状况未婚。
文化程度为学龄前儿童。
程凛把户口本举高了看,过了会拎着在猫眼前晃悠:“看得懂不?上面说你是个文盲。”
麦麦已经顺利重新变回了人,正抱膝坐在椅子上,介意道:“怎么这个也要写上去?”
“户口本登记你的信息,当然要什么都写。”程凛把自己的白色马克杯递过去,“辛苦给我倒杯水。谢谢宝宝。”
自上次程凛说没猫倒水自己会渴死后,麦麦理所当然认为自己目前分管饮水机,协管倒水、烧水以及喊程凛换水的业务领域。
所以程凛不仅没有了花纹杯子的使用权,也没有了自己倒水的权利。
“不辛苦。”麦麦把杯子恭敬接过,边接水边问,“那我文化水平提高了,他能把这条去掉吗?”
“可以。等你有学历了,我给你去派出所更新一下。”程凛小心取回斟满到极限的水杯,凑上去喝一口。
猫每次倒水都追求卓越,一个杯子折腾得跟那无边际游泳池似的。
“我要念到博士。”麦麦突然说。
这是他用互联网了解到的,当前世界上最高的学历。想必这对他二十年后做处长也是有利的。
“噗。”程凛一口水呛到气管,想笑又不能,再而衰三而竭,眼睛一闭差点过去,继而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
麦麦当是水里有毒,猛拍他背,着急道:“你怎么了!”
程凛捂着脸咳得没完没了,过了会拿开手,虚弱道:“我没事。”
麦麦看了眼他潮湿的眼眶,跟着一愣:“你怎么哭了!”
猫火急火燎抽了两张纸要给人擦眼泪:“你别哭。”
这么一来,程凛的面子也上来了,生硬道:“被水呛到了而已。我可从来不哭。”
麦麦说:“你怎么喝水都可以呛到呢?”
程凛不答反问:“你真要读到博士吗?”
“我尽力吧。”麦麦认真想了想,说,“他们说博士很难的,要好多时间。你笑什么?”
“你学历这么高,我会自卑的。”程凛说。
猫便说:“那我们一起读博士吧?”
程凛拒绝了他的提议。临近睡觉的时间,他站起身去关客厅的电视机。
麦麦见他要走,把桌上的户口簿小心叠起来,扭头想往自己的双肩包塞。
“你拿我户口本干什么?”户主在身后问。
麦麦扭头,心虚地说:“我想和身份证一起,拿给荣荣看看。”
尽管王德荣是个不错的小猫人,但程凛也不太同意程麦麦将如此关键的证件随便带进带出,他说:“你可别给我弄丢了。户口本很重要的。”
这言论让麦麦谨慎紧张。他问:“户口本有什么用啊?”
“多了去了。”程凛随口说,“结婚就得拿户口本去民政局。”
“那你也不结婚,也不让我结婚。”麦麦单纯地说,“户口本没什么用处啊。”
一说到结婚,程凛浑身不得劲:“你们俩拿着户口本去干什么,是在咖啡厅还是哪里见面?”
他越想越紧张,小猫人之间恐怕更有共同语言,他没什么优势。
“王德荣不是小猫人么?”程凛拉踩道,“他怎么一直住在猫咖里?不像独立自主、有稳定收入的样子。”
“因为荣荣的主人很久以前生病死了。”麦麦说,“他没地方去。”
程凛:“抱歉。”
“没关系。”麦麦说,“这是荣荣小时候的事情了。”
“说的跟他现在很大了似的。”程凛回忆荣荣全黑的脸,道,“他现在几岁了?念完书了没?”
“很大了。”麦麦使劲想了想王德荣那番“只有建国机械表比他大”的言论,最后四舍五入说,“有建国那么大了。”
程凛掐指一算,心里颤抖。
所谓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奶牛猫长得童颜,内里竟然比自己爷爷还大,怪不得会给麦麦取那样的名字。
“你去吧。”程凛给他主动装好户口本说,“代我向荣叔……伯……爷爷问声好。”
第23章 你那个过了没有?
“稍等一下,我在接待尊贵的客人。”黑脸的荣荣冲过来朝麦麦喵了两声,旋即又冲回里间。
星期日生意极好,里头没了位置,麦麦坐在外间的蒲团上,就见荣荣正站在桌子上,冲一个带着孙女来的老奶奶撒娇。
像挽留的样子。
老奶奶抓着自己的包刚准备起身,因为荣荣的靠近退了退,堪堪坐了回去。
她显然有些怕猫,手僵在半空犹豫。但荣荣催促了一声,她就试探着用指尖轻轻搓了搓猫头。
小猫人看得津津有味,大腿骤然一沉。
没了荣荣在旁散发不受猫欢迎的魅力,一只布偶猫将脑袋搁了过来,蓝色的眼睛静静注视着他。
“好,我来摸摸你。”小猫人热情地将盘着的腿伸直,以便布偶猫更舒适地躺着。
然而布偶猫没有躺多久,忽然跨坐到了麦麦的腿上,随后开始了小幅度的蠕动。
“你在干嘛呢?”麦麦感觉自己的腿被什么东西戳到了,低头要看。
正疑惑间,荣荣送完客人骂骂咧咧冲过来了:“册那,伐要面孔啊,滚!”
布偶猫怕荣荣,立刻吓得连滚带爬跑了。
“流氓!”荣荣仍不解气,追着去继续大声斥责,“不知廉耻!”
麦麦低头看自己的裤子,只见大腿上被不知什么戳过的地方,湿了一个硬币大小。
荣荣扭头来看,说:“他妈的。林勉早干啥去了,应该前面就给胖达人绝育。”
麦麦问:“什么是绝育呀?”之前倒是听程凛提过类似的,当时人心有余悸说幸好没给他绝育,否则他就是太监了。
奶牛猫面有尴尬,舔了舔自己的前爪,说:“就是去医院,给、给他、去除掉这个、这个……生育能力。”
“哦。”麦麦似懂非懂,“刚刚它在干什么?”
王德荣总不能说,刚才那家伙在发泄自己的欲望。
他端坐在桌子上,置若罔闻之姿态,洗了洗脸,随后眺望远处。
一套动作走完,见麦麦还在等待自己的回答,叹口气:“小弟,你这样,我有点不好意思的。”
麦麦更疑惑了:“不好意思是什么意思呢?”
“你这孩子。生理问题不要放到台面上讲好不好。”奶牛猫睨了他眼,很责备地说,“那我问你,你‘那个’过了没有?”
这个那个的。麦麦破译不了这加密对话,道:“什么是‘那个’?”
明明是黑色的荣荣透出点不知所谓的红粉气息。
他伸出一个爪子按在麦麦的手背上,低沉地“喵”了下:“就是,那个啊!你这个年纪刚刚好啊,不应该没反应。最近春天到了,有没有那种感觉?”
麦麦还是云里雾里的,问:“什么?”
荣荣三缄其口。
不像部分小猫人对此保持了动物的开放,他是一只保守、禁欲的猫。
因为他小时候见过奶奶的儿子在家自己用手折腾。他不知道对方在做什么,凑上去看,随后被儿子发现,挨了顿揍。
王德荣也因此认为这是一个禁忌、不可触碰的话题。
他最终也没说什么,只委婉道:“组织……应该有不少相关的宣传教育手册。我给你去拿。”
结束了令荣荣浑身不得劲的话题后,麦麦把自己的证件小心摊开在桌上,请奶牛猫过目:“荣大哥请看,这是我的身份证和户口簿。”
“都放放好,身份证可不要给别人拿到去办贷款了。”王德荣看了他登记在上面的名字,略有遗憾,但也赞许道,“挺好的,德字太难写了,我当时好多年都不会写自己的名字呢。”
“明天我就要去上班啦。”麦麦高兴道,“是个和这里差不多的猫咪咖啡厅呢。”
荣荣道好,盘问完五险一金、地点作息、晋升通道等细节问题后表示满意,他说:“小弟,实不相瞒,这可能是你最后一次在这里看到我了。”
麦麦一下有些不知所措:“啊?”
“我也得去找份工作了。”荣荣叹口气说,“没有钱是行不通的啊。”
“你要钱干什么?”麦麦急忙问,“我有钱,我给你。”
“清明节快到了,我要去给奶奶扫墓。”荣荣说,“之前都是我填张表格申请,美琳姐就会拨款给我。我一直当是组织的专项扶持款呢。今年我问石庭才知道,原来每年都是她妈妈自己贴的钱。”
“我也有手有脚,不能一直都依仗大家的帮助,我受之有愧。”奶牛猫说,“奶奶一直是个勤劳的人,她看到我这样也会难过的吧。”
王德荣承诺了自己出去打拼后不日就拜访麦麦的工作点。他看到麦麦举着手机,语音输入回复程凛的消息,问:“你们俩现在怎么样?他对你好不?”
“很好啊!”麦麦把自己被气哭的事情早抛诸于脑后,说,“我现在就有点想他呢。”
王德荣还是有些许顾虑。摆明了这个家庭结构是单身男拖着个小单身男,很脆弱的结构。他为麦麦之后何去何从感到忧虑:“上次说的话,你可还记得?”
“程凛说自己不结婚。”麦麦说,“他现在每天睡前都会亲我的。”
保守的荣荣觉得怪怪的,但也说不上来哪里怪。反正奶奶是没亲过他,也没和他一起睡过觉。不过这件事容不得他置喙,他便也作罢,说:“好吧,不过你既然工作了,就存点钱,给自己留条后路。”
另一边,袁佳明问:“我可以冒昧地问你一个问题么?”
程凛躺在电脑椅里,一边看着手机里和麦麦的聊天界面,一边说:“觉得冒昧就别问。”
CL:结束前打电话给我,来接你。
CL:你明天就要上班了,今天早点结束早点休息。
程麦麦:好的[转圈][亲亲]
程凛多品味了几秒,微微一笑,最终矜持地发了个[拥抱]。
程凛如此得意中不失甜蜜的细微表情令袁佳明感到反胃。自己的孤独固然心痛,朋友的幸福更是令人痛不欲生。
“你是不是谈恋爱了啊?”袁佳明嫉妒地问,“改开车了不说,每次都很急去接人,而且经常看手机,表情像在和对象聊天。”
程凛的笑容收敛半刻,半晌,说:“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那是什么?”袁佳明分不清状况,凌乱地问,“你追求她?”
程凛也很想盘算清楚,他和麦麦现在到底算什么关系。
——主人和猫,这是不对的。新中国人人平等,而麦麦也不是一只普通的宠物猫。
朋友、恋人、夫妻……
不是,都不是。
麦麦喜欢程凛,这点毋庸置疑,只是这喜欢纯情干净到令人心痛的地步。
喜欢程凛亲他、摸他、和他讲话,睡觉要睡一起,不过睡觉也就只是睡觉。
小猫人经常踢被子,半夜程凛摸到了就给他重新盖上,偶尔不耐烦就胳膊也跟着压上去,防止猫再把被子挣掉。
猫也无忧无虑,过了会还会把自己的脸贴到程凛的手臂上,或是鼻子贴上来嗅嗅味道。
晚安吻也保留了下来,成为每天晚上关台灯前最后一件事。
麦麦把被子盖好,期待地看人,人就弯下腰,往他额头上亲一下。
是额头而非其他。亲昵的界限就在于此。
程凛也还记得那天清晨醒来,看到睡在自己怀里的小猫麦麦。
程麦麦前一日刚办完证件,这一早还是小橘猫的样子。
猫蜷缩着,像个热水袋紧紧贴着他,闭着眼睛,还在酣甜的梦乡中。
程凛拿指腹抹了抹猫的脸,随后凑上去亲猫。
猫被弄醒了,“喵”了下。骤然间,嘴唇碰到的地方就跟着随之变了。
毛茸茸的触感消失,回过神,程凛发现自己的手按在麦麦的腰上,唇抵在人的圆肩头上。
覆于掌下,仿若尽在掌控的暧昧。
然而麦麦赤条条躺在被窝里,毫无廉耻概念,一边脑袋还凑上来,想要程凛继续亲他。
程凛近乎立刻就有了反应。
他深呼吸,推开一无所知的麦麦下了床,一大早如瀑布修行,冲了把足足二十分钟的冷水澡。
洗完澡还要和敏感的小猫人解释自己推开他的原因:“刚才忽然不舒服,就去洗了个澡。”
说完扔套衣服到猫脑袋上:“当心冷,穿上。以后变成人第一件事就是穿衣服。”
麦麦实在太信任,信任到似乎一切事情都可以发生,也很宽宏大量,大概再过火也会原谅。
但猫不明白的事情人需要明白,他要是在猫无知的基础上跨过那条线,和诱拐哄骗没什么差别,他可以被雷劈死了。
程凛否认说:“我没有在追求他。”
袁佳明不太明白:“是有什么顾虑在身上吗?她喜欢什么?”
“他喜欢我。”程凛回答。
“什么东西?”金梨恰好路过,忍不住露出有点嫌弃的样子,“谁喜欢你?品味好差。”
做损友和同事是一回事,她认为女生找程凛这样的做对象毫无性价比。
这家伙一看就是典型富二代,放荡不羁的甩手掌柜。拴不拴得住另说,也不像会知人冷暖、能体恤照顾好人的样子。
说不定背地里相处起来也是冷冷淡淡不怎么说话也不给反应,好没意思。
金梨:“什么样的女孩子啊?你就烧高香吧。”
“对啊。什么样的?”袁佳明也好奇。
他们的这位好朋友从来没有流出过对情情爱爱任何的渴望,如今忽然上头,实在令人新奇。
程凛向后仰了仰,退出微信的聊天界面。
天知道一开始他竟然还认为两个男人要保持距离。现在他只恨不能把人贴身携带。
“男的。”他看着相册里麦麦在睡觉的照片,说,“傻乎乎的。”
第24章 麦麦咖啡厅营业了
这几天,傻乎乎的男的不仅按时准点上扫盲班的网课,出去喂猫,还利用闲暇时间学会了做咖啡,领悟了一些接待礼仪。信心满满,收获颇丰。
傍晚,程麦麦蹲在地上整理自己明天上班要带的行囊。
要带个人证件,手机,红包,还有……
八个罐头,十六根猫条,两大包冻干。
程凛站在旁边看,这架势让他应激,能让他想到一些不好的回忆。
他一边把猫放进包里的食物都重新一样样拿出来,一边关心地问:“你带这么多猫粮干什么?”
“要和同事处好关系啊。”麦麦说,“一共八只猫呢。我想带给他们吃。”
“处长,不用您处,你站那大家都会喜欢你的。”程凛说,“而且你的老板会负责猫的饮食,你不用给它们准备,它们……不算是你同事。”
他倒也不是小气舍不得,就是没见过这样上班第一天就急着倒贴的,容易被聪明人欺负。
“我还不是处长呢!石庭姐说得二十年以后。”猫无奈叹气,“那吃的以后再说吧。”又把大罐小包放回柜子。
程凛托着腮看麦麦认真干活。看多了又想亲,最近总这样,怪龌龊的。
他克制地把人揽过去问:“你要不再想想,你确定……这么急着去上班吗?”
麦麦看着他,理所当然地说:“就是要上班的啊!荣荣也要去上班了。”
“荣……爷爷都多大了。”程凛说,“你自己也是只小猫啊,这么有上进心忙着出去照顾其他猫干什么?”
麦麦是很缜密想过的,他上班出于几层考量。
首先,他认为百科说得对,人得有自己的事业。而他也有帮助、照顾其他猫咪的志向在,这份职业是合适的。
其次,之前对消费、物价没什么概念,现在了解了终于发现,原来程凛一人承办了所有的花钱项目,麦麦认为这是他和程凛共同组成的家庭,不能只有一个人赚钱。
再次,虽然程凛说了不会结婚,但这也是说不准的事情。荣荣说猫该知足常乐,主人不必最喜欢家猫。万一程凛真的有其他更喜欢的人了,比如像端木泽和秦温菀那样,他还是要做好点准备。
麦麦挣脱了程凛的束缚,将双肩包打包好,说:“反正我就是要工作的!”
程凛哑口无言,劲没地方使。毕竟是猫自己主观要去上班,他不可忤逆。
他颇有些不悦,一个人坐到了沙发上去。
这就像自家的宝贝要拿出去见人。
这是他的猫!都上一个户口本了!
程凛憋得慌,想做的不能做,内心想法逐渐极端阴暗。
他非常希望麦麦呆在家哪里也不去——本来就是只猫,在家吃吃喝喝看看电视,再等他回来了,让他陪着玩一会就可以了,变成人也这么样就不行么?
而且已经认识了个建国的荣荣,之后还有没有改革开放的绒绒、千禧年的蓉蓉,这谁能预测得了?
程麦麦对程凛的怨气一无所知。他正为了满足JD上写的工作职责,成为一名合格的咖啡厅服务员做最后的努力。
“你喝咖啡吗?”小猫人系好围裙从厨房出来,坐到程凛身边,眼巴巴地拍拍他,明示道,“麦麦咖啡厅营业了。”
尽管已经晚上八点多了,且心情不佳,怨念、郁结,但总不能拂了猫的面子,程凛还是说:“喝吧,一小杯美式。”
“你不能这么说!”麦麦拉他起来,旋即率先跑到开放式吧台桌后,立正,催促道,“快,按照我们之前那样。”
程凛表面无可奈何叹口气,实际按部就班站到吧台前,很快敲了敲旁边墙壁上贴的大理石:“有人吗?”
“啊,欢迎光临!”麦麦一副终于有客人光顾的惊喜表情,随后露出灿烂的营业笑容,边回忆台词,边递出放在旁边的一张纸,“请问您喝什么?”
是一张麦麦手写的菜单。
最上面写“麦麦咖啡”,下面用记号笔写好品类。
受原材料限制,也就两种,美式和拿铁。
一个个歪歪扭扭、大小不均的字,砸得程凛眼睛疼。
“我要一杯冰美式。”他说。
麦麦表情凝滞了两秒,小声说:“家里冰块用完了。”
程凛只能装腔作势地又想了想:“我改主意了,天气冷,还是喝杯热拿铁吧。谢谢。”
小猫人松口气,高兴道:“好的,您稍等!”
程麦麦有条不紊地按照这几天练习的那样开展工作。
程凛也不说话,就安静看着猫。
咖啡豆是埃塞俄比亚的中浅烘焙豆,随着萃取,带有明显酸味的香气飘散出来。
——让程凛一时骄傲和酸涩并存,是金子总会发光。现在就能这么稳稳当当做好咖啡,以后不得真的做处长了。
做好咖啡液后,麦麦将牛奶倒入钢杯,再用咖啡机上的加热棒加热打发。
程凛担心地嘱咐:“一定注意安全,牛奶不要倒多了,和机器保持距离。”
“嗯。”麦麦认真沉稳,旋即将加热好的牛奶,缓慢倒入马克杯中。
只见一颗白色的爱心静静漂浮在热拿铁上。
“客人,您请看!”麦麦说,“拉花!”
程凛一看就是一个喜出望外,连带着忘记刚才片刻的失魂落魄。
他强自镇定道:“你可别给那些客人拉这个形状的花。”
麦麦懵懂答:“可是我现在只学会了这个。”
“那就别拉花了。”程凛冷酷地说,“他们不配。”
明天就要上班了,麦麦睡觉前还是很兴奋。
手机已经被程凛没收了,放在另一边的床头柜上充电。好在他其实还是更喜欢和主人聊天。
小猫人扭了个身子趴在床上,仰头责备靠着床背看笔记本的人:“你怎么不睡觉呢?这几天都睡得很晚,老是玩电脑。你还说我玩手机呢。”
程凛的失眠事出有因,咖啡因。
因为猫怕自己表现不好正在勤学苦练做咖啡。但他嫌咖啡苦不喝,只一个劲开业给人灌。
人被迫摄入而熬夜,还得受到指责。
程凛说:“这能一样吗?你非得一天天晚上八点开业做咖啡,你早点开我不就不用熬夜了。”
麦麦遂转移话题:“我有点紧张呢,你觉得老板会满意我的工作吗?”
“会的。”程凛抬眼看猫,伸手给麦麦捋了两下头发,“没见过这么优秀的咖啡师。”
但这人接着说:“不过我看你平常都得八九点才醒,你要是起不来我可不喊你,你就别去上班了。”现在他很不想让麦麦去工作。
“我要去的!”麦麦急道,“我要是没醒,你就把我叫醒。”
程凛装聋作哑没接话,麦麦催促:“要叫我。”
程凛痛苦道:“知道了。”
麦麦满意地挪了挪身体,将脸贴着程凛的手背。程凛翻过手摸了摸他的脸颊,他便得寸进尺,抬头试图要亲程凛。
手心还残留着脸颊的触感。程凛怕他亲到自己嘴,事情难以收场,像只鹅不断伸长脖子躲避。
“啊。”麦麦察觉了,动作停滞下来,有点伤心。
程凛用余光扫了眼他,很快低头亲了一下猫的额头。
“你为什么只亲我的脑门呀?”麦麦问,“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以前是以前。”程凛说,“亲脑门还不行吗?多亲亲你就变聪明了。”
这位经常用言语冒犯小猫人的人类总结经验,只要对麦说的话全肯定,且承认麦是自己的猫,保持一定频率的肢体接触以证明喜欢麦,敏感的麦就不会有太多的意见。
麦麦果然被说服了,认为如果能变聪明的话,这也是好的。
见程凛还是靠着床背没动,他拱了两下钻到了程凛的怀里,将脸倚靠在人的胸膛上。
程凛抬起胳膊让他靠好,这下没了看PPT的心思。
“你跟我养的庄稼似的。”他摸摸小猫人的后脑勺,故作轻松说,“刚捡到都没我巴掌大。”
“嗯。”虽然不知道庄稼什么意思,麦麦说,“差点要死了呢,你真不容易啊。”
程凛的心跟着被拧一下。如果当时他不愿意花钱,如果麦麦没成功挺过去,如果最后他也没有把麦麦带回家。
都将阴差阳错,不能步入这样的今天。
“荣荣要给奶奶去扫墓了。”猫讲得很慢,也很轻,他问,“程凛,你也会死吗?”
程凛沉默了瞬,说:“是,不过……我感觉自己还能活很长一段时间。”
“那我也会死吗?”猫接着问,“和那时候在草丛里一样吗?”
程凛很想说不会。他将笔记本合拢放回床头柜,顺手关上台灯,随后把猫抱到了怀里。
他说:“王德荣都建国那么大了,你们小猫人很长寿的吧。”
“对啊。”麦麦高兴道,“我们还可以一起玩很多时间呢。”
程凛没接话,只抱着麦麦。他仔细闻了闻,麦麦身上又香又暖。这是小猫人才有的味道吗?他自己身上又有什么气味呢?麦麦会那么喜欢,还要抱两件他的衣服才能睡着。
“你知道吸猫吗?”麦麦问。
“嗯?”
“就是像你这样吸一只猫。”麦麦描述不出那种陶醉,只能说,“网上有好多人和你一样呢。”
程凛:“不行么?”
麦麦说:“可以呀。”
“……只有我可以这么对你,明白吗?”程凛在他耳边说,“在外面手机随身携带,不要变成猫,当心被别人拐跑了。”
“知道了。”
“工作时候对别人态度差一点,别老是笑眯眯的。谁对你态度差你就扇他。”
如此双标,麦麦不能苟同:“为什么啊?我会被投诉的。”
程凛抱他的手更紧了:“投诉就投诉吧,这不重要。以后我给你开家咖啡厅。”
麦麦想了想,虽然心动,但仍有顾虑:“可是我得当处长啊。”
程凛抵着猫的肩膀,没忍住闷声笑了笑:“都开咖啡厅了,那不得是厅长了。”
“哦,厅长比处长还要好吗?”
“嗯,级别更高。你也是全中国有头有脸的人物了。”
“太好了!”麦麦窝在他怀里,有点困了,边阖眼皮,边小声说,“那就开麦麦咖啡厅吧。”
“嗯。”程凛说,“但是已经有麦麦咖啡了,我怕有律师找我们。你下次再想个名字吧。”
第25章 不要吵架!!
早晨八点,程凛所期望的任何一种情况都没有发生。
麦麦用自己的手机设定了闹钟,非常准时地起了床,吃了早饭后换好衣服就在玄关催促程凛:“走吧,我们该去上班了!”
程凛开车送他到楼下,说:“我和你一起上去吧?”
“没关系,我自己上去就行了。”麦麦阳光灿烂,无比积极,“你也早点去上班吧!”
程凛的内心同样敏感。什么意思?他带不出手?
但程麦麦把自己的双肩包背好,凑上来,亲了他一下:“我们早上也亲一下吧。我看电视剧里都这么样的。”
程凛临猫下车千叮咛万嘱咐,重点强调世界的黑暗,人类的刻薄,等十分钟后麦麦才终于成功道别,关上车门,步伐坚定地走进了大楼。
时间匆忙,名额有限,还考虑到通勤等因素,组织将程麦麦安置到了一家刚开业没几个月的咖啡厅里。
据石庭所言,咖啡厅的老板是个女性人类,三十出头,经常救助流浪猫。老板对组织的真实面目尚不知情,只知道应该是哪个委办局,但心地善良,因此为猫的安置问题与组织来往密切。
然而需要饲养的流浪猫越来越多也不是办法。为了能够增加些许收入项目,在组织的帮助下,她挑选了队伍里二十多只相对亲人且性格稳定的,用以开店营业。
猫实行轮岗制,每天到岗八只。
现在再加一只小猫人麦麦,店里一共九只猫。
程麦麦拿着手机看门牌号,站到门口就知道对了,因为这里猫味儿很重。
进去后前台坐了个大爷,大爷抬眼问:“你是?”
麦麦紧张道:“爷爷好,我是程麦麦。我是来工作的。”
大爷:“什么,妈妈?”
听见门铃响,里间出来个女人,一头短发很显干练:“来了来了,你就是麦麦是吧?”
麦麦又恭敬说:“老板好。”
“哎呀,不敢不敢。”老板娘秦陆介绍,“这是我爸,他耳朵不是特别好,不好意思啊。爸,人家是麦——麦——”
店面规模很小,除却后厨和卫生间,只有内外两间招待室,地上长满了猫。
“给。我叫秦陆,你喊我秦姐就行。”秦陆将自己准备的铭牌、围裙和帽子给麦麦,“听你单位说,这是你的第一份工作。希望你在这里能保持愉快的心情工作。”
麦麦将装备都穿好,跟着老板进了后厨。厨房很干净,秦陆介绍甜点、饮料的原材料都摆放在何处,随后指着角落那台小小的胶囊咖啡机说:“这个是咖啡机,很简单,你每次用的时候,这里倒点水,按这个按钮,然后放一颗咖啡胶囊进去,就可以了。”
“啊。”麦麦问,“不用取粉、压实……”
秦陆乐不可支:“哎哟,我们哪有那么高级的啦,这个咖啡机已经可以满足需求了。我用的胶囊也挺好的,客人们反响不错。”
“小庭和你说过吧?”回到里间,秦陆介绍,“我这店里没有品种猫,全是路上捡的。不过小家伙们虽然性格不太一样,但都与人为善。”
她一只只介绍过去,橘白、三花、相比荣荣长相比较标准的奶牛猫……
重点关照了其中最小的,不满一岁的两只猫:“这只狸花叫滚滚,小白猫叫毛毛,都是小男孩。他俩是我路上一起捡的。之前他们更小的时候,我想给他们找收养的,但是没成功,滚滚被送出去以后又被退养了……”
滚滚正和一只大猫在玩闹,白猫毛毛则表情淡淡的,坐在旁边听两人讲话。
秦陆苦恼道:“就是毛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是白猫的关系,其他猫还不怎么爱跟他玩,特别是滚滚……要辛苦你多关注关注。”
群体中有这样的孤立事件是麦麦所不允许的,他郑重答:“好的。”
小猫人盯着毛毛和滚滚看了会,闻了闻空气中的味道,心里陡然有点犯嘀咕。
“平时我不怎么在店里。我爸会在前台坐着,收收钱,看看门。”秦陆摸着毛毛说,“老年人嘛,你知道的,在家里坐不住,得找点事情给他干干。他会负责几只猫的吃饭的,这个你不用担心。他只是耳朵不好,你和他说话大声点就行。”
没摸两下,滚滚冲过来将秦陆摸毛毛的手拱开,让秦陆摸自己。
毛毛没有丝毫反抗,顺从地走开了,眸子静静注视着滚滚。
“不要这样。”秦陆边笑着招架滚滚,边对麦麦说:“你的工作主要还是有客人来,招待一下,该核销券的核销优惠券,上饮料甜品,另外旁边柜子里的那些桌游,最好能掌握规则,这样客人要玩的时候也能给他们介绍。”
“当然嘛,闲暇的时候最好能陪这几只猫玩玩。”她补充。
尽管工作零散,但麦麦在来前已经进行了自我训练,因此倒不至于手忙脚乱。工作日的生意并不太好,上午送走那桌客人后,下午一直没有新客。秦陆离开了,只剩下大爷和麦麦一同看守店面。
刚上班的总是干劲比较足。麦麦坐在里间,正在聚精会神学习UNO牌的玩法。
既然没能用上这几天苦练的“欢迎光临”,那便只能再拓展其他本领。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照得一屋躺得横七竖八的猫毛色发亮。一派静谧。
临近下班,麦麦放下说明书,蹲到白猫身边。毛毛通体纯白,一根杂毛都没有。是一只素净文静的小猫。
猫仰头看看他,再试探着低头,拿脑袋拱了拱他的手。
麦麦极为上道,立刻善解人意地搓了搓毛毛的脑袋:“我也吸猫。”
为了确认自己刚才的猜想,他边摸边试探着更加靠近白猫,再仔细嗅了嗅气味。是小猫人的气味吗?
然而没过几秒,就听到旁边有个威胁的低沉声音:“喵”。
滚滚面色不善,意思很明确,就是让麦麦和毛毛都滚。
毛毛扭头,这次也对着滚滚开始“喵”。
气氛骤然紧张,两只猫针锋相对起来。
“啊,怎么了呢,不要吵架!”麦麦手忙脚乱地劝架,试图把猫拨开。但周围猫不仅冷眼旁观,偶尔还有煽风点火之徒,冒出一句“喵”,都在说毛毛长得不好看。
麦麦见无猫搭理自己,白费口舌,急得团团转。他往屋外看看,大爷正在全神贯注地刷短视频,音量震耳欲聋,遂下定决心,衣服一瞬间矮下去。
橘猫蹬蹬后腿,费力从毛衣的衣领钻出来,随后挤到毛毛和滚滚中间,请他们吃自己的毛:“不要吵架,也不要打架。大家友好相处。”
麦麦求助般四处望望,看到不远处的箩筐,灵机一动想起里面似乎有猫玩具,可以转移注意力。
“我们玩玩具吧!”他又四脚并用跃进箩筐,在里面随便叼住了一只布艺的小老鼠。
正打算发力重新跳出去,忽然,一股陌生的、刺激的气味极有攻击性地钻进了麦麦的鼻子里,直冲脑门。
这是什么气味——
好舒服。
麦麦叼着里面有猫薄荷的小老鼠,心旷神怡、无比快乐,一时间恍恍惚惚的,忘记自己还在做什么,也忘记了毛毛滚滚的矛盾。这气味正在诱惑着他不停闻下去。
他继续认真地闻了起来,深呼吸——
随即两眼一黑,失去意识。
程凛在楼下停好车后就给麦麦发了消息让他下来,但麦麦没回。
说到这个,他给麦麦一天发的几条微信都被麦麦一句语音:“我在忙呢。”就给敷衍过去了。程凛对此很有意见。
他在楼下等,等了三分钟不耐烦了,解开安全带下车,准备亲自去看看。
作为和程麦麦在一个户口本的人类,程凛认为麦麦不让他上楼也是不对的。
咖啡厅在三楼,他懒得等电梯,一边从安全通道爬楼梯上去,一边挑剔这环境不尽如人意。也不知道猫第一天上班顺不顺利,怪令人担心的。
程凛顺着门牌号找到店面,满心期待以为按了门铃能看见程麦麦给他开门,前台却是个大爷。
他礼貌道:“你好,我找麦麦。他在这里么?”
大爷:“妈妈?”
程凛:“麦——麦——!”
大爷:“哦!他在里面呢,你去吧。”
程凛心中疑窦丛生,他都这么大嗓门了程麦麦竟然不出来迎接,没认出来他的声音?感情终究是淡了。
走到里间,发现屋里没有人,地上全是猫。
八只猫正围着一只箩筐转悠。其中几只看到他来后退了几步散开,或蹦上了旁边的猫爬架。
只有那只被排挤的小白猫毛毛板着脸仰起头“喵”了下,随后扭头走到箩筐边,又扭头冲程凛“喵”了声。
如若程凛再懂一门外语就可知,毛毛意思是,“麦麦在这里”。
程凛尽管忙着想找自己家的猫,但这白猫显然在表示什么含义,他没法无视,便走近了两步往那箩筐看。
箩筐里,最上面是件毛毛叼进去的毛衣。
程凛顿时悚得头皮发麻。
这衣服他不能不眼熟,是他亲自挑选了给小猫人买的。
如今这件衣服的前襟处还别了块铭牌,上面写,麦麦。
好在衣服后有根毛茸茸的橘色尾巴,若隐若现。
程凛猛地掀开衣服,就看到了睡在箩筐中,不省人事的橘猫。
作者有话说:
程凛狂掐人中
第26章 我们和结婚有什么区别
“麦麦!”喊了两声没反应,程凛强迫自己冷静,尝试把猫从箩筐里捞出来。
谁想橘猫浑身发软,程凛捧着躯干像捞滩水。一个不小心,脑袋垂下去。那刻差些跟着魂飞魄散。
好不容易把猫抱出来,程凛翻来覆去检查,摸鼻子摸心跳,万幸体温尚在,呼吸尚存,神态平和,更像睡着了。
只是无论喊“麦麦”还是“宝宝”都没反应。
程凛大脑宕机,抱着麦麦问周围猫:“他怎么了?!”
还真有猫理睬。
毛毛跳进箩筐,从里面叼出来一只手心大的小老鼠玩具,放到程凛手上。
只是人类心乱如麻并未重视。程凛看也没看,随手把老鼠塞进衣服口袋,猛地站起身——
需要赶紧去医院。
苍天,可是三甲医院的专家会诊不对一只橘猫开放。
但是兽医又能治明白吗?
程凛抱着猫,将衣服一股脑塞进双肩包跨上,出房间疾步路过还在刷短视频,并未察觉的大爷。等一离开猫咖,他便顺着安全通道狂奔下楼。
拉开车门,程凛小心翼翼地把麦麦放在副驾驶的座位上,掏出衣服给猫盖好。
随后他坐上驾驶位,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保持冷静。先干什么?他把手机导航的目的地设置到宠物医院。
再做什么?程凛想起什么,扭头捞过麦麦的背包,从里面掏出了藏在夹层的那张红色会员证。
会员证甚至还有个PVC的外壳,是麦麦咨询了程凛意见特意置办的,这样可以保护证件不受损受潮。
程凛凭借记忆翻过证件的个人信息页,在纸张角落看到了几串电话,分别是小猫人联盟的总机号,几个科室的分机号,以及一串求助热线。
程凛嘴唇有些发抖,手也跟着使不上力气。他拨了号码,将手机卡在中控台的支架上后,又看了眼座位上的橘猫,旋即放下手刹,出发。
车踩油门的力度太重,冲出去那瞬间有强烈的推背感。程凛保持沉默听电话的忙音,嘟嘟嘟。深呼吸,深呼吸。
可能因为猫的体型太小,又很柔软,给了他生命很脆弱的感觉。
脑海里有极度恐怖的猜测,他没法停止想象最坏的可能性。
是他太疏忽大意了,真的放手让这么小的猫出去打工。麦麦真的出事了百分百是他的责任,他该怎么办?麦麦,他的宝宝。
“你好,这里是小猫人联盟。喵喵喵,普通话请按2,English press 3……”
程凛输入2,选择人工服务。几秒后,一个女声道:“你好,小猫人联盟。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你好。我是家属,我的、我的小猫人忽然陷入了昏迷。”程凛简直语无伦次,“猫咪状态,没有外伤,但是怎么都叫不醒。我该做什么?”
“先生,您先别着急。家属多大?性别?有会员编号的话报给我。”
程凛报了串数字,答:“一岁多了,男的。”
“家属昏迷前在做什么?周围环境是否安全?”这位接线员道,“首先排除,是不是一口气吸食了过量的猫薄荷?”
程凛茫然道:“啊?”
“喵。”同一时间,副驾驶也发出声含糊的哼唧。
程凛下意识踩了脚刹车,扭头就看到麦麦微微睁开了眼睛。
“醒了?”人类把车靠路边停下,解了安全带扑上去看猫,“你怎么昏迷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猫迷迷糊糊,喵呜喵呜两声,人更着急了:“说人话!听不懂!”
眨眼间,麦麦又变回人形,懵懂道:“我怎么在这里呢。”
“你昏迷在猫咖的箩筐里面。”程凛也顾不上什么裸不裸男不男的了,急切道,“叫你没反应,你是不是摔到哪里了?身体现在哪里难受?”
“我……”麦麦努力跟上节奏,艰难地回忆,“我好像……嗯……有小猫吵架,我叼了只老鼠想调解,然后闻到上面的味道就晕过去了。”
“是不是那种小老鼠玩具?”接线员没有挂断,听见问,“里面有猫薄荷成分。一些商家掺杂的浓度含量非常高。”
程凛想起先前白猫叼给他的东西,从口袋摸出来。
“啊。”麦麦眼睛一亮,又想要过来闻。
程凛赶紧把他脑袋推开,打开车窗,自己贴近嗅了嗅。果然,老鼠身上有一股浓重的、类似薄荷的草本香气。
程凛描述了一遍,接线员道:“嗯,那就是猫薄荷了。很正常的。适度的摄入猫薄荷不会对小猫人的身体产生长远的负面影响。过量吸食猫薄荷,部分小猫人会出现失去意识10-20分钟的症状,这与个猫体质、或临近发情期都有关系。”
“放心吧,有不少相同症状的案例,我们基本上每个月都能接到这样的咨询电话。当然,如果真的有顾虑,也可以带家属去医院做一下后续的检查。”她说。
程凛的大脑在听到“很正常”三个字后开始短暂地停止了工作。
他静静坐了几秒,直到电话里问:“先生,还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吗?”
“没有了,谢谢。”
“好的,祝您生活愉快,再见。”
嘟嘟嘟。
程凛一只胳膊架在窗框边,拿手捋了捋自己的头发。他扭头看了眼不着寸缕的家属,把自己的外套摘了扔过去:“穿上。”
麦麦手忙脚乱,先在双肩包里找出自己的衣服。
他刚费力地从毛衣领口钻出脑袋,就看见程凛从位置中间的储物箱里拿出了香烟盒和打火机。
人咬住香烟,低头捂着火苗点了根。抽了几口后,沉默地拿手指夹着,一言不发。
麦麦想起来荣荣的告诫,忙道:“不要抽烟!对身体不好!”
程凛没理他,但把烟掐灭了。
麦麦抱住程凛的棉服,借着外面的灯光看到对方的额头上全是汗珠。
“你很热吗?”麦麦抽了张纸递过去,担心道,“你额头很多汗。”
程凛没接纸巾,却是攥住了麦麦的手腕,将人拉向自己。
麦麦感觉到程凛的右手牢牢捂着他的后脑勺。
人的脑袋也低垂,眼睛抵在他的肩膀上。
“我错了。”麦麦后知后觉心虚道,“我不该叼小老鼠的,都不知道怎么就晕过去了。”
程凛什么都没说,但很久才放开他。
麦麦看了眼自己的右肩,棉服上有一块深色的水渍,大概是汗吧。
车子重新上路,开到一半,有电话打进来,是一串不认识的境外号码。
程凛瞥了眼,抬手按了红色的挂断键。
但过了几秒,相同的号码又锲而不舍地打了过来。
“哈喽——”接通后,话筒对面传来个爽朗的女声,“最近怎么样啊?”
程凛答:“……妈。”
“我们正好看到路边有这么个电话亭,还挺漂亮,想到给你打个电话。”对面继续道,“最近怎么样,身体好不好?”
程凛踩刹车,等一趟短暂的红灯:“挺好的,你放心。”
“没硬币了!我马上。”电话亭的人像在争夺发言权,妈妈提高语速,“我们接下来打算去索科特拉岛看龙血树。”
“还不错。”程凛答,“注意安全。”
“喂,喂?你手里钱够不够?”电话那边换了个迫不及待的中年男声,“谈恋爱了没?是不是都要准备结婚了?记得对另一半要大方。对了,你今年几岁来着……”
程凛疲惫地打断:“爸,我在开车,下次有机会再聊。”
嘟嘟嘟。
忙音淡淡的。
“右转,准备上高架。”程凛刚要照做,想起来这目的地是宠物医院。一分神竟然离家越来越远。
他关掉导航,掉头准备回家。
麦麦一直看着程凛接电话、调导航,说:“你的爸爸妈妈给你打电话啦。”猫回忆自他加入这个家开始,程凛的生活痕迹中近乎就没有父母。只知道两个人如同蒲公英去了很远的地方,漂泊不定。
电话似乎也就来过几回,而从他变成人以后,这是头一遭。
主人看着路没接话,麦麦就继续说:“你爸爸问你有没有谈恋爱呢。”
“我谈没谈你最清楚。”程凛终于开口说话,不知为何声音很冷漠,更像一种克制。
“为什么不谈呢?”
“为什么要谈?”
“你的爸爸妈妈也不在身边,总得有人陪你吧?”麦麦说。
“那你不是吗?”程凛平静道。
“我不是啊,我是猫。”麦麦颇为苦恼,又复述了荣荣的话,“猫和老婆不一样啊,我还是个男的,不能和你结婚。”
“你是女的呢,就要和我结婚?”
“啊。”麦麦极为含糊地发了个音节,不知为何感到尴尬,重申道,“但我是男的啊。”
“你知道结婚要干什么吗?”
好问题。只关注了婚姻的可行性,没想过婚姻的意义。麦麦思考自己看过的所有电视剧,一般演到结完婚睡一张床就结束了。他说:“要一起生活,一起睡觉。”
“那我们和结婚有什么区别?”程凛问。
“有的。”小猫人想了半天,回答,“结婚是和最喜欢的人结的。”
说到这里麦麦难免伤感困扰。至今他都难以完全接受荣荣的理论,为什么他们最喜欢主人,主人不用最喜欢他们。
程凛停好车,解开安全带,临下车前回复:“我没有最喜欢的人。”
他说,“最喜欢的猫有一个。”
麦麦听了连忙跟着下车,一边折腾双肩包的肩带,一边想确认一下这猫是不是自己。但又认为无论如何都得是自己,不然太不应该了。他跟在后面说:“那太好了,你也是我最喜欢的人。”
“我说猫是你了吗?”程凛挡着电梯门让他进来。
“啊。”麦麦呆了,“不是吗?”
程凛神情不自然了一瞬,说:“不是麦麦还能是哪只猫。”
其实程凛在路上想了八种希望麦麦不要再去上班的措辞。但也因为想到了麦麦必然的回复,最终还是没有说。
也需要允许世界存在一些把上班当志趣的猫。但猫薄荷自此被列为违禁品,禁止出现在麦麦活动半径内。
因为这场意外,人类必须承认,是他离不开猫。他根本无法设想失去麦麦的生活。
因为一天连续切换人猫形态,麦麦困得很早。小猫人勉强地洗完澡,连桌上自己钦点的麦香鱼堡都提不起兴趣,直说不吃晚饭了,要睡觉。
程凛捉着他不放,拿毛巾给他把头发擦干,一边擦一边说:“其实男的和男的也可以结婚。”
“啊。”麦麦努力睁开眼睛回应,“没见过啊。真的可以吗?”
程凛道:“还是等你知道结婚呢要干什么再说吧。”
“好的。”麦麦坐在床沿,脑袋困得耷拉,不停地撞程凛的腰腹,“结婚。”
过了会,他的脑袋蓦地被毛巾一整个盖住,什么都看不见,只能闻到淡淡的香波气味。
接着,嘴唇被什么隔着毛巾很重碰了一下,但点到为止,很快离开。
第27章 快哭了,可怜
第二天,尽管程凛心有不愿,但还是将麦麦送到了大楼楼下。
“我和你上去,把猫薄荷都处理掉。”程凛说,“不影响你上班。”
“猫薄荷是老板买给其他猫的。”麦麦说,“我会注意不靠近那个箩筐的。”
他条理清晰地承诺:“如果真的闻到了,我会有节制的,保证不晕过去。”
节制一词极恰当,麦麦对自己的谈吐很满意。
总之意思就是请程凛别上去。因为楼上的猫实在太多,光昨日见到的就有三花,有狸花,还有和他差不太多的橘猫。他不希望程凛和其他猫多接触,沾了别的猫的气味。
程凛无言以对,麦麦已经就差把“别上去”直接说给他听。
“我去上班啦!”见人类默许,麦麦兴高采烈准备开门下车了。新的一天新的挑战,他势必要在自己的岗位上发光发热。
程凛抬手就把车门锁了,不悦道:“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麦麦感受了一下双肩的沉重,包在,摸手机,也在,心里很踏实,说:“都带了。”
程凛矜持地指了一下自己的脸。
猫豁然开朗,凑上去很重“啵”了个响的。
程凛攥了下方向盘,说:“晚上来接你。”
幸好店里设备简陋,老板不在,大爷心大,没人发现昨天快下班时少了个人,多了只猫。
麦麦正在后厨打扫卫生,大爷从抽屉里取出帽子找过去,但忘记麦麦姓什么了,就说:“小麦,你昨天走的时候漏下这个嘞,我给猫吃晚饭的时候发现的。”
麦麦如释重负,他早上在包里没找到:“谢谢爷爷。”立马又把这三角巾的帽子重新戴上。
大爷耳朵不好,思路倒是门儿清,他给麦麦介绍了今天新上岗的猫。八只猫除了毛毛换了个遍,但都是最普通的田园猫,难免有外观比较重复的。幸好麦麦还能靠气味区分。
店铺推广宣传的渠道有限,一个礼拜前刚上线大众点评,没评价没星级,自然也就没什么单子和生意。
麦麦当一桩任务,拿着店里的手机时不时刷新了看看后台,还真接到提醒。有人预约了半小时后的四人桌。
“财源广进!”领固定工资的麦麦冲前台的招财猫虔诚拜了拜,将信息认真登记在小本子上。
扫盲课初见成效,现在他的写字水平和两三年级的小孩差不多。遇到不会的就拿手机查,依样画葫芦画一个也行。
真的太复杂的还没遇到,反正自己不行就请家里的文秘代劳。
日后也不必担心,程凛说领导日理万机,定有左膀右臂。处长一般都有秘书帮忙准备材料的,厅长甚至可能不止一个秘书。
程文秘坐在老板椅上想昨天的惊魂片刻,以及猫说最喜欢他的事。想着想着打了个喷嚏。
他站起身,从桌子上的纸袋子里拿出杯冰美式,插了吸管摇晃,再品一口,道:“现在尝尝,也不过如此。”
这几年,两位老板常常轮流请客咖啡。任凭多少品牌流行或衰败,最喜欢这家的咖啡却一直没变过。
袁佳明投来目光,狐疑道:“咋忽然挑剔起来了?那你说说哪里的好喝?”
程凛又品了两口,越发觉得和麦麦咖啡的差距十分明显:“可惜你喝不到。”
金梨先同频上了,揶揄道:“哟,程公子想必是领略过新风景了。”
袁佳明恍然大悟,必不能落下这阴阳怪气老友的机会:“哟哟哟,几日不见,进度突飞猛进啊。”
“他对做咖啡很有心得。”程凛丝毫不觉此刻自己多做作,道,“下次有机会请你们尝尝。”
“谈上了这是?”金梨问。
程凛佯装洒脱,淡淡道:“差不多吧。”意思就是还没谈上。
“就你上次说的,那个傻乎乎的男的?”袁佳明确认。
自己说可以,别人说不行。程凛道:“其实挺聪明的,什么都一学就会。”
兄弟一朝成为男同性恋,且举手投足都透露出幸福的感觉。袁佳明且惊讶且嫉妒:“太恐怖了,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见程凛看向自己,他又有求生欲地补充:“我不是不让你是同性恋啊,就是你看上去不像有那个倾向,你惊艳了我们所有人。”
程凛将咖啡放在桌子上。冰块渐渐融化,塑料杯壁上结了层细小的水珠。
他也记得自己当初发现自己的猫变成一个男人的错愕和惊异。
但既然是麦麦,既然是他的猫,总得咬着牙养下去。
关心着关心着,养着养着,就真的脱手不掉了。
会程凛说什么都无条件相信,会拿到压岁钱第一件事是想给程凛买衬衫,会永远陪伴在程凛身边的只有一个麦麦。
因为是麦麦,所以也只能是麦麦。
一只不知道为什么进取心非常强的,比程凛天真无邪,也坦率勇敢,神气可爱的橘猫。
是男的又怎么样呢?他可是连是人是猫都顾及不了了。
程凛想,他们现在不是结婚胜似结婚,并未恋爱胜似热恋。
只要麦麦认可,立刻结婚也是可以的,这样他就不用担心猫见到外面更大的世界认为他并非最优之选了。
但程麦麦显然还没意识到婚姻的意义。他想要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让猫自投罗网,心甘情愿走进婚姻的坟墓——
现在太单纯了,还是再养养再说吧。
一无所知的麦麦遗憾地擦了擦胶囊咖啡机,唉,高科技打败了匠人精神,不知道程凛以后还喝不喝麦麦咖啡。可不能让他知道有胶囊这种东西。
虽然上午清闲,但秦陆对卫生要求高,每天该做的卫生是一个都不能少。麦麦拿着抹布擦东擦西,热火朝天干着活,手机震了震,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麦小弟,今日是否在店?本人下午前来拜访是否合适?王德荣。」
麦麦赞好,连忙回复消息,擦桌子也更有干劲。
上午的预订单是四个大学生,两男两女,个个都背着羽毛球拍。
麦麦独自接待有些许紧张,按照之前在家培训的那样:“欢迎光临!请在这里穿上鞋套。”
安排就座后,麦麦上完饮料和蛋糕,正准备稍作休息,个高的男生拿了盒UNO牌,招手问:“这个UNO怎么玩可以教一下我们吗?”
麦麦心道幸好昨日勤奋,自信道:“可以!”
他介绍种种规则,最后强调:“拿到数字0,一定要报数,然后把手放在桌子中间!最后一个放的要罚牌。”
他讲话实在太一板一眼,认真到可爱,一个女生问:“你看上去好小啊。不会比我们还小吧?”麦麦回答十八岁,引得他们起哄。
一直到结账时,那个请教UNO牌的男生掏出手机:“是我预订的,券在我这里。”
麦麦拿举起店里的手机,积极说:“好的,我给您核销券。”
等核销完,小猫人回想秦陆教的措辞,问:“请问方便的话可以给我们的店写个评价吗?五星好评送您一张八折券,下次到店可以使用。”
男生说可以,麦麦便指导他操作打满分,又指了指让他写评语:“这个只要写15个字就可以了。”
男生写完评语提交,打开了自己的微信二维码,轻声问:“可以加个微信吗?以后玩UNO不懂还可以请教你,下次来直接找你预约。”
麦麦心想很有道理,这是个扩展客源的良好手段,于是掏出自己的手机,扫码添加了此人。
送走这批客人,下午,在程麦麦的翘首以盼中,一个男人如约走进咖啡店。
这人看上去三四十岁,皮肤不白,个子不高,身材匀称。
穿戴齐整,戴着副金丝边眼镜,穿皮衣夹克,衬衫束裤子里,系皮带。
不看脸就像刚从天津到香港打拼的黎小军,令人重返八十年代。
王德荣率先上前一步,伸手:“麦小弟!”
程麦麦激动地与他握手:“荣大哥!欢迎光临!”
两人初次以人型相聚,心情激动。麦麦邀请荣荣入座,看着他,极为真诚地说:“荣荣,你看上去好年轻啊。”
“哎呀。”王德荣不好意思地摆摆手,“我之前又不上班,天天吃了睡睡了吃,当然显年轻。”
他说:“前段时间罐头吃多了,现在还有点胖了。我听蒋莉莉说BMI不要超过24比较好,我已经在临界点了。倒是你,几日不见,眉宇间的气质愈发沉稳端庄!”
麦麦腼腆一笑:“上班了嘛!”
荣荣将自己的帆布包放到地上,略有些拘谨地看看周围,推了推眼镜,赞说:“不错,环境也好,忙不忙?”
“不忙。你还近视吗?”麦麦指了指他的眼镜,“好像这是视力不好的人戴的。”
“不是。”王德荣整理了一下自己衣服的领口,“我平时也不怎么变成人,这套衣服还是十几二十年前,石美琳给我买的。眼镜也是她给我的,说这样看上去像大学生,走在路上不容易吃亏。”
麦麦点点头,兴奋地把菜单递给他:“荣荣,你喝什么?”
王德荣拿着菜单,一目十行,数字都有些太大。他委婉道:“有没有白水?免费的那种。”
“当然我请你喝!”麦麦想起大哥手头紧,“你喝什么?汽水还是奶茶?”
荣荣感动不已,所幸实话实说:“我想喝珍珠奶茶。”
麦麦从后厨备好奶茶和一块黑森林蛋糕,一齐放在小托盘上,端出去就看到毛毛在荣荣脚边看他。
荣荣弯腰将猫抱起来放到膝盖上,压低声音说:“我怎么感觉这猫……我闻闻。”
麦麦认同道:“我也在他身上闻到了类似小猫人的味道,但是不确定。”
“小白猫,你能听得懂我讲话不?”荣荣试探问。
毛毛“喵”了下:“能。”
一时间,小猫人们面面相觑。
麦麦凑近问:“那你昨天为什么不和我说话呢?”
毛毛还是小猫,只有七个多月大,表达意思不怎么顺畅。他站到桌上,说:“因为滚滚,烦。”
麦麦看了眼四周的猫,关心道:“今天除了你,好像其他的猫都轮岗了。你被欺负了?”
毛毛否认:“小花,拉肚子。我,调休。”
“你还知道调休啊?”荣荣稀奇。
“秦陆,骂过。”毛毛答。
“荣大哥,这怎么办?”麦麦抬头问荣荣。
“这猫还小吧,都没满一岁,也不好说。”王德荣陷入思考,“而且不是所有小猫人都会变成人的,得看个猫意愿。我不是就七八岁才迫不得已变人的。”
麦麦说:“滚滚和他一样大,身上好像也有小猫人的气味。但他不让我靠近,我确定不了。”
“没事,他们还小。”王德荣道,“不过和组织打个报告总没错。”
麦麦立刻踌躇满志:“好!这件事情交给我吧!”
讲完毛滚,王德荣小心地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帆布袋里面掏出两本册子。
他一副神秘的样子,紧张而迅速地将册子塞给麦麦,眼神飘忽,声音低沉:“藏好了啊,不要给别人看到了。在家也偷偷看,千万不要给程凛发现了!”
“好的。”麦麦接过,好奇问,“是什么东西呀?”
“就、就是,上次说的,生理手册。”王德荣的脸红到耳朵根,说,“我怕你不认识字,拿的注音版本。你可放心阅读。最近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要及时观察。”
“我昨天闻猫薄荷昏迷了。”麦麦说,“好奇怪啊,我记得我小时候对猫薄荷没反应的呀。”
“唉!就是因为你大了么!”王德荣结巴,“说、说明你成熟了。”
毛毛舔了舔自己的毛,忽然问:“昨天,那个,是朋友?”
“不是。”麦麦明白他在说程凛,遂回答,“是我的主人呢。”
“他,紧张,以为,你死了。”毛毛拿后腿蹬了蹬自己的耳朵,“快哭了,可怜。”
第28章 你们同性恋啊?!
“啊。”麦麦心里痒痒的,有点不是滋味,“吓到他了。怪不得我醒过来在车上呢。”
“你变成人他都没晕过去。”荣荣添油加醋,“这是真把他吓到了。他心里有你!”
说完,王德荣珍惜地捧起那杯珍珠奶茶,用粗吸管瞄准黑糖珍珠,猛地一吸,幸福竟是如此简单。
联想到衣服上奇怪的水渍,这刻猫跟着真切意识到,可能在程凛心中,程麦麦真的也是非常重要的人物吧。
程麦麦红着脸说:“那我什么时候和他结婚比较合适?”
“咳咳——”王德荣拼死咽下珍珠,“谁和谁结婚?”
“程凛说男的和男的也可以结婚的。”麦麦回答,“是不是就是要和我结婚的意思?”
王德荣:“这!”
荣荣确认道:“你们同性恋啊?!”他说,“这个不受中国法律保护的啊!”
麦麦不解地问:“什么是同性恋?就是一样性别的谈恋爱吗?”
今年53岁的、思想保守的王德荣见证过九十年代同性恋去病化,他现在真切感到自己如同一辆和谐号在冲破原有的良俗底线,无法避免地抵达了新世界大门的门槛处,仅差临门一脚。
他欲言又止。
毛毛:“说。”
王德荣:“差不多么。反、反正小弟,你和程凛谈恋爱就是同性恋。你喜、喜欢他啊、啊?”
“我当然喜欢他啊!”麦麦肯定道,“我变成人就是为了陪程凛的呢,就和你对奶奶一样。”
这又对又不对的。荣荣犹豫地附和:“嗯、嗯。的确,的确。”
两人对坐无言,麦麦将黑森林蛋糕推过去:“大哥,你吃这个!”
王德荣从口袋拿出手帕擦了擦汗,拿起蛋糕叉,转移话题说:“我现在有点受到震撼。我们看一会《泽少爷的狂霸爱恋》好不好?今天大结局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原本不可一世的端木泽在经过跳河救人两肋插刀断腿等情节后,终于得到了秦温菀的回心转意。而此时,秦温菀也从被总裁强制爱的金丝雀,变为了独当一面的优秀设计师。
“我这段时间落下了几集没有看。”麦麦问,“他们进展如何了?”
“端木泽为了救秦温菀断了一条腿,坐轮椅了。”荣荣介绍,“不过是暂时的,医生给他接好了,不影响以后走路的。”
麦麦抱着毛毛,和荣荣一起看到结尾。
结局花团锦簇,美不胜收。在隆重的交响乐声中,端木泽坐在轮椅上,拿着八克拉的钻戒向秦温菀求了婚。秦温菀答应下来,他们接吻了,就结束了。
“哦,还得求婚呢。”麦麦若有所悟,抓重点总结,“要有个戒指。”
“你。”荣荣看向麦麦,说,“小弟,结婚前,你们总得谈、谈朋友吧?”
“啊,怎么谈恋爱,是直接问他吗?”麦麦问,“荣荣,你谈过恋爱吗?”
王德荣别扭地扭过头,过了会说:“算是有吧。奶奶去世,我被赶出来后,喜欢上了一只三花。我们一起在小区里找东西吃,我每次都会让她先吃。”
“然后呢?”
“然后么、没有然后了。”荣荣说,“后来她被隔壁楼的阿婆收养了,楼道我进不去,没再见过。不过有次看到她的主人搬了一纸箱的小猫下楼,送给隔壁楼的人,说是她生的小猫。”
“好可惜啊。”麦麦说。
“这有什么可惜的。”荣荣不以为然,“她的主人对她不错的,有个地方住,肯定比和我一起风餐露宿要好。”
“爱情,复杂。”毛毛评价。
“你懂什么。”王德荣搓搓小白猫的脑袋。在看剧的这段时间,他也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于是对着身旁的小猫人说:“你这个结婚也不必那么着急,是不是?不管怎么说,你得摸清楚程凛的意思吧?是不是先谈谈恋爱了解彼此?”
十分钟后又来了桌客人,麦麦忙着接待,王德荣起身告辞:“小弟,我走了。我也要去上夜班了。”
麦麦连忙:“荣大哥,还没问你呢,你的工作还顺利吗?”
“我的工作也是麻烦组织安排的,在公园当巡逻员。有个宿舍住,还不错。”王德荣请他放心。
“辛苦吗?”麦麦担心。
“不辛苦,我管辖的地区基本没人来,我也偶尔变成猫在森林里面散散步。工资是预发当月的,我过几天就能给奶奶去扫墓了。”王德荣摘了鞋套,冲麦麦挥挥手,“再见小弟,谢谢你招待我,下次再来找你!”
麦麦依依不舍与好朋友道别,下班后将荣荣给的册子小心藏在书包的夹层里带回家。
回程的车上,程凛问:“今天忙不忙?”
“今天好多客人呢。”麦麦抱着包高兴说,隐瞒了王德荣来送册子的事情,“我还教大家打UNO牌了。”
趁红灯,程凛扭头看了猫一眼,发现猫一直看着他。与他眼神相触后,旋即嘿嘿一笑。
程凛耳朵烧起来,一边摸着方向盘,一边压抑嘴角:“笑什么。”
“看到你高兴啊。”麦麦回答。想了一下午婚姻大事,婚姻大事也就是和程凛有关的事,现在见到真人自然无比高兴。
天气正处于乍暖还寒时候。刚下了场雨,风很大。程凛见麦麦抱着外套下的楼,启动车时将窗关了,开了点热空调。
如今在这密闭空间坐了会,麦麦深呼吸了几下,闻到程凛身上极淡的古龙水味,心里忽然麻痒,自顾自挠挠脖子,嘀咕道:“好像有点热呀。”
程凛又暼他,见他脸颊真有点红,奇怪道:“我暖气开大了?”
麦麦想想,认可了这种说法:“嗯,好像有点闷呢。”
程凛关了空调,将副驾驶的窗稍微降下去点,嘱咐说:“等会觉得差不多了自己把窗关上。”
带着雨水潮湿气味的新鲜空气涌进来,将那种令人变热的气息冲淡了些。麦麦闻了会,心中的毛躁因此被磨平。
然而这症状并没有完全消散。
夜里临近睡觉,程凛又靠着床背看笔记本。这就像一个陷阱,正在等待麦麦和之前一样钻到他怀里,然后趴在他身边和他说话。
麦麦洗漱完,拖鞋走得噼里啪啦蹦上床。
小猫人果然上钩,钻进被窝后,就挪着挪着钻到了他身边。
麦麦将耳朵贴在程凛睡衣的第二颗纽扣附近,鼻子嗅了嗅睡衣上散发的洗涤剂香气。刚想再说点话,问问昨天程凛是不是哭了,那种毛躁的感觉又出现了。
程凛没摸两下猫的后脑勺就失去了资格。
麦麦滑了下去,直挺挺躺好,将被子拉到嘴唇下面,说:“晚安。”
程凛当没听见,麦麦拍拍他:“晚安了!亲我一下。”
算了,也行吧。
程凛将笔记本搁回桌上,顺手关了台灯。他翻过身,居高临下看着猫,随后压缩距离,在麦麦额头上亲了下,问:“一下够吗?”
麦麦想,昨天程凛都说自己是他最喜欢的猫了,这句话信息量是很大的,是承前启后、继往开来的,便得寸进尺说:“不够。”
说完,努力噘了噘自己的嘴唇。
“不行。”程凛捏了捏他的唇瓣,将他脸转过去些,拿鼻尖亲昵地抵着小猫人脸颊的肌肤摩挲。
接着像情难自抑,从脸到脖子,或轻或重,亲了许多下。
麦麦整个人被牢牢罩着,心眼口鼻都被程凛专属的气息全方位的侵袭、笼罩。
吻每每落到一处,那种毛躁的感觉就加上一分。一时间,竟然像突破瓶颈,有电流遍历全身,令他浑身澡热发阮,使不上力气。
麦麦轻轻推推程凛的胸口,声音发虚地商量道:“今天就先这样吧,明天再继续。”
程凛也不怎么好受。他手臂撑着枕头,骤然将脑袋枕在麦麦的肩膀上,含糊地应了声,然后深呼吸了两下,一个翻身平躺,将念头和冲动都强自压下去。
两人堪称同床异梦。以往麦麦向来沾上枕头没一会就睡熟了,今天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下面也好奇怪啊。他隔着睡裤尝试着轻轻碰了碰,身体跟着抖了两下,感觉更奇怪了。跟过电似的,说不上来是舒服还是难受。
特别是回想刚才的吻,加之闻了程凛身上的气味后,这种感觉越发重了起来。
小猫人翻来覆去的,一会儿拿被子蹭,一会儿又心虚地碰碰。
程凛已修好无情道在入睡边缘,被折腾地几次重新醒来,问:“干什么呢还不睡?被子太热了?”
麦麦吓了一跳,跟着那种念头好像一瞬间亡佚了。他把身体摊平了,说:“我要睡觉了。”
“嗯。”程凛答了声,又翻身过来亲了他一下。
吻在他的额头上,嘴唇很柔软。麦麦又因此有点难受,但劳动一天,他也确实困顿,所以强硬地让自己沉入了睡眠。
这一夜他梦见了程凛。他抱着程凛,对着人又亲又蹭。
随后一瞬间像冲破栅栏——
麦麦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又变回了猫。
才凌晨五点多。
橘猫挣扎着从被窝里爬出来。
猫的视力在黑暗中极好,他感觉不对,翻出自己被窝里的睡裤,果然和上次那只公布偶猫呆过的地方一样,出现了一个硬币大小的污渍。
“好奇怪啊。”麦麦脸一红,嘀咕道,“我不会尿床了吧?”
第29章 是我的主人
闹钟响了。
程凛睁开眼按掉,准备叫旁边人起床,一摸摸了个空。被子下那块地方甚至是冷的。
“起这么早?”他睡眼惺忪抹了把脸,确认时间是对的,早上七点半。
明明先前猫自己不上班一个人呆在家,一觉常常睡到九十点钟也是不稀奇的事情。更别提没变成人的时候,猫也还小,随便躺哪都能眯上会。
如今却成这番光景。
人类推开卧室门,就见猫已经穿戴齐整坐在沙发上,连包都背好了,见他出来,精神地招呼说:“你醒啦。”
程凛恍若隔世,又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确认自己没有睡过头。
上班真的这么有吸引力吗?
程凛叼着牙刷,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忍不住陷入了思考,是不是猫年纪小,比较新鲜就有上进心?他怎么就没有过这种积极进取的阶段?
洗漱完,程凛将睡衣脱了扔进干衣篓,往里一看,篓子却是空的。
他把脑袋从卫生间门探出去,问:“你换下来的衣服呢?”
弄脏的裤子被麦麦自己一大早搓干净,悄悄藏到滚筒里了。
“啊,我顺手扔进洗衣机了。”猫强自镇定地转移话题,“快来喝咖啡吧,我给你做好了。”
程凛从房间出来就闻到了咖啡豆的香气,洗漱时还在揣测是否是猫的心意。现在麦麦这么说,爽利得像被丘比特的箭击中。
他迅速将衣服的事情抛到脑后,双手交叉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扔进阳台的洗衣机,再顺手拿出烘干机夜里烘好的叠起来,一气呵成。等不及去卧室换衣服,程凛光着膀子先冲到餐桌。
桌上果真有一杯热拿铁孤零零站着,上面还有个极标准的白色爱心拉花。
程凛嘴角的弧度难抑,利落地给面包机上膛,装好两片吐司。
用间隙的时间换好衣服,恰好“叮”一声,面包也烤好了。
程凛把早饭都摆到桌上,喊麦麦开饭。
脆面包配淡黄油、薄火腿,佐一杯麦氏爱心热咖啡。
呷一口,唇齿留香,暖到心田,真是神清气爽。
饶是感动,程凛推测来去,最后问坐在桌子对面的人:“你早起……是为了给我做咖啡?”
这未免有些自作多情了。但麦麦也没法实话实说,索性点点头顺坡下驴:“嗯,是的!”
程凛无视了这言语中的迟疑,攥着咖啡杯感动到心软,将退休后和麦麦要过什么样的生活也想好了——
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场地大,方便猫跑动。
他看着麦麦,说:“我现在觉得晚上喝一杯咖啡也不错,你不用特意早上起来准备,多睡一会儿吧。”
麦麦答应下来,也不知道如何解释自己目前陷入的窘境。他甚至不敢回忆梦的情境细节,连刚刚程凛没穿上衣经过,他亦难以直视。
犹记得去年夏天,程凛经常仗着家里只有一只不懂事的猫,在空调房光着膀子,把音乐调到最大,一手拿啤酒一手端着猫玩儿。
当时猫也怡然自乐,毫无异常。
麦麦愁苦。究竟发生了什么?这实在太……好奇怪的感觉。像有一把火在丹田的地方燃烧。
荣荣昨天给的册子还在夹层没动过。
之前从未察觉,现在发现同居的生活太紧密,程凛简直如影随形,这个家压根没什么私人空间,猫实在没机会打开学习研究。
去上班的路上,心事重重的麦麦将车窗开到最大。
早高峰不比傍晚,高架有些许拥堵。停上会儿,周围车的尾气全都能闻个遍。
原本自然是猫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但程凛吸了会恶劣的空气,受不了了,把他车窗给关上了。
麦麦静坐了会,又将车窗降下去了。
“你这么热?”程凛真是摸不着头脑了,“这天要开这么大的窗?”
麦麦很难解释自己的行为。他发现自己现在只要一闻程凛的气味,就会有那种燥热的感觉。他只能通过打开车窗的方式让自己好受一些。
下车前,麦麦极迅猛地亲了记程凛的脸颊,接着就打开车门,逃也似走了。
离开自己最喜欢的主人竟有如释重负之感。
大爷给他介绍了今天值班的猫咪,出现不少熟面孔。麦麦一一结识,戴上围裙和帽子开始打扫卫生。
还没打扫完,大众点评的后台已经涌进来三张预约单,两张双人的,一张单人的,都在下午。
生意越来越好,财神猫显灵。麦麦认真将信息登记在案,随后快马加鞭打扫完卫生,躲到了后厨的角落。
趁上午暂时没有来客人,他打开自己的双肩包,小心翻出那两本册子。
封面的文字都类似,写了《小猫人卫生健康指南》,唯独下方的主题略有不同。一个是【生长发育篇】,另一个是【男性·发情篇】。
直觉让猫先翻看了后面一本。
册子写得很用心,考虑到大部分小猫人都文化水平较低,用的语言极为简洁明了。
手册指出,发情是性成熟的猫咪必然会经历的过程,而小猫人虽能化为人形,智力较高,具备控制自我欲望的能力,但仍旧部分保留了这一生理特质的……生理需求。
麦麦根据上面的注音缓慢阅读:“……多见于春秋两季,步入发情期后,部分小猫人,尤其男性可能出现对特定人、物的气味敏感,产生性冲动的情况。”
“……症状会维持两周到一个月,具体可细分为前、中、后期三期。”
麦麦按照文章中所写的症状对号入座,认为自己正在前期和中期的交界处。他闻到程凛的气味反应较为明显,常感燥热。
他继续念,初次发情表现较为明显,部分男性小猫人会出现梦遗等症状……
偷偷摸摸不工作看手册,麦麦紧张地一目十行,扫到本页末尾,有这样一句话承上启下:在发生性行为(即交配)后,症状可缓解。(注,详见后文)
然而比起这句用了正常的仿宋GB_2312字体标注,下面的提示框用了更加显眼的字号和字体写道:
「发情期虽为正常的生理现象,请小猫人一定遵循人类社会的法律法规和道德准则,不得未经允许产生过度肢体接触,不得将自身意愿强加他人,万万不可做出违反公序良俗的事情!!!」
「性骚扰,铁窗泪!!!一念之差,天堂地狱!!!」
外面门铃响了,麦麦倒吸一口凉气。他来不及看后面的,把手册胡乱塞回背包,起身去接待顾客。
他联想到昨夜梦中,自己迫切地想在程凛的身上留下气味,想对着程凛做布偶猫对他做的事情。
可布偶猫只是对自己蹭了两记,还来不及做更多,以往向来文质彬彬、和蔼可亲的荣荣就怒不可遏,大骂其为流氓。
显然这件事是极为不体面的,他大概是不能对着程凛做的。
“怎么办呀。”麦麦叹口气,一筹莫展。这令他极度烦恼。
下午,预订的客人陆陆续续来,麦麦发现预约单人桌是个熟面孔。正是昨天加过微信的男生。
“我给你发消息了。”男生站在玄关处,笑着举了举手机,说,“可能你在忙,没看到,没关系。”
麦麦带他入座,何信指了指他的铭牌:“你叫麦麦吗?好可爱的名字。”
麦麦十分骄傲,说:“对,这是程凛给我取的名字!”
何信误以为麦麦是花名,程凛是这里的老板之类,没当回事,介绍自己说:“对了,你是不是还没改我的备注?我叫何信。”
“好的。”猫认为这是客人责怪他不上心,紧张道,“何先生。我记下来了。”
“别,我们才差几岁啊。”何信笑起来,说,“你还不如喊我哥哥。”
“这怎么行呢。”麦麦想也不想拒绝了,把菜单递给他,义正言辞道,“您是客人!”
何信倒是并没有强求,转而问:“你推荐哪样?都是你亲手做的吗?”
“奶茶是最受欢迎的。”旁边又有等着点单的,真是焦头烂额,麦麦老实地快速答,“基本都是现成的,我装到杯子和盘子里就可以了。
等麦麦用小托盘将餐品端到何信桌上,这人又问:“这里是不是还可以买猫零食喂猫?”
“是的。”麦麦答,“您需要什么?”
何信很大方,先要了几个最贵的猫罐头。麦麦接到如此大单十分喜悦,积极替他张罗打开。一听见铁皮剐蹭的声音,闻到香味,周围的猫迅速敏感地聚集了过来。
连滚滚也不能例外。
只有毛毛因为不合群,从来不参加这样的活动,只远远站着看这边,像只白色的糯米团子掉在瓷砖上。
何信拿勺子挖了极大的一块,佯装无措问:“嗯……麦麦,怎么喂?就这样喂吗?
麦麦接过勺子,耐心地做演示:“您可以每次少喂一点,这样能多喂几只猫。”
何信还想再看一会儿,麦麦却将猫舔干净的勺子还给了他。随后趁周围人不注意,小猫人绕到角落,猛地抱起在舔毛的毛毛,悄声对小白猫说:“你也吃点吧!是罐头!”
毛毛并未抗拒,麦麦就把猫抱到何信面前,介绍道:“他是毛毛,很乖的。嗯……就是因为是白猫,抢不过其他猫。可以给他也吃点吗?”
何信刚答应下来,滚滚就滚到两人脚边,开始抗议。
毛毛睨了眼,“喵”了声,意思是:不吃了。
麦麦不允许,认真道:“你吃你的,我要和滚滚聊一聊。”
被谈话猫滚滚是只虎头虎脑的年轻狸花,对开展本次谈心谈话并不配合,数次想要逃脱。
“你为什么对毛毛态度那么差呢?”麦麦蹲在角落悄悄问他,“因为他是白猫吗?”
滚滚:“滚。”
经过观察,麦麦发现,或许因为是店里唯一一只纯白的猫,毛毛的确猫缘一般。但滚滚不在时,其他猫也能与毛毛友好相处——
显然是滚滚带头孤立的小白猫,并且在其他人或猫想要接触毛毛时,他还会加以阻止。
“听秦陆姐和大爷说,你们小时候还一起流浪过一段时间呢。你为什么要这样呢?”麦麦真是不解,“我和荣荣就是好朋友。”
谁管你,荣荣又是谁。滚滚心道,表面依旧充耳不闻,自顾自玩耍。
麦麦叹口气,只能劝诫道:“这样下去毛毛会讨厌你的!”
滚滚还是无忧无虑咬着球玩的模样,实则听到这句话动作僵了一瞬。但这细小的变化麦麦并未捕捉到。
毛毛慢悠悠吃完天降下午茶,又一只猫去角落晒太阳了。比起猫的悠闲,随着来了两桌散客,外间的桌子被坐满了,小猫人忙得不亦乐乎。
麦麦确保每张桌子都起码有一只猫作陪,一会儿进去准备饮料甜品,一会儿出来给客人拿他们需要的纸牌,必要时还要做讲解。
将几桌客人都送走,已经超过原本约定的下班时间。
何信是最后一个走的,他摘了鞋套,在玄关对着麦麦说:“今天很开心,谢谢你招待。下次在微信找你,记得回消息哦。下次我们找个两人的游戏一起玩吧。”
麦麦从这段话中分析得出,何信不日还将光顾猫咖。
有稳定的回头客了!
猫答应下来,道别后到后厨整理东西,再摘围巾和帽子。最后背着包撩开帘子出去,就看到程凛已经站在前台的招财猫旁边等着了。
程凛认为,虽然麦麦嫌他拿不出手不让上楼,但这都已经超过十五分钟,他担心上来看看也是很正常的。
尽管当下有难言之隐,可见到人,猫下意识还是先感到高兴。
麦麦颠颠儿地冲到程凛面前,露出非营业的笑容。
大爷骤然想起见过这男青年,好奇打量问:“小麦,这是你哥哥?”
程凛刚想应下来,麦麦却认真说:“不是,是我的主人。”
他知道大爷耳朵不好,生怕大爷听不见,“主人”一词说得极字正腔圆、极响亮。
大爷、程凛:…………
什么主人?
没等程凛挽回,大爷忽然想到自己女儿说过的委办局,麦麦来上班有补贴,呈现豁然开朗之态:“哦,主任!你们之前一个科室的?”
“对。”程凛得救般把人拉到自己身旁。他捏了捏麦麦的手,顺便替猫把没翻好的衣领提正:“大爷,我们先走了。”
大爷背着手目送他们走,欣慰地点头称是。程凛真是青年才俊,如此年轻竟然已经是正科级的干部,未来可期!
“我说错话了吗?”麦麦出了门茫然问。
“没事。”程凛安抚道,“这边主任就主任吧,下次和别人就说是哥哥。”
“可是你不是我的哥哥。”麦麦说,“人类为什么喜欢说谎。”
“你现在也是人模人样的,说什么排除异己的话。”程凛算是服了,打开车门让他进去,“那你想怎么说?”
麦麦忽然喃喃地不说话了。
第30章 我想自己睡
程凛没注意到麦麦的欲说还休,坐上驾驶位后把自己路上买的冰柠檬水递过去:“这才几天,怎么下班已经越来越晚了?”
他提建议:“到点你管客人还在不在,直接走呗,多上一分钟的免费班都是亏了。”
“那怎么行。”猫责备地说,“做事情要有始有终。”
程凛心道自己怎么有个这么品德高尚的宝贝,说话还一板一眼的。
但尽管道德落入下风,心还是操不完的。他继续指摘道:“你们这么大个店就配你一只猫,忙不忙的过来?是不是压榨你了?太累了就别去了。”
“没有呀。老板和大爷都对我很好的。”麦麦否认,“只是今天下午客人比较多。”
程凛看了会儿副驾的小猫人,看他说话喝饮料的侧脸,伸手想摸摸他的头发。麦麦却借着喝水的档口,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将他的手躲开了。
程凛愣了愣,发动汽车准备回家。
而说到客人,麦麦回想起来,红着脸兴奋道:“我有回头客了!我们还加微信了。”
程凛猛一脚踩了刹车看猫,内心疯狂亮红灯:“你没事加人家微信干什么?!”他挺直腰板,“这个行为叫私联!”
“他说后面会一直来呢,所以加了微信好联系。”麦麦解释,“他今天买了好多猫罐头喂猫,是非常不错的客人!”
“男的女的?”
“男的。”
“多大?”
“他说他是大学生,马上毕业了。”
“删了。”程凛道。
“不行。”麦麦说。
“我不是你主人么?”程凛冷酷道,“主人让你删了。”
麦麦颇有些不悦,一方面是情感不顺,发情在即,对着程凛却空有满身抱负无法施展,心情焦躁;另一方面是事业受挫,上来就不慎吸食猫薄荷晕倒,把程凛吓了个半死,直接导致人类对他上班这件事长期持消极态度。
不肯定就是否认,不表扬就是不信任。
麦麦重申道:“不能删,你是主人,他是客人!”
“他是不是还找你聊天?”程凛追问,“问你今年几岁?喜欢干什么,有没有对象,看他怎么样?”
麦麦感到莫名,翻出手机给他看:“没有啊,就和我说了声今天会来,在大众点评上预约了呢。”
程凛眼神阴鸷地将手机拿近了看,的确如此,再翻来覆去,聊天框还是只有两条消息。是何信说今天还会来,预约了,随后发了个可爱的表情包。
麦麦甚至没有回复。
对方段位太高,将程凛至于不义境地。
程凛哑口无言,挑刺说:“这个表情包有点太可爱了吧。”
“这你也要管!”麦麦不满道。
纵使并未信服,程凛此刻只能闭上嘴开车,任凭小猫人将窗开到最大。怎么都给买冰饮料了还得开窗,这天真的有这么热吗,六十码的风好大,都要把他的心吹冷了。
晚饭后麦麦依旧要上扫盲课。他带着iPad坐回餐桌,去拿纸笔时,就听到平板里传出老师询问的声音:“同学们,听得到我说话吗?”
麦麦赶紧回到座位,按了下屏幕上的开麦键,凑近说:“老师,听得到!”
程凛坐在沙发上没忍住笑了声,发现麦麦很严肃地看了过来,连忙镇定道:“你学你的啊,看我干什么?”
“你笑什么?”
“我刚想到件挺有意思的事情。”程凛说,“等你上完课告诉你。”
然而麦麦上完课后就自顾自洗漱睡觉了。程凛一会儿没看见人,推开卧室门,才发现一不留神,小猫人已经换好睡衣,正抱着被子侧躺在床上看手机。
程凛还想故技重施,拿着笔记本靠着床背装模作样看了会,发现麦麦依旧背对着他津津有味看手机,没有丝毫买账的意思。
程凛:“这么看手机当心斜视。”
麦麦一动不动,只问:“什么是斜视?”
“就是一只眼睛站岗,一只眼睛溜号。”程凛“啪”地合上笔记本,说,“手机拿来充电,睡觉了。”
麦麦交了手机,程凛将台灯关了,随后如愿以偿翻了个身,将猫揽到怀里。
人类理所当然地认为如今两人虽然没有真正明确过关系,但亲也亲过了,同一张床也是没少睡,如果从捡到猫开始算,纸婚都绰绰有余,所以和谈恋爱也无甚差别。
他嗅了嗅麦麦的肩膀,随后盯着猫的脸看,怎么变成人也这么漂亮?平时笑起来还有酒窝。对,酒窝在哪?
他附下身,先轻而慢地啄了一记平日酒窝出现的位置,接着语调沉沉问:“今天亲几下?”
谁料——
“可以了。”麦麦扭开脸,抬手捂住他的嘴,推开了点说,“一下就够了。”
此前只有麦麦希望两个人更亲密,这是头一回。
“累了?”程凛又是一愣。他尚未满足,还想拿鼻尖碰碰麦麦的脸颊。
刚重新压下去些,麦麦用更明显的力气抵住他胸口:“嗯,困了,不要了。”
饶是再怎么装游刃有余或镇定,程凛重新将上半身撑起来的姿势和速度仍显出些许狼狈。
他稳了稳呼吸,表面豁达道:“好,那就早点睡吧。”
实则翻了个身躺回自己的位置,开始内耗。
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又碰了碰自己的嘴唇。
把猫亲难受了?明明胡子刮干净了,嘴唇也没起皮,不至于。
更何况这才哪到哪?程凛真想高呼冤枉,连嘴唇都怕猫不懂而没敢碰过,只是多亲两下脸蛋脖子都不行?!
还是今天又哪句话得罪猫了?他只是觉得麦麦认真喊麦的样子很可爱,早知道不该笑那一声,猫本来就敏感。
还是那个客人?
程凛一激灵,认为结症就在于此。猫认为他的看法是有失偏颇的,可他觉得自己没错——预约就预约加什么店员的微信?又不是奢侈品店的sales,加了麦麦要干什么?
虽然现在什么都没有发生,但保不齐后面就得开始问有没有对象,看他怎么样。
不……也可能对方的确没那个意思,就是他在疑神疑鬼?
程凛看着漆黑的天花板,越想越亢奋。
还没等他思考出结果,寂静中麦麦又翻了个身,背对着人类开始睡觉。
麦麦装作睡熟,翻过身后睁开眼睛。明明刚刚只是简单的一吻,他却又轻而易举产生了燥热难耐的感觉。
一方面,生涩的晴欲不断在身体内翻涌,刺激敲打神经,另一方面,荣荣的呵斥和手册上触目惊心的警告都让猫茫然而束手无措,只能在无形的界限内踌躇。
麦麦试图放缓呼吸将那感觉强压下去,又不敢让程凛发现,只能侧过身,还向床沿挪了挪身体。
殊不知程凛也没睡着,全部看在眼里。
程凛翻来覆去推测了一晚上,结果就是次日早上在车里说:“宝宝,昨天是我态度不好,保持联系就联系吧。可能人家就是想来猫咖玩。你不要生气好不好?”这大度已经是他开导自我,退让一万步的结果。
麦麦吹着风,感到莫名,真心实意道:“我没有生气呀。”
真没有生气吗?
这天夜里,程凛半醒不醒,下意识想摸摸猫有没有踢被子,一摸摸到个空。
他顿时睡意全无,翻身下床开始找猫。
仅仅十分钟前,麦麦看了眼呼吸平稳,双眼紧闭的主人,蹑手蹑脚下了床。不知为何这床铺上程凛的气息越来越明显,快到他难以承受之地步。
猫偷偷摸摸拿了自己的手机躲到客卧,并趁此机会将自己双肩包里藏着的手册又拿了出来。上次看到一半,总找不到机会继续研读。
麦麦把自己整个藏进被窝,这里没有程凛的气味,让他大脑冷静,身体舒缓不少。他打开手机的闪光灯做照明,鬼鬼祟祟样把枕头支起来,随后小心翻开手册。
上次读到的铁窗泪给了他极大的震慑,他重新念了遍巩固道德防线,再接着往下读。
接下来,手册开始讲如何进行性生活,分好几种。最先讲尚未化形的小猫人怎么做,扫一眼分类标题,还有同女性、同男性……还有……
麦麦逐字逐句艰难拼读,才看了个开头,门“咔嗒”一声打开了。
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机和手册通通都压在了枕头下,随后脑袋压上去,装作自己睡着了。
程凛走进屋,就看到黑夜里,猫从被子露出颗脑袋,枕着枕头在睡觉。
他心一滞,这刻也有种茫然无措的感觉。
这几天只要不碰猫,猫的态度就很好,讲话也都认真回复。但只要一碰猫,猫的态度就开始疏离,动作就开始抗拒。
这下连睡都不愿意一起睡了。
程凛又走进两步,犹豫了两秒将台灯打开,灯调至最暗,试探喊了声:“宝宝。”
麦麦立刻睁开了眼睛看着他。
果然没睡。程凛心里焦灼不安,装得若无其事问:“你怎么睡到这里了?”
麦麦着急自己那恐怕永远都要读不完的手册,也唯恐程凛发现自己偷了手机玩儿,一时间只想着如何才能让程凛赶紧离开。他说:“我想自己睡一段时间。”
“睡得不舒服?”程凛想摸摸猫的脑袋,麦麦却躲了躲。人类的手僵在半空,收了回来,“不想要亲亲?”
猫的眼神明亮却躲闪,不说话,像默认。
不知道安静了多久。程凛开口问:“那一段时间是多久?”
也不知道这发情期到底要持续多久。猫犹豫而小心地说:“可能半个月吧。”
程凛默了默,站起身说:“知道了,热的话记得开空调。遥控器在抽屉里。”
过了会儿又敲门进来一次,把充电线给猫:“别忘了每天给手机充电。”
作者有话说:
程凛:心里栓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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