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随便
回去的路上, 白禾走在前面,言译跟在她身后面,默不作声地跟了一段路, 时而抬头看看少女狼狈的背影。
她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 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
言译几番想要伸手拉她,都被她甩开。
路口, 言译终于攥住了她。
他捧着她的脸蛋,用手背地替她擦干净了泪痕,试探地吻了她一下。
见女孩没什么反应, 言译拉着她去树林没人的巷子里,将她按在凹凸不平的墙边, 加深了这一个吻, 似乎心急地想要求证着什么。
一开始, 她没什么反应,也没有回应,直到他变本加厉, 堵住了她全部的呼吸, 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白禾推了推他, 言译却强势地桎梏着她,手胡乱地揉着, 捧着, 很迫切地想要让她感受到他疯狂的爱意…
“我们聊聊, 行不行?”
言译眼底泛着病态的红, “跟我聊聊, 你这样…我会害怕。”
“你怕什么。”白禾嗓音沙哑, 沉沉睨了他一眼。
“我不知道,你告诉我, 我该怕什么。”言译急促地呼吸着,手搁在她的两边,似要将她圈禁在怀里,不让离开,“告诉我,你怎么想的?”
“你骗了我这么久。”白禾咬着牙,眼底有几分怨怼。
怎么能不怨。
“你明明知道,我那个时候有多喜欢他,患得患失,猜他的心意,每天都在他喜欢我和不喜欢之间割裂,伤口痊愈了又复发,复发了又痊愈…你看着这一切,然后心安理得地骗我!”
她推了他一下,“言译,不觉得自己很卑鄙吗!”
“我卑鄙?请问我有什么义务告诉你。”挨这一下,言译的语气忽然变得愤慨了,压着嗓音,竭力克制怒火,“巧克力是我捡的,也许我根本没有看到里面有什么纸条,看到了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写的。你们两个不长嘴错过了关我屁事,你怎么能怪我!你不该怪我!”
他很少这样不讲逻辑地强词夺理,像个被拆穿了还在疯狂嘴硬的臭小孩。
白禾用力推开他,言译却不让她走,抓着她的手臂,将她狠狠撞在墙上。
“我错了,我根本不该告诉你。”他眼睛泛着红血丝,愤恨地瞪着她,“你从来不会看向我,只要有机会,他永远是你的第一选择,我算什么,恶心又讨厌的蚊子血是吧,这两年又算什么!”
白禾的后背让凹入不平的石壁撞得生疼,言译的手指深深陷进了她手臂肌肤里,更是疼得要命。
“言译!放开啊,你弄疼我了!”
“昨天晚上,我跟自己打了个赌,我赌你不会拦他。”言译红着眼睛,自嘲地笑了,“我赌你这两年…对我有过真心,可你让我一败涂地…”
白禾好不容易挣开他,揉着疼痛的手臂,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
“白禾,你他妈欠我什么,你忘了吗!”
她蓦地顿住,回过头。
身后,少年眸光阴鸷,冷沉沉地望着她,一字一顿说:“你敢忘吗。”
……
晚上八点,祁浪落机了,在群里说了声:“我到了。”
半个多小时都没人回复他。
7:……
7:“淡了淡了。”
1:“好。”
7:……
在没多的话了,白禾盯着屏幕看了许久,叹了口气,放下手机继续上晚自习。
苏小京看她送了人回来,心情不好,自然也没有多问。
九点,下课后,几个女生走出了教学楼。
遥遥望见对面穿黑T的少年,站在树下阴影里。
皎洁的月光下,他气质冷淡,眸子漆黑如墨,冷沉沉地望着女孩们出来的方向。
白禾看都不看他,跟室友们一起离开,经过他身边时,言译走了过来,拉住她:“白禾。”
“这么多人,你想对我干什么?”白禾防备地问。
苏小京睁大眼睛盯着他们,展新月和朱连翘不明所以地面面相觑。
言译苦笑了一下,将手里的几杯奶茶递到室友们手中:“我和姐姐有点事情说。”
“噢噢,好,那我们先回去。”展新月接了奶茶,对白禾说,“你们聊哦。”
她们走后,言译将手里仅剩的那杯奶茶插上吸管,递到白禾手里。
白禾转过身,没有接,言译递了过来,将吸管搁在她唇边:“喝一口,特意给你买的。”
“我不想喝。”
然而,言译却很固执地将吸管放进她嘴里:“喝一口,听话。”
白禾知道他老毛病又犯了,挥手将奶茶打翻了,怒声说:“说了不想喝!你又来了是吧!”
奶茶掉在了地上,好在没有洒出来,言译弯腰捡起奶茶,走几步扔进了垃圾桶里。
回来时,似对此事毫无知觉一般,淡笑着说:“我没吃晚饭,好饿,陪我去吃宵夜。”
“没心情。”
白禾转身想走,下一秒,眼前亮光一闪,她看到言译手里的匕首亮了出来,心头一惊:“你还要对我动手吗!”
言译仍旧温柔地笑着:“我怎么会对你动手,忘了吗?以前我跟你说过,我的痛觉神经不敏感,你看…”
白禾都没反应过来,言译一刀子快速地划在了手臂上。
冷白的皮肤顿时出现一条如蜈蚣般蜿蜒的血痕,看得白禾瞪眼惊呆。
他疯子一样笑着:“一点感觉都没有,竟然还没今天下午在机场痛,你说我是不是有病啊,姐姐。”
说完,他又是一刀子要划拉下去,白禾惊叫了一声,连忙扑过来,抱着他的手臂,甩开了刀子,转身一巴掌、利落地打他脸上:“你是不是疯了!干什么,威胁我啊言译!”
言译偏着头,嘴角仍旧挂着惨淡的笑意:“不是啊。”
白禾呼出一口气,很不客气地攥着他的手,生拉硬拽地带他去了校医院,这一路他都盯着她笑,跟个疯子没两样。
看着少年手臂上的血口子,医生皱眉,好奇地问:“这是怎么弄伤的?”
言译还没说话,白禾道:“医学生,技术不行,自己把自己割伤了。”
医生检查了伤口,给他清理包扎:“医学生更应该保护好自己的手,手是比任何部位都更重要的器官。”
白禾瞪了言译一眼:“听到没。”
这会儿言译又变成了乖乖小狗,对她连连点头。
包扎好了手背,两人走出了医学院,白禾不打算和他说任何话,转身朝着宿舍楼走去。
寂静的夜,如此难堪。
言译跟在她身后,走了几步,望着她决然离开的背影:“白禾,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多看我一眼,我死了,能不能变成你心里的朱砂痣?”
白禾简直气得想尖叫,大步流星地走回来,狠狠推了他一把:“去啊,死给我看看!用你的身体、用你的命威胁我,看看我会不会留在你身边!疯子!”
她大口喘息着,压着夺眶的眼泪,愤恨地说,“你敢伤害自己试试!我恨你一辈子!”
言译连忙抱住了她,安抚着:“对不起,别哭…我再不说这样的话了!”
白禾哽咽着,上气不接下气,狠狠打了他几下。
可是想到从前,想到那个让她牵着小手走街串巷的小男孩,那么小小的一只,白禾曾经发誓要保护他一辈子。
她却亲手把他变成了现在这可憎的模样…
想恨,也恨不起来。
“我又弄哭你了,我怎么这么混蛋,姐姐,你惩罚我吧,跪下来好不好!原谅我。”
说完,他就要跪,白禾扶住了他的手臂,望着面前这个惶惶的少年:“你不用跟我要死要活,我不会去找他。”
“真的?”
白禾眼神里透着几分绝望,嗓音沙哑无力:“合该…我欠你一条命。”
言译搂紧了女孩单薄的身体,大口呼吸着,缓解着胸腔里那令人窒息的疼痛。
他不想这样逼她,他是有过放手的打算,在祁浪离开的前夕,他想了好多。
这两年,他骗来了那么多幸福,该满足…
可最后关头,言译才发现,做不到啊!
“白禾,不会分手吗?”他再三向她确认。
“不会…”
“还是和以前一样好?”
“随便你。”感受着少年极不稳定的情绪,白禾已经彻底放弃挣扎了,“对我怎样,都可以。”
他吻着她的颈子,吻她的脸颊和唇瓣,见白禾没有回应,他捧着她的脸:“姐姐,给我。”
于是白禾敷衍地吻了他一下,于是少年黏腻地加深了这个吻,和她耳鬓厮磨地亲近着。
不是看不懂她的失望,但言译选择性地忽视这一切,只当什么都没有发生。
白禾陪言译去校外美食街吃饭,不知道吃什么,俩人最终兜兜转转还是去了大表哥的东北饺子馆。
言译看着菜单,对她说:“点一份全家福饺子,你这会儿下课应该饿了,一起吃?”
“随便。”
言译招呼着:“庞毅哥,一份全家福。”
“韭菜和牛肉馅的都没了,玉米的我给你们多加几个吧。”系着小碎花围裙的大表哥从后厨走出来。
“行。”
点过餐,俩人没什么话说,白禾摸出手机,浏览着学生会的群消息。
大二她从院学生升到了校学生会,当了宣传部部长,负责拍摄传媒一类的活动。祁浪则越级晋升成了学生会主席,现在他一走,要重新竞选,几个副主席在群里给自己拉票。
言译打量着少女淡漠的神情,小心翼翼问:“想喝点什么,我去买。”
白禾头也没抬:“随便。”
言译想了想:“还是算了,有点晚,别喝饮料了,喝水吧。”
他给她倒了茶,白禾不想喝,但他已经将茶杯递到了她嘴边。
她睨他一眼,少年眼神一如既往地真诚。
他从不在乎她想要什么,他只在乎他能给什么,他给的,白禾不要也得要…
她压着火气,敷衍地抿了一小口。
剩下的,言译自己喝了。
“快十点了。”他看了看时间,“等会儿吃了饭,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回去。”
白禾没回应他,他自顾自说:“来不及也没什么,可以去酒店。”
说完,他抬眸观察她的脸色。
白禾敛眸,继续看着手机,回复着学长私聊她拉票的短信。
“白禾,晚上不回去…”他喉结滚了滚,干哑地问,“行吗?”
“随便。”
她今晚不知道说了多少个“随便”,仿佛正如她答应的那样,从今以后,他想对她怎样就怎样。
白禾不挣扎了,是她欠他的…
言译的眸光落到她手机屏幕上:“在跟谁聊天?”
白禾深吸一口气,尽可能让自己平和:“不是祁浪。”
“我知道,是男生吗?”
白禾将手机甩给他:“不放心,把我通讯消息都查一遍好了。”
言译没有碰手机,只和她眼神交锋对峙着…
这时,大表哥端着饺子走过来,顺势也坐在了他们身边的位置上:“祁浪走了啊?”
“嗯,走了。”白禾说,“下午的飞机。”
“哎,以后见不到他了,真是舍不得呢。”大表哥全然没察觉这俩人的不对劲,“你来肯定更舍不得吧,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我和我女朋友在吃饭。”言译生硬地打断了他,“不想被打扰。”
“行,不打扰你们。”
庞毅离开走回柜台边,幽幽叹了口气,服务员小妹凑过来:“唉声叹气干嘛呢,老板。”
“不晓得这丫头怎么想的,放这么好的一个不要,选了这个。”
服务员小妹望望他们:“言译挺好的啊,一点不比祁浪差,我觉得还更帅点。”
“长相这东西,属于各花入各眼。”大表哥说,“但人品性格方面,他跟那位…没得比。”
……
言译知道自己为人处世方面,比祁浪差远了,他不想浪费心思关注任何人的看法,他唯一在乎的…只有眼前人。
言译夹了第一颗饺子,吹了吹气,待冷却后,递到了白禾的嘴边。
白禾吃了,手机拿回来:“给你机会不看,以后不要再问我跟谁聊天了。”
“我不会问。”言译向她保证,“我不会胡思乱想。”
“最好是。”白禾低头,三言两语回复了学长的话,结束了聊天。
言译又递来一颗吹冷的饺子,白禾说:“我不太饿,你自己吃吧。”
于是言译低头自顾自地吃饺子。
没有别的话,大部分时间,白禾跟他相处都是安静的。
只是过去,这份安静于两人而言都是舒服的相处方式,但现在言译却变得在乎起来,因为她和祁浪相处时欢声笑语不断。
“这个周末,我有场篮球赛,你来看吗?”
“嗯。”白禾应他。
“你不问别的吗?”言译望向她。
白禾这才将视线从手机上抽离,抬起头:“什么比赛,跟谁打?”
“学院间的比赛,跟你们生科的。”
“哦。”
她继续低头看手机,言译看出她兴致缺缺,使气说:“不想来也没关系,不勉强。”
“没说不来。”
言译舔了舔唇,继续低头饺子:“我知道你想看谁打篮球。”
“……”
“言译,我不想吵架。”虽是这样说,但白禾嗓音的火气已经快压不住了。
言译压住了不甘与愤懑,从桌底下牵起她的手,安抚地摁了摁。
他知道,从他以死威胁的那一刻起,就再回不到从前了。
但好在她还是在乎他、疼他的,言译总有办法,让她心软。
吃过饭后,言译去了趟洗手间,白禾去前台结账,忽然看到前台电脑边搁着一个樱木花道小吊坠。
“哎!!!”白禾连忙叫来后厨的大表哥,“庞毅哥,这是我的啊!弄丢了好久呢。”
庞毅走出来,说道:“你的啊,搁这儿好几个月了,服务员垃圾桶里捡到的,觉得挺可惜,洗干净了就搁那儿当装饰,以为是客人不要的。”
“怎么会,我没扔啊。”白禾捡起樱木花道的钥匙扣吊坠,珍视地抚摸着,“这是别人送我的礼物,怎么会扔呢。”
“那幸好了,你快拿回去吧。”
“谢谢庞毅哥给我捡到!”
“小事。”
白禾心里存了几分疑虑,但她实在是没有印象到底怎么弄丢了这小玩意儿,还以为钥匙扣的扣环脱落了。
捡回来就好。
言译从洗手间出来,她立刻将小吊坠塞进了书包里。
他牵着她走出店门,提议道:“等会儿我们去看场夜场电影?”
“随…”
话还没说完,言译沉声打断:“既然如此,我再不会问你了。”
说完,他拉着白禾直奔电影院,买了一张最近开场的票。
三个年轻人莫名其妙的国产爱情片,俩人看得都是兴致缺缺。
言译捧着她的脸,侧身过来想接吻,白禾说:“公共场合,别做不文明行为。”
言译看看周围,只好忍住,牵着她的手,挪到了自己的腿上,用她的手背轻轻蹭“他”,白禾无语地睨他一眼。
言译欲|色沉沉地望她。
电影结束之后,言译也没有问她,径直带她去开了房。
仍旧是第一晚的那家海景酒店,千多的房费。
白禾知道言译一边兼顾学业年年特等奖学金,还能有余力搞钱,所以她没劝他节约。
进了酒店房间,言译径直去洗澡了。
白禾有点担忧,翻遍了他的书包,没找到T的盒子。
她怕不保险,于是叫了个外卖。
等到白禾洗澡的时候,外卖送到了,言译接了小袋子,好奇地走到半透明长虹门边:“白禾,你叫了吃的?”
“不是。”
“那我拆了?”
“你现在知道问我了。”
“谁让你一直随便随便的。”言译有点委屈,“我也有脾气。”
门外传来了窸窸窣窣拆外卖袋的声音,白禾没有阻止他,看到她叫了盒套,言译轻笑了下:“我们姐姐每次都这么自觉。”
白禾没应他,从浴室出来,言译拿吹风机给她吹了头发,热风轰着她发丝间的馨香,丝丝缕缕飞舞着,他牵起一簇着迷地放在鼻下,闭眼轻嗅。
两个人的手机同时“叮咚”响了,祁浪说:“学生证忘带了,这边办交换手续需要,哪位好人明天有空去给我寄一下?@1@Lily”
白禾拿起手机,给言译看了眼,他没什么反应,她索性回复:“在哪儿?”
“公寓里,密码没变。”
“明天寄,给个地址。”
祁浪给他发来了一串地址:“谢了,小百合。”
Lily:“小事。”
看着似乎结束了,言译夺过她手机,关了机,然后抱着她上了床。
“说话算话吗?”他轻嗅着她的耳鬓,着迷地望着她,“我想怎样都可以?”
白禾没有应这一句,沉沉说:“关灯。”
“关了灯,你才能把我当成他?”
“……”
又来!
她愤恨地推搡了他一下,言译伸手桎梏着她的脸颊,将她压在床上。
温柔起来能绞死人,凶狠起来,她也是毫无反击之力的…
言译缓缓松开力道,一边解开她的纽扣,用亲吻湿润她,融化她。
“是不是每一次我帮你的时候,都在想他。”
“我什么都没想,言译。”白禾挣扎着想去拿T,但言译似乎仍旧没有要用它的意思,扔开了小盒子。
他的手缓缓滑了下去,白禾却忽然握住了他的手:“要么来正常,要么就不做,我不想每次都用手。”
言译仍旧吻着她,眼神如魔鬼一样纠缠着她,似要附着在她身上——
“你想还我?”
“我没有想还你什么,我根本不欠你。”
言译终究还是看穿了小姑娘不易察觉的心思:“用身体偿还爱意,姐姐真会盘算。怎么,还够了,还是想去找他吗。”
“言译!你少胡说!”
他指尖勾勒着少女的脸庞,拉长了性感的嗓音,眼神温柔:“姐姐既然盘算过,那你觉得要干你多少次,才够还我爱你这几年每时每刻所受的折磨?一万次?还是十万次?”
“言译,我不知道你在怨恨什么。”白禾红着眼睛,看着他,“这些年,难道我没有疼过你?祁浪没有疼过你?你为什么要把我们的关系撕裂成这样,所有的爱投射在你身上都只会转化成恨吗,你是什么怪物?”
“是啊,那个藏在阴影里,无耻又卑劣地窥看你们的怪物。”言译眼底划过一丝悲凉的笑意,“现在,你终于发现了。”
白禾躺了下来,疲倦地闭上了眼:“随便你想怎么样吧,别太折腾,我很累了。”
看着女孩凌乱的衣衫,肌肤如蜜雪一般,脸蛋如悬在天际那灿烂的月亮。
小时候的言译时常想,如果他有翅膀就好了,飞上星空,将那道弯弯的月牙摘下来,戴在她的鬓边。
全天下所有的人工雕饰都不配她,唯有月亮配得上她的美好,
言译有多爱她,就有多恨自己这份肮脏龌龊的爱…
“不。”言译吻着她的脸颊,轻轻摇头,“不,我不碰你,我所求的从来不是你的身体。”
白禾正眼,看着近在咫尺的英俊少年,看着他眼底翻涌的痛苦。
“你为我留下来,我该满足。”
他关了灯,又变回了温顺的小狗,蜷在她背后,将脸埋在了她的后颈深处。
白禾闭上眼。
他这样示弱服软,她反而于心不忍。
片刻后,白禾转过身,抱住轻微哽咽的少年,将他拥入怀中,轻拍他的背。
他靠着她的胸口,紧闭着眼——
“谢谢你选我。”
第62章 情书
白禾去了祁浪的公寓, 房门密码只有他们仨知道,六个六一直没有变过。白禾总说,这破密码很容易就被人猜到了, 祁浪也不在乎, 说太复杂的密码她的小脑袋记不住,就用这个挺好的。
白禾说她根本不需要记, 她又不会常来。
房间公区很整洁,临走前应该请人来打扫过。
她径直上二楼去了祁浪的卧室,卧室窗户紧闭不通风, 白禾拉开窗帘,打开窗户, 让阳光照耀了进来。
被子也是胡乱搁床上, 乱糟糟的样子。
跟言译一丝不苟的洁癖属性比起来, 祁浪很有正常男生该有的样子。
白禾走过去,将被子平整地捋好,又收拾了一下桌上乱七八糟的杂志和书籍, 放进了靠墙书架上。
祁浪有一套电影光碟的亚力克玻璃展架, 他有这方面的癖好, 会搜集一些老电影的光碟。许多小时候他们爱看的周星驰的电影,还有俩人都特别热衷的丧尸片, 《活死人黎明》《僵尸世界大战》《僵尸肖恩》等等。
即便现在是网络时代, 祁浪还保留着用DVD设备看电影光碟的习惯, 白禾甚至在他的架子上找到一套很老旧的葫芦娃碟片, 仿佛又回到了童年时光。他俩一起看葫芦娃的时候, 言译都还没来家里呢。
她摩挲着这些光碟, 用纸巾轻轻擦了碟片上的灰尘。
想起自己是来办正事儿的,白禾拉开了书桌抽屉, 从一堆杂物里翻出了学生证。
学生证是刚上大学那会儿印制的,照片上的少年,五官还保留着高中时期的青涩质感,穿证件照的白衬衫,肩膀瘦削宽阔,轮廓感明显。
笑起来,张扬明媚,有一种全世界都偏爱于他的骄矜气。
白禾情不自禁地弯了唇角。
忽然间,祁浪的电话打了过来:“找到没?”
“找到了。”
“好,你现在关上抽屉,不要碰任何东西。”
白禾一听这话顿时有点来气:“谁要碰你的东西!这么防着人。”
“我的隐私,你别乱翻就是了。”
“这么看重隐私,别叫我帮你寄东西啊。”
很不爽,居然这么不信她。
“我是想叫言译,他不理我。”
“……”
白禾不爽地挂了电话,用力关上抽屉,倏而,似看到什么,拉开了抽屉。
抽屉里有一个薄薄的原木色信封,封面写的是:To My Princess Lily。
“嗯???”
给她的信吗?
这不拆就有点说不过去了,白禾怀着十万分的好奇心,拆开了信封。
一张薄薄的信纸,用的是印着北里大学四个大字的作业纸,密密麻麻一整页,全是英文,而且用的是外国人写字的那种特别潦草连段的英文字体。
看不懂一点。
考过了四级六级,她是不想再碰任何阅读理解了。
正要将信封揣回去,却看到结尾的最后一行字。
However I will love you to rest of my life。
英文再差,也读得懂这一行的意思。
白禾的心蓦地被刺了刺,看了下落款的日期,写于两年前的秋天,是她和言译刚谈恋爱时互写情书的时候。
所以,祁浪也写了一封,但他大概率不好意思写肉麻麻的话,所以改成了英文,没那么尴尬。
白禾太了解他了,他们熟稔到脑子里的每一个想法,每一种感受,都能彼此猜到,从小就有这样的默契。
她很懂他,却一点也不懂言译。
想到言译,白禾不敢多看这封信,匆匆塞进信封,放回抽屉里,藏在一堆杂物下面。
而那句“往后余生,我会继续爱你”的话,也被她藏进了心里。
这时,祁浪的视频打了过来。
视频画面中,他走在阳光灿烂的绿荫校园里,一张英俊的大脸怼在屏幕上,丝毫不在意这个仰拍角度是不是连鼻孔内部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你怎么还在房间里!”少年语气有点炸毛了,“不是说出去了吗!”
“急什么。”白禾靠着他的人体工学椅,转了一圈儿,慢悠悠地说,“休息一会儿啊。”
“靠!把抽屉关上!”
白禾:……
昨天使唤她去拿学生证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这封信。
蠢的要死。
白禾顺手推了推抽屉,丝滑地关上:“放心,什么都没看到。”
祁浪:……
祁浪:“你看到信了?”
白禾:“什么信啊?”
“没什么,别管了,现在我看着你,快出去。”
“好好好。”
白禾起身走出房间,下了楼才忽然说,“等下。”
“干嘛!”
“学生证还在抽屉里。”
“……”
“所以你刚刚磨蹭这么久,到底在干什么!”
白禾笑了下,扬扬手里的学生证:“逗你玩的!”
“小傻叉。”
“你再说一句试试,你现在被我拿捏命脉了!仔细我不给你寄哦!”
“My Princess,行吗。”
小时候,白禾总是自称小百合公主,还强迫祁浪也叫她公主殿下。久而久之,她就成了他的Princess。
想到那封信,白禾心里涩涩的,有点想他。
虽然这种想念…不合时宜。
“你在那边,感觉怎么样?过得好吗?”
“不太好。”祁浪说,“吃的不太合口味,还有点水土不服,这两天肠胃不舒服。”
白禾背靠着大厅冷冰冰的柱子,低着头,指尖挽着一缕发丝:“是你自己要走的。”
“不走,又能怎么办。”祁浪苦笑。
是非走不可了。
“白禾,如果言译对你不好,你告诉我。”
“告诉你能怎样?”
“也是,不过,他怎么会对你不好。只有我,总在欺负你。”
所以,你才不爱我。
白禾沉默不言,倏而,她沉沉喃了声:“这么多年,你根本不知道我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我怎么会知道,每天跟你朝夕相处的人…又不是我。”祁浪情绪有点上去了,脱口而出,“所以你才选他。”
“祁浪,你以前就从来没想过,也许我跟那些女生一样…”
一样喜欢你。
甚至比她们更喜欢你,喜欢好久好久,是无论怎样都戒不掉的那种喜欢。
话音未落,言译的弹窗消息跳出来——
1:“宝宝,回来了吗?”
白禾的话顿时停住。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再也没有补救的机会。
她现在已经是言译的女朋友了。
那小子,都以死相逼了。
白禾怎么敢…
“你吃点胃药,别吃太辛辣的。还有,早饭也要记得吃。七,照顾好自己,别让我们担心。”
“好。”
“有新女朋友了记得告诉我们啊,为你高兴。”
“不会再有新女朋友了。”
“为什么?”
祁浪深挚地望着她:“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已经找到我想要的那一瓢了。
虽然,她是别人的。
挂断了电话,白禾回复言译:“就回了,晚上见吗?”
“我想了。”
“好。”
她已经选择了言译,就应该好好对他。
这两年他在她身上倾注的爱意,她又不是没有心,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只要言译乖乖的,别再像那天一样说些触及她底线的话,白禾是不会轻易舍弃他的。
晚上,言译依旧订那间海景酒店。
他对她有极致旺盛的需求,隔三差五就会出去住,但他又从来不以情侣间最正常的方式和她发生…他追求的似乎只是心理上的满足和愉悦,看到她绷紧脚背的释放,哪怕不接触任何外力,他也会s。
带着自虐式的克制与忍耐,近乎变态。
在折腾她到筋疲力尽之后,他抱着她入睡,哪怕白禾半夜觉得热,推开了他,第二天睁开眼,也一定是在他的怀中醒过来的。
他真的很可怕,他有着长年累月、滴水石穿的毅力。
除了那天送机之后,有过短暂的爆发以外,言译没再放纵自己的情绪。
他掌握着对她软磨硬泡的许多办法,就像缓慢生长的藤蔓,一点一点钻进她的身体里,绞死她的五脏六腑,缠绕她的心脏,层层包裹,令她无处逃脱。
这样暴烈而炙热的爱,白禾时常手足无措,言译说,没关系姐姐,我们还有一生。
早上醒过来,言译居然抱着她认认真真开始规划未来了,他的存款该如何投资,将来生活在北里还是南湘市,还是她有更喜欢的城市,他最近开始看房子了,他再努努力,大学毕业不需要爸妈资助也可以付首付。甚至,将来要生几个宝宝的问题。
言译说他想要三个,白禾说怕疼,只生一个。言译说:“如果我能帮姐姐疼就好了,一个也行,只要是我们的…”
躺在他怀里,白禾想,也许这样也不错。
安安稳稳。
言译是极其适合结婚的男人,只要他别时不时地要“惩罚”她一下,或者不信任她,或者吃醋发疯…
别的方面,就无可挑剔了。
她给祁浪寄了学生证,还买了些肠胃药一起寄过去。
同时寄去的还有樱木花道的钥匙扣吊坠,之前他送她的苗银青瓷珠手链,也想一并寄过去,可是那链子找了好久,没找到。
她总丢三落四,不知道搁哪儿去了,只能作罢。
手写了一封信,也不算是信,是晏殊的一首词。
祁浪挺浪漫一人,他背了好多诗,唐诗宋词几乎可以信手拈来,白禾给他写的这首词,他应该能明白——
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果然,祁浪看懂了,也猜到她看了柜子里的信。
所以,收到包裹第一时间,他就给她发消息了,恼羞成怒——
7:“别让你的眼前人看了闹心,该还的,都还给我,手链,还有小时候送你的项链,送你的书,一起存的电影票,画册,游戏卡…一样都别落下,要断就断干净。”
Lily:“……”
Lily:“好。”
7:“东西可以还,回忆能清空吗?”
Lily:“我尽量。”
7:“那你试试看。”
祁浪明显是生气了,甚至还故意拍了一个把她寄来的东西扔进垃圾桶的视频,发给她。
Lily:“别这样。”
7:“知道错了?”
Lily:“学生证也在里面= =”
7:“……”
俩人赌气不再互发消息,白禾没管祁浪生不生气,她只是好奇,哪个苗银珠串手链到底去哪儿了,宿舍柜子都让她翻了一遍,愣是没找到。
这太奇怪了。
白禾仔细回想,她之前遗失樱木花道的钥匙扣那次,她和苏小京祁浪大表哥几个在饺子馆玩狼人杀,当时喝了点酒,醉醺醺的,唯独言译清醒,把她送回去。
那天之后,钥匙扣就再找不到了。
白禾当下并没有询问言译,但她已经隐约感觉到了不对劲。
她翻出了厚厚一沓皮革手账本。
她有记录生活的习惯,每次看完电影,也会收藏电影票根,而这些票根之中,白禾发现少了许多许多。
所有她和祁浪两位科幻发烧友一起看的《星际穿越》《降临》《流浪地球》…这些电影票根,全部遗失!
除此之外,还丢了很多东西,具体是什么,白禾记不起来了,反正她收藏的所有跟祁浪有关的小物件儿,全不见了!
幸好,那条“跳动的心”项链还在,祁浪送给她十二岁的生日礼物,她一直夹在手账本里。
可是…仔细看又有不对劲的地方,跳动的心中间的水晶,分明是宝蓝色的,可这条链子中间的水晶变成了白色,更且更加闪耀璀璨。
白禾当即去了施华洛世奇的门店,向店家求证,果不其然,这条链子有被人切割移除的痕迹,这上面镶嵌的根本不是水晶,而是一枚同等大小的…钻石。
不用想也知道,这一切究竟是谁在捣鬼。
想到这么多年,言译不仅一点点地改变她的生活习惯,将她塑造成他所希望的样子,甚至抹杀掉了她曾经喜欢的那个人全部的痕迹,然后填充成他的…
白禾的手攥紧了那条镶嵌着钻石的“跳动的心”,只觉后背一阵阵的凉意。
好荒唐啊,祁浪让她把所有东西都寄还回去,现在好了,直接省略这一步骤。
有人已经替她删掉了有关他的所有,除了记忆,白禾再也不曾拥有和他的一星半点纪念物。
白禾只觉得好可怕,他好可怕!
她是一个那样珍视过往的人,所有的小物件,她都小心翼翼收藏起来,送给未来的自己。
可言译就这样不分青红皂白扔掉她的珍视之物。
白禾忍不了一分钟,冲到了隔壁医科大,边走边给他打电话:“在哪里?”
“在图书馆。”言译说,“怎么了?”
“下来?”
“你来学校了?”
“快点下来。”
言译很快下楼,大步流星地朝她走过来。
他开始学祁浪的穿衣风格,穿一件浅色系卫衣,短发被风吹得服帖,皮肤又白,看起来奶乖奶乖的样子。
上前想要拥抱白禾,然而白禾对他伸出手,“跳动的心”项链挂在指尖,晃荡着…
言译脸色微变。
“解释。”白禾极力压抑着胸腔里滔天的怒火。
言译看着她,久久没说话。
片刻后,他忽然笑了下,眼神却冷冰冰的:“他才走两天,你就把这玩意儿翻出来怀念了,是有多舍不得…”
他这一个笑,以及这轻蔑的语气,将白禾所有积攒在胸口的质问,全都压了回去。
甚至连愤怒都不再有。
唯有失望,和深入骨髓的冷…
她望着面前的少年,打扮成了英俊阳光的模样,可他的心…一如当年,潮湿又阴冷。
“看什么啊,姐姐。”
“我不太认得你了,你不是我的一。”
言译仍旧笑,笑得很冷寂:“有没有可能这才是我,以前你认识的那一个,才是我为了讨你欢心的面具。”
女孩的眼泪夺眶而出:“能把他还给我吗?”
“我把他还给你,你就要吗?”言译走近她,粗砺的指腹捏着她的下颌,“是你不要他啊!”
“如果我不要,我现在就不会站在你面前!”她对他声嘶力竭地怒吼,“你到底明不明白,别让我后悔那天在机场的选择!”
“既然如此,就全部扔掉吧!”言译捧着少女单薄的双肩,渴望地看着她,哄着她,“什么项链,别要了,那些电影票,你和他的所有…都不要了好不好!过去的回忆,只有你跟我。”
说完,他夺走了白禾手里的项链,用力地扔进了小湖中,项链很快就沉了底。
同时沉底的…还有白禾的心。
言译从背后抱着她,病态地蹭着她的颈子:“只要你乖,我也会乖,我们不是都在计划未来了吗,我疼你一辈子,这样不好吗。”
白禾闭上了眼,任由眼泪淌落。
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忍让,退步,迁就…只希望他能开心些,可换来的是什么,是他变本加厉的侵占和冒犯。
以爱之名,他要将她彻彻底底据为己有,将她变成他的小宠物吗!
不,绝不。
“言译,这件事我无法原谅。”白禾擦掉眼泪,深吸一口气,转身望着他,冷静得可怕,“分手吧,言译。”
言译疯狂摇头:“我不接受,姐姐,我不接受分手…”
“别用再死来威胁我,言译,你敢伤害你自己。”白禾红着眼睛,瞪着他,“不仅男朋友做不成,弟弟也做不成了。”
白禾说完,甩开他的手,愤然离开。
……
连着好几天没见言译了。
尽管他每天都来找她,小姑娘也是铁了心,一次也没有搭理过。
好几次,言译只敢远远地站在教学楼下望她一眼,甚至不敢上前和她说话。
他很清楚这位姐姐的脾气,吃软不吃硬,威胁这一套对她没用了。
她心里一定烦透了他,否则,不会轻易说出“分手”两个字。
有时候,言译实在忍不了,会给她发消息。
言译脾气上来,问她:“如果是祁浪,你会舍得分手吗?因为我不是他,所以这两年的感情也可以轻易舍弃,对吗?”
大部分短信,白禾都不回,但这一句,她回他了——
“你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错在哪里。”
“什么都推给祁浪,该他欠你是吧,全世界都欠你是吧。”
就算他扔的不是祁浪送的东西,白禾同样会大发雷霆。
那天送机之后,言译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一而再、再而三地触及她的底线。
不,也许不是他变了,也许他只是不想伪装了。
这次,白禾不会纵着他。
入冬的夜,阴雨连绵,朱连翘走回宿舍楼,将一块包装精美的小蛋糕搁白禾桌边:“喏,楼下有个可怜小狗给你的。”
白禾收了蛋糕盒,看着盒子上飘着的雨点子。
几分钟后,她终究于心不忍,去阳台望了一眼。
他确实蛮可怜,站在楼下跟罚站似的。
高中那会儿,祁浪翘自习课出去玩,拉着白禾一起行动。结果俩人都被老师给揪了回来,搁办公室外面罚站。
言译是个乖乖好学生,从来不会参与这些行动,但他很头铁地非要跟他俩一起罚站,还要站在祁浪和白禾中间。
那时候,他真是他俩的小跟屁虫。
那时候的小言译,多乖啊。
如果是因为她,他才变得这样偏执和古怪,白禾才真是觉得,愧对言叔叔。
雨星子似乎落大了,淅淅沥沥,入冬的冷风直往骨头里钻。
她在阳台站一会儿都觉得冷,那小子只穿了件单薄的黑色毛衣,也没撑伞,怪可怜的,短发都被雨润湿了贴在额上。
展新月和苏小京在阳台边替她观望着,汇报情况:“已经是第三个女生给他送伞被拒了,小百合啊,你再不搭理小狗,全楼栋的女孩都要心疼死了!这么个大帅哥在凄风冷雨中罚站,你这还不如直接给他两脚来得痛快呢。”
白禾看着楼下的少年:“这几年,他就是这样一步步拿捏我的。”
苏小京:“你不是挺心甘情愿的吗?”
“我不是心甘情愿,我只是傻,根本没看出来,甚至没想过他会这样对我。”
白禾确实觉得自己很蠢,“他一步一步地改造我,把我以前的习惯全部改掉,变成了他觉得理想的样子,可我本不应该是那样,我是我自己!”
说的激动,她眼睛都红了,苏小京连忙过来安抚她:“不哭不哭,没事的。”
以前,白禾问过祁浪,他喜欢什么样的?
她永远记得祁浪的回答,他很认真笃定地说:“我喜欢有自我的女孩子。”
“怎样才算有自我呢?”
“首先,她眼中要有自己,学会爱自己,然后再去爱其他人;其次,我不要她为我改变,上大学选她理想的学校和热爱的专业,异地恋都没关系;最后,我绝不束缚她,我要她在热爱的世界里闪闪发光,哪怕她的兴趣是观察小蚂蚁,我也会百分百支持她,成为最佳的小蚂蚁观察员。”
白禾真的不喜欢现在的自己。
她已经放弃了跳舞,唯一仅剩并且坚持下来的一件事,就是日复一日地做手账,记录生活,收集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全让他给毁了!
她没有下楼,任由言译在楼下站了大半晚。
如果他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误,白禾绝不会做任何退让。
……
一夜北风紧,次日迅速降温,入了冬。
课间白禾接听了妈妈打来的电话:“小百合,你有没有时间,去看看言译啊。”
白禾无奈地问:“他又怎么了。”
“早上我给他打电话,提醒他降温了加衣服,言译听着有点不太对,好像生病了,说话也是颠三倒四的。我问他怎么了,他说没事,挂了电话。我不放心给辅导员打过去,辅导员问了他室友才知道,昨晚他压根没回学校,不知道上哪儿去了。这会儿我在给他打,就没人接了,你说说,这多让人担心啊!你去学校找找他,确定没事给妈妈回个电话。”
白禾:……
行吧,这小子。
白禾挂断唐昕电话之后,给他拨了过去,但是没人接,她给言译发了短消息:“言译,看到速回。”
直到中午,言译才给她发了一条语音消息:“姐姐,刚刚在睡觉,别担心。”
白禾走出教学楼,听到消息立刻给他打了过去:“你没在学校。”
少年嗓音略有沙哑:“昨晚回去太晚,宿舍楼关门了进不去。”
说完猛咳了几声。
白禾皱眉问:“你在哪里?酒店吗?”
“没,没带身份证,我去祁浪公寓了。”
“我现在过来。”
白禾挂了电话之后,火急火燎地赶去了祁浪的公寓。
言译睡在祁浪留给他的房间里,没开窗帘,房间昏暗不通风。白禾走进去,他似乎又睡着了,趴在床上,一只手吊边缘,头发乱成了鸡毛,脸颊也泛着不自然的红。
白禾摸了摸他的额头,烫的不行。
他烧得昏昏沉沉,连眼皮都睁不开。
白禾立刻从柜子里翻出药箱,找出一根体温计,压在他的腋下。
他昏沉沉地眯了眯眼,看到她,下意识地去牵她的手。
白禾甚至怀疑这小子是故意的。
这几天,没少给她演苦肉计。
过了会儿,她摸出体温计看了看,好家伙,直接38.9。
“吃药了没?”她担忧地摸摸他的额头,轻拍他的脸。
“叫了退烧药的外卖。”言译将手机给她,“还没回答。”
他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白禾打开他的手机,看到外卖员正在配送,还有四公里的样子。
没一会儿,要送到了,他买的布洛芬退烧,还有几副退烧贴。她忙不迭将退烧贴贴在了他额头上,不过这小子浑身都烫,她又在他身上贴了一张。
吃过药,她又给他叫了外卖粥,很烫的,她吹冷了喂到他嘴边。
以前她生病,言译也是这样照顾她的,只是人家亲自煮粥,她没这技术,只能叫外卖了。
再生气,她都不可能真的丢下他自生自灭。
言译靠在她腿边,一口一口吃着她喂过来的粥,乖得像只小狗,只拿乌黑的眸子可怜巴巴地望他。
“饿吗?”
他点头:“昨晚,没吃晚饭,今天也没吃早饭。”
“让你不吃。”
“我吃不下。”
白禾也没有给他喂很多,怕他不好消化,只垫了垫肚子:“晚上想吃什么,我带过来。”
“都好,你买的我都吃。”
她给他盖好被子,起身时,他伸手攥住她的衣角:“要走了吗?”
“粥,我放到蒸烤箱里,你下午饿了就用微波打一下。”
“全身软。”他说,“能不能不走,我怕我上厕所都没力气。”
“发烧是这样的。”白禾放了粥,回来说,“我相信你上厕所的力气还是有的。”
在她坐下时,言译爬了过去,像小狗一样将脑袋枕在她腿上,淌着眼泪说:“真的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
他哭,白禾的心也跟着难受起来,深呼吸,终于还是摸了摸他的头。
言译立刻蹭她,乖的不行,真的有点像犬科小动物。
“错哪儿了?”
“不该乱丢祁浪给你的东西,不该乱吃醋。”
“……”
白禾无语地挪开手,却被他一把攥住:“以后,以后你尽管和他好,我不会吃醋。”
“言译,你根本没明白我在气什么。”
“我怎么会不明白,你喜欢他,我喜欢你,可他也喜欢你,所以我才是输得彻底的那一个,我有什么资格争,我现在唯一的所求,就是你别离开我,哪怕开放式关系,我…我也可以说服自己接受,真的。”
他说着跪在床边,牵着她的手,“我想得很明白了,我可以照顾你们,我甚至可以不要性|生活,你别不要我,我不会再和他吵架了…”
“言译!!!”白禾真的怒从心中起,站了起来,“你真的是烧糊涂了!在说什么昏话,你反省了这么久,就反省出一个开放式关系是吧!”
言译红着眼,望着她:“这样…都还不行吗?我就这么多余?”
白禾不想和他讨论这个荒唐的话题了,她拎了书包转身离开,言译虚弱地喊了声:“姐姐!”
“你先睡吧,我下午还有课。”
“还来吗?”言译哀求地望着她。
白禾终究心软,没好气地说:“希望你好好冷静一下,想想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混账话,下午我再过来,你最好给我一个满意的回答。”
……
下午的课间,苏小京直接一个抱头尖叫:“卧槽!他真这么说!”
“他是疯了。”白禾评价。
朱连翘感叹说:“疯成这样,你要是坚持分手,我怀疑他会把你们这对苦命鸳鸯干掉啊。”
“不不,言译再失去理智,也不可能伤害她跟祁浪。”苏小京有理有据地分析说,“十有八|九,他只会干掉他自己。”
白禾抱着头,一脸崩溃:“是我把他变成这样了。”
“你少内耗吧。”苏小京说,“他从小就是这个死样子,怪不了你。当初在你还喜欢祁浪的情况下,答应跟他谈恋爱,已经够对得起他了。”
白禾叹了口气。
展新月说:“当断不断,后患无穷,再这样下去你会被他拖死。不如快刀斩乱麻,彻底断了他这份念想,才会让他真的振作起来。”
“话是这样说,但我怕他真的出事。”
“就算出事,也怪不了你一点,好吗。”苏小京说,“就算是言叔叔,也不会怪你的,你疼了他这么多年,谁都不会说你忘恩负义。”
虽然闺蜜们都是劝分,她们从自我的角度出发,是忍受不了言译这种偏执加控制型人格,但两年的感情不是过眼云烟,白禾终究狠不下这个心。
下午,她去公寓看望言译,买了些他爱吃的凤梨拼盘。
少年似乎好多了,抱着膝盖坐在沙发边看电视,穿着祁浪奶白色居家衫,从背影看,她还以为他回来了。
不过言译的脑袋比他小一点,背影也更单薄些。
她端着凤梨拼盘走过去,摸摸他的头,似乎没那么烫了。
“体温测过吗?”
他摇头,于是白禾找出体温计,从衣领里伸进去,让他夹在腋下。
言译乖乖地照做,一双黑眼睛落在她的身上就像黏了胶水似的。
“不理人?”
“不敢说话了,怕又说错。”他委屈地说。
白禾轻轻呼出一口气,用牙签串了凤梨递过来,喂到他嘴边。
言译听话地吃了。
没一会儿体温拷好了,还有点低烧,不过比起中午是要好多了。
白禾说:“身体好,退烧也快。”
言译眼睛还有点红,揪着她的袖子,怕她走了。
白禾说:“你别跟女孩一样,动不动就哭,男人该有男人的气概。”
“我以前也不哭,你这段时间伤我太多了。”他指了指自己的心,“每天都在难过。”
“我伤你?”白禾觉得不可理喻,“你知道那些电影票对我而言多重要!每一张都是珍贵的回忆,我准备老了以后坐在树下慢慢翻看的!你说扔就扔了,还有我的项链、手链…言译,你就不在乎我会不会伤心吗?”
“因为那是祁浪和你共同的回忆。”言译牵起她的手,看着她腕上那条黑珍珠链,“如果他把我跟你的回忆扔了,你可能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祁浪就根本不会做这种混账事。”
“你看,你是多么无条件地偏爱他。”
白禾聊不下去了,起身准备离开,言译踉跄着追上来,从后面抱住了她——
“别走,我错了。”
“你永远在认错,永远不知道改。”
“你说,我都改。”
白禾深呼吸,沉声说:“如果还想相处下去,首先,你不要再试图改变我;其次,别再动不动就提祁浪,他走了,请你放过他,也放过我;最后,我无法原谅你丢我东西的行为,但看在你以前照顾我那么久的份上,我不计较了,下不为例,再犯这种错,我们就彻底结束。”
言译红着眼睛,连连点头:“好,好,我都改,我全都改…”
白禾这才温柔地抚了抚他的脸。
终究,还是妥协了。
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她都舍弃不了他。
言译又哭了,抱着她,说姐姐我好怕。
白禾感觉他要把她的骨头都揉碎了,他将她横抱而起,想去卧室,白禾连忙挣开:“不行,不行…”
“为什么,不是和好了?”言译渴望地看着她,“姐姐不想要吗?已经很久没要了。”
白禾仍旧拒绝,从他怀里挣出来:“我还没有彻底原谅你,看你的表现,最后决定要不要和好。”
言译没有勉强,很乖地点头:“好,我都听你的。”
第63章 归还
几天后, 言译的篮球赛。
尽管下午有学生会主席的选举活动,白禾在百忙之中还是抽空去了贝壳体育馆。
贝壳体育馆位于医科大,所以这场比赛是医科大的主场。
虽然来了不少北里生科院观战的同学, 但显然气势不如那边, 白禾进入体育馆,耳边传来的全是为医科大助威的加油呐喊。
有很多人喊着:“言大校草, 加油哇!”
言译是医科大当之无愧的校草,在他们学校超级受欢迎,所以白禾很少去那边, 压根不敢露面啊。
全校都知道他有个女朋友,而且他还特别舔他女朋友。
所有人都想看看这位女朋友、到底有多美若天仙。
白禾对自己的定位一向是“普通女生”, 行事十分低调些。
观众区还有许多空位, 白禾随便找了个角度好的位置坐下来。
北里生科这边的同学们穿蓝色队服, 医学院那边穿黑色,看看比分,显然医科大这边更强, 目前下半场刚开始, 打出了41:29的比分, 遥遥领先。
白禾一眼望见了言译,黑色篮球衫穿在他身上格外惹眼, 因为他皮肤比别的男生明显白出一个度, 而且他比周围医学生队员都高。
相比于这些成天泡在实验室的医学生来说, 他的骨架和肌肉更像运动员。
短发刘海被汗水润湿了, 耷在眉头上方, 脸颊带了运动之后的潮红, 五官锋利,他一举手一投足, 白禾能听到身边有女孩子发出类似演唱会见到偶像的那种叫喊声。
“大帅哥,赏心悦目啊!”
“他真的不是体院请来的外援吗?”
“你说他是从艺术学院请来的我都信,这颜值进了娱乐圈吊打一众小鲜肉!”
“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偏偏要靠学识。”
……
白禾眸光锁定了场子里最惹眼的少年。
言译的篮球技术真是不错的,从小祁浪带着他练球,初中那会儿带他进篮球校队,他们甚至拿过全国中学篮球比赛初中组的冠军。
现在他带着水平一般的医学生,和对面水平同样一般般的生科院打,打出了碾压局。
言译在队员拿到球之后迅速回撤,站在线外扬扬手,队员很有默契地将篮球扔给他,他抬手一个标准的三分球,“哗啦”一声,球进了,引来全场欢呼。
白禾听身边女孩讨论说:“全场就他进三分最多,拿到球都能进!”
他的三分球,也是祁浪手把手教出来的,不过他特别聪明,学什么都很快。
后来白禾才知道,言译以前起伏不定的成绩,根本就是为了和她保持同等水平线故意装出来的。
这家伙发达的四肢和超强的智商,丝毫不会输给祁浪。
各方面来说,他都应该是闪闪发光的存在。
白禾忽然感觉,其实是自己的普通,遮蔽了他的光环。
不知道他从什么时候开始暗恋她,她想不通,这么平凡普通的自己,怎么就让他这样子发了疯一样地喜欢…
而这份莫名的喜欢,让他备受折磨很多年。
同样,这份沉甸甸的爱意,也压得她有点难以喘息了,因为给不了同等的回馈,哪怕一个眼神的飘忽,都会让他敏感的心受伤。
白禾觉得,压力很大。
她努力成为一个合格的女朋友,让他感受到幸福,她给他许多情绪价值,陪伴他,也迁就他许多癖好…可是她感觉到了,言译并不幸福。
白禾做好了所有的表面工作,而最重要的那颗心,并没有真正地交付给他。
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前段时间那样冷着他,让他认错,但真正错的人是谁呢。
是她,她亲手把言译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他明明应该是最优秀闪光的男孩,因为她,他的世界潮湿又阴暗,充满了嫉妒。
这不是好的爱情。
看着场子里那个肆意挥洒汗水的少年,白禾眼睛酸酸的。
在最显眼处接受所有人的关注和欢呼,生命蓬勃,阳光张扬,充满了少年感。
这才是他该有的样子。
白禾双手合十,情不自禁地喊了声:“一,加油啊!”
不想,如此鼎沸的欢呼声里,他居然听到了这一声,蓦地停下奔跑的脚步,循声望过来,快速在人群中锁定了白禾。
原本没什么表情的他,一下子眼底盛满了光,嘴角也绽开了矜持含蓄的微笑,一颗梨涡旋起来。
高冷校草居然笑了!
多少年难得一见的奇观!
他的举动让女孩们纷纷回头,望向了白禾。
这位医科大校草的爱妻人设,维持了两年多,能够屹立不倒的重要原因就是…他真的太爱炫他女朋友了,无论是学校请他做新生演讲,还是论文的分析讲说,他总会cue到他的女朋友。
眼里眉间都是满满的骄傲,满满的爱意…
这都已经成了学校里这位风云校草的梗了,他的宝贝女朋友,永远虽迟但到。
所以,当言译停下来对她笑的时候,大家就知道,他生命中的主角登场了。
可是全场观众望过来,白禾才叫一个社死当场啊,连忙拉羽绒服帽子遮住自己,低下了头。
言译看到她用帽子一圈儿白兔毛遮住了小脸蛋,更是笑得灿烂,眼底盛满了宠爱。
白禾用眼神求他放过,于是言译不再看她,跟上了队友重新投入篮球赛。
这下子他可来劲儿了,明显比刚刚外放了很多,在带球过人的时候,居然还来了招十分炫技帅气的假动作,引得全场尖叫。
孔雀开屏的求偶姿势,别太明显了啊!
高冷校草是个爱妻狂魔这件事,真是全校皆知,藏都藏不住。
最终比赛打成了81:68的碾压局,要归功于言译后期的火山大爆|发。
社恐星人白禾等场子里的观众纷纷离开后,才下去找他,给他递了保温杯。
冬日里,言译一直很注意让她喝热水,所以白禾也给他准备了热水,不让他喝矿泉水。
言译接过杯子咕噜咕噜喝了一气,一身热汗走过来想给她一个大熊抱,白禾“no、no、no”地退后好几步,看看周围人,只小声说:“你控制你自己!”
言译知道她害羞,没有勉强,和她保持着距离。
仰头喝水的时候都在看她,都在笑。
因为之前的分手风波,他差点失去她,所以这一次重归于好,他格外珍惜。
等人差不多散去了,他走到她身边,牵起她的手,像个讨要奖励的小朋友:“我棒不棒?”
“真是超厉害呢。”白禾踮脚摸他的头,夸奖他,“整场比赛都是你在带节奏。”
“你喜欢看我打篮球吗,喜欢的话,我以后经常练。”
“喜欢啊,多锻炼当然好。”白禾说。
“是喜欢我,还是喜欢篮球…”言译俯身和她保持平行的高度,故意问,“你以前,也很喜欢看某个人打篮球。”
白禾收敛笑容:“又来了,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言译连忙转圜:“某个人,指的是陈得。”
“……”
白禾简直无语,“陈得都是哪一年的老黄历了!你还记得啊救命。”
两人说着话走出体育馆,她用手背给他擦着脸上的汗,这时,有学院宣传部的女生拿着单反相机想拍他们,白禾连忙挡着脸、躲到言译身后。
言译护着她,对女生说:“我女朋友害羞,可以不要拍吗?”
“哦,抱歉言学长,我是在拍今天的公众号素材,觉得你们很甜所以想写进去,我马上删掉。”
“谢谢。”
言译拉着白禾大步流星地走出体育馆,来到没有人的林间小径边,白禾挽着他的手臂,言译说:“我先回去洗个澡,我们再去吃晚饭,现在我臭臭的。”
虽然出汗,但白禾没问到他身上有特别的味道,仍旧清清爽爽。
白禾凑近他,故意嗅了嗅。
倒是把言译整害羞了,伸手挡她:“别…”
白禾笑着说:“你满身大汗的时候,我又不是没闻过。”
他看出小姑娘使坏的眼神:“挑逗我,又不跟我出去住。”
“出去是可以啊,但每次出去,你也就只会折腾我。”白禾不满地说。
他凑近她耳畔,压低声音:“怎么,姐姐想折腾回来?”
“偶尔,想过。”
言译忽然站在了她面前,认真地问她:“你幻想过我吗?”
“啊?”
“幻想过要我不穿衣服的样子吗?幻想过要我、和我一起抵达gc的场景吗?”
“呃…”
白禾顿时羞红了脸:“这是什么问题啊!拒绝回答!”
言译知道,她肯定幻想过和祁浪…因为喜欢才会想要得到,占有。
他最疯的时候,每时每刻脑子里都在要她。
幸好,一心二用也不影响他学业和成绩。
这大概是天赋的最大恩赐。
“真希望姐姐多幻想幻想我,这样我们的灵魂就共鸣了,我会好开心。”
“谁要跟你在这种事情上共鸣啊!”
来到宿舍楼下,白禾将他推进大厅,“快去洗澡吧你!”
“等我啊。”言译后退着,眸光仍旧凝伫在她身上,眷恋不舍。
白禾随时随地…都能感觉到言译的爱,如盛夏雨季,充沛又丰盈。
关键是这家伙真的在她脑海里种锚点了,她居然满脑子都是跟他乱七八糟的黄色废料,小脸通红。
她赶紧摇摇头,去看楼下的宣传栏,强迫自己忘掉刚刚的对话。
很快,言译换了身杏色加绒卫衣走出来,气质昂扬了许多。
不知道是不是白禾想多了,发现他穿衣风格真的在往祁浪的风格上靠…
以前言译是偏爱穿黑白调,深沉又冷硬,这种暖色调的衣服是祁浪最爱穿的,白禾也爱穿,所以俩人总被当成情侣装。
他似乎在努力融入他们。
但白禾觉得,如祁浪所说的,坚持自我才是一个人的魅力之源。
她不想言译为她改变他自己的风格。
“你穿黑白色挺好看的啊。”
“偶尔想换换风格口味。”
言译不想进行这个话题,于是说:“想吃什么?”
“去饺子馆吧。”
“我不太想去那家店,感觉庞毅对我有敌意。”
“谁让你说话呛人。”白禾无奈道,“也不算敌意吧,顶多就是…更喜欢七多一点。”
“我和他,不知不觉就走到对立面了。”言译说。
“人家可没有跟你对立的意思。”白禾捏捏他的脸,“不要再把他当成假想敌了,好吗。”
“有时候,我也很羡慕他,想成为跟他一样受欢迎的人。”
“言译,做你自己就好。”白禾再度严肃地说,“不要为任何人改变,包括我,就像我也不希望你改变我,是一样的。”
言译郑重点头:“我都听你的。”
俩人去别家吃了卤烤鸭,有一部白禾期待了很久的科幻巨作《沙丘》上映了,她拉着言译陪她看。
坐在了不打扰别人的最后排情侣座,言译靠着白禾的颈窝,时而蹭蹭她,跟她狎近亲昵。
他身上香香的,沐浴露的柠檬味,很好闻。
他会向她索吻,白禾也会满足,但吻不到一会儿,她的视线就被剧情吸引走了。
每次看电影,言译都心不在焉,只缠着白禾,享受和她亲密独处的时光。
白禾几次对他说:“你好好看啊,这部不认真看,就看不懂里面的世界观。”
“嗯,好。”
虽然答应,但言译的关注点还是只在她身上,时而亲亲她,嗅嗅她,一会儿跟她十指紧扣,一会儿玩着她的指甲盖。
他对她的浓烈兴趣,真的让白禾无从招架啊。
“不吵架,真的太好了。”言译说,“我愿意用十年寿命换你永远不生我的气。”
白禾说:“只要你乖一点,别再发疯,做那些触碰我底线的事。”
“再不会了。”
虽然原谅他了,但白禾想到那些和祁浪一起搜集的电影票,想到那条“跳动的心”,想到被言译弄丢的所有纪念物…
她还是觉得心里堵得慌。
只有不去想了。
没办法,分也舍不得,她没法不对言译心软。
大概言译也拿捏了这一点,所以才敢做这种事。
风险虽高,胜率却大。
白禾深呼吸,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了。
言译仍旧在吻她的颈子,可白禾的思绪却不由自主地转向了另一个人。
她和祁浪看电影,俩人也坐最后排,在不打扰别人的前提下,俩人相互耳语,疯狂地讨论剧情,猜测后续发展,专心致志甚至连上厕所都不肯去…
有一次,她跟祁浪两个都憋慌了,她说:“你先去,我帮你看,回头告诉你剧情,然后我们再交换。”
祁浪不肯:“我觉得,我还可以再憋一会儿。”
白禾:“你别尿裤子!”
“不会,我膀胱很好。”
最后是白禾先忍不住,狂奔去了卫生间,回来时上气不接下气,祁浪立刻把错过的剧情详详细细地解说给她听。
最后走出电影院,祁浪脚都在抖,白禾扶着他去了男厕所:“忍住啊,千万别尿裤子,否则你就再不是我的男神了。”
祁浪:“我什么时候成你男神了?”
“哎呀你快去!”白禾把他推进了洗手间。
回家这一路,俩人都在疯狂讨论剧情,没讨论完,甚至还会站在楼下吹一阵子。
他们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拌不完的嘴。
言译对电影不感兴趣,言译只对一起看电影的她感兴趣。
白禾有时候都不知道该怎么回馈他了,好像除了和他身体交流,就没别的太多别的表达方式了。
就连身体交流都是单向度的,他的身体从不让她碰。
有时候,白禾感觉在言译面前,她是献祭品。
……
几天后,言译把那枚“跳动的心”还给了白禾,上面镶嵌的钻石,也被他重新切割,换回了原来的宝蓝色水钻。
言译告诉她:“水钻我没有扔,这条跟之前是一模一样的,是祁浪送你的那条。”
白禾打量着这条项链。
其实,怎么可能一模一样,上面已经有了分割的裂痕,再也回不去最初的模样了。
她没有说话,沉默地收下了链子。
言译忐忑地看着她:“姐姐别生我的气了?”
“不是扔湖里了吗?”白禾问他,“怎么捡回来的?”
“我花钱请人打捞上来了。”
白禾皱眉:“不是你自己下水捞上来的吧?”
“不是。”言译说,“大冬天的,我怎么会…也没那么好的水性。”
“真的吗?别骗我。”她想到身体一向很好的他才刚感冒过。
言译对她温柔地笑笑:“这不重要,白禾,重要的是,这能不能弥补一点你对我的喜欢?”
白禾叹了一口气,将链子收回书包里,然后轻抚他的脸:“言译,别再让我担心了。”
“再不会了。”
言译试探性地吻了吻她的唇,见她没有抗拒,于是逐渐压上来,撬开了她的齿,探入舌尖,亲吻也带了攻击性,清瘦有力的指尖紧扣着她的下颌,不让她有意思退缩的余地。
白禾一开始还能招架着他,但他不知疲倦地吻得她天旋地转的,她腿都软了,全身都软了,靠在了他怀里,任由他予取予求。
言译在她耳边低声说:“今晚不回去。”
她抬起头,迎上了他克制忍耐的眼神,又带着那样缱绻的温柔。
她点了点头。
倏而,又想起什么,对他说:“对了一,我给你找了一个心理咨询室,你愿意去吗?”
言译怔了怔,然后捧着她的脸,加深了这一个吻——
“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第64章 旧事
对于白禾信誓旦旦说绝不原谅, 结果没两天就和好的真香行径,展新月和朱连翘一致表示——
耳根子这么软,活该被心机男拿捏!
恋爱关系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她再怎么…都应该多冷他一段时间, 还要给与惩罚,让他多痛苦一阵子, 好好反应自己的错误行径。
她倒好,人家就生个病、哭一下,她就心软得不行了。
正在阳台边晾晒衣服的苏小京表示:这样的结果, 毫不意外。
白禾多疼她这个弟弟,她可是从小看到大, 宁可自己受委屈, 都舍不得让他受委屈。
他要是心里难受, 她比他难受十万倍。
白禾笑着将拧好的衣服递给她:“哪有这么夸张。”
苏小京怀疑地说:“你确定言译是真的改了吗?或者只是因为祁浪离开了,他暂时性地跟自己和解,如果有出现新的危机, 难保不会发疯。”
“不会有新的危机了吧。”白禾说, “他最介意的就是祁浪了。”
苏小京用撑衣竿将衣服挂起来, 用手肘戳戳她:“你就…一点也不想他?”
白禾心头一惊,下意识地要否定, 苏小京连忙说:“别骗我啊, 你什么脾气, 我还不知道。”
白禾叹了一口气, 看着远方湛蓝的大海:“我跟七没缘分, 错过了就回不来了。”
“你看, 他pua你还不够,你自己还pua你自己, 明明有机会跟白月光在一起的,什么缘分不缘分,能不能拥有幸福,全看自己愿不愿意争取好吗!”
“你这样说,显得我更渣了。”白禾闷闷说,“本来,我就觉得自己挺不道德的。”
“你看啊,你这个宝贝弟弟,真是在你的心上剜肉。不是说,爱是放手、爱是成全吗?怎么他就不能成全呢。”
“你别道德绑架他了。”白禾说,“哪有那么多成全啊,爱都是自私的。”
“哎呀,你还帮他说话!白禾,我看你真是病得不轻啊!如果爱都是自私的,为什么祁浪会走,你想过没有。”
“他走是因为…是因为…他以为我不喜欢他。”
“所以你看,这不是一种成全吗?好好看看清楚,你喜欢了这么多年的男人,他有多配得上你的喜欢。”
苏小京脱口而出,却没注意到白禾的眼睛红了。
“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她转过身去,揉了揉眼睛,“我欠言译…很多。”
这两年,言译对她的好,还有这十多年的感情,垒在她心里,沉重如山。
她想,什么爱情到最后不都会变成亲情吗,她和言译本来就是亲人。
他们也会生活得很幸福的。
……
临近期末,白禾每天都泡在图书馆。
言译的课业比她还多,但时不时的还是会来图书馆陪她一起上自习,白禾不让他来,因为他来了肯定没心思学习,不是桌底下和她牵手手,就是拉她进小树林亲热。
那天走出图书馆大门,迎面而来一个熟悉的面孔,白禾怔了怔,认出他是大一时军训的教官——付思惟。
付思惟看起来成熟了很多,穿的是衬衣西装,五官端正,身形笔挺,看起来很有事业范儿。
付思惟看到她,也稍稍恍神,停下了脚步。
两人对视一眼,白禾对他笑笑,大方地打招呼:“学长,来看书吗?”
“不是,等下圆弧报告厅有一场招聘会,我是来应聘的。”
“难怪这么精神呢。”白禾看着他,就想到了当初军训的时候,他青涩又害羞地训练他们的样子,“招聘会加油哦!”
“嗯!”
再没多的话,白禾与他擦身而过。
付思惟走了两步,表情有点纠结,在白禾踏出图书馆大门时,他终于似下定决心地回过头:“你还在和那个男生谈恋爱吗?”
“唔…你说的是…”
“就祁浪他朋友,也是你的朋友,那个医科大的,我之前听说你们在一起了。”
“哦,言译,他是我男朋友。”
付思惟犹豫了几秒,对她说:“那件事,我不知道祁浪有没有告诉你。”
“什么事啊?”
“我退出国旗班的事。”
“我不知道啊,是什么时候?为什么要退?”
付思惟想了想,望向图书馆外那间阳光咖啡厅:“招聘会还有两个小时,我请你喝一杯吧,有时间吗。”
白禾心里疑窦丛生,于是答应了付思惟的邀约。
付思惟带她去了咖啡厅,坐在露天小花园里,给她递来一杯卡布奇诺。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白禾压不住心底的好奇,向他询问,“为什么会退出国旗班,又为什么会提到言译?”
付思惟倚在靠椅边,眼底是释怀的从容:“当时我挺生气的,现在想想,也没什么了。所以,你也别在放在心上。”
“付教官,你快说吧!”白禾着急地问,“怎么回事啊!”
“我之所以退出国旗班,是因为有人去团委举报了我,用的是祁浪拍摄的那段视频,你还记得吗,当时在体育器材室,我让你坐在垫子上,给你放松肌肉那一段。”
白禾的心蓦地一刺:“你是说…祁浪举报了你!”
随即,她立马摇头,“不不,不会的,祁浪已经删掉视频了,他不会这样做…”
“一开始,我也以为是祁浪,那时候气昏头,还去找了他,给了他两拳。”付思惟敛眸,指尖拨弄着咖啡杯,“祁浪说不是他,他没干这种事,我问他把视频给过谁,他不肯说,只说他会搞定这件事。”
白禾头皮发麻,端咖啡的手都抖了起来…
“后来我问了团委工作的一个学姐,说是医科大一个男生举报的,男生自称…是视频中女孩的家人,举报我身为教官、引诱女学生。当然,你的脸他是打码过的,他不肯透露你的身份,所以团委没有找过你调查此事。”
“是言译…”
“后来,祁浪摆平了这件事,他找了团委里的关系,跟领导解释视频是他拍的,因为角度的问题造成了许多误会,他帮我澄清了这件事,让我能继续留在国旗班。但我心里很憋屈,加上学业负担,再加上别的原因,就干脆退出国旗班了。后来祁浪请我吃饭,甚至提出给我经济补偿,希望我别把这件事闹大,别去找那个医科大的举报者麻烦,我气得又揍了他一顿。”
付思惟无奈地说,“现在想想,还挺对不起他的,整件事…其实怪不了他,他只是在保护他的朋友。”
“是言译干的…”白禾气得手抖,脑子一片混乱,“是他干的…”
“后来团委的老师警告我,这次可以不追究、不记过,但我不能再接触你了,如果传出去,会影响国旗班的声誉,哪怕我现在退出,也不可以再和你有牵扯,那人如果再举报,肯定记我的大过。”
付思惟眸底有压不住的难过,“当时决意退出国旗班,我就是想着…也许可以再试试看,追一下你,我真的蛮心动你。但是被这样警告,我失去了勇气,怕真的给我记一个大过。我没什么家庭背景,记过的话,未来就完蛋了。”
白禾的眼睛红了,情绪有点激动,呛声说:“对不起,付思惟,真的对不起。”
“你别跟我道歉啊。”付思惟连忙给她递了纸巾,有点慌乱,“这跟你又没关系。”
“都是因为我,你才退出国旗班,造成这么大麻烦。”
“你别这样说。”付思惟拿着纸巾给她擦了眼泪,“我今天之所以把事情告诉你,是因为…我想让你看清楚,你男朋友的为人。也许你会觉得我在挑拨离间,无所谓了吧,反正我都要毕业了,我们再没什么可能了,但你是我第一个喜欢的女孩,我不想让不好的人影响你,哪怕你们在一起很久了,感情更深厚,但该说的我也要说出来,让你自己去判断。”
他的话,说得很委婉含蓄。
白禾明白他的意思。
她看着他,满眼歉疚:“我真的很抱歉,不知道该怎么补偿。”
“我不要补偿,只希望你开心,我工作会留在北里市,也许以后还有机会见面。”付思惟看看手机时间,“我该去招聘会了。”
白禾连忙起身相送:“预祝学长找到理想的工作。”
付思惟深深地望着她,点了点头。
他离开后,白禾立刻给祁浪打电话,向他求证这件事。
祁浪听她说完,眉头都拧成了小山形状:“靠,这都哪年的老黄历了,还能翻出来。”
“所以,你知道这件事,但你没告诉我。”
“没什么好说的啊,误会一场,都解决了,你别胡思乱想。”祁浪云淡风轻地说,“最近过得怎么样?”
“你可真是个好哥哥!什么都帮他兜底,如果有一天他杀人放火,你也帮他隐瞒是不是!”白禾气得快要背过气,尤其祁浪这轻飘飘的态度,更是火上浇油。
祁浪听出了她情绪不对劲,连忙解释说:“不是啊,怎么会,言译的性格你还不了解吗,怎么会杀人放火。我当时不说,是不想你有负担。事情发生之后,我帮你狠狠批评教育过他了。”
“你批评教育他?你没被他揍就算不错了,他能听你的?”
“我威胁他说,再不乖就告诉你,他真有点怕,让我别跟你说,这次是一时冲动,以后再不干这种事了。”
“……”
祁浪的语气柔和了许多:“小百合,过去的都过去了,我们三个应该彼此信任,不要为不相干的人的三言两语,伤害感情。实在气不过你去揍他一顿,但是别内耗,别把错误归咎在自己身上,一个人憋在心里生闷气。”
他真是了解她。
他比她自己都更了解她
白禾无助地靠墙蹲着,眼泪跟珠子似的,大颗大颗往外滚,几乎快哽咽起来了。
“七,你在就好了,我现在做什么都是错,我快要不能呼吸了。”
电话那端,少年呼吸不稳,倏而,他控制住了语气:“要我回来看你吗?”
“不…不…”白禾惶恐地说,“你回来,更加一团乱。”
他失落地说:“好。”
“付思惟说他揍了你,疼吗?”
“……”
祁浪不知道该说什么,良久,他压着翻涌的情绪,沉重地笑了,“你这样问,我要误会了。”
白禾没再说话,低头扯着自己的鞋带,压抑地哽咽着。
“小百合,你哭得我都要碎了。”
他说,“你知道我的心,别折磨我,行吗?”
白禾慌张地挂了电话,没有看到,远处树影里少年孤仃的身影。
一双绝望的黑眸,破碎地看着她。
……
期末考试那两天,白禾跟言译再度冷战了。
祁浪显然已经把付思惟找过她的事,告诉了言译,所以言译根本不敢再来找她,甚至不敢给她打电话,怕她一气之下,再度提出分手。
只能逃避,希望时间能让她稍稍消火。
一起回家的动车票是一个月前就买好了,所以直到返乡那天,俩人才终于见面。
火车站的肯德基里,言译拉着行李箱走进来,看到白禾一个人靠窗坐着,嚼着香酥鸡。
见他过来,她也没搭理他,侧过了身去。
言译将自己的黑色行李箱和她的白色小箱子靠在一起,低头看看动车出发时间,还早,他也去给自己买了个汉堡套餐,回来时,将她爱吃的薯条递了过去,纸上已经挤好了番茄酱料包。
白禾没碰那份薯条,最终,还是言译自己吃了。
每一次咀嚼,都觉得难以下咽,她不理他,他已经好多天吃不下饭了,整个人消瘦了一大圈儿。
俩人一前一后走进动车站,上车时太拥挤,言译下意识地想牵牵他,白禾甩开了他的手。
言译没有勉强。
三小时车程,唐昕和白鑫诚照例来火车站接他们姐弟俩,白禾上前跟妈妈拥抱,眼睛都红了:“好想你们。”
“以前也没见你这么想啊。”唐昕笑着,轻拍她的背,“好了好了,怎么还掉眼泪了呢。”
“叔叔阿姨,最近家里还好吗?”言译问。
“好着呢,你爸还开了家分店,转给别人经营,咱们家收入越来越多了。”唐昕迫不及待地向他们分享喜悦,“等你们毕业的时候,说不定连你俩买房子的首付都攒出来了!”
白禾闻言,心头一颤,和言译对视了一眼。
言译故作镇定地说:“我…不需要叔叔阿姨攒首付,我自己可以。”
“知道你能干啦,你不需要,小百合也总是要的。”唐昕说,“有一套婚前房,以后结婚了才不会受委屈。”
听出爸妈并不知道他们俩的事儿,白禾这才稍稍放心,说道:“怎么就聊到结婚了,还不知道是哪年的事儿呢!我好饿啊,快回去吃饭吧!”
白鑫诚说:“今天咱们去外面吃,给你俩接风洗尘。”
于是,一家四口去了商场的一家南京菜馆,听着评弹,其乐融融地吃饭。
白鑫诚问他们:“明年大四了吧,你们有未来规划吗?”
白禾说:“工作越来越难找了,我还是想考研的,问过老师,我的成绩应该可以保研。如果成功了,大四阶段我想进新闻台做实习记者。”
“很好啊,既兼顾了学习,又能有实际的工作经验。”白鑫诚欣慰地说,“小百合真是长大了。”
“阿一呢?”唐昕问言译。
“我也保研。”他说,“但…还没想好,也许有别的计划。”
白禾望向他,白鑫诚也好奇地问:“什么计划。”
“下学期,等确定了再告诉叔叔阿姨。”
“也行。”唐昕说,“我们家,不需要你们这么快出来工作,好好提升学历,尤其是一,你学医,学历更加重要的,最好能考个博士什么的,将来多光鲜体面啊!我去给你相亲,也更拿得出手一些,是不是。”
白鑫诚说:“行了吧,我们家一这条件,哪需要相亲,学校里肯定大把的女生追求他啊。”
唐昕:“也是啊,一是不需要操心的,就是小百合,无人问津,妈妈得帮你好好留意着,对了,妈妈的牌友王阿姨的儿子,人家是海归硕士,今年也回家过年,王阿姨还说约着一起吃个饭呢。”
此言一出,言译放下了筷子。
白禾看看他,说道:“妈,干什么啊干什么啊,我一回来你就张罗相亲,我还没毕业呢,毕业了怎么得了,以后我都不敢回家了!”
“妈不是怕你性格内向,找不到男朋友吗,你看看,祁浪也回港城了,这不是…怕你难过吗。”
“没有难过!我不去,就不去!”
白鑫诚看看言译,又望望白禾:“行吧,你自己把握,爸妈不管你们的事情了。”
“最好别管,我无心恋爱,只想学习,这不是你们最希望的吗。”
“高中的时候当然希望你一心学习,但现在不一样了,感情生活也很重要嘛。”唐昕说,“一呢?有女朋友吗?”
“阿姨,我也…只想学习。”
“你们俩真是…”唐昕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白鑫诚拉拉她的手:“不知道说什么,你就别说了,别管他俩,顺其自然吧。”
言译看看白禾,白禾低头吃饭不说话。
白禾跟苏小京约着出去山里采风拍照,有几天没在家,自然也没带言译,快过年了才回来,言译怕她旅游经费不够,手头短缺,时常给她转钱。
男朋友给的钱,白禾照收不误。只是冷战仍旧继续,不搭理他,除非他主动破冰跟她提付思惟的事,并且主动承认错误,白禾才有原谅他的可能性。
言译不敢提,他只希望时间能消磨这一颗长在心头的疙瘩。
白天,言译去图书馆看书写论文,晚上去餐厅帮白鑫诚招呼客人,跟白禾见面的时间不多。
那天言译在沉寂很久的【梁山聚义三人组】群里艾特祁浪,问他今年过年回来吗?
祁浪说不回来。
白禾没说话。
他不是不想回来,只是不想影响他们的关系。
尤其是现在说开了,白禾知道他的心意,他更加不想让她有负疚感。
以这小姑娘内耗的性子…要是他成天在她跟前转悠,哪怕她不喜欢他,都会觉得压力如山吧。
祁浪舍不得让她有一星半点别扭和不开心。
而他,更怕面对自己的心。
过完年,就要返校了,那晚半夜,言译真的想她想的要疯,试着推她的房门。
然而,白禾将房门上锁了。
他趴在墙边,伤心地叫着她的名字:“白禾,白禾…”
白禾用枕头死死捂住耳朵,闭着眼,试图想要逃避这一切。
少年一顿发泄之后,觉得自己无耻至极,躲在被窝里抽泣哽咽。
白禾也只能沉默无声地跟他一起哭。
白禾觉得,言译可能真的精神状态出问题了,但她不敢让爸妈知道,所以春季开学季,一回学校,她就给言译发了短信——
Lily:“明天跟我去医院精神科检查一下。”
1:“好。”
本来以为言译会拒绝,没想到这么轻松就答应了,她松了口气。
次日,她带着言译去了北里市第一人民医院,挂了精神科。言译这一路都乖乖地跟着她,在进医院的时候,他尝试着牵了牵她的手,好在她没有甩开他。
排队挂号的时候,他问她:“姐姐,如果是因为我生病了,你能不能原谅我?”
“你生不生病跟我原不原谅你,是两件事,做错了就是做错了。”
“我去跟付思惟当面道歉,可以吗?”
“你别去找他了,没这必要,估计他也不想见你。”白禾说,“先看看检测结果吧。”
挂号之后,言译进了医生的办公室,按照流程先进行病史采集,身体检测,然后是精神评估等等,还要做题…
诊疗的等待时间很长,白禾百无聊赖,索性也给自己挂了个号。
主要是好奇,想看看这个抑郁症到底是怎么一个检测的流程。
多了解一些,就能知道他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下午,言译做完了SDS抑郁程度测试题,医生结合他的身体状况给出了分析,言译精神状态很正常,并没有患上任何精神类疾病。
“姐姐!我没事!”
他拿着检测报告,欣喜地走出来,想让她放心。
然而,白禾怔怔地靠墙站着,失魂落魄的模样…
言译皱眉走过来,她下意识地将一份报告藏进书包里:“没事就好,回、回去吧。”
言译没有放过这一个细微的动作,若无其事地和她走了两步,趁其不备,强行从她书包里取出了文件。
“言译!”
白禾猝不及防间,他已经看到了那份精神分析报告。
报告结果:白禾罹患中度抑郁。
第65章 分手
晚上, 言译带白禾去了祁浪的公寓。
因为不知道该去哪里,他没办法放她一个人回去,那份精神鉴定报告犹如一把刀子狠狠插|进他心里。
他喂她吃了医生开的抗抑郁药物, 然后跪在她的床边, 捧着她的脸,心疼得恨不得杀了他自己。
“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除了道歉,言译不知道该怎么办。
白禾居然挺冷静的,扶他坐起来:“不要告诉爸妈, 也别告诉小京她们,更不能告诉祁浪, 我不想让他们担心, 更不想让室友们拿我当病人一样相处, 明白吗?”
言译淌着泪,情绪极尽崩溃:“是我的错。”
他没有带给她快乐,反而给她这么大的压力, 让她患上抑郁症。
多混账, 才干得出这些事情啊!
他狠狠给了自己几耳光。
白禾连忙拉住他的手:“忘了你答应我的事?不许伤害自己。”
“好…好, 我不会了,我错了。”言译愧疚地点头, 泪流不止。
白禾捧着他的脸, 用手背给他擦了眼泪:“你啊, 我都没哭, 你哭什么啊。”
“我心里好痛, 姐姐。”言译绝望地说, “我明明想让你幸福,可总是事与愿违, 我觉得很无力…”
“别自责了,其实我没什么事。”她捧着他的脸,安慰着他,“不要难过了,你这样我也难过啊。”
即便是现在,她依旧在乎他的情绪。
以前言译利用她这样的性格…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负和控制她。
他愧疚得恨不得一枪崩了自己。
“好好吃药,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白禾对他说,“我没有觉得很难过,就是偶尔…你惹到我的时候,我觉得不舒服,其他时候都还好啦,我们在一起这两年,也是开心的时候居多啊。”
白禾勉强地对他笑着,拍拍他的肩,“一起度过这段时期,就没事了。”
“我从没带给你开心,除了压力,只有压力。”言译将她搂入怀中,“我口口声声说爱你,其实…我更爱我自己,我自私自利…”
言译才算明白,为什么祁浪选择离开。
他太了解白禾这内耗的性格了,舍不得让她为难痛苦,才要走…
言译问她:“我的爱,让你觉得窒息了,对吗?”
“说实话,有点。”白禾承认,“我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你,我很努力想让你开心,可不管我怎么做,你都不开心,一,姐姐觉得很对不起言叔叔。”
言译淌着泪,使劲摇头。
从得知他心意的那一天,白禾就背上了负罪的十字架,是他亲手套在她身上的。
以爱之名,囚|禁她,束缚她,绑架她。
多残忍啊。
他甚至逼她忘记刻骨铭心爱了这么多年的人,生生将她逼成了中度抑郁。
那晚,言译没有留宿,他抚着她的脸庞,柔声说:“今晚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学校了。”
白禾问他:“你不留下来吗?”
“你现在不怕鬼了吧?”
她摇了摇头:“早就不怕了。”
“那我就先回去,白禾,今晚我不陪你了。”言译嗓音沙哑,“你好好睡一觉,明天又是崭新的一天。”
“那你也别多想。”白禾担忧地望着他,“我真的没事。”
言译红着眼,点头,退出了房间。
离开的时候,明显听到了少女松了一口气的呼吸声。
是,她需要属于自己的空间,她需要自由的呼吸。
可言译连这都不给她…
他背靠着墙,狠狠咬住了自己的手,用力到几乎要出血,可是皮肤撕裂的疼痛,和心里的剧痛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月光下,少年如同鬼魂一般,漫无目的地走在街边,眼神空洞。
痛苦腐蚀着他的灵魂,他独自走到海边,看着浪潮拍岸,听着呼啸的海潮…
原来他才是最自私的那一个啊,从那晚白禾在停尸房门前抱住他的那一刻起,从他狠狠咬下她胳膊的那一刻起…
言译就开始了对她的“复仇”计划,用爱的名义折磨她,她对他一腔真心,疼他爱他,换来的是他这狼崽子一而再再而三的“啃咬”。
他真的爱他吗,还是因为无边恨意而衍生出来的变态占有欲。
言译痛苦地闭上眼,朝着海滩一步一步地走去。
结束吧,彻底结束她的痛苦…
直到冰凉的海水没过他的脚,刺骨的疼意直往心脏里钻,言译才恍然回过神来,踉跄着退后了两步,狼狈地摔在沙滩上。
不、不不!
他对她的折磨还不够吗!
还想让她一生懊恼痛苦吗!
言译摔在沙滩上,全身僵硬直至无法动弹,看着远处海岸线一轮纯白的月光,美得就像他初见她时的那个夜晚。
他对着那轮明月,喊着姐姐,痛哭失声。
……
那晚之后,言译就很少主动联系白禾了,更没有再来见她,当然不是失联的那种,他偶尔看到天边一朵形状奇特的云朵,会拍下来分享给她。
白禾时而也会拍路边的花朵,春天的时候,她参加过一次汉服社春游的活动,穿着美美的齐胸襦裙,去湖畔公园拍了许多照片。当然,作为拿过好多次国际大奖的专业摄影师,大多数时候都是白禾在拍漂亮的汉服妹子。
展新月给白禾抓拍了一张,是她拿着相机拍别的女生照片,白禾把这张照片发给了言译,配了一个嘻嘻笑的表情包。
Lily:“好看吗?”
1:“好看,喜欢。”
Lily:“【嘿嘿】”
1:“好久没见了,姐姐想见我吗?”
Lily:“可以啊,今晚我没事。”
1:“晚上六点,湖心亭见面可以吗?”
Lily:“好。”
言译放下手机,深吸一口气,手里拿着那份刚收到的offer电子邮件打印版,走出了医学院大楼。
望向澄澈湛蓝的天空,言译闭上了眼,感受微风吹拂他的脸,就像她的手温柔地触碰。
黄昏时分,湖心亭栈道时不时有三三两两的学生经过,在夕阳下摆pose自拍。
言译约在湖心亭这种人多的地方,大概也是怕她不想和他单独相处吧。
其实,白禾没那么怕他,都谈了两年多了,哪里需要这般小心谨慎。
只要他偶尔给她一点空间,别缠她太紧了,其他的正常约会或者相处,白禾都觉得还ok的。
白禾来到湖心亭,言译已经提前等候了。
他穿着一件灰色卫衣,匀称地勾勒着他的挺拔身影,头发似乎简短了一些,鬓角更锋利了,看起来好像瘦了点,眼窝陷得更深了。
白禾大方地走过去,用以前祁浪常常逗她的方式,拍拍他的左肩,在他回头时出现在他右边,对他莞尔一笑:“好久不见了,小鬼。”
言译看着她,眼底也绽了笑,控制住自己想要拥抱她的冲动,拉她坐下来:“真的很久没见了,都快入夏了。”
“最近怎么样?”
“我还是老样子,姐姐呢,有没有觉得开心一点?”
“我也还好吧,没有特别开心,也没有特别不开心。”白禾说,“上个月接到付思惟的微信消息,说他找到不错的工作了。”
“嗯?”
“他还说,你跟他见过面。”白禾盯着言译。
“是,见过,我当面向他道歉了。”言译沉声说,“我想取得他的谅解,甚至,他揍我一顿都没关系。但他没有,他说往事如烟,都不计较了,现在他只希望你不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嗯,他跟我说了,说他原谅你了,叫我别有负担。”白禾敛眸说,“一番好意吧,我也不能不领情。”
“什么都不重要。”言译看着她,“你心里舒服,是最重要的。”
白禾点头:“我有好好吃药,没有年前的那种压抑感了,但也没有遇到特别开心的事情,日子平平淡淡的,也还过得去。”
“以前你蛮爱笑的,现在笑的少了。”
“是啊,可能是因为长大了吧,人越长大,快乐的事情就会越少,这也是很无奈的一件事。”
“不,不是因为长大。”
言译悲伤地想,是因为能带给你快乐的那个人,不在你身边。
“不说这个了。”白禾捧着他的脸,“让我看看,瘦了啊,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不是吧,最近可能运动比较多。”言译说,“有刻意保持体型,希望再见你的时候,帅一点。”
“无所谓的嘛,你在我眼里,怎么样都好看。”
“我们姐姐就会哄人。”言译清浅地笑着,“这么久没见,想我吗?”
白禾还没回答,言译立刻否定了这句话,“不不,不该这么没问,想不想都无所谓的,这不是重要的事…”
他再不想给她任何压力,她爱不爱他,想不想他,真的不重要了。
言译只希望她的病早点好起来。
抑郁症…是会死人的。
言译不敢想。
白禾也察觉到了少年的敏感,凑过来,轻轻吻了吻他的脸,温柔地说:“怎么会不想你。”
他想要回吻,但克制住了自己,只蹭了蹭她的唇角:“无论女朋友称职不称职,但是我们白禾当姐姐是很称职的,所以,我还是希望你拿我当弟弟。”
“什么啊,你这句话,就是讲我当女朋友不称职咯。”
“没有,怎么敢。”言译指腹轻抚她的唇角,眼底是深挚的眷恋,“白禾,从今以后,我们还是做回姐弟吧。”
白禾盯着他的眼睛,判断这他这句话的是玩笑还是认真的。
“什么意思,阿一在跟我提分手吗?”
“嗯,是分手。”言译温柔地说,“但不是因为感情破裂分手,也不是因为你不好而分手,是我觉得…我们先做回姐弟,然后分开才不会有那么多痛苦和眼泪,我再不想看你掉眼泪了,再不想了。”
白禾困惑地望着他,直到他将那份哈佛医学院的offer递到白禾面前:“我考上哈佛医学院了,硕博连读。”
白禾接过那份offer的打印页面,自习阅读着上面的英文,确定无疑是要录取他入学的offer,兴奋地抱头尖叫起来——
“啊啊啊啊!”
“你简直了,闷声干大事!”
“什么时候的事?你什么时候考的?!”
“年前参加了雅思的考试,当时还没想好,试试看。”言译解释,“两个月前开始准备材料,包括学院教授的推荐信,今天才收到回复。”
“我的天!啊,我们言译居然考上哈佛了!像做梦一样!”
“这么高兴?”
“高兴啊!这大半年,最高兴的就是这件事!我要跟爸爸妈妈讲!他们还不高兴得昏过去!”
说着,白禾摸出手机,颤抖的小手手要给妈妈打电话,言译按住了她的手:“现在不急着分享好消息,我们接着刚刚的话题聊。”
“刚刚…什么话题?”
“……”言译无奈地看着她,“我在跟你提分手啊,白禾。”
“啊这…”
白禾这才想起来,疑惑地问,“这属于是上岸第一剑,先斩意中人?现在姐姐已经配不上你了吗?”
“哪有这种事。”言译被她逗笑了,揉了揉她的脑袋,“你在想什么!”
“那为什么要跟我提分手。”
言译牵着她的手,低头拨着她的指甲盖:“首先,我不确定自己什么时候能读完回来,前路一片未知,所以不能给你任何承诺和保证;其次,你生病…终究是因为我,这件事让我不能释怀,更不能原谅自己,哪怕你说没关系,我这儿,过不去这个坎。最后…”
最后的那个原因,他很努力地想要坦诚地…自然地…从容地说出来,可临到嘴边,还是说不出口。
他想把因他而错过的那颗朱砂痣,还给她。
“最后,我觉得跟你当姐弟,比当情侣更开心一点。”言译忍着五脏六腑的抽痛,违心地说,“让我们回到过去的时光,彼此放过吧。”
白禾心里有点失落,毕竟这两年的感情不是假的,她和他已经有了十分亲密的肌肤之爱,彼此都见过对方最私密的一面…
“真是没想到,我居然被言译甩了。”白禾捂着胸口,“你确定哦!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收回刚刚的话,我就当没听到。”
言译无奈地说:“我不收回。”
“啊你…!”白禾恼羞成怒地捶打他,他连忙抱头,用后背承受女孩的怒火。
“混蛋混蛋混蛋!考上哈佛了不起了,你就要分手!你这个负心的家伙!”
说话间,湖心亭不少同学望了过来,一则哈佛二字实在太重量级,二则上岸就分手虽然常见,但理由这么直截了当的还真没见过几个。
言译脸都红了,攥住了她的手:“对不起,但我真的觉得,我们已经不合适了。”
说到这里,白禾忍不住笑了起来,言译见她笑,也跟着笑了。
她替他理了理衣领,捋平褶皱:“好好好,不合适了,你就远走高飞吧,我不拖累你了臭小子。”
言译也伸出手,将她的发丝捋到耳后,眷恋地看着她:“我走以后,你照顾好自己,要记得吃早餐,别吃垃圾食品,别熬夜玩游戏,衣服要学会自己洗,还有…大四马上要去实习了,职场上凡事多留个心眼…”
还有好多好多不放心…可让他一一耵聍,一时间又无从讲起。
只好作罢。
白禾眼睛有点红,搂住了他的腰,将脑袋埋入他的颈窝里,呼吸着属于他们彼此的味道。
“我会照顾好自己,你也是,别担心我。”
言译用力点头。
“分手这件事,如果我答应下来,能让你专注学业,不要在那边也时时牵肠挂肚。”白禾说,“那我答应。”
言译闭上了眼,最后一次,紧紧地拥抱了她。
夏天,言译和白禾回到了南湘市,度过了他们离别前的最后一个暑假。
两人重新回到久违的姐弟相处模式,轻松自在,白禾的心情好转了许多,连唐昕都察觉到了,说小姑娘比过年那会儿,明显要开朗得多呢。
白禾说那必须啊,讨厌鬼终于要走了,从此以后她又可以拥有一个人的大房间,不用再和讨厌鬼共享一个房间,当然开心啊。
唐昕骂她没良心,言译这一走,不知道多少年才能回来,她不仅不难过,还敲锣打鼓欢欣庆祝,这么多年,言译真是白照顾她了。
“什么,什么他照顾我,明明是我处处都在照顾他好吧。”
“都是要工作的人了,还跟个小孩似的,姐姐照顾弟弟,弟弟照顾姐姐,这也能争个高低输赢吗?”
“就要争!”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陪着言译,过完了这个宁静的夏天。
九月初,白鑫诚和唐昕在机场送别了言译,他的东西一向不多,只背了一个黑色书包,站在安检处入口。
唐昕说:“你姐说她怕等会儿哭,就不来了,叔叔阿姨来送你。”
言译点头:“昨晚,是我让她不要来的。”
他惹了她太多太多眼泪了,最后这一次,言译不想看她哭。
临走的时候,白鑫诚拥抱了言译,在他耳边小声说:“爸爸都知道。”
言译蓦地望向他。
“没关系,等你回来,成为真正有本事的男人,我才好放心把我最珍贵的宝贝,交给你。”
“叔叔…”
“傻瓜,我一直都是你爸爸啊。”
这句话,让言译彻底有点绷不住,眼睛红了。
广播里催促着登机,言译只好一步三回头地走进去,连连回头望向他们,挥挥手,做最后的道别。
他进了安检口,躲藏在柱子后面的白禾,才终于现身,来到妈妈身边,妈妈揽住了她。
她泪眼婆娑地看着那一抹纯白的身影,被汹涌人潮吞没。
……
第66章 港城
大四上学期, 推免系统开放,白禾被顺利保研了。
学院大四阶段不再安排课程,同学们找工作的找工作, 实习的实习, 各自为自己的前路而奔波。
白禾在北里市找到了一家新闻社的实习工作,被安排给了一个业内知名的高级记者文冰, 白禾叫她文冰姐,她特别欣赏白禾,因为她不仅新闻稿写得比许多正式员工还好, 还有摄影技术,能扛着摄像机东奔西走到处拍, 丝毫不输拥有多年经验的专业摄影师。
这么一个宝贝实习生, 文冰当然要牢牢抓住, 后来文冰姐告诉白禾,新闻社跟港城一家名叫K-News的新闻社有合作,她要去港城工作一段时间, 问白禾愿不愿意跟她一起过去, 她也会给她申请到比现在当实习生更高额的工资。
对于白禾来讲, 这当然是一个锻炼的机会,可以见识新闻行业的更多面向, 还可以拿到工资。虽然可能会很辛苦, 但她愿意试一试。
在跟爸爸妈妈商量之后, 她便答应了下来。文冰姐说不用担心费用, 新闻社会给她包食宿。
开年之后, 白禾跟着文冰姐去了港城。
K-News给她分配的是距离公司不远的一间公寓住宿, 很小很小,几平米的宿舍间, 只够放下一张单人床,连书桌都是在床尾的位置,平时只能坐在床上使用电脑办公了。
衣柜是根本没有的,只有一个简易衣架可以挂一些平时要穿的衣物,洗手间更是公用。
这里的租户鱼龙混杂,做什么职业的都有,但这里毕竟是寸土寸金的中环,能在这里有一个几平米的住处,已经是文冰姐能给她这个小小实习生申请到的最大优待了,要知道不少正式员工都没有住处,需要自己花钱租房呢。
白禾收拾好了房间,拍下一张照片发到了家族群【富强大家庭】里。
逼仄狭窄的房间,却也被她布置的温馨舒适,单人床铺好了小雏菊碎花床单,她买了许多简易的布料收纳柜放置衣物,堆在床边,电脑搁在床尾的小桌上,旁边还放了一个小花瓶,插了两朵粉紫百合花。
糖心:“这是你住的房子?怎么这么小!”
诚鑫经营:“小百合啊,实在不行就回来吧,住这么小的地方,转个身都难吧。”
Lily:“没关系啊,只是住的地方小一点而已,但稍微收拾一下,看起来还不错。”
糖心:“这还不如你们学校宿舍呢!”
糖心:“真是看不下去了,妈妈给你打钱,你去租大一点的房子吧,不然就去住酒店好了。”
Lily:“我打听了一下,这里要租宽敞一点的单间,房租一个月两万起步,谢谢妈妈!【爱你】”
糖心:“我觉得偶尔吃点苦,也是一种锻炼,对吧老公。”
诚鑫经营:“对对对,其实这房子也不错,反正白天你都在新闻社,晚上才回来睡一下,不需要太宽敞。”
Lily:“【汗】”
糖心:“小百合加油,你是最棒的!”
诚鑫经营:“爸爸为你骄傲!”
白禾打扫了房间,下楼吃了一碗鱼蛋粉,独自一人在中环的街头漫步消食。
这里有许多银行类的金融机构,还有大型购物商场,高楼大厦鳞次梓比,华灯初上时,如同行走于霓虹繁华的城市森林般。白禾看着街上陌生的面孔和匆匆的行人,有种异乡的恍惚之感,i人享受这种独处时刻,内心一片宁静。
她又去冰室点了一杯糖水,坐在街头吹冷风,想起来今天忙了一天,还没来得及吃药,她赶紧从书包里摸出药瓶子,拧开就着糖水吃了两粒。
忽然,手机里有一条短信提醒,收到一笔来自海外的六万块转账。
不用猜也知道,这是谁汇来的钱。
她戳开微信,将这笔钱重新在线转给了言译的国内账户,反正是通用的。
Lily:“不用啦,谢谢一,我手头够用,群里跟爸妈开玩笑的呢。”
言译没有勉强,接收了转账,只回了一个字:“好。”
他不再像过去一样黏着她了,甚至表现出了某种冷淡,几乎不会再私聊她。
因为他是她的病因,在她彻底好起来之前,言译控制着自己,和她保持距离。偶尔他会在家族群里发一些生活的近况,跟爸妈报平安,唯一私聊白禾的时候,就是每个月让她将复诊报告发给他,仅此而已。
爸爸妈妈,包括苏小京朱连翘他们几个,甚至包括祁浪,都不知道她患抑郁症这件事。
她强迫言译答应,不要告诉任何人,这是属于他们的秘密。
爸妈要是知道…那还不知道担心成什么样子呢!指不定唐昕会搬到北里市天天守着她。
白禾可受不了。
1:“去那边,也要定期到医院复查。”
言译说完,给她发来了几个港城权威的精神科医院的地址。
1:“挑一个近的去,费用不必担心,我这边给你报。”
Lily:“好啦,我知道的。”
1:“要去,不要顺口敷衍我,一个人在那边,环境变化也会引起情绪的变化,别不放在心上。”
Lily:“我保证会去。”
1:“好。”
除此之外,就再没有多的话了,白禾起身离开糖水店,忽然看到一个公交站,看到站牌上有港大的名字。
白禾忽然心血来潮,鬼使神差地坐上了公交车。
双层观光旅游大巴,她来到了顶层,柔和的晚风中,她仿佛穿梭在霓虹璀璨的梦中,偶尔经过一棵大树,伸出手,可以摘到树上的叶子。
没有想到她住的地方距离港大这么近,公交车九分钟便抵达了港大的站点,她对这里一无所知,只跟着几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学生一道进入了校园。
港大位于坡地之上,地势高低起伏,时而上梯,时而下坡,她漫无目的地走在校园里,也没有特别想要去的地方,随便走走,碰碰运气。
经过餐厅,有几个同学聚在一块儿用英文讨论着课题,她在餐厅又买了一根烤肠,边吃边来到一个欧式小花园中。
对面的楼栋里传来了吉他声,有居然人在弹《好心分手》,这让白禾想起了某个讨厌鬼。
她坐在小花园里听别人弹完这首曲子,烤肠也吃完了,肚子吃得撑撑的。
生病之后,她变得特别爱吃东西。
好在属于吃不胖的体质,大概是消化不好,不仅没胖,反而还瘦了几斤。
白禾起身准备离开,忽然…《好心分手》的曲子,又切换成了《一生中最爱》。
她循着旋律来到了一个欧式建筑的门前,门口一位学长揽住了她。他用流利的英文询问她,是否有邀请函。
白禾用不太熟练的英文回答没有,她只是路过想进去看看。
“抱歉,里面是私人party,没有邀请不能进去。”
“我的一个朋友好像在里面。”白禾英语说得结结巴巴,“我想确定一下。”
“你的朋友叫什么名字?”
“祁…”
话还没说出口,房间里传来掌声,还伴随着一群人喧嚣的说笑声,这样欢快热闹的氛围让白禾有点退缩了。
“抱歉打扰了,可能不是他。”
白禾说完便离开了,走出港大校门,已经接近晚上十点,她应该回家了。
在港大校园里溜达了一圈,好像漫无目的,又好像揣着什么样的期待,像个傻瓜。
明明只要在群里说一声,就可以见面。
但她没有这样做。
算了,别打扰他了。
说不定人家女朋友都换了好几个了。
白禾压住心底那点子蠢蠢欲动的小火苗,坐上了前往中环的公交车,来到车厢中部靠窗的位置坐下来。
公交车启动时,几个男生从校门口走出来,祁浪在他们中间,夜色里他也是一身黑,戴着卫衣帽,背着吉他,嘴里咬着一根烟,风吹乱了他额前的短发。
另一个寸头男生和他说笑着,他会耐心地倾听,嘴角展开一抹恣意的笑,气质干净又散漫。
公交车缓缓驶离时,他才漫不经心地抬头,只一刹那,明净清丽的侧影从他眼前消失了。
身边寸头的男孩还说着什么,祁浪已经听不见了,他忽然跑了起来,居然去追那辆公交车了,边跑边对车里的少女挥手,一路上吸引了不少人侧眸。
祁浪撑着膝盖喘息着,眼睁睁看着公交车消失在霓虹街头。
“小七,你干什么啊?”穆展延追上了他,“发什么疯跑去追车,不知道还以为我们家边牧上身了。”
“刚刚看到一个女孩。”
“唷!一见钟情啊?”
“不算。”祁浪胸口起伏着,仍旧盯着公交车消失的街道,视线难以抽回,“日久生情。”
“熟人?”
“我小青梅。”他抽回视线,眸底难得有温柔,“可能看错了。”
她要是来港城,没理由不告诉他。
“啊,就是那个你天天盼着人家好心分手的女孩啊。”
祁浪推了他一下:“没盼着,行吗。”
“还说没盼着,人家男朋友分手的时候还打电话来通知你可以上位了。”穆展延笑着说,“你们这兄弟情,也是没谁了。”
“一心算计我的塑料兄弟。”
祁浪想到当初言译去美国前夕,曾亲自打电话告诉他,他和白禾已经分手的事情。
如果他还想争取,现在就可以去找她了。
祁浪又不是傻逼,还看不出言译的小心机。
本来白禾对他就没那意思,更不可能在跟言译分手半个月不到,就答应他的追求。
他要是在她刚分手就按捺不住追过去,被拒绝的概率是99.9%…
他要是信了他,就要为自己弹一首《凉凉》了。
所以祁浪不动声色地忍了大半年,他计划等毕业之后,手头事业稍稍稳定了,有了雄厚的经济基础,她也从上一段感情里走出来了,兴许…能对他稍稍有一丁点的动心。
不过,也难。
祁浪没什么信心,也还想要争一争。
是夜,他辗转难眠,在【梁山聚义三人组】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7:“@Lily,你在哪里?”
Lily:“梦里。”
7:“……”
7:“我说真的,你到底在哪里?”
Lily:“你床底下。”
7:“没法好好说话是吧。”
Lily:“真的,你要不要看看。”
7:“你当我傻?”
十几秒之后。
7:“【微笑】”
Lily:“你不会真的探头到床底下去看了吧。”
7:“【微笑】【微笑】”
Lily:“哈哈哈哈大傻叉!”
7:“【猪头妹】【猪头妹】【猪头妹】”
白禾跟着K-News的编采记者跑了几天新闻,不是谁家老太丢了猫寻求帮助,就是拾金不昧好人好事,直到一周后,文冰姐交给她一个任务,让她作为摄影师,跟另一个高级记者秦璐姐去拍一场由港城首富祁沣裕牵头举办的失孤儿童基金会慈善晚宴。
白禾听到这个名字,稍稍愣了一下。
“白禾,担任摄影师全程跟拍,没问题吗?”文冰姐问。
白禾抬头,迎上女人笃定信赖的目光,知道她是在给她机会,于是用力点了点头:“没问题!”
下午四点,白禾随车出发,来到了举办慈善晚宴的星海大饭店。
从停车场出来,由专人指引,白禾扛着摄影机,跟随记者秦璐姐一起前往了星海大饭店三楼的晚宴厅,这里有专门为媒体开辟出来的场地,确保媒体拍摄不会影响到晚宴的嘉宾入场和活动流程。
秦璐姐叮嘱白禾,一会儿晚宴开始,她的镜头必须灵活机动,全程跟拍入场嘉宾的红毯秀,与此同时,当记者向入场接受采访的嘉宾发问时,她的镜头也必须要跟上。
白禾鼻尖冒了浅浅的汗,全程紧张地倾听着,确保不要有一丝疏漏。
周围摄影师大多都是男人,就白禾一个女孩子,小小的身板扛着摄影机,一点儿也没有嫌累,秦璐姐去到哪儿,她的镜头就跟到哪儿。
晚上八点,慈善晚宴正式开始,红毯嘉宾,政商界名流人士一一入场,她架好摄影机,拍下了他们的红毯画面,直到周围响起热烈掌声,这次慈善晚宴的牵头人,祁氏集团总裁祁沣裕登场了。
白禾以前在新闻里见过他,一个鬓边略有斑白,却仍旧丰神俊朗的五十岁男人。
他身后跟着一位西装革履的少年,看到他,白禾的呼吸有一瞬间断片儿了。
剪裁得体的高定西装,将他原本就挺拔的身材修饰得更加匀称,没系领带,衬衣领口随意地散着,严肃中又透着几分随性。
大厅华彩的灯光照着他的脸,立体的五官是无可挑剔的精致完美。
闪光灯咔嚓咔嚓闪着他的脸,他对着镜头恣意微笑,有种与生俱来的风流气。
祁氏集团四公子,白禾今天下午已经听好几个编采记者提及过他了,说他不鸣则已,真是一鸣惊人,本来以为是个家族内斗中的牺牲品,被流放了这么多年,家族企业早就没他一席之地了。谁能想到,回港城不过两年,盘活了集团好几个濒临亏损的项目,现在一跃成了祁沣裕眼下最看重的儿子,去哪儿都会带着他,说不定将来真的会成为祁氏集团的继承人。
所以啊,这位看似与世无争的三房太太,获将母凭子贵,成为家族内斗的最大赢家。
这些八卦传闻,白禾来港城这段时间可没少听说,毕竟她身处媒体行业。但她也清楚,豪门家族内斗是何等腥风血雨,高处不胜寒,祁浪现在就站在风浪口,稍有不慎,就会登高跌重,乃至尸骨无存。
所以,聚光灯下看似风光无限的少年,白禾知道这背后定然有许多的不易,甚至危险。
“白禾,快跟上!采访祁先生的时间到了!”
白禾扛着摄像机追上了秦璐姐,在宴会前厅架好了三脚架,然而这一次祁沣裕并没有接受媒体访问,而是让祁浪接受采访。
面对镜头,祁浪言谈举止十分得体,应答如流,言辞间还有些小幽默,现场时不时会有欢笑声,场面十分松弛。
白禾猜测祁浪忙着应对记者的提问,应该不会注意到摄像机后面的她。
她小心翼翼地调整着角度,将少年框在了镜头里,仿佛他又再度成了她生命中的主角。
记者会结束之后,晚宴正式开始,媒体不再被允许继续拍摄,清退离场。
白禾将摄像机放回了停车场的K-News面包车里,秦璐姐走过来拍拍她的肩膀:“小白,真是辛苦你了啊。”
“还好,秦璐姐也辛苦了。”
“一开始,我还以为你是文冰姐的关系户,不太相信你能胜任这么重要的新闻任务,没想到是我看错了,难怪她能这样重用你,特意将你从内地调来这边。”
“秦璐姐过奖了。”面对夸赞,白禾本能地觉得不好意思,有点害羞。
“我请你去吃茶餐厅吃饭吧,犒劳犒劳你这一天的辛苦。”
“谢谢秦璐姐的好意,只是我等下得去见个老朋友。”
“这样啊,那上车,先送你过去。”
“不用了,我朋友就在这附近,我走过去就好。”
“也行吧,你好好玩,那我们先走了。”
“嗯。”
白禾目送面包车离开,这才摸出手机。
未接来电20个,来自同一个人——7。
这家伙…
白禾给他拨了回去,他开口第一句就是:“猪头妹,你果然来了!”
“再骂人我挂啦!”
“试试看,打断腿信不信。”
“怕你啊!”
“你在哪里?”
白禾低头看着脚上的白色运动鞋,闷闷地说:“停车场,准备回去咯。”
“我送你。”
“你不是要参加晚宴吗?走得开?”
“走不开。”
“那还说什么。”
祁浪的语气明显有些急:“要不,你等等我?”
“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我爸叫我了,先挂了。”祁浪急促地说,“在停车场等着,我让人去接你,等着啊,别跑。”
“不等,我要回家睡觉了”
“敢走,下次见面锤爆你狗头。”
又威胁人…
白禾没有走,在停车场等了约莫五分钟,一个穿西装的寸头少年匆匆忙忙跑了过来,他环视了停车场一圈,走到白禾身边一个穿黑色小礼裙的漂亮女生面前:“请问是白禾小姐吗?”
“不是。”
“抱歉。”穆展延转头望向其他人,视线在白禾身上停顿了两秒,错开她,又来到另一个拎着爱马仕限量包的女孩面前,“请问,是白禾小姐吗?”
“不是。”
白禾:……
她低头看看自己,为了方便扛摄像机,她穿的是休闲裤配白T运动鞋,全身上下加起来不超过200元,所以这一身是不配成为祁浪的朋友吗!
她走到穆展延面前,目光直勾勾盯着她,他也终于注意到了她,眉毛一高一低地拧着。
白禾:“你要不要问问我?”
穆展延上下打量她一眼:“呃…”
“是我不配吗?”
穆展延:“实在有点意外。”
白禾被他搞生气了,转身就走,穆展延追上去,连声道歉:“对不起啊,真是没想到,毕竟他心心念念这么久的人,哎…真是的,你别生气,你要是走了,他非得卸我一条腿不可!”
白禾睨他一眼:“你是他的朋友吗?”
“是啊,我们还是校友,我也在他的项目组里。”
“好吧,看在是朋友的份上,就算啦。”白禾也没计较,跟着他走进电梯,“我今天本来就是来工作的,平时重要场合我也会稍微打扮一下,没这么随意。”
穆展延笑着说:“我忽然明白了,非得是你不可。”
“为什么?”
“气质吧。”
“你不是觉得我没气质吗?路人一个。”
穆展延想了想,回答道:“说不上来,你身上有他的气质,他身上…也有你的感觉,哈哈哈,很微妙,不愧是青梅竹马。”
白禾有点脸红:“我跟他,只是朋友。”
“懂懂懂,不用解释。”
穆展延带着白禾进了星海大酒店一间总统套房,让她现在这里坐一会儿,祁浪结束晚宴的工作之后就会过来。
白禾点点头,环顾着这奢华的总统套房,不敢坐床,怕弄乱床单,索性坐在了沙发边,打开了电视看新闻台。
不一会儿,有服务生推来送餐车,有厨师为她现场料理了一只波士顿龙虾和一只帝王蟹,让白禾美美地饱餐了一顿。
吃过饭,一阵强烈的睡意涌上来,白禾索性在沙发边小憩一下,本来是想眯眯眼,没成想一躺下来就坠入了梦乡。
晚宴结束之后,穆展延坏笑着将房卡递给了祁浪。
祁浪脱掉了高定西装,在镜子前整理这衬衫,散开了白衬衣的两颗纽扣,露出脉络分明的脖颈。打量一番,又觉得有点轻薄,于是扣上了一颗。
穆展延倚在墙边,笑着说:“人家等你两个小时了!还不快去!”
祁浪嗅了嗅手臂,刚刚多喝了几杯,害怕有酒精气熏到她:“带香水了?”
“没带。”
穆展延拿来酒店的香氛喷他,他立即躲开,驱散了香氛:“滚蛋。”
“快去吧,那姑娘不会介意你身上是酒气还是爱马仕香水气的。”
祁浪接过服务生递来的毛巾,擦了擦脸,看着脸上有一丝醉意的绯红,皱眉说:“不该喝酒。”
“这种场合,你推得掉吗?”
他深呼吸,最后一次确定发型没有问题,拿了房卡朝着总统套房走去。
先敲敲门,没有人应,于是他用房卡开了门,发现小姑娘居然在沙发边睡着了。
他轻轻走过去,将自己的高定西装外套轻轻覆在了她身上,然后蹲下身,看着小姑娘柔美的睡颜。
她化着不明显的淡妆,唇上有点若有似无的胭脂蜜色,歪靠着沙发枕,小脸蛋净扮又生动,是他悬在心底多年不曾坠落的小月亮。
酒精在他脑子里肆意挥发,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指尖,指背轻抚她晚香玉一般的脸庞。
白禾觉得痒痒的,伸手挠了挠,睁开了眼,与他面面相觑。
“困了?”他用气息音很小声问她。
仿佛仍是青葱岁月里,他与她同铺而卧的午间小憩。
两个人脑子都是昏昏的,都没有从这一场沉酣的美梦中醒来。
“要不要去床上睡?”祁浪眼神温柔,带着淡淡的欲。
“嗯?”
不等她回答,他将她横抱而起,大步流星地朝床走去。
第67章 治好她
祁浪搂着她, 即便抱她上了床,也没有放开手。
这下子,白禾有睡意也让他弄没了。
脑子一瞬间清醒过来, 全身肌肉绷紧, 有点紧张。
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深吸一口气,发觉他身上有淡淡的酒精气息。
想也知道, 这种觥筹交错的社交晚宴,他肯定喝酒了,又是个酒精不耐受的体质, 喝不了几杯就会醉。
他醉了吗?
白禾看着少年微醺迷离的眸子,那颗淡淡的痣痕, 似乎在引诱她。
“祁浪…”
祁浪稍稍松开她, 侧躺在她身边, 坏笑着反问:“怎样?”
她脸蛋有点烫,呼吸略紧:“你…喝多了。”
“还好,我有意识。”祁浪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怕真醉了, 会做出不能控制的事情。”
“什么事?”
“你想知道是什么事吗?”他看她的眼神, 又烫又欲。
白禾有点受不了,抽回视线看向一旁:“不想知道。”
心跳如鼓点, 节拍混乱。
“不早了, 我要回去了, 明早还要上班。”她起身欲走。
“可以留宿。”祁浪拉住她的手腕, “房间已经开好了。”
“不了吧, 这里好贵。”
“星海大酒店酒店是祁家的产业, 正好是我负责的项目,没关系。”
白禾察觉到他的挽留, 忐忑地问他:“我今晚住这儿,你呢?”
“我单开一间,或者…你想我留下来陪你。”祁浪带着几分醉意,说着平时绝不会说的话,“听凭小百合的心意,想对我怎样都可以,当我是你的…机器人小七。”
小时候,他们经常一起玩机器人的游戏,猜拳输了就给对方当机器人,叫做什么就做什么,绝对不可以违逆指令。
有一次,白禾命令祁浪背她回家,他真的将她从学校一路背回了家,好几公里嘞,累得不轻。
但机器人不可以对主人say no,任何指令都必须照做。
回想美好的童年时光,白禾忍不住笑意,说道:“还想玩游戏吗?”
“来啊。”祁浪伸出了手。
于是她和他猜拳,她出剪刀,祁浪出石头,输了。
她说:“你好笨啊,猜拳游戏总是输?”
是啊,他总是输给她。
祁浪没有告诉她,因为,她每一轮猜拳都下意识地出剪刀,所以他总是“输给她”,因为他想输。
“可能运气不好,言译会输吗?”他试探地问她。
“言译总是赢。”白禾说,“每次都是我给他当机器人。”
祁浪呼吸有点紧:“你跟他也玩过这个游戏?”
“玩过的呀!他可爱玩这个了小时候…”
“长大之后,你们玩过吗?”祁浪的心越窒越紧,嗓音沙哑,“恋爱之后…”
白禾忽然消声抿唇,不再说话了。
祁浪从她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
他们当然玩过。
床上,玩过。
他不敢再问下去,
白禾大概也猜到他心里的想法,有点尴尬,手指头搅着被单,像要布料戳个洞似的。
“好了,快下指令吧。”祁浪揉揉她的脑袋,笑着说,“小七对主人无不从命。”
于是白禾伸出食指,碰了碰他的指尖,这也是小时候看了外星人ET学来的姿势,食指触碰说明机器人契约启动。
白禾说:“那就送我回家吧,小七。”
……
初春的街头,夜风微凉。
祁浪很贴心地将他的高定西装披在了白禾的肩上。
白禾有点不习惯:“忽然这么绅士,以前你可是连书包都要让我背的啊。”
祁浪双手插兜跟在她身后:“又不是小孩了,我还能像以前一样欺负你啊。”
白禾无所谓地说:“我还是比较习惯你欺负人的样子,现在这样装绅士,我才不习惯。”
祁浪低头笑了一下。
白禾:“笑什么笑。”
“看来,言译说的没错。”
“言译说什么?”
“他说…”祁浪拉长了调子,在她耳畔用气息音说,“他说,你有点受虐倾向。”
“你们…可真是好兄弟!都欺负我!”
白禾抓起他的西装,狠狠打了他一下,祁浪敏捷地跳开,两人在深夜的街头追逐打闹了好一阵子。
“你才受虐倾向呢!臭小七。”
“又不是我说的。”祁浪揪住了西装,“当心给我撕烂了。”
白禾松开手,惯性让他往后退了两步,她加快步伐朝着公交站走去,不再搭理他。
“我说了开车送你回去啊。”他对她背影喊道。
“才不想坐你的车。”白禾回头对他说,“那天我坐了一下双层观光巴士觉得好舒服啊,我要去坐公交。”
祁浪想说,这个时间,双层观光巴士早就收班了不过…
她想坐,他怎么舍得不满足。
祁浪低头给穆展延发了一个定位消息。
白禾走到了公交站点前,正要看排班时刻表,祁浪走过来说:“这个站点没有观光巴士,我们去下一个站,应该有。”
“是吗?”
“嗯。”
白禾没有怀疑,跟着祁浪穿过繁华商圈的步行街道,又在小吃店门前买了两个鸡蛋仔,祁浪说:“以前晚上你都要节食不吃东西,怎么忽然不怕长胖了?”
白禾津津有味地品尝美食:“忽然就是很喜欢吃东西,长不长胖无所谓啦,开心比较重要。”
“我认同你的说法。”
祁浪凑过来想啃她的鸡蛋仔,白禾连忙避开:“吃你自己的,恶心死。”
“你居然嫌我恶心。”
“就嫌你。”
俩人走走闹闹,来到了下一个公交站点,一辆双层观光巴士等在了站台里,白禾跟祁浪一起上了二楼露天的观光台,她还有点好奇,说港城的公交真奇怪,居然还可以等乘客。
祁浪笑笑,不说话。
公交车穿梭在午夜的中环街头,白禾伸手去触碰路过树梢的叶片,祁浪不放心地说:“仔细割破手。”
“祁浪,我好喜欢这感觉啊。”
白禾扬着手,任由叶片拂过她的指尖,闭上了眼。
晚风吹拂她耳畔发丝,如同一缕随风飘摇的柳絮,那么从容,又是那么的轻盈。
她的嘴角挂着一缕若有似乎如流萤般的浅笑。
可是,祁浪却感觉到一丝莫名的悲伤。
他觉得这次见面,她有点变化了。
不像是他认识的十八岁的小百合,好像她心里装了很多情绪,复杂的,难以言说的…
“祁浪,你也试试,去摸叶子。”
于是祁浪学着她的样子闭上眼,在巴士经过一棵大树时,让树梢的叶片拂过指尖。
“什么感觉?”
祁浪仍旧闭着眼:“好像有火在烧我的手指头。”
下一秒,白禾笑容浅浅地定格在了嘴角,她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祁浪睁开眼,见她盯着自己:“干嘛?”
“不干嘛。”小姑娘低下头,一言不发了。
许是巧合吧,他们对叶子的感受如此高度一致,这一个灵魂的瞬间,仿佛双生。
难怪,他们会成为这么多年的挚友。
很快,公交车驶到了中环的站点,在温士大厦楼前停下来,俩人下了车。
看着眼前这栋如同重庆大厦一般高耸密集而又鱼龙混杂的商住两用公寓大楼,祁浪皱了皱眉。
“谢谢你送我回来,那我就不邀请你…”
她客套的话都还没说话,祁浪攥着她的后衣领径直走进了公寓大楼:“去你家里坐坐。”
白禾:……
“哎!不行啊,这么晚了,不方便。”
“你跟我有什么不方便的。”
“孤男寡女多不好…”
“我又不跟你乱搞。”
“……”白禾简直无语。
有时候太熟了,也不是一件好事情。
说话间,祁浪已经进了电梯,白禾只好跟进来,按下10楼的按钮。
走廊过道狭窄,同一楼层里居然也有敞开门做生意的,美甲店,倒腾二手机店…鱼龙混杂,甚至还有红灯区的女人醉醺醺地跟他们擦身而过,看到祁浪还叫着靓仔,想拉他进屋。
白禾连忙隔开了他,拉着祁浪进了自己的房间,赶紧关上门。
“我家很小哦。”她说,“小到都不一定能装得下你。”
确实,祁浪站在她家床和墙壁的过道间,十分局促,甚至伸手都能摸到天花板,他只好憋仄地坐在了她的小床边,一条腿都无法伸展。
“你就住这里?”
“对啊,不要钱的住宿呢。”
“这也太差了吧。”
“说了不要钱嘛。”
祁浪四下里张望着,忽然看到她桌上的药瓶子,手贱地拿过来:“这是什么?”
白禾心头一惊,赶紧扑过来夺走了药瓶,藏进书包里:“助眠的,最近睡眠不太好。”
“你别乱吃药啊。”祁浪说,“睡眠不好,放轻松慢慢睡,药物会产生依赖,咨询过你家言医生没有?”
“言医生最近很忙。”白禾烦他问东问西的,“小事情,你不要操这种心了行不行,快走吧你,我要洗澡了!”
“你去哪里洗?”
“外面有个公共淋浴间。”
“……”祁浪受不了了,起身说,“收拾东西,去我那儿住。”
“你住哪儿啊?”
“尖沙咀。”
“太远啦!我可不想六点起床上班,这里的话,步行几分钟就能到K-News,路上还能买个早餐。”
“那我在这附近帮你找个房子。”
白禾无奈地说:“祁浪,我是来工作的,不是来休闲度假的,谢谢你的好意了。”
祁浪沉吟片刻,不再勉强她,在耳边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任何事,联系小七机器人。”
白禾笑着说:“好好好,那现在小七机器人可以关机了。”
祁浪摇头:“从现在开始,小七机器人24小时待命,没有关机时间。”
好叭。
祁浪退出了房间,白禾对他挥挥手,关上了房门,背靠着门站了好久好久,倏而,她将耳朵覆在门边倾听,门外没了声音,以为他走了,于是打开了房门。
没成想,祁浪居然还没走,低着头,手里拿着她送他的小海豚钥匙扣发呆。
见她忽然开门,他愣了下,俩人在昏暗的楼道里眨巴着眼,面面相觑。
祁浪表情明显有点尴尬,拿着吊坠的手藏在了背后。
“小七机器人,你还没走啊?”
“昂。”
“宕机了吗?”
“嗯。”
白禾笑着用手指尖戳了戳他的眉心:“重启。”
祁浪:“这次真的走了。”
“快走吧!”
白禾目送他离开,就在他将要进电梯时,她忽然鼓起勇气,喊了一声:“七!”
祁浪连忙从电梯里蹦出来,大步流星走回来:“嗯嗯嗯!”
“我…只是想问你,周六下午有空吗?”
祁浪单手插兜,靠着墙,矜持地说:“周六下午啊,应该有吧。”
“可以陪我去迪士尼乐园玩吗?”
他拉长调子故意说:“是没朋友才找我,还是…只想找我。”
“有区别吗?”
“本质上的区别。”
白禾忍着笑,也不打算拐弯抹角了,十分真诚地说:“我只想跟小七机器人一起去迪士尼乐园。”
“这样…”
他低头想了想,死皮白赖地说:“其实,小七机器人今晚也可以不回去。升级款机器人有暖床功能,你要不要试用看看?”
“谢谢,不需要!还是童年版的我更用得惯!”
“嘭”地一声,白禾关上了门,禁不住笑出了声。
……
次日清晨,家族医生Simpson帮祁沣裕做了常规健康诊疗之后,走出别墅庄园,祁浪追上了他,将昨晚在白禾药瓶上看到的名字告知于他——
“这是什么药?”
“SSRIs,是选择性5-羟色胺再摄取抑制剂的英文缩写。”Simpson回答道,“简单来说,就是抗抑郁药。”
此言一出,祁浪呆立在原地,全身僵硬,眼底写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
不是他的错觉,这一次重逢,他是感觉到她身上有点不一样的东西了。
可是…可是怎么会!
他的拳头不自觉地攥紧了,薄唇颤抖着,想说点什么可喉咙里仿佛梗了橄榄,发不出一点声音。
无数疑惑在他脑海里翻涌,如同漫天雪花,密密麻麻。
白禾从小那么爱笑,那么开朗…她怎么可能抑郁!
Simpson见他神情有异,担忧地询问:“祁,还好吗?”
不,不,他不好。
如同溺水窒息一般,祁浪快要无法呼吸了。
他摸出手机,颤抖的手给言译打去了语音通话。
电话接通,没有多的寒暄,祁浪撕裂地吼出了声——
“她在吃抗抑郁药你知道吗!!!”
一阵难堪的沉默…
“说话!言译,你他妈的说话!!”
倏而,少年沉静的嗓音传来——
“知道。”
祁浪大步流星走出庄园,站在草坪上,肩膀轻微地抽搐着,心痛得无法自抑:“她怎么会生这种病?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被责任感绑架,和不爱的人谈了两年的恋爱,眼睁睁看着暗恋了十多年的人退出她的生命舞台,也许这辈子都没机会告白。而这个混账男朋友还在折磨她,控制她,生生把一个乐观开朗的女孩逼成了抑郁…如果这就是你要的答案。”
祁浪静静地听着。
他能感觉到,言译平静的嗓音里,藏着一颗随时可能崩溃的定时炸|弹。
他应该尝到了极致痛苦的滋味,每一天,都在为此忏悔。
可祁浪无法原谅。
怎么可能原谅!
“言译,你要庆幸你现在不在中国,不在我面前,否则,我会把你的骨头掰断几根。”
言译说:“祁浪,我早就跟你说了,让你去陪她,那时候我每天给你打电话,催你去北里市、去陪陪她,可你是怎么做的?你连我电话都拉黑了,现在大半年过去了,才后知后觉来质问我。”
“我他妈以为你在套路我。”
“所以你有什么资格把我的骨头掰断。她最需要你的时候,你还在跟我玩宫心计,承认吧,我们两个都是自私鬼,都配不上她。”
“放屁,少拿我跟你比,你不配。”祁浪破口大骂,“她当初就不该把你捡回来!白眼狼!”
“是,我是白眼狼。”言译笑了,笑得很疯。
“白禾是我看着长大的,她从开始学走路就跟着我了,我疼了这么多年的人,你怎么敢这样对她,你怎么敢!”
祁浪心都碎了,只恨他不在他眼前,不能将他千刀万剐。
他就是看到言译对她好,才忍痛离开的…
如果知道后来他会疯成那样,祁浪无论如何也不会退出,绝不会!
电话那端,少年深沉地呼吸着,控制住了自己:“祁浪,如果你能治好她,我退出。”
“你说什么?”
“她的病是我现在最放心不下的事情,你治好她,我不跟你争了。”言译压着痛苦,一字一顿对他说,“以后,我只当她弟弟,再不争了。”
“你舍得吗?”
“当初你能做到的事,我一样可以。”
“那就,一言为定了。”
言译的心痛得再说不出一句话,用力挂断了电话。
……
第68章 相互告白
是夜, 白禾听到急促的敲门声。
打开房门,看到少年一身西装站在门口,扬手跟她说:“hi。”
昏黄的灯光笼着他挺拔高大的轮廓, 身材线条匀称, 气质也很干净。
“有事吗?”白禾穿着奶呼呼的白色长袖睡衣,靠在门边。
“来看看你, 这里住得惯?”
“我在这里住了都快两周了。”
“哦,那没事了,晚安。”说完, 他转身便要离开。
白禾:……
“不是,你干嘛, 莫名其妙跑过来说一声晚安, 很闲吗?”
祁浪磨蹭着, 假装要走,又不太想走的样子,挠挠头:“没很闲, 我刚从公司出来。”
确实刚忙完工作, 白禾见他还穿着西装, 收敛了学生时代的肆意不羁,现在的他成熟稳重, 给人一种值得托付的信赖感。
其实, 白禾以前就特别信赖他。
所有人都觉得祁浪任性, 不会照顾人, 其实不是, 他一直像哥哥一样照顾她的情绪, 迁就她的小脾气,这是只有白禾才拥有的特殊待遇。
“那…你人都过来了, 不让你进屋,好像说不过去噢。”
“不用勉强。”祁浪挠挠头,“反正,小七机器人没有感觉。”
“既然是机器人,那也没有男女之别了,请进吧。”白禾无奈地说。
祁浪脸上绽开笑,肉眼可见的开心,溜达着跟她进了房间,关上了门。
白禾盘腿坐在床位,用电脑剪辑着新闻视频:“我还在忙工作,你自己玩哦。”
其实,她这小屋子,唯一可以落脚的空间,就是床边的过道,连一把椅子都没有。
祁浪脱了西装外套挂在衣架上:“能上床吗?”
“你穿着外面的裤子上我的床啊?”
“那我脱了。”
“……”
白禾见他连站的地方都没有,无奈说:“行行行,随便你吧。”
她别过头继续剪片子,听到一阵窸窣的声响,回过头,祁浪居然真的解皮带脱裤子了,她赶紧叫停:“喂!不许脱!你…”
祁浪笑了下,扬了扬手里的袋子:“我带了一条居家裤过来。”
“……”
白禾无语了。
想得真周到啊。
祁浪换了裤子,百无聊赖地坐在她的小床上,背靠着墙兀自看手机:“今天有按时吃药吗?”
他语气漫不经心。
白禾手里的鼠标顿了一下,知道瞒不住,轻轻“嗯”了声。
“我给你讲个笑话。”
“不要不要,别拿你的冷笑话冷我了,我最近心情挺好的。”
“那行。”祁浪说着凑过来,跟她一起盘腿坐在电脑前,脑袋搁在她肩膀上。
白禾掂了掂肩膀:“干嘛?”
“忙你的,不用管,我看你剪片子。”
“行吧。”
差不多弄了一个多小时,总算完成了工作,白禾伸懒腰,发觉祁浪靠在她肩上睡着了。
她轻轻掂掂肩,他也没有醒过来,呼吸均匀,搁在她小肩膀上,沉甸甸的,柔和的热气缭着她颈部的肌肤。
“七…”她心底温柔,唤他的嗓音也温柔。
他醒了,耍赖似的,倒在了她的小床上:“困,昨晚失眠。”
“为什么失眠啊?”
“想了很多。”
“想什么?”
“很多。”
“……”
问了当没问。
她无奈地说:“别说你今晚要睡这儿。”
“小七机器人没电了,进入休眠模式。”
她凑过来,捏了捏他的脸:“小七机器人的电源在哪里?我给你充电。”
“下面。”
“……”
白禾一脚给他踹过去:“快走啦,臭不要脸。”
祁浪起身穿好鞋,没有酿酿酱酱叽叽歪歪,很果断地出了门:“走了!周六见!”
白禾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忍不住笑出来。
……
周六中午,白禾在K-News新闻大楼见到了祁浪,他穿了件白色宽松的运动衫,身形挺拔高瘦。
祁浪没有开车,俩人依旧坐白禾喜欢的观光巴士抵达了迪士尼乐园。
排队的时候,白禾买了很可爱的米奇发卡戴上,给祁浪也买了一个兔女郎的发卡,一路引来了不少小姐姐的围观。
祁浪今天很有耐心了,居然没有反对,乖乖让她戴上了小发卡。
白禾得寸进尺地开了个超可爱卡通贴纸的美颜相机,给他拍照,美颜滤镜把他的皮都磨成了鬼。
“哈哈哈。”
祁浪受不了想夺了她的手机,但是看到她笑得这么开心,便默许了她整蛊的行为。
正如言译在电话里所说,现阶段一切都不重要,除了她的心情。
两人说说笑笑地排着队,在将要进门的时候,白禾似想起什么:“七,你没有vvvvvvip通道吗?我听说只要有钞能力,迪士尼是可以不排队的啊?”
祁浪说:“有啊,可以开vip啊。”
“那你怎么不早说!”
“我以为你不想享受特权,你连我的车都不坐。”
“……”
“有些特权,还是可以享受一下下的。”
进去之后,祁浪便要打电话给白禾安排不排队全场玩的尊享服务,但白禾犹豫了一下,拉住他的手:“算了算了,人家在排队,我俩走特殊通道过去,那么多人看着,不太好,我们还是正常玩吧。”
祁浪无奈说:“没必要,看就看,我都被人看习惯了。”
白禾知道,他天天跟着他老爸出席各种商务活动,也是娱乐报纸媒体的常驻人物了,再加上这位又是视频平台的超级大网红,也是热搜常客。
正因为如此,就更要低调了。
她可不想被他连累着一起上热搜,赶紧从他包包里翻出了墨镜给他戴上:“就正常排队!悄悄的,别引人注目。”
祁浪没有坚持,她想怎样就怎样吧,只要她开心。
俩人排队的时候,两张嘴叽叽呱呱说个没完。
祁浪追问她:“言译有没有带她去过迪士尼?”
“没有啊,不过我们去过欢乐谷,还有好多别的乐园。”
祁浪似乎对这个问题十分感兴趣:“你们恋爱怎么谈的?”
“就正常谈啊,约会,吃饭,看电影,然后…”
没有然后,白禾缄口。
祁浪一针见血:“然后,上床。”
白禾睨他一眼:“侵犯隐私啦。”
他转移了话题:“现在分手了,你觉得怎么样?舍得吗?”
白禾对他没有隐瞒,他们是可以相互说心里话的:“有时候,也还是会想他,这两年我们感情很好,开心的时候居多。”
“那怎么会生病?”祁浪追问。
“因为,越是靠近,越是走进他心里,我就感觉很沉重。我的一,他不是我以为的那样子,从来不是。他藏住了阴暗的人格,心里有很多血肉斑驳的伤口,这些伤痕大部分都是我间接导致的,我让他没有了爸爸,我让他爱上了我,可那些年我却没有在爱他。真相让我觉得…很累,快喘不过气了。再加上你走之后,他像变了一个人,一直在逼我…”
她的话,让祁浪的心被拧成了结:“我不该走,我该留下来,盯着他。”
“不不。”白禾摇头,“你有你的事情要做,你看,一不是也最终选择了属于他的未来,我们必须望向远方,这还是你说过的话呢,不要为了任何人而改变自己。”
“好。”他顿了顿,又问她,“你说那几年,你没有在爱他…”
祁浪才反应过来言译电话里对他说过的话,但他不敢信,需得听她亲口说出来。
“白禾,你有喜欢的人吗?”
话音刚落,他们排队就到头了。
白禾对他笑笑,率先进入了园区,对这个问题避而不答。
这个园区的主题是在淘金镇,一头大灰熊因为淘金者而被触怒,所以当白禾跟祁浪坐上“矿山飞车”,横渡小镇的时候,大灰熊就会时不时出现搞破坏。
这算是迪士尼里相当惊险刺激的项目了,俩人坐在飞车上,因为倾斜的坡度,飞车忽然急速倒行,大灰熊出现搞破坏,把车上的乘客弄得东倒西歪。
白禾惊声尖叫起来,偏祁浪使坏,还拿手机拍她狰狞尖叫的照片。
大灰熊触发了炸|药,导致飞车从山里喷射而出,白禾受不了这种刺激,紧紧抱住了祁浪的胳膊。
祁浪更不客气,反抱回去,紧紧搂住她。
俩人走出这个项目园区,惊魂甫定,白禾逛了好几个轻松一点的展览园区,小心脏这才稍稍平复下来。
坐在花园椅边,白禾蹭着颈子上的痒痒。
祁浪替她解开了颈带,看着颈上的疤痕:“是不是有点过敏?”
“啊,不要看!”她赶紧挡住伤疤,伸手去夺蕾丝颈带。
“这有什么啊。”祁浪丝毫不介意,凑近了她的疤痕,轻轻给她吹拂着,“有点过敏了,别戴了。”
“不行啊。”
“怕被人看到吗,说实话,大部分人都只关注自己,不会在意路人颈子上的疤痕,你是做传媒行业的,不懂这个道理吗?能抓住路人三秒钟的注意都不是易事。”
白禾敛眸,微微低了头:“我也不是怕别人看到。”
“哦,那就是怕我?”祁浪仍旧帮她吹着,冷风轻轻柔柔,他嗓音暧昧,“这么…在意我?”
“也没有。”
她下意识地否定,不想,祁浪居然吻了一下她颈上的疤痕。
感受到他薄唇触碰的灼烫触感,小姑娘的心剧烈地颤抖了起来,羞得要死。
“祁浪!”
“友谊之吻。”祁浪死皮白赖说,“以后你就不用怕了,我不介意,亲都亲过了。”
神他妈…友谊之吻!
他弄得白禾都不好意思了,后续的游完都是心不在焉的。
他们去了外星人入侵主题的“宇宙深寒”,也是挺吓人的项目,祁浪假装害怕,躲在白禾身后,白禾说你行不行啊,人家言译就不怕。
祁浪鄙夷地说:“他已经完全泯灭童趣了,我又不是他。”
“好好好。”
俩人玩了一下午,晚上留下来看迪士尼的烟花秀。
其实,言译十八岁生日之后,祁浪都不太愿意看烟花。
因为那一场烟花,让他错失了生命中的挚爱,以后听到夜空中的烟花爆裂声,他都会下意识地避开视线。
不敢去想,不敢去看
今夜这一场烟花,他陪白禾一起看。
白禾看到空中的烟花图案,居然组成了一朵百合花,惊喜地攥着他的袖子:“祁浪!你看那个!像不像百合花!”
“哪里啊?”
“又来了,快看!”她抓起祁浪的手,朝着天空的方向指去:“那里!”
下一秒,她看到了祁浪的右手手腕。
袖子捋下来,是一朵瑰丽的黑色百合纹身。
白禾的心脏骤停了几秒,然后不受控制地开始加速,越跳越快,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祁浪注意到了女孩忽然失声,气氛很好,他低头想吻她,她这次有所防备,敏捷地躲开了。
“不会…是你搞的鬼吧。”她红着脸问,“那个百合花的烟花图案。”
“不是,只是巧合。”
“真的吗?”
“所以你看,我们的生命中有那么多的巧合,怎么会有缘、无分。”
“……”
好了,可以确定,百合烟花必然是来自某人的钞能力。
为了引出这句精心设计好的小情话。
……
晚上,祁浪送白禾来到了温士大楼的楼下。
俩人一路都是心事重重,白禾对他说:“你快回去咯,好晚了。”
“嗯,走了。”
“拜拜。”
“拜。”
白禾走了两步,心一横,似下定决心一般,回头望向他:“七。”
与此同时,祁浪也回了头:“小百合。”
俩人同时叫住了对方的名字。
“你先说?”
“女士优先,你先吧。”
白禾将手藏到身后,紧张地握了握拳头:“你在乐园里,问我有没有喜欢的人,其实有的…”
“算了还是我先说吧。”
“干嘛打断我!”
“告白的话,应该让男生来说。”
“谁要跟你告白啊,我就是…”她红着脸,“我就是想着,不说不甘心,说了就死心了。”
祁浪:“靠!那你还是别说了!”
她没忍住笑起来了:“行,话筒让给你,你说吧。”
祁浪深吸一口气,望向她:“言译十八岁生日那晚,湖心亭我让你帮我排练,其实不是排练,我是要跟你告白,原谅我后知后觉得太晚了,在水里舀来舀去…也没有找到真正想要的那一瓢,等我找到的时候,她已经属于别人了。”
“所以,后悔了吧。”
“悔,肠子都悔青了。”祁浪看着她,“快四年了,白禾,每一个晚上我都在想,今晚你是不是和他在一起,你们在做什么,每天晚上我在床上翻来覆去,翻来覆去地死…”
白禾走到他面前,一双清澈的眸子凝望着他,他一如年少时、她无数次热烈地喜欢过的模样。
“祁浪,你介意我和言译谈过吗?我们接吻过,也做过十分亲密的事。”
祁浪捧住了她单薄的肩,紧紧地捧着:“能再有一次机会,是我求之不得,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记得吗,当初我和他交换金锁,我全部的所求…不过一个称心如意。”
说完,他将金锁从颈上摘下来,挂在了白禾的脖子上,放进她的衣领之中。
金锁带着少年温暖的体温,紧贴着她的胸口,烫着她的心。
“白禾,你才是我的称心如意。”
下一秒,白禾捧着他的脸,踮脚吻了他干燥的薄唇,仿佛吻着年少时的怦然心动和那一场美丽的仲夏夜之梦。
祁浪不懂技巧,胡乱地吻着她的唇,咬着,吮吸着,像个笨拙又心急的笨蛋。白禾温柔地引导着他,让他急躁的动作缓和下来,轻轻地撬开他的齿,熟练地找到了他。
祁浪惊讶地睁开眼,看到小姑娘近在咫尺的面庞,她闭着眼,细密的眼睫轻轻颤动着,她很认真专注地吻着他。
祁浪再度闭上了眼,和她的舌尖交缠着,捧着她的后脑勺,逐渐加深了这一个吻。
吻到她快要站不住,祁浪也终于受不了了,拉着她一路小跑着进了温士大楼,冲进电梯里用力按下了十楼的按钮。
电梯里没有人,他将她压在门边,贪婪地捧着她的脸。
白禾呼吸急促,一双手紧紧地搂着少年劲瘦的腰。
二楼有清洁工推着车进来,白禾推搡了他一下,他极不情愿地稍稍挪开,但仍旧捧着她的脸,呼吸着她颈项的味道。
终于,电梯抵达了十楼,祁浪直接将她抱了起来,朝着房间跑去。
小姑娘揽着他的肩膀,双腿紧缠着他的腰,仍在吻他的脸,他的额头。
开门进了屋,祁浪一脚将门关上,将她放倒在了床边,脱掉了上衣,覆身压了下来,呼吸急促地看着身下的女孩。
他已经雄赳赳地蓄势待发了,白禾内里只穿了件抹胸吊带,胸口起伏不定,发丝凌乱地散在枕头边。
一张不足一米二的单人床,不太能够放得下这俩人。
汹涌的热潮中,白禾柔声在他耳畔说:“要不要…冷静一下。”
祁浪捧着她的脸,吻着她的额头,鼻梁和眼睛,贴着她的耳朵,与她耳鬓厮磨…
“只做了表白计划,没有做这种计划。”
他像狗狗一样拱着她的颈子,蹭着她,“都是你勾的…”
“敢做不敢当,居然怪我。”
“你接吻技术…太熟练了,很懂怎么勾我的火。”
白禾看着少年近在咫尺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是你的吻技太烂了,七,我以为你很会。”
“没你会。”
他抬起她乖巧的下巴,再度湿湿的吻了上去,勾着她的唇瓣吮吸着,似乎永远不止餍足。
正如言译所说,接吻的时候,男人的手是不太能控制得住的,白禾低下了头,看着少年不听话的那一双大掌。
“七…手放哪儿呢。”
祁浪:“我都不知道我还有手这件事。”
“……”
“你要点脸。”白禾笑着推开了他的手,“你别惹我啊,我没打算跟你怎样。”
“到底是谁在惹谁。”祁浪不依不饶地缠着她,吻着她的颈子,吻她的脸,如同品尝美味的甜品般,“虽然有点快,但我好想要,白禾,你想过我吗?”
“十八岁以前,我想过很多次。”她指尖轻抚着他的脸,勾勒着他锋利的脸型轮廓,直到喉结,直到他挺阔的胸肌,平整的腹肌…
“祁浪,我爱了你很多年。”
“看看,我们错过了什么。”
“我觉得,不算错过吧。”白禾其实已经释怀了,生病之后,她想了很多很多,也想开了很多,“我不后悔跟言译在一起,甚至再来一次,我还是会答应他。这样说,你能接受吗?”
祁浪贴着她的唇,近在咫尺地看着少女眼底的平静和温柔。
她成熟了很多,再不是当初那个单纯的傻姑娘了。
祁浪心疼她的成熟,因为这势必会伴随着极其痛苦的蜕变。
他只想为她带来欢笑,而言译才是那个让她刻骨铭心、长夜痛哭的人。
祁浪好嫉妒。
“你爱过他吗?”他问。
这句话让她的心哆嗦了一下,有种绵密的痛苦像针一样在她心里钻。
“我…”
“没关系,不要回答,我不想知道。”他违心地说,“我没他那么小心眼,也没他事儿多。”
白禾专注地看着他:“你说谎的时候,会眨眼睛。”
“……”
“跟最好的朋友谈恋爱,我有种不妙的感觉。”
她实在过于了解他了。
“虽然这样说,但祁浪,我想跟你在一起试试,不试一次,我不会甘心的,如果你接受的话…”白禾轻抚着他的脸,“我们就不再当好朋友,而是成为情侣。”
“为什么不可以既是好朋友,又是情侣。”祁浪享受着和她抱在一起亲密谈话的时光,这是他觉得最舒服的时刻,“小百合觉得ok吗?”
“我ok啊,只是那样会不会太熟了,缺少心动的感觉。”
“你跟言译有没有心动的感觉?”
“你看你看,还说不介意,还说没有小心眼…”
“所以,提都不能提了是吧。”
“可以啊,但是禁止询问恋爱细节,我不会说的。”
祁浪沉默地闭上了眼。
白禾:“你在干嘛。”
“写进小七机器人的程序代码中,对了,主人还有什么要求,一并提。”
“不许干那种大屏幕公开官宣的蠢事让我尴尬,不许开豪车来接我,不许把我实习的新闻社买下来,不许动不动就钞能力去麻烦人家公交车公司…还有,最重要的是,不许去跟言译示威,不许发仅他单独可见的朋友圈秀恩爱。”
祁浪:“……”
她未免太了解他了。
“主人的要求,已经全部录入到了小七机器人的指令程序中,现在开始重启。”
白禾坐了起来,笑着等他重启系统。
却没想到,这家伙重启的方式就是把手伸进她的小吊带里,她推开他的手,但他的手就跟回旋镖似的又钻进来。
“系统正在重启,还有三十秒,二十,十、九…别动别动,马上就好。”他轻抚着,捏着她,继续倒数,“八、七、六……”
白禾:“……”
她已经能感觉到,跟这臭不要脸的谈恋爱日常会有多气人了。
第69章 电话
次日, 白禾收拾好,穿上宽松的职业装,一开门就看到站在门口、笑得阳光灿烂的祁浪——
“Hi, 小七机器人为你服务。”
这么一大清早的, 他居然剪头发了,额间碎发比最晚更短一些, 露出了挺阔的眉宇,眉清目秀,英俊漂亮。
“你是一晚上没回去, 还是刚过来?”
祁浪晃了晃手里的早餐:“刚来。”
她看到他眼下似乎有黑眼圈:“祁浪,别说你昨晚…”
“一晚上没睡。”
白禾略略无语:“不至于吧!”
祁浪一双深榛色眸子, 定定地凝望着她。
“你在, 想什么?”她迎上他的眸光。
“我在想, 如果十八岁毕业那年,你就跟我在一起了,该多好。”祁浪从来不瞒她, 心里想什么, 都会说给她听, “那时候,我的小百合会和我一起失眠。”
这句话, 让白禾恍惚间意识到了什么。
她不愿意多想, 拉着祁浪进了屋, 关上门, 捧着他的脸踮脚吻了他一下。
他口腔里有薄荷的气息, 想必刚刚上楼还在嚼着薄荷糖。
在这方面, 祁浪是相当讲究的一个人。
他捧着她纤瘦的腰,不再心急, 跟着她的节奏一步一步缓慢进展,享受着这一个甜蜜的早安吻。
“我要去上班了。”白禾拍拍他的脸,“你快回去补瞌睡吧,不睡觉可不行。”
“今天整天都有安排,上午有课,下午要跑项目见客户。”
“这么忙,还不好好睡觉。”
“你知道失眠的定义吗。”祁浪陪她一起走进电梯,“熬夜玩游戏或工作这不叫失眠,失眠指的是很想睡、但大脑过于兴奋就是睡不着。”
“好好好,谢谢你给我科普什么是失眠,那怎么样才能让小七不失眠呢?”她耐着性子问。
“睡前运动一下可能会有帮助,要不你…”
“你想得美啊!”白禾不等他说完,打断了他,“臭流氓。”
“你看你,我是说让你陪我去夜跑,你在想什么,一脑门子黄色废料。”
“我还不了解你。”她戳了戳他的脑门,“故意给我下套呢。”
祁浪一边陪她下楼,一边将手里的鸡蛋仔和豆浆喂给她,感叹道:“小白记者真的好忙啊。”
“可能因为这边生活工作节奏很快,明明以前要睡到日上三竿,过来之后,莫名其妙就进入了一种连走路都要加快步伐的状态了。”
“既然这么讲效率,给男朋友一个荣幸,赏脸让他送你去新闻社。”
说话间,祁浪已经拉开了一辆崭新的黑色轿车的车门,“小白公主请上车。”
白禾无奈地说:“祁浪,忘了我们的约法三章吗?”
“没忘,不许开豪车送你上下班。”祁浪无辜地说,“这不是豪车,我专门为你买了一辆普通的沃尔沃,满港城开这车的人多了去了,所以…十分低调,很配我们小白公主内敛的气质。”
白禾没忍住被他逗笑。
他真是…什么看似无理的事情,都能让他掰扯出道理来,偏偏让人无法反驳。
白禾只好坐上了车,他连忙覆身过来,替她系好了安全带。
白禾看着男人志得意满地将轿车驶了出去,转过两个街区,开了没三分钟,就抵达了K-News新闻社。
“就是这么近,我走了十分钟也能到,要你浪费钱买辆车。”
“爷乐意。”祁浪伸手弹了弹她的脑门,拉长了调子,“千金难买爷乐意。”
白禾也伸手去弹他:“你嚣张得很呐!”
在祁浪要揉乱她头发的当口,小姑娘立刻叫停了“战役”:“晚上下班了再收拾你!”
“来来,我等着被你收拾。”
她推门下车,祁浪探头问:“几点下班,我来接你。”
“不确定会不会加班,如果不加班,我提前发消息通知小七机器人。”
“行,随时待命。”
祁浪目送白禾的身影消失在了新闻社大楼,独自坐在车厢里,静默了很久,深呼吸,嗅着小姑娘身上的淡香水残留的佛手柑的尾调。
片刻后,他低头给Angelia发了一条消息——
7:“我找回她了,可我感觉…我已经不再是她称心如意的那个人了,好像她心里某个角落,住进了另外一个人。”
他看似大大咧咧,实则心思敏感,总能察觉到少女最细微处的情绪变化和眼神的躲避。
他们在一起,她很开心,但祁浪觉得,她本来应该更开心,应该和他一起失眠。
片刻后,Angelia给他发了一段莎士比亚的戏剧台词,翻译过来的大意是——
爱需忧愁做随从,也有嫉妒来侍奉,以甜蜜始,以烦恼终。它的快乐永远敌不过它的苦痛。
Angelia温柔的嗓音传来:“小七,如果你了解了爱的真谛,还愿意献出自己的心,那就无需害怕。”
祁浪低头看着那句话,想了很久。
单打独斗这么多年,除了勇敢,他一无所有。
……
白禾在K-News新闻社实习这段时间,跟过几个大新闻,不过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些鸡毛蒜皮、邻里吵架的小新闻,有时候为了浏览量和点击率,也难免需要完成社里布置的任务,取夺人眼球的标题,行文间夸大其词。
白禾权衡着新闻真实和夺人眼球之间的某个微妙的平衡点,这倒让一直带她的文冰刮目相看,因为她也带过许多大学刚毕业的实习生,很多人秉持着一腔热血,坚决不肯为了博人眼球去写报道,但事实上,如果太过于“冰清玉洁”,不肯和光同尘,其实不太能走得远。
所以白禾的性格,还挺对她的胃口,一开始她以为她是那种坚持原则抵死不肯退让的一根筋小姑娘,但事实并不是。
她虽有自己的原则,但也懂得变通。
晚上白禾在剪辑新闻的时候,听到隔壁女人骂骂咧咧,说的是粤语,骂得也很脏。
她走出门,询问她怎么回事。
“臭流氓!”那女人破口大骂,边骂边朝着走廊尽头跑过去,“在卫生间偷拍老娘,幸亏老娘发现及时。”
白禾心头一惊,立刻察觉到了新闻的气息,于是跟着那女人一起追了上去。
那流氓穿着黑衣服,戴着一顶鸭舌帽,正疯狂地按着电梯的按钮。
奈何这栋公寓楼层太高,人流太过拥挤密集,电梯一时半会儿也下不来。
“你别跑!我报警了!”女人摸出了手机,朝他追了过去。
白禾却敏锐地发现男人从兜里掏出了刀子,她一把按住了女人的手腕,同时快速地用手机拍下了那人的照片,对她说:“不要过去,有危险。”
这时候,电梯总算升了上来,男人落荒而逃。
是夜,白禾陪着女人去报了警,并且将刚刚拍下来的照片交给了港城的警方。
事后女人向白禾表达感谢,白禾也直言不讳地问她,愿不愿意配合她做一则网络新闻通讯,大概率是上不了电视的,不过可以做成短视频网络新闻,她在新闻社正好就是负责这一块儿的。
女人性格很刚直,立刻答应了白禾,白禾给她的脸部和声音都打了码,让她将刚刚发生的事情描述了一遍,引发公众对于这类公寓大楼公用卫生间的女性安全问题的讨论。
却不想,这条网络新闻刚有了关注度,是夜凌晨,白禾的房门被人敲响了。
白禾问了是谁,可是门外没有动静,她当然不敢轻易开门。
虽然这些年…胆子练大了很多,但遇到这种情况,心里难免发怵,更加可怕的是,门外的敲门声又响起来了。
哐哐哐!似乎要将她的门砸出一个窟窿来!
白禾吓得紧贴在墙边,哆嗦着,从抽屉里翻出一柄水果刀。
“我报警了!”她厉声威胁外面的那个人,“警察马上就到!”
门外似乎没有了动静,她贴着门,听到有脚步声渐渐远去。
似乎走了。
但她不敢开门,更不敢关灯。
今晚是不可能睡得着了,白禾哆嗦着摸出了手机,下意识地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不到两秒就被接通了,少年低醇温柔的嗓音伴随着漂洋过海的滴答电流声,送入了她耳畔——
“怎么了。”
听到他的声音,白禾都要哭了:“刚刚有人敲我的门。”
她紧张得呼吸都在颤抖,“但是,他好像走了,因为…因为最近写了一篇报道可能惹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人。”
“我有关注。”言译沉声说,“不要怕,听我说,先做深呼吸。”
白禾听话地开始深深吸气,吐气,做了几次之后,稍稍缓了过来:“他应该走了,没事了。”
“搬到祁浪那边去住。”言译对她说,“你现在住的地方,因为是公用卫生间和浴室,安全问题是很大的隐患,之前我就想说,真的很不放心。”
“可是…”
“或者另外找住宿,不要担心费用,我可以帮你支付。”言译的语气似乎很公事公办,比起祁浪,他才更像机器人。
“不用了,我也有积蓄的,只是觉得不太划算,算起来租房费用比实习工资还高了。”
“没关系,不要把这次实习经历当成工作去看待,就当是…增长见识和阅历,所以在我们家条件允许的情况下,适当让自己生活的更好一点。”言译平静地说服着她,“而且这不是浪费,我只希望你安全,没有比这件事更重要,不要让我担心,可以吗。”
“好吧。”白禾被他说服了,“听你的就是了。”
言译对她道了晚安,刚挂断电话,祁浪呼叫就拨了进来,她连忙接听。
“你在忙啊?占线这么久。”
“不是,刚刚吓死我了!”白禾连忙说,“有人在敲我的门,我还犹豫要不要报警,但他已经走了。”
“等着,我马上过来。”
“哎!你…”
不到十分钟,房门再度被叩响了,白禾敏感地问:“谁啊?”
“我。”
听到祁浪的嗓音,她才稍稍放心,赶紧打开了房门:“怎么这么快!”
“我就住在附近。”祁浪站在门边没进来,皱眉看着墙上的红油漆,写着不敢入目的几个字。
白禾正要出门查看,祁浪立刻捂住她的眼睛,将她裹挟着带进了屋,关上了门。
“怪我考虑不周,你现在收拾一下,去我那边,至于别的东西,明天再来收拾。”
“你那边?”
“我在这附近弄了一套平层公寓,不大,但够我们住了,距离你上班的地方更近。”
白禾惊讶地问:“你不是住尖沙咀吗?”
“这边出行更方便,也为了能多见见女朋友。”祁浪心疼地将她揽入怀中,“更重要的是,能在你需要的时候,第一时间赶到你身边。”
白禾感动地搂着他的颈子:“谢谢小七,你对我好好。”
“好不容易得到的女朋友,怎么舍得不对你好。”他说,“今晚你不过去,我就留下来陪你。”
祁浪看看她那张一米二的小床,“我们俩挤一张床,我觉得你需要睡在我身上了。”
“谁要睡你身上。”白禾笑着推开他。
“我不介意,我是机器人,机器人不会有生理反应。”
“真的不会有吗?”她笑着凑近他,眸光缓缓下移,“真的,不会吗?”
“……”
不过轻飘飘一句话,就把小小七勾醒了。
祁浪笑着问:“你怎么这么会。”
“会什么,你在说什么。”
祁浪眼神湿漉漉,缠着她想亲热一会儿,白禾看看时间,推开他:“好晚了,明天我还要上班。”
“那先过去,东西不用拿,明天白天我来帮你收拾。”
“行吧。”
祁浪带着白禾走出了房间,出来时甚至还用手掌捂着她的眼睛,不想让她看到墙上红油漆写的不敢入目的东西。
祁浪带她去了繁华的商业中心一栋高端公寓,这公寓跟温士大厦是截然不同、甚至天差地别的环境,楼下有穿着制服的安保日夜守卫,进出也需要刷卡或者刷脸,公寓大厅堪比五星级酒店的奢华大堂,上电梯也有专人服务。
他住在二十七楼,高速电梯几秒钟就抵达了楼层。
房间是一个宽敞的套二,两间卧室,一个落地窗大客厅,打开窗户就能看到灯火霓虹的高楼大厦,因为楼层较高,视野还算辽阔。
祁浪望着窗边背影单薄的少女,犹豫了几秒,鼓起勇气问她:“你想跟我睡,还是单独…”
“跟你。”
他的心沉沉落定,抱着她进入了主卧的房间,关上灯,将她压倒在松软的大床上,滚烫地吻了上来。
夜色里,有霓虹的光不时映着男人锋利的脸庞,白禾用手指尖轻抚他饱满逛街的额头,眼眸藏入了深邃的眉骨之下,薄唇克制地抿着。
应是她年少时喜欢的样子。
白禾托着他的下颌,温柔地吻了上去。
祁浪闭上眼,他的亲吻总是带着野蛮和急切的力量,似乎要将眼前这少女吞吃了,白禾一次又一次地融化他,试图让他放慢速度,不要心急。
寂静的空气中,唯有两人吞咽的声音传来,暧昧缠绵,她的呼吸里尽是男人燥热而强烈的刺激,她感受到他清劲的指节,探索着缓缓下移,将要触碰的一瞬间,白禾蓦地攥住了他的手:“祁浪,那个…”
祁浪停了下来,吻着她的耳鬓:“套吗?没有准备。”
女孩的呼吸迟钝而缓慢,凝望着黑夜中的男人:“为什么不准备。”
“因为…不想你后悔。”他的手一遍又一遍地拂过她柔软的发丝,因为竭力压抑而唇角变得干燥,身体也逐渐绷紧。
“后悔什么?”
“后悔重新给我这一次机会。”
祁浪将薄薄的毯子盖在她身上,然后拥着毯子里的她,“这样就够了,白禾,我不奢求更多。”
白禾将脸颊埋入他的颈项,呼吸着他身体的淡香:“小七,我没有昏头做这个决定,是深思熟虑了很久,才会答应和你在一起,所以我不会后悔。”
“我知道,都知道。”
他克制地吻了吻她的额头,“试试看吧,你在港城的这段时间,我们试交往。但小百合,我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你不要内耗自己,倾听内心的声音,不要总想着照顾我的情绪,或觉得对不起我,做出违背心意的决定。”
白禾捧着他的脸,眼睛有点湿湿的,热热的:“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有时候,我真的希望你不要这么直接地看穿我的心,但你总有这个能力。”
“你不也一样,我脑子里想什么都瞒不过你。”
“所以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但爱情需要保持神秘感。”祁浪叹了一口气,“所以我羡慕言译,他总能藏得很好,让你猜不到他的心。”
“这世界上多少人能找到属于自己的soulmate。”
祁浪笑着说:“我还算有自信吧,也许等你要离开的那一天,会哭着喊着好舍不得,让祁浪哥跟你一起走,我们去浪迹天涯。”
白禾也笑了,用指尖戳了戳他的鼻子:“你这是自信吗?你这是不要脸。”
“某种程度来说,这两者并无差异。”
“那我哭着喊着,好舍不得祁浪哥,祁浪哥就会跟我一起走吗?放弃一切,跟我去浪迹天涯。”
“嗯~~~”祁浪单手搂着她的肩,转过身平躺着,看着天花板,“我要深思熟虑,好好想想~~~”
“不,你不会,祁浪。”白禾侧身看着他,“不管多爱一个人,你都不会丢失自我,你有自己的目标和事业,你为此奋斗了很多年。”
“果然,是soulmate。”
“正因如此,我才会爱你这么久。”白禾望着他,认真地说,“答应我,永远不要让那个闪闪发光的少年消失。”
“我答应你。”祁浪吻了吻她的额头。
怀里女孩的呼吸声逐渐平静了,祁浪睁开了眼,摸到了她搁在床头柜上充电的手机,划开屏幕,输入了她从小用到大的密码。
戳开通讯记录,他看到了那一通拨去海外的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言译:“苍天绕过谁。”
第70章 香水
今天周六休假, 白禾本来是想多睡会儿,没成想天刚亮,梦里钻进来一股子油烟味, 把她给熏醒了。
年幼时那一场火灾, 刻在骨子里的某种警觉,让她从床上一跃而起, 连拖鞋都来不及穿,飞速冲出房门:“祁浪,着火了!快跑呀!”
开放式的厨房就在客厅里, 油烟味儿刺鼻,祁浪被熏的不行, 连忙关掉了火, 手臂捂着嘴不住地咳嗽。
没着火, 不过,房间里浓油烟散不去,白禾连忙打开抽油烟机, 同时开了家里的新风系统, 洗手间排气扇也打开, 窗户和门敞开对流,尽快将这阵烟雾给驱散出去。
他还在剧烈地咳嗽, 白禾走过来, 轻拍着他的后背, 给他舒缓着。
“你在弄什么啊?”
祁浪说不出来话, 眼泪都咳出来了, 指了指锅里。
白禾转头看到锅里一团焦黑, 皱眉问:“你在锅里烧纸钱啊?”
“……”
他嘶哑地说:“是鸡蛋!”
小姑娘拿筷子在焦黑的锅里戳来戳去:“鸡妈妈来了都认不出来这坨东西它下的蛋。”
祁浪走到窗边,深深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总算活了过来:“不信的话,可以送去进行物质检测,看看它是不是鸡蛋。”
“你也真是个人才。”白禾放下筷子,无奈地说,”鸡蛋都能让你火化了。”
祁浪有点挫败,走过来看看锅里的黑色物质:“吃不了了啊?”
“弄成这样,狗都不吃。”白禾倒掉了这一坨焦黑,洗锅之后重新点火煎鸡蛋。
她的动作倒是相当熟练,洗鸡蛋打鸡蛋放盐…一气呵成。
许是火开太大,没一会儿,锅里的油噼里啪啦地爆了起来,小姑娘一开始熟门熟路,鸡蛋一到进去就有些慌了,油花四溅吓得她连连后退躲开,祁浪赶紧从柜子里取出消防防火面罩给她戴上,俩人合伙把这个鸡蛋一起炒成了半焦糊状态。
看着茶几上这一盘奇怪物质,祁浪笑着说:“大哥别说二哥了,咱俩的厨艺,不相上下。”
白禾不太服气:“我比你好多了,至少我没把家弄成弄成火灾现场,而且,我的还能吃。”
“你吃一个试试。”
“吃就吃。”
白禾用筷子捻了一点没有糊的部分,放进嘴里尝了尝。
祁浪好奇地盯着她:“怎么样。”
她艰难地咽了下去:“盐,放太多了。”
祁浪也跟着尝了尝,叹了口气:“就属于是吃不死人吧。”
“那吃不吃啊?”
“吃!”
她亲手煎的鸡蛋,无论如何,他也要赏脸把它吃光。
俩人你一口我一口,有难同当地一起分享了这个又咸又焦的煎鸡蛋。
祁浪说:“以前你居然为早饭的问题,跟言译闹别扭。”
“我现在知道错了。”白禾悔不当初,“他十年如一日叫我起来吃早饭,简直是普度众生的男菩萨。”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早饭他都能弄得跟满汉全席一样,而且全是自己做,连做馒头的面粉都是自己和的,这是什么田螺姑娘。”
白禾望望祁浪:“这话听得…看来你很像要一个田螺姑娘。”
“哪个男人不想要。”
“啊,那拜拜。”白禾起身要走,祁浪搂住她的腰,跟她玩玩闹闹地倒在了沙发上。
“说实话你还不爱听。”
“就不爱听。”
“他能做的,我一样能做,你等我几天。”祁浪认真跟他保证,“不出一周,我练出他的手艺。”
“我觉得做饭这事儿吧,得看天赋。”白禾嗅着空气中还残留的淡淡油烟味,“你实在不太擅长这方面,还是不要勉强自己了。”
“老子就要做。”
“做你个头!”
上午的时光缓慢悠长,俩人腻在沙发边,祁浪跟公司的人开电话会议,白禾就靠在他怀里看书,他的手环过她的颈子,捋着她肩上的一缕碎发。
白禾时不时抬头望望他,用手摸摸他凸起的喉结,感受他说粤语时喉结震动的触感…
祁浪那部位挺敏感的,被她捏得受不了了,手也开始不老实起来。
白禾被他弄得咯咯直笑,他立刻将手放在唇边,示意她噤声。
“我爸在。”他对她比了个无声的唇形。
白禾连忙捂住嘴,不过,她转过身,趴在他身上,有点儿使坏地凑过来,小猫般舔了一下他的喉结。
祁浪这下子是真的受不了了,有些地方立刻给出了反应,但因为还在讲电话,汇报着公司项目的情况,所以他竭力忍耐着,尽管呼吸都不稳了…
小姑娘听他讲电话似乎到了尾声,知道要遭了,果断起身,一溜烟儿似的躲进房间,锁上门。
果不其然,没两分钟,门外传来男人带着怒意的敲门声——
“老子今天弄不死你!”
他用钥匙打开了房门,从衣柜里把小姑娘揪出来。
“我错了我错了。”白禾连声道歉,连滚带爬地想跑开,祁浪没给她这个机会,抱起来扔床上。
见求饶没用,她又开始骂骂咧咧地抵死反抗,俩人在床上玩得筋疲力尽,谁也没能制服谁,虽然祁浪体力有明显优势,但白禾精力也很充沛,再加上狡诈多变,认输了又来阴的,总而言之,俩人还跟小时候一样,闹得简直停不下来。
中午,祁浪带她去一家精致的茶餐厅吃了饭。
“下午想去哪儿?”他问她。
“你有推荐吗?”
“要不要逛街,给你买点东西。”
“购物啊?”
“嗯,多少让我有点男朋友的体验感。”
“好啊,那我不跟你客气。”白禾爽快地答应了,“但是,约法三章。”
“约。”
“那种’这个这个不要,其他的全包起来’的霸总场景,你最好别来,不然我现场跟你表演一首《好心分手》。”
“我能让你尴尬吗?”祁浪笑着说,“我这么一个善解人意的好人。”
他的确是个善解人意的傻逼。
到了商圈购物中心,祁浪倒是没有把人家整个店包下来,他不需要,因为最繁华的那条街的整个购物商业体,都是他家的。
所以进店一条龙服务,全程三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带着他们,一家一家地扫店,但凡白禾多看两眼的衣服包包,手底下马上有人心领神会地帮她打包。
白禾一整个无语。
她转过身,义正言辞对祁浪说:“请问这位好人,我们能不能像正常人类一样逛街?”
祁浪听出小姑娘嗓音里的愠怒,立刻甩了个响指。
店员们忙不迭回了自己岗位,各忙各的,连刚刚跟屁虫一样的几个西装经理此刻也消失不见了。
好像…商城里客人都多了起来。
白禾问他:“这条街,有哪家商城不是你家的。”
祁浪如实说:“对面那家,竞争对手的。”
“好,那我们就去那家!”
祁浪笑了:“遵命。”
俩人牵着手,如同一对儿普通的热恋小情侣,逛着街。
白禾蛮喜欢挽着他的手,祁浪也是黏糊得不行,走不到两步就要跟她索吻,一开始她敷衍地亲他脸,后来这样也不满足了,他非得要亲嘴唇,还要认认真真地亲五秒以上,大街上,白禾怪不好意思的。
“你这黏人程度,跟我前男友有一拼。”
“只是有一拼?那还远远不够。”
祁浪蹭她嗅她,弄得她痒痒的,推开了他:“好啦,我是要正经购物的,我要买好多东西嘞!”
“好,现在开始正经购物!”
白禾去男装店里给爸爸买了两件品牌的衬衫,又去一楼的各种进口护肤品店给妈妈买了水乳和香水,这边的价格比内地便宜不少,于是她还给几个室友们买了面膜。
甚至连大表哥的礼物都有,她进了一家不错的小众品牌打火机店,给他挑选打火机。
看中一个做工精细的小玫瑰浮纹的钢制打火机,但祁浪帮她挑了个比基尼大胸美女彩绘面儿的:“这个,庞毅哥会喜欢。”
“啊,不太好吧。”
“相信我,他肯定喜欢这款。”
“……”
白禾当然相信祁浪的眼光,他对别人的喜好总能摸得一清二楚,细节方面,有超乎寻常的观察力,并不似表现出来的那种大大咧咧。
在结账的时候,祁浪准备摸出信用卡,白禾按住了他:“我的衣服呢,你给我买;但是给朋友的礼物呢,我自己买。这样,男朋友没意见吗?”
祁浪宠溺地看着她:“行,你想怎样都行。”
给家人朋友的礼物都买了,该给自己买了,但白禾逛来逛去,衣服试了一家又一家,终究没有试到最满意的。
祁浪说:“有几条还不错,都拿上啊,为什么不要。”
白禾义正言辞告诉他:“买衣服呢,是要看缘分的,没有遇到那一件让我瞬间确定、不拥有就不会幸福的衣服,别的觉得都还过得去,但又不是特别想买的,十有八|九买了穿一两次,就不会想穿了。”
祁浪若有所思地分析这句话:“就跟找男朋友是一样的道理。”
白禾说:“但有的衣服吧,一开始不是最惊艳的那件,但穿了一两次觉得蛮舒服,也会一直穿下去,越穿越喜欢…”
“你要不要直接报你前男友的身份证。”他酸溜溜地说。
“哈哈哈哈,才没有。”白禾笑着拍了他一下,“我前男友后面在作死的路上一路狂奔,你都不知道他有多气人。”
“那我真的要烧高香谢谢他。”
“所以穿衣服跟找男朋友是不一样的,不能一起类比。”
“我,是一开始让你惊艳的那件?”祁浪问,“不拥有,就不会幸福的那一件。”
小姑娘挑了挑眉:“明知故问。”
“可是,穿得究竟舒不舒服、也要再观察观察。”他紧扣着她的眼睛,“是吗?”
她认真地点了点头。
终究,在商城里白禾什么都没买到,不过俩人走出商圈,来到街头大卖场,倒是挑到了好东西——
一套非常夏天的情侣装,女生薄荷绿裙子,配男生浅白T恤和浅绿裤子。
俩人这么一身清新穿搭走在一起,就像高中刚毕业那会儿一样,仿佛这么多年,他们从没变过。
试过之后,祁浪就不想脱下来了,也不许白禾脱下来,俩人穿着情侣装在街头自拍了好多张照片。
得知白禾没跟言译穿过情侣装之后,祁浪蠢蠢欲动地想要发仅让某人可见的朋友圈,被白禾抓了个现行,义正言辞说:“你要是敢,今天这套情侣装就是我们的分手大礼包。”
回家之后,祁浪神神秘秘地将她拉到露台边。
不知何时,露台边准备好了一桌丰盛的晚餐,金属架白色烛台的火苗在风中摇曳着,大片火烧云夕阳晚霞作为绚烂的背景,浪漫得宛如童话故事的未完待续…
“还有小惊喜啊?”白禾笑着对他说。
“我有礼物给你。”祁浪神秘兮兮地拾起桌上包装精美的小盒子,从里面取出一瓶印着英文logo的小众的香水。
“我很喜欢这个味道。”他在空气中稍稍喷了一点,让香水的气息与氛围将两人包裹弥漫,“不知道你闻不闻得惯。”
白禾闭上眼,嗅了嗅,是一种淡淡的柑橘海洋的气息,悠久绵长的尾调,仿佛蓝色的海洋在他们四周弥漫环绕。
她其实一早就注意到了,这次重逢,祁浪身上有淡淡的海洋气息,应该是一直用这款香水。
“干嘛把你用的香水送给我?”她好奇地问。
男人从身后环住了她,附在她的颈项边,有点懒,有点撒娇的调子:“你和他,你们身上总有同一种味道。”
“嗯?”
“现在,我想让你…”祁浪睁开眼,“有我的味道。”
白禾低头抚摸着香水的玻璃瓶,看着玻璃上有白纹印着海上小船的浮雕。
她没有说话。
祁浪让她转过来,捧着她的脸,盯着她的眼睛,认认真真说:“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也是知己,所以我心里有话从来不瞒你。”
白禾深呼吸:“嗯,你说。”
“其实,我没那么大度,会介意你身上有他的味道,介意你在发生危险的第一时间打给他,介意你们有过那么长的相处时光而我们…却只有短暂的几个月,更介意他在你心里留下了刻骨铭心的眼泪,怕这滴眼泪已经在你没有察觉的地方转化为爱意。”
白禾低头想了会儿,无从道歉,只能轻轻叹息一声。
“其实,也不怪小百合,你们不止两年,这十多年来的每一天,他都在发疯一样往你心里扎,越扎越深。”
“七,我也喜欢你很久了。”她说。
“这是我唯一的庆幸。”
祁浪捧着她,指腹摩挲着她的脸颊:“小百合,你现在长大了,懂得自己要什么,所以我希望你认认真真地考虑,全方位地考虑我这个人、是否可以作为合格男友,甚至结婚对象。包括我的经济实力、个人能力、还有我的性格品德、我们彼此的喜好乐趣…请给我这个机会。”
白禾用力地点头。
俩人温情脉脉地吃过这一顿浪漫的烛光晚餐,深夜相拥看一部黑白质地的老电影。
祁浪的视线,从始至终就没从她身上移开过,眼神黏腻拉丝,带着淡淡的欲感,白禾余光瞥见,都有点受不了了,身上热热的,燥燥的。
“你怎么也跟言译一样,看电影不好好看,心不在焉的。”
祁浪贴着她的耳鬓轻轻嗅着,与她厮磨:“跟你在一起,傻子才只想看电影。”
“……”
白禾不搭理他,转头继续看电影,他意犹未尽说:“还有一点,刚刚忘了补充。”
“什么。”
“不只是实力、性格、兴趣要纳入考量范畴,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他附在她耳畔,用近乎无声的气流音告诉她,“性能力,也是很重要的部分。”
白禾偏头望他,看到他黑沉沉、湿漉漉的眼底,快要压不住的渴望…
“我没说不行。”她说,“是你自己不要。”
祁浪叹了口气,闭上眼,懒怠的倚在沙发边:“不想发生这么早,我喜欢渐入佳境,慢慢来…”
“随便你啦,但是不要打扰我看电影。”
过了会儿,祁浪又问她:“言译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他应该挺厉害,我以前看过他那块儿,没我大但还挺别致。”
“………”
白禾无语地使劲儿锤他:“你没话说可以不说!”
“他活儿多吗?”
“我不知道,不要问啦。”
“不知道?”他不依不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我们没做过。”
祁浪挑挑眉:“鬼才信。”
“爱信不信。”
“真的假的?”祁浪知道白禾不会骗他,震惊的同时又无比疑惑,“他能忍得住?”
电视屏幕的微光投影在少女的脸上,她倚着松软的靠包,若有所思地说:“可能那个时候,他跟现在的你是一样的想法,不想我后悔。”
祁浪心里想,不是怕她后悔,是怕她看清。
因为身体不说谎。
爱不爱,做一次就知道了。
他们都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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