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解以沅·栖阳小镇
前什么女友?
前女友?
许相宜不解看了她一眼, 接过那副画像后,骤然屏住呼吸。
画像尾处落款清清楚楚写着三个字——庄写意。
而画中女子与自己的模样没有分毫差异。柳叶眼琼鼻,微抿的唇稍稍上扬, 以及眼角下边那颗极不显眼的痣, 画工很精湛,当是苦练多年的。
只是画中人与自己的着装并不相同。前者穿金戴银,手腕间绕着白润的镯子,一袭白色长裙仙气飘飘, 还缀着许多珍珠与流苏。
许相宜仔细盯着看, 打量每个细节,后一秒,便看见了画中人指间的戒指。
与庄写意那枚总是忽然出现的戒指一模一样。
她皱眉,
什么意思?
庄写意曾说这是一位老朋友赠与她的,难道这个所谓的“老朋友”,
就是自己?
许相宜思绪乱飞, 小女孩探头过来问:“怎么样, 买不买?不贵,就一千五!打个折, 一千块卖你了!”
许相宜又盯了半晌,而后将画丢回她怀里, 冷言冷意:
“不买。”
以为能大赚一笔的小女孩沉默片刻回道:“好吧,忘记你是穷光蛋了。”
“不是, 你怎么还是一如既往的穷啊?”
许相宜在心里翻个白眼,
你以为我想?
其实这幅画还是挺有用的, 能在庄写意打死不承认之际当个板上钉钉的证据。但转念一想, 黑的都能给她说成白的,一幅画而已, 她能胡说八道扯到外太空去。
更何况一千块买幅自己的肖像画,她拿来干嘛去?挂屋里每天对着自己的脸欣赏?
哦,别说屋了,整天穿来穿去,连个属于自己的枕头都没有。
她越想越心烦,小女孩却还不肯善罢甘休:“这样吧,你现在有多少钱?你随便出个价,我就卖你,怎么样?”
主要是店里东西堆太多,她懒得整理,但天气愈热连老鼠都要做窝了,实在没办法,只能全掏出来清理清理。
许相宜想了想,转身走到屋外,导游此刻正背手看着老人们,完全没注意背后有人靠近。
“刺啦——”塑料袋被撑开,许相宜捏了两颗红枣出来,而后全然不顾导游迷茫的眼神,走回店内。
“全部家当,两颗红枣。”
还是刚刚才偷过来的。
小女孩与她大眼瞪小眼,最后崩溃放弃:“得了得了,拿走!我一分钱不要!”
“把你两颗枣也拿走!”
许相宜挑眉,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不要白不要。她将画重新勾回来,开口:“谢了啊。”
脚步声靠近,导游正气冲冲来讨回自己的红枣。
“你还偷东西?”
许相宜将手中两颗红枣还给对方,无辜道:“没偷,这不还你了。”
她忽然看见许相宜怀里的那幅画,开口问:“那什么东西?”
“一幅画。”
“你买画做什么?”她说着要拿来看看。
许相宜用画卷直接挡开了她的手:“与你无关。”
对方气笑了:“拜托,要不是我看你可怜好心让你上车,你早就被赶下去了,还旅什么游?”
许相宜心想,你确定这是旅游而不是诈骗或谋杀?
只是她暂且没将这些说出口,只道:“确实是这样,但我也有自己的隐私。”
“你帮助了一名乞丐,难道对方就必须裸奔给你看吗?”
导游和那名小女孩:“”
许相宜说完后神清气爽,想着和庄写意呆久了,胡说八道的技术倒是直线提升。
导游倒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良久她微笑:“好,我不看。”
“但这个点该走了吧?难道你今晚要睡店里?”
许相宜同样微笑:“也不是不行。”
当然不行。导游想起上头叮嘱的话,清清嗓子:“行了,快走吧,几个老人家都该等急了。”
人家分明玩得好好的,和村民聊得欢呢,等哪门子急?
许相宜看破不说破,回头朝小女孩道别,对方硬是挤下几滴眼泪:“记得再来找我玩,我会想念你的。”
“都来排队了!我们要去往住宿地了!”
“哎,那个梅春啊,别聊了别聊了,后头还有日子呢,先走吧。”导游一把将人拉过来,随后再次清点人数。
“两两组队别忘了,都注意自己搭档,别走散。好了,走吧!”
老人家们都挺听话的,迅速排好队就跟着走,穿过一条石子路,旅馆便映入眼帘。许相宜看着其破旧的外观,没忍住发问:“你这团多少钱一个人?”
导游不回答,只道:“你个免费蹭吃蹭住的就别说话了。”
走进里边倒是干净整洁,桌椅摆得齐,老板正坐在躺椅上即将要睡下,见一堆人进门,他捋捋胡子,对导游喊:“王蓓是吧?”
后者问:“你怎么知道?”
“你订房信息上不都写了吗?”
“这么久了就你们愿意来我这住,压根没其他人。”
许相宜总觉得这导游有点疑神疑鬼,她默默记下其名字,走到柜台边朝老板问:“有单人房吧。”
“没有,都是双人间。”
她回头看了眼王蓓,对方也朝她看来。
“我自己找地方住,”说着要往外走。
又被挡住去路,对方压低声音警告:“我说过,既来之则安之,一切都得听我的。”
许相宜看都没看人一眼,绕过她出了门。
老板见状,热着心肠对她的背影喊:“朝左走两百米,那儿有家民宿。不过价格很贵,从开业就很冷清。“
许相宜勾唇,民宿?
于是迈着步子就走,全然不管身后导游渐渐阴冷的眼神。
安顿好老人家后,王蓓也进了房间,她坐在床沿给上头打电话:“老板,如你所说,她还真是不好管。”
对方嗤笑:“看准时机就杀了吧。”
“不过,她还是有点东西的,你得多留心。”
许相宜站在民宿外,阳光依旧刺眼,她抬头用手挡了一半视线,眯眼打量。对比刚才那家旅馆倒是装修精致一些,但也没好到哪儿去。许相宜看着掉了色的木质大门,抬腿进去。
屋内色调暗沉,像随时都会发生一桩凶杀案。屋内空荡荡,许相宜进门后,竟是连一人都没有。
她环顾周围,正欲再往里走些,暗处忽然传来女声,语调散漫。
“来客了?”
也不知她在问谁。许相宜转身,就见角落放着一沙发,女人正随意躺着,此刻撑起头瞧她。
女人勾唇:“面生,来旅游的?”
对方的脸隐在灰暗里,瞧不清楚容貌。许相宜走近几步,看着她如瀑布一般的漆黑长发轻晃,开口:“有房间吗?”
“当然,”她缓缓起身,一双狐狸眼勾起,“就是有点贵。”
“住一晚,一千五。”
许相宜微笑:“你家民宿拿金子砌的?”
对方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这附近都是这个价,没办法,得宰客。”
还真是实诚。
许相宜默默开口:“没钱能住吗。”
对方思索一阵:“你拿东西来换也行。”
还真有个东西。
许相宜从口袋里掏出那副肖像画,因为嫌卷起来太大一个不好拿,就直接折成小方块了。她将画像展开,折痕好几道:“古董画像,南边那家店买的,保真,刚好值一千五。”
女人看着落款明晃晃三个字,静了一瞬。
艰难开口:“嗯你这画,画挺好。”
然后假装讶异:“这画上人怎么和你长得一样?”
许相宜平静回答:“哦,这不是我,长得像而已。”
然后她反问:“你觉得呢?”
女人抓了几下长发,靠在沙发上,转移话题:“算了,尽个地主之谊,我带你去楼上看看。”
“我叫临冬,”她对许相宜道。
“看看你喜欢哪间房。”
“既然没付钱,随便吧,能住就行。”
临冬带着她停在一间房前,掏出一串钥匙,依次试。几分钟过去了,终于试到最后一把,结果“啪——”一声,
钥匙断了。
“不好意思,质量不好。”她笑笑,又走到后边一间房,“啪——”
又断了。
临冬“啧”一声,摆手示意许相宜别急,走到最里边的一间屋前,转动钥匙。
这下倒是顺利开了,许相宜松口气,却听女人飘来一句:
“这是我的房间。”
你的房间?
那我住哪。
一楼沙发,许相宜坐着,看着女人端来一杯茶,发问:“请问我住哪?”
对方微笑:“只有一间房进得去,”
“你们家民宿就那么几间房?”
“小本生意,理解一下。”
临冬将茶杯置于许相宜桌前,叩个轻响:“今晚你可以先和我睡。等明天修理工来了,就随便你选一间房。”
“如何?”
许相宜并非不知好歹之人,都免费收留自己了,她抿了口茶,轻轻点头。
这总比和王蓓挤一块要好得多。
“你从哪里来的?”临冬托着下巴直勾勾看她。
“外地来的。”
“外地?有多外?”
“外太空。”
女人噗嗤一笑,弯了嘴角。
“有对象吗?”
许相宜瞥她一眼,对方欠揍的模样与庄写意如出一辙。
“有。”她故意道。
对方挑眉,语气加重:“有?”
“怎么,你单身就不允许别人有对象?”
临冬低下头,模样有点可怜:“羡慕你,我女朋友都不要我了。”
许相宜双手抱怀面无表情看着她:“嗯,继续说。”
临冬秒破功:“算了,不提旧事。”
她还未说完,门外便响起一阵脚步声,王蓓推开门,朝许相宜喊:“找了半天,你怎么在这?”
“旅店老板让你走两百米,你这都走八百米了。”
王蓓看着二人面对面坐着似乎聊得很愉快,有点讶异。许相宜顿了顿,而后看向临冬。
怪不得房间那么少,原来压根就不是民宿?自己找错了?
第32章 解以沅·栖阳小镇
临冬没有一点慌乱感, 甚至还喝了口茶润润嗓子:“我们家也是民宿。”
“怎么,开家民宿还需要你过目?”她看着王蓓,神情冷峻。
“那倒也不是, ”王蓓一笑, “只是我找不到人,着急而已。”
临冬转而看向许相宜,嗓音淡淡:“她是你对象?”???
是个鬼的对象。
王蓓险些跳起来:“我单身!”
见许相宜磨牙,临冬忍住笑意, 意有所指:“她这么管你, 我还真以为是对象。”
“我是她导游,”王蓓见许相宜坐在沙发上不动,“你不走?你要住这?”
见许相宜点头, 她有点急:“队员不能脱离队伍你知道吗?”
刚刚不急,现在急?
许相宜看着她这副模样, 很冷淡地“哦”了一声, 显然没当回事。
王蓓还欲说些什么, 却忽然瞥见临冬的神情,她趁着许相宜低头喝茶, 眸中冷意朝自己扑面而来。
她咽了咽口水,被看得发毛。
茶杯落下的那一刹那, 女人又恢复笑意。她询问许相宜的意见:“要住我这,对吧?”
许相宜轻眨眼:“嗯。”
王蓓抓紧了衣角, 神色很不自然。
几秒后,她转身就走, 即将跨出去那刻, 又留下一句:“明天八点我会来找你。”
“八点啊,那么早, 你起得来吗?”临冬问她。
“起得来。”
其实她挺能睡的,但若是因为自己一人而影响了整个团的老人家,属实太罪过。
“外面阳光不怎么烈了,要带你出去转转吗?”
许相宜朝窗外看,确实比方才暗了些,但天气还是很好。于是她点头,二人便走出屋,沿着石子路走去。
“其实这里吧,没什么好玩的,”临冬实话实说,“不明白你们为何会报这个团。”
栖阳小镇非常偏远,就连百度百科上都基本没什么资料。许相宜也想过这一问题,她问女人:“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开民宿?”
临冬慢悠悠道:“我是本地人,根在这,没办法割舍。”
“你还挺重感情。”
女人轻笑,斩钉截铁:“当然。”
她带着许相宜走进一条街道,村民瞬间多了几倍。“这其实是条美食街,晚上很热闹,但村里旅客不多,经常没人买,摊贩就慢慢少起来。”
有村民吆喝:“小姑娘,你从哪里来?要不要喝芦荟汁?”
许相宜正想过去,却被女人环了手腕,她听见对方低声:“在栖阳,不能随便喝村民给的饮料。”
临冬朝村民微抬下巴,表示拒绝,对方立刻悻悻走进屋内,没了动静。
除了几个看热闹的,其他村民见状也都干自己的事去了,不再与许相宜搭话。
等走过这段路,许相宜才开口:“为什么?”
“镇上有个恶心的规矩。无论男女,只要是个人,若接了村民的饮料,就意味着得长久在这里定居。”
“也就是说,村民会想方设法不让你离开。”
许相宜皱眉,寒意从脊背沿着一路向上,下一秒,临冬温热的手掌抚了抚她的头顶。
“我在,会保护你的。”
“你对每个人都这么说吗。”许相宜抬眸看她。
对方似乎一愣,而后笑:“当然不是。”
“苍生有难,那是苍生之事。”
“而你有难,便是我的事。”
临冬似乎在说一句最平常不过的话。她神情不变,拉着许相宜的手继续向前走,“走吧,带你去别处看看。”
栖阳镇很小,绕了几圈就开始走重复的路。二人正想往回走,却猝不及防被一个小女孩挡住去路——
“哎,你怎么都不来找我玩?”她叉着腰气冲冲。
临冬握着许相宜的手紧了几分,想扯人走,结果小女孩又开口:“你们是不是在谈恋爱?”
许相宜“啪”一下抽回手,冷淡:“不是。”
“你也老大不小了,该谈恋爱了。”小女孩语重心长,看着临冬的脸:“很好很好,这不是上辈子那个。”
“那个救不了你,这个嘛”小女孩看着临冬眼神里的杀气,后退几步,忍着心脏狂跳赞赏:“这个不错!很有威慑力!”
临冬:“”
“来来来,我给你算一卦。”她将二人拉进店里,让女人坐在那小板凳上,临冬原想跑,却听许相宜凉凉来了句:“算一算也挺好,反正免费的不吃亏。”
临冬纠结半晌,“哗”一下坐回去。
小女孩先活动活动筋骨,按住女人不情愿的手道:“闭眼。”
临冬于心里无声叹口气,还是闭上眼。
许相宜看着小女孩作了个法术手势,而后压着临冬的指尖,几秒后神情开始变化多端。非常复杂,疑惑、震惊交织,最后甚至连嘴角都抖了抖。
过了很久,久到许相宜都站累了扯了把椅子过来,小女孩才让临冬睁眼。
她深呼吸一口,想使自己迅速平静下来,但话语中依旧断断续续:“那个,怎么说呢,嗯”
什么鬼?怎么又是你啊!
你们小两口玩我是吧!
她看着临冬略带威胁的眼神,双手无措地在空中乱抓。
许相宜皱眉:“怎么了?”
小女孩感受到对方的灵力正朝自己步步逼近,甚至将要抹上脖颈,她开始一本正经胡说八道:“这位女士呢,她的这个,命格啊还可以的,属于是逆天改命那种。”
她想破脑袋,把所有话术全整合在一起,对着临冬说道:“你以后会很幸福,即使桃花运并不眷顾你,但因为你的坚持,你的一切美好品格,你的善良美丽大方”
小女孩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废话,到最后口干舌燥,还不忘对着临冬与许相宜二人由衷祝福:“希望你们越来越好,真诚祝愿。”
许相宜疑惑:“什么意思?”
临冬满意点头,走时不忘给她小费。对方摆手:“不用不用,免费的。”
“小费。”
“哎哟,小费也不用,搞这么见外真是。”
她正双手乱挥,表示婉拒,临冬闻言点头,毫不留情:“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收回了。”
“天色不早,我们先走了,你随意。”
临走前她转头,颇有点意味深长,对小女孩道:“小朋友一个人住要保护好自己,再见。”
回民宿的路上,许相宜发问:“你恐吓小孩子干什么?”
临冬很是无辜,一脸讶异:“我明明是关心她。”
“再说了,你觉得她像小孩吗?”
许相宜没直面回答,而是反问:“这话怎么讲?”
“不是很明显吗,她全身都透着诡异,”她靠近许相宜,“怎么了,怕啦?”
怕屁。
许相宜把头扭到一边去,不愿理她。身旁人继续慢悠悠开口,尾音散在晚风里:“像她一般的非人类,是很容易被盯上的。”
“比如呢?”
“你。”
许相宜挑眉,转头盯着她:“我非人类?”
临冬步子散漫,抬头望天:“我能感受到你灵力的波动。”
“你自爆啊?”许相宜不屑。
对方不再说话,像是在沉思某件事,二人沉默了一路,离民宿还有几步距离时,临冬问:“饿了吗?”
许相宜点头,后一秒便被人拉着进了餐馆。
餐馆内还算热闹,都是村民边吃边大声聊着天,服务员肩上挂着毛巾,一副忙碌样,见有客人来,忙往里迎。
“二位吃些什么?”
许相宜不看菜单,只盯着临冬,意思为,
我没钱。
后者笑着摇摇头,点了几道家常菜。许相宜听着,都是她爱吃的。
“菜都清淡些,别放辣,葱和香菜也不要。”
待服务员走后,临冬发觉人直勾勾看自己,
“怎么了?被我迷住了?”
许相宜移开目光,只捏紧了筷子,不吭声。
菜渐渐上齐,临冬将凉拌茄子和玉米排骨汤推到许相宜面前,开口:“都是家常菜,爱吃吗?”
后者夹了一块玉米,啃着点头。
“我没钱。”吃着吃着,许相宜忽然来了句。
临冬实在忍不住笑意:“不用你付,我请。”
“欠你个人情,你记着吧,”许相宜喝了口汤,“或者把我那幅画抵给你。”
她不动声色将话题重新引到那幅肖像画上。
“那不是你的住宿费吗?”
许相宜抬头,理直气壮,“你不是说免费吗?尽地主之谊。”
临冬点点头,还是默许了她的行为。
“你觉得那幅画怎么样?”
“挺好的。”
“我看落款是庄写意,她是谁?大画家?”许相宜闷闷抛出几个疑问。
临冬轻晃脑袋,“不认识,应该不出名。”
这到这份上了,还死不承认?
许相宜决定放大招。
她清清嗓子,假装不经意:“听别人说,我前女友也叫庄写意。”
临冬眸光闪动,几乎是瞬间抬头。不过这起伏的情绪很快被其压制,她轻声:“是吗?真有缘。”
许相宜深呼吸一口,忽然觉得没滋没味,她撂了筷子,冷着脸:“吃饱了。”
临冬苦笑:“吃饱了?”
临冬在前台结账,许相宜则站在餐馆门口静静吹着风。晚上很凉爽,她缓缓闭上眼,希望风能吹散自己堵塞的内心。
“走吧。”她听见临冬喊自己。
两人并排走着,相对无言。
民宿内,临冬开了灯,瞬间亮堂起来。许相宜看着墙上的钟表,已经七点多了。
“要上楼休息吗?还是在楼下玩一会?”临冬问她。
玩?许相宜环顾一圈,没见到有什么能玩的。
临冬看了眼时间:“若你想玩,快了,还有十五分钟。”
“什么意思?玩什么?”
“抓鬼。”
“???”
第33章 解以沅·栖阳小镇
“抓鬼?”许相宜疑惑着重复一遍。
女人双手抱怀靠在桌旁, 长腿曲起:“怎么样,有兴趣吗?”
“怎么个抓法?”
“懒得话等自投罗网,勤快点就主动出击。”
“这对我有什么好处吗。”许相宜微笑。
“没什么好处, 打发时间而已。”
墙上时钟发出机械声响, 许相宜盯着,看指针转至七点半,屋内外依旧毫无动静。转头一看,临冬正专心致志地削苹果。
许相宜:“”
女人用纸巾垫着将苹果递过来, 许相宜接了, 恶狠狠咬了一口。
临冬笑:“怎么了?”
许相宜嚼着:“你骗我。”
“我怎么会骗你?”
话音刚落,屋内“啪嗒”一下,电源跳了闸。
“你看吧。”临冬懒懒站起身, 拍了拍她的脑袋:“慢慢吃,鬼不会和你抢的。”
许相宜眼神想刀人, 然而下一秒, 手腕被她扼住, 临冬就着这个姿势,脸凑近, 咬了一口苹果。
女声带着笑意:“但我会和你抢吃的。”
许相宜忍不住想骂人,嘴巴被对方轻轻捂住, 临冬作着手势,示意她小声。许相宜静下来, 捏着苹果的手紧了几分。
屋外街道空无一人,冷清之中忽然响起水滴落地之声, 由远及近, 一顿一顿,来者仿若在每间屋子前都停了下来。
“滴答, 滴答。”
与时钟指针转动声融为一体。
许相宜朝临冬比了个手势,问她是接下来该如何,要直接冲出去吗?对方摸摸她下巴,像安抚小猫,轻声:“别着急,总会来的。”
被她触碰之处有点痒,许相宜微微侧开头,就见漆黑之中民宿的大门忽然开了。一披头散发的女子站在门口,发丝不停向下流淌着水珠,很快湿了一地。
她嗓音哑着,很沧桑,却能准确地朝着二人方向,而后幽幽开口:“找到你了。”
竟与许相宜的声音一模一样。
许相宜与临冬对视一眼,她站起身,黑夜之中看不清来人的容貌,但只是打量身形,便能看出来,
与自己如出一辙。
怎么回事?
外面忽然闪起雷电,一声巨响,照亮了女子的半边身。许相宜很清楚地看见她身着的白裙全部湿透,被风一吹,裙摆飘扬。
桌子上的画卷不知受了什么力,在空中飘了几圈落在地上。
白裙?
画中人?
女子往前走几步,对着许相宜大喊:“别靠近她!她会害死你的!”
许相宜听见临冬低笑一声,似乎很不屑,“我怎么害她了?”
女子全然不管她,只对许相宜道:“你看看我,我是上辈子的你!”
“你知道我怎么死的吗?”她说到这肩膀颤抖起来,仿佛极其痛苦:“我被人绑在水底,活活淹死”
“好冷,真的好冷!”
说着,她又渐渐笑起来,模样疯癫:“她们都想害你!只有我,只有我爱你,因为我就是你!”
许相宜没吱声,看着她的模样安静片刻,然后问临冬:“我上辈子这么疯?”
情绪激动的女子止住话头,揪了揪自己的裙角。
临冬忍着笑摇头:“不知道啊。”
对着自己的脸说话,这感觉还挺新奇。许相宜继续咬着苹果:“死都死了,还来找我干什么?”
女子没料到她这个反应,咽了咽口水,努力勾出一抹诡异的笑:“来报仇啊!”
“你要杀谁?杀她?”许相宜指着临冬问。
对方恶狠狠点头,于是她侧身让道,想把剩下半个苹果啃完:“来吧,我不拦你。”
女子愣了愣,重复说道:“上辈子是她杀了你!是她!”
许相宜嘴里嘎嘣嘎嘣响,转头问临冬:“你干嘛要杀我?”完全没有一点多余情绪。
就好像在问:“你干嘛不吃饭?”
临冬顺着胡说八道:“因为我要死了,你想和我殉情,所以逼我杀了你。”
好吧,论瞎说还是你在行。
女子看她们这副闲聊唠嗑模样,大怒:“你我本为一人,难道你不想为从前的自己报仇吗!?”
“下次演戏之前,能不能先处理好细节?”许相宜盯着她藏在背后的手,“我可没有断指。”
她有点惊慌,往后掩了掩自己的胳膊,努力稳住心神:“你瞎说什么?断指断指,全都拜她所赐!”
女人指着临冬大喊大叫。
“这样啊,”许相宜点点头,“那你报仇吧,别等了,大家都有点困了,”
临冬倒是假装惊讶:“你不管我了?”
“不行,你得保护我。”
女人看着这俩人你一句我一句,仿佛听了场相声。她再也控制不住,摸了摸颈间艳红的项链吊坠。几秒后,便幽幽飘来数只孤魂野鬼。
有鬼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哎,你答应我的,让我和我老伴团聚,他人呢?”
“还有我,走前我得飘回家最后看眼孙女啊!”
许相宜看着女人身旁围着几团黑影,仔细打量,觉得很熟悉。
这不是,那几位来旅游的老人家吗?
死了?
许相宜皱眉,对着女子喊出她的名字:“王蓓。”
“你杀了她们?”
女人冷笑:“我不是王蓓。”
从上车那秒起,许相宜便注意到导游总是戴着白手套,并有意无意拿名单纸盖着手指。见她不承认,许相宜“咻”一下,将手心的苹果核丢出去,闪着光芒带着刺,飞到女人的脑门上。
对方被砸蒙,怒气冲天:“你干什么?”
“你们几个,先别管你们家老伴孙女了,杀了她们才是正事!”
结果几个老人家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动手。
“杀人?我们都七老八十了,还怎么杀?”
“怎么杀?”女人彻底癫狂,“就像我杀了你们那样!杀!”
老人们彻底不动了,几团黑影静止般,就这样盯着她。
下个瞬间,女人的瞳孔被金色光芒吞噬,她侧身一闪,终于不装了,反手撕下一寸裙摆,攥在手心而后荡起圈儿来,直直攻向二人。
裙摆碎布在空中,瞬间变换为一张人脸,许相宜没看清是谁的模样,只动动指尖,烈火忽然而起,将人脸皮焚烧而尽。但并没有灰烬的出现,只是一眨眼,就又重新愈合,成了一张新脸。
女子嗤笑:“就这么一张皮够你们玩很久了。”
而后对着几团黑黑影咬牙切齿:“没用的东西,连下地狱都不配。”
几个老人家没哆嗦,却依旧不吭声。
人脸很灵活,飘至空中如飞跃的鲤鱼,怎么抓都抓不住。许相宜索性拉了张网出来,金光闪闪,还滋滋冒着电流。人脸先一分为二,见网扩得越来越大,又分成好几股,“哗哗”飞到各个角落,还发出怪异的尖叫。
叫声又细又尖,听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许相宜嫌吵皱眉,发现临冬在身旁看得津津有味,她见人转头,还鼓起掌,一脸迷妹样:“哇,好厉害。”
许相宜“啧”一声不爽:“你来看戏的?”
“没有啊,我只是比较柔弱。”
话语间,一小片人脸碎片看准时机,藏在暗处不动声色袭来。许相宜感受到有异物靠近,心下一紧,正要转头,那抹碎片却早在半空中就化成一缕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再转头,临冬又是那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她无辜:“啊,怎么会这样?”
许相宜黑脸,想捶她一拳,临冬忽然严肃起来。她将人扯到自己身后,对着忽然贴脸袭击的女子手一挥,对方立刻被顶级灵力压制得喘不过气,而后边吐血,边哆嗦双腿往后跌。
就连许相宜都能感受到她令人窒息的灵力。
柔弱??柔弱个屁。
临冬看着女子的脸,有点不爽,然后一边灼烧着她每寸肌肤,使得其感到无尽痛苦,一边磨牙冷冷:“把脸换了。”
对方痛苦得面部扭曲,却依旧嘴硬:“怎么?看着这张脸,心疼了?”
许相宜看临冬一眼,耳垂渗了几丝红。
临冬几乎是瞬间向前,扼住对方的脖颈。女人眼眶红红,企图用许相宜这张脸来博取临冬一点同情,对方却不以为意:你以为随便套层皮,就能奏效?”
“能让我有情绪波动的,永远永远,无论多久,都只有她这个人,而非你捏张假皮就能相比的。”
许相宜移开眼,耳垂又红几分。
之后她默默走到二人身边,冷不丁开口:“你当我听不见?”
临冬抬头:“我很大声吗?”
遍体鳞伤的女子:“”
女人看着二人这副模样,含着满嘴鲜血大笑着:“许相宜啊。”
她轻叹她的名字,情绪很复杂。
“她口口声声说得那么爱你,却连个真面目都不肯多露,”女人似乎是彻底不怕死了,只想一吐为快,“你当真愿意相信她所说?”
说到这,许相宜确实不解很久。为什么她总是披着马甲,总不愿意以本人露面?
于是她没吭声,只静静看着临冬。
而后她听见她叹气,似乎身上有无数重物压制着她、拘束着她。
眼前忽然闪过一阵红光。
爆裂的、刺眼的、令人无法抵抗的,伴随着无数灵力,巨大能量使得在场所有人心慌。
被光芒包围的女人只是几秒便换了一副形态。
黑长直一淌而下,红裙热烈张扬,女人狐狸眼一扫面前狼狈不堪之人,刚才还企图挑拨的女子此刻震惊不已,还未来得及尖叫,连着血肉,瞬间化为一滩水。
许相宜很久没体会过心脏乱跳是什么滋味了。从前在队里,搜集到重要资料,或任务取得极大进展时,她也只是笑着,而后与其他部门一块约个饭吃。
而现在,她脑子嗡嗡作响,看着女人熟悉的脸庞,心中莫名酸涩交织。
像见到一位旧友。
“演了那么久,似乎,确实有点累。”庄写意低头与许相宜平视,看着对方眼眶微红,想哄,话到嘴边却转个弯:“怎么了?”
“被我大变活人吓哭了?”
第34章 解以沅·栖阳小镇
大晚上的, 两人和几团黑影坐在沙发上,后者交代着所有事。老人家说话慢吞吞,情绪又有些崩溃, 说话断断续续, 庄写意看着许相宜的神情,先一步给其倒了水,并安抚:“没事,慢慢说。”
“其实我们都知道, 这旅行团压根就是杀人团。”
“那天, 我听见我儿子在打电话,我偷听到一点。大概就是想杀了妈,好拿保险费。”
她眉眼低着, 很无奈,接过水, 她道声谢。
“反正我也活不久了, 行, 死就死吧。所以我就来了这个所谓的旅行团,我儿子给报的。”她声音慢而缓, 像古时候的说书人,讲述自己悲惨的一生。
“其实这团里全是这样的老人, 只不过有的知道,有的不知道, 单纯以为是孩子给报的享福旅行团。”
“她们就先杀了我们这些知情的。”
许相宜捕捉字眼:“她们?”
老奶奶点头,“我那天听王蓓在打电话, 但具体什么我并不得知, 只看她压着声音,好像见不得人。”
“还有, 刚才那个女人,不是王蓓。”
信息量还挺大的。等几个老人讲完后,也快十点了,她们朝二人道别:“我们该走了。”
“年轻人啊,保护好自己。她们没人性。”
几团黑影像是释怀了,互相看着勾起苦涩的笑。然后走到屋外,一眨眼没了影。
屋内,许相宜静静坐在沙发上,庄写意靠近她,见人没反应,勾了勾她手指。
“怎么了,大小姐。”
“不装了?”她把女人的爪子挪开,对方不依不饶,身子更加贴近,花香立刻将她包围。
许相宜按住她作恶的爪子,身子想往旁边挪一挪,与她隔开些距离,庄写意却直接圈住了她,头埋在其颈间。
“不想装了,好累。”
哦。
许相宜面无表情,不说话。
“你脸红了。”庄写意忽然道,看着她的脸颊和耳垂,忍住想一口咬上去的冲动,只触碰几下,“害羞了吗。”
许相宜冷静与她拉开一点距离:“庄小姐,请不要对前女友动手动脚。”
这一称呼让女人笑得更愉悦。她嗓音沉沉,“那要变成现女友吗?”
当晚,庄写意被赶到沙发上睡,看着许相宜“啪”一下冷漠且迅速地关上门,她哭笑不得,拍打着门:“好歹给我个枕头吧?”
门“哗啦”一下开了个小缝,许相宜丢了个白花花的枕头出来,然后又将要合上门。庄写意眼疾手快挡住门缝,假装被门夹到:“嘶,好痛。”
过了几分钟,她心满意足地坐在床沿,看着许相宜忙碌。庄写意问:“干嘛要分那么细致?”
许相宜才不理她,自顾自将衣柜里的新被子拿出来丢给她,没什么情绪:“自己铺好。”
然后拿着衣物走进浴室洗澡。
庄写意抱着那床被子,低头盯了许久,而后果断用灵力将其烧出几个洞。干完坏事后,她假装无事发生,将被子平铺好,特意将烂的那面朝上。
“你去洗吧。”许相宜从浴室出来,发尾湿了几簇,睡衣是她从衣柜里随意挑了一件顺眼的。庄写意罕见没有多说话,闻言拿着衣服走进浴室。
水声响起,淅淅沥沥,许相宜拿着毛巾想把发尾擦干,目光却在床上一顿。
她神情复杂地看着破了好几个洞的新被子,一时间无言。
待庄写意出来,许相宜已经躺进被窝。女人一身酒红丝绸睡衣,显得她皮肤白暂,勾勒出的细腰盈盈一握。她看着自己那床烂被子依旧纹丝不动地铺在那,欲言又止。
许相宜早就闭上眼,像是很困。
庄写意见人休息,不想吵到她,便小心翼翼地上了床,认命盖上那床被子。本想用灵力偷偷将窟窿补上,却听身旁人缓缓来了句:
“你被子能睡吗。”
灵力刚冒出个头,立刻被主人熄灭。庄写意假装坚强:“没事的,只是被子烂了而已,不透风。”
许相宜闻言,轻哼一声,不再说话。
庄写意见人没动静了,开始自言自语:“没事的,我很能吃苦的。”
“没事的,我很坚强。”
吵得许相宜没办法静下心来睡觉。她皱眉,忽地一下起身:“我拿被子的时候怎么没见那么多窟窿?”
对方垂了眉眼,有点委屈:“不知道。”
“没事,我能理解这被子的,它也不想的。”
许相宜深呼吸,努力平静许多。而后她拉开自己的被子,冷着脸:“自己过来。”
说完后身子就倒下,紧闭着眼睛,只是心跳微微有点紊乱。
庄写意计谋得逞,却还要假装矜持:“啊,这不好吧?”
“毕竟我们是前任关系,而且你还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真的好吗?”
许相宜猛掀被子,发飙:“你爱睡不睡。”
庄写意怕人又给自己赶出去,终于适可而止,动作轻缓地钻进许相宜的被子里,卖乖:“睡,我睡。”
一床被子,很容易触碰到对方,更何况庄写意如多动症一般,每次都趁理头发的机会悄悄靠近几分许相宜。
后者到最后都已习惯,呼吸声渐渐平稳,她侧着身子很快便睡着了。
庄写意往旁边看一眼,看人睡得安稳,动作幅度非常小地挪挪身子,卑微地渴求着哪怕一丝许相宜的味道。
第二日天光大亮。许相宜意外睡得很香,说来奇怪,旁边躺着庄写意,似乎确实多了几分安全感。
她缓缓醒来,身子却不得动弹。往旁边一看,便是女人那张精致的侧脸。
许相宜能感受到对方抱着自己的腰,身子极其贴近。她一点点掰开女人的手指,想脱离她的掌控,却被不满地扣住了手。
庄写意的头在她脸颊边蹭了蹭,像只撒娇的野狐,看模样是死活不让她离开。
许相宜微微抬头,看了眼时钟。才七点,行,让她多睡会吧。
正被自己这想法惊讶到,庄写意也慢慢睁开了双眸。她对着早就清醒无比的身旁人嘟囔:“早上好。”
“一点都不好。”许相宜见人醒了,微笑:“能走开了吗。”
庄写意磨蹭着就是不肯起身,直到时间快到七点半,许相宜想到昨天王蓓说的话,轻轻踹了她一脚。
对方头埋得更紧了:“干什么踹我?”
“王蓓说八点来找我。”
“哦,让她来我床上找吧。”
听听,这什么话?
许相宜又踹她一脚,这次加了点力道,开口:“我饿了。”
对方这次不磨蹭了,摸摸她脑袋起身:“想吃什么?”
一楼,许相宜看着桌上一堆菜出了神。
“一大清早你做那么多干什么?”
“好久不给你做饭了,有点生疏,练练手。”她振振有词,又端来一碗汤,引得许相宜紧急叫停:“好了,坐下吃吧,别再做了。”
果然,一到八点,王蓓便准时来叫人。她头戴遮阳帽,拍打着门:“起床了起床了!开门!”
特别吵,能到扰民的程度,好在村民起得都早,庄写意刚要去开门,被许相宜叫住:“让她等着吧。”
昨天是怕耽误了老人家们的旅行进度,而今天既然是个杀人团,就让她等着吧。
庄写意很听话地坐下,又夹了一块排骨放进许相宜碗里:“多吃点。”
外边哭天喊地,里边悠闲自得。又等了半个小时,许相宜才把门打开,就被王蓓劈头盖脸一顿骂:“你干什么?我告诉你,你耽误的是全团的时间,你知道吗?”
“你让老人们等你,好意思啊?”
许相宜冷冷瞥她一眼,视线朝后看去,发现老人们确实如昨日一般排着队伍,甚至还两两组队。
没发现少人了?
许相宜正欲开口询问,胳膊被庄写意捏了捏。她朝王蓓道:“你是本地人?”
“不是啊。”
“那你当什么导游?”
“谁跟你说当导游一定得本地人?”她怒了。
“是没有这个说法。但既然是来栖南,那必定是栖南人对当地更加了解。”庄写意慢慢道,问各位老人:“大家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老人们叽叽喳喳,纷纷赞同。
王蓓有点不好的预感,她警惕地看着女人问道:“你想干什么?”
“我来当导游,你可以先退役了。”
王蓓皱眉,似乎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说什么?我有将近十年当导游的经验,你有吗?”
庄写意不理她,只对她身后的老人们问:“大家意见如何?”
“本地人肯定对当地的了解更深的嘛”
“是啊,毕竟土生土长。”
“我同意。或者两个一起当也行啊。”
王蓓看着瞬间倒戈的人群,暗自磨磨牙。良久,她轻笑:“行,你来。”
许相宜随庄写意走在最前面,前者低声问:“她怎么没发现你模样变了?”
后者不屑:“实力。”
成功获得许相宜一个白眼,庄写意正了神色:“只有你能看见我的真身,其余人所见都是虚假的。”
还能这样?
许相宜还未开口,就听见女人来了句:“倒是有点像偷情。”
身后的王蓓立刻凑过来,对着二人问:“偷什么?谁偷东西了?”
此话一出,其身后的老人立刻惊慌失措,开始检查自己随身携带的东西,又后知后觉自己身上屁也没有,手机啥的全被收了。
却依旧担心:“什么?有小偷啊?”
“什么东西?是东边有小偷还是西边有小偷啊?”
一个耳背传染俩。
许相宜无语片刻,对庄写意咬牙切齿:“你干的好事。”
非得提“偷情”两个字。
第35章 解以沅·栖阳小镇
“栖阳镇比较出名的是铜镜制造技术, ”庄写意带着一队人往西走去,除去昨日那几个老奶奶,队内剩下之人并不多, 只零零散散五六个。
她停在一家院子前, 里边老板娘正指挥着员工摆放物品,“哎,这面挂墙上吧,雅致一些。”
正好她走出来碰见那么一堆人, 视线在领头二人身上顿了顿, 而后恢复平常:“你们住附近吗?我是新来的,到栖阳来开家铜镜铺。”
“啊,也没什么见面礼, ”她有点不好意思,“若是不嫌弃, 各位进来每人挑一副镜子吧。”
老人们都摆手表示不用客气了, 但想进来参观, 有心仪的可以花钱买。
走进院子,里边种了很多果树, 到了屋内,老板娘先自我介绍:“我叫解圆, 南方人,被家里人催婚烦了, 索性直接跑远点,自己创业。”
“有什么喜欢的就拿吧, 就当是开业大吉, 讨个吉利。”她很大方,行为举止都透着优雅。
员工里外忙活着, 刚开业,到处是包装纸和塑料袋,做工精致的铜镜都被摆到玻璃橱窗内,与杂乱的环境不符,赏心悦目。
许相宜走近了看,解圆靠近她,脸上挂着温婉的笑:“有喜欢的吗?”
铜镜照映出许相宜的脸,微微发黄,却照得极其清晰。她看着镜边纹路雕刻细巧,问她:“这些都是你做的?”
她笑:“不,这是我妹妹做的。”
“她生前对此最感兴趣,甚至还专门拜师学了艺。所以当我萌生创业想法后,最先想到的便是铜镜。”
“又听说栖阳镇这方面比较出名,就不远千里来了。”
许相宜想到她姓解,思绪不由飘到队内一位同姓之人身上。
这个世界,必定与解以沅有关。
“为什么只有这一面镜子是朝里摆的,背部朝外?”庄写意忽然发问。
玻璃柜最中心,一面凤纹铜镜端坐,所刻画面以凤凰为主,羽毛饱满,嘴巴微张,似在哀嚎,眼神却坚定而犀利。用色多彩,红蓝相配,翠绿点缀。
仔细一看,最角落,还有位只画了一半身子的女生。她身着白色衣衫,长发用簪挽着,垂着丝丝碎发。
许相宜也朝那看去,心里却莫名有点涟漪。
仿佛曾亲眼目睹这场景。
解圆见二人有惑,便解释道:“这是我妹妹的遗作,背面所刻之人是她昔日好友。”
“遗镜不可照人,这是古训。”
“好友?”
怎么看这所刻女子都是一副古人模样,若真是好友,那得多少岁?
“她朋友平时喜欢穿汉服而已,所以打扮像古人。”女人忙解释一番。
见许相宜点头,她才放下心来,想着总算是圆回来了。解圆将镜子挡在背后,指了指前边:“不止镜子,还有许多书签与扇子,都可以看看。”
“哎,老板娘,这怎么卖?”
“老板娘,现金行不行啊,没手机!”
解圆听见有老人喊她,忙着去了,庄写意走到许相宜身旁,低头问她:“怎么了?”
“她姓解,我有个队友也姓解。”
“解以沅?”
许相宜一愣,问:“你怎么知道的?你认识她?”
“有点恩怨。”
或者说,是和你所有队员都有点恩怨。
“她惹你了?”
“嗯,差不多吧,惹到我在意的人了。”
这边二人还未交谈完,王蓓与解圆倒是聊上了。
“这折扇怎么卖?”
“纯手工制造,三百八一把。”
王蓓火速放下,“你刚刚不是说喜欢直接拿吗?”
“我说老人家,还有那两位导游,有你什么事?”
“我才是导游。”
看似剑拔弩张,王蓓顺着视角盲区,打开手机消息界面,将与上头的聊天记录给解圆看。嘴里依旧不饶人:“你看看网上什么价格,再看看你这什么价!”
“爱买不买,不买就走。”
“喂,有你这么做生意的?”
眼看着俩人都要打起来了,有老人过来劝架:“两位姑娘别吵了,有事好好说”
终于有了台阶下,两人停了话头,结果庄写意走过来,偏偏要添油加醋:“吵完了?我觉得还没吵出个输赢来,继续吧,我听听谁更有理些。”
两人当场石化,
方才劝架的老人:“”
本以为许相宜来了会有个转折,谁知她走近几人,也道:“开始吧,我也听听。”
解圆咬牙,
她怎么变成这性格了?肯定,肯定是这狗皮膏药干的!
她愤愤看了眼二人,却被庄写意捕捉到神情:“老板娘,怎么还瞪人呢?”
解圆装得有模有样:“啊?没有吧,可能是我眼白太多了。”
“我和这位小姐只是口头之争罢了,其实互相都没有敌意的。”
王蓓顺着道:“是,下次你脾气好点就行了。”
“刚才二位不都对我妹妹的遗作感兴趣吗?若大家都想看,倒是能摆出来欣赏一下。”
态度转得这样快,上一秒且道些什么“遗镜不可照今人”,现在倒是能直接摆出来了。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有蹊跷。
许相宜打算先顺着道:“确实是有兴趣的,方便吗?”
“我想了想,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我妹妹生前的愿望,便是想让这门手艺被更多人看到。”
既然她这么说了,大家都无异议。
解圆专门戴上手套,要去打开带有密码锁的玻璃柜。“滴”一声,解锁后,铜镜被取出,她小心翼翼双手端着,怕有不测摔倒在地。
众人围上前,发现其镜面朝下,不过也没开口问,仔细欣赏起背面凤凰图纹。
“果真是精品!手艺不输国匠!”
“人家是专门拜师学过的呢,可惜了早早被上天唤去”一位老人不禁可惜道,说完又觉得不太合适,对着神情落寞的解圆道:“抱歉抱歉,老了,话没经过大脑。”
女人微微一笑:“没事的。”
而后她将铜镜举于许相宜与庄写意身前:“可以凑近些看。”
许相宜向前走几步,想看看有无异常,身旁的庄写意却迟迟不上前。
解圆见她定在原地不动,特意将镜子直接递到她眼前。
许相宜瞥她一眼,觉得不对劲。
果然,下一秒,她就突然翻转铜镜,庄写意的脸猝不及防映在镜中,围观的老人凑得紧,像见见这物正面如何,却被吓一跳。
“啊!这是谁的脸?”
“怎么,怎么这脸还不一样呢!”
她们看清镜中脸,惊恐往后退,边尖叫边瞪着眼睛,瞧庄写意如妖魔。
除了许相宜以外,其余人平时所见皆为临冬的容貌。而此时此刻的镜中,完全为庄写意的真身。
老人们本就上了年纪,禁不起吓,这会正软着双腿后退。
个别老人家倒是对此持不同意见:“是不是你这镜子有问题?”
“怎么好端端照出张全然不同的脸?”
“我这镜是开过光受庇佑的!怎会有问题?若真有问题,只有一个原因——”
“那便是,她,压根就不是人!”
她指着庄写意情绪愈发激动,许相宜皱眉,一抬脚便打碎了她手中之镜:“少妖言惑众!”
镜子一碎,解圆的世界仿佛瞬间崩塌。她看着一地碎片,不可置信地跪在地上痛哭:“妹妹我的妹妹!”
演技倒是比庄写意还好。
许相宜讽刺一笑:“你妹妹叫什么名字?难不成是叫解以沅?”
对方身体一僵:“与你何关?你碎了我妹妹的遗物,当是十恶不赦的罪人!”
当庄写意听见“十恶不赦”这一词形容在许相宜身上时,她微微挑眉,似乎有点不适应。而后一种微妙的情绪于她心底扎根蔓延。
曾经如明月般清澈、受人爱戴的天神,竟也会遭人这般辱骂。
很久之前,在许相宜死了还未步入轮回的那些年里,庄写意曾发狂地想让她与自己一同堕落。对方狠心甩了自己,又拒人千里之外。凭什么?凭什么她要这样糟蹋自己的真心?
她要她活,并且捆在自己身边,生生世世都离不开。
她要许相宜与自己共同走那条泥泞的路,在无尽的黑夜之中,撕咬后拥吻。
就算许相宜恨她,那又怎样?
恨,总比对她毫无感情要好得多。
但现在,庄写意看着许相宜的脸,那张自己朝思暮想念了几百年的脸,心再次沉下去。
不,她为神,为高挂的月亮,为宇宙的中心,她的路应纯白而明亮。
她不允许任何人诋毁辱骂她!
于是她居高临下看着解圆,视她如毫不起眼的尘埃:“不是人又怎么了?”
“作为造物者,是不是比你们这些平平无奇的蝼蚁,要强成千上万倍?”
造物者?
解圆听后如五雷轰顶,四肢瞬间僵硬,脑子忽然发懵——
解以沅从来没告诉过她,庄写意就是传说中那位造物者。
这还打什么?这整个世界都是她造的。
怎么打得过!?玩她呢?
女人嘴角一抖,几秒后,在众人惊奇目光下,她“咚咚”叩了两个响头。
额头瞬间通红一片,她全然不顾,语气诚恳:“殿下,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若您不嫌弃,我立刻改邪归正,为您所用,为您付出一切!”
一旁的老人家们:“???”
什么造物者?什么改邪归正?
庄写意睨她一眼,嗤笑,而后看向许相宜,像是寻求她的意见。
毕竟向来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许相宜此刻思绪也满天飞,被瞬间倒戈的解圆惊了一瞬,她问:“造物者是个什么东西?”
庄写意像是思考了会,而后平静回答:
“你的东西。”
第36章 解以沅·栖阳小镇
许相宜冷着脸, 忍住想踹她一脚的冲动:“好好回答。”
庄写意“嘶”一声,好像不知从何说起,想了半天也只道:“比女娲差点, 她捏人的, 我造世界的。”
“和工地里头的人没区别。”
团团躲在角落中的老人们更加哆嗦,不停互相低语:“什么她,她在讲什么?”
“什么女娲?莫非是女娲的后人?”
许相宜想着之后再找她问个明白,先垂眼打量地上跪着的解圆:“你又是什么意思?”
对方献媚讨好, 想全盘托出, 却一想到解以沅的狠毒手段,纠结着没吱声。
庄写意冷眼嗤笑:“双面人算是给你玩明白了。”
解圆连忙解释:“不,不是这样的!只是”
女人慌忙转头打量四周, 好像有人监视着她般。
“等等,王蓓呢?”许相宜忽然道。
她看向老人们, 后者连忙摇头摆手, 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跑得够快。”庄写意不屑, “监视你的人走了,现在可以坦白了吧。”
解圆稳了稳心神, 又环顾一圈,见其真的消失不见才缓缓启唇:“其实, 我只是解以沅分身中的一个。”
“非常渺小。后来从她那么多个分身之中厮杀出来,才得以获取一张人皮。”
“她对我不好, 心情不顺时常对我辱骂甚至动手。但我本是她,所以无论怎样, 我都爱她。”
“后来, 获得人皮的分身越来越多,她越来越不重视我。哪怕是骂我一句呢?”
许相宜垂眸听着, 看着她病态的爱,微微皱眉。
“很久之前解以沅就常常提起,她活着,就是为了杀掉一个人,”解圆看了眼许相宜,“直到近期,她说机会终于来了。我主动申请协助她,苦苦相求许久,她才同意让我辅助王蓓一同行动。”
“为什么?明明我才是第一个获得人皮的!为什么我只能当个辅助,当个陪衬!”
“解以沅,我爱她,也恨她。”
“她最大的错,就是让我有了自我意识。”
庄写意并无耐心:“没人想听你的爱恨情仇,先说解以沅在哪?”
呵,她自己的情感经历都一波三折,哪有闲心听别人的?
“她吗?指不定在哪个地方偷窥着吧,她向来见不得人。”解圆嘲讽着,从一开始的心惊胆战,到现在全然直言不讳。
她心中难以言喻的痛苦一点点被剥开,终于畅快了些许,吐出一口长气,对着虚无自言自语般:“我知道你肯定躲在附近,离我不远吧?你把王蓓叫走,那我呢?你对我就完全不管不顾是吧?”
“我受够了!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把我从你身体里分出来?为什么?”
她双手撑地努力站起来,大喊大叫,完全没了刚才般优雅:“就因为你爱而不得,所以你就要狠心拒绝我!那些夜里我又算什么?算什么?”
许相宜看着她这副疯癫模样,心里慢吞吞想:“怎么每个世界都得疯几个”
解圆正痛苦质问着,就见屋内老人全部倒下,叠叠乐般你压着我脑袋,我压着你手臂,而后没有一点声响的,血水从人堆里缓缓流出
好像给在场所有人一个下马威。
解圆眼睛微闪,又露出几分下意识的怯。
她高喊:“解以沅,你来了对吧?”
话音刚落,解圆的脑袋被“咔嚓”一声,向右扭着,却没下杀意。许相宜手中变幻灵剑,朝其右侧闪去,剑被挡得换了方向,许相宜重心不稳,被剑带着往前跌去。
庄写意及时斩断二人之间所相连的透明绳索,眸中冷意骤现,徒手就朝解以沅攻去,却抓了个空。
“就算是老鼠也该出来见人了。”许相宜对于她的把戏感到不耐烦。
这时候,外边突然有了动静,许相宜本以为是员工回店了,却不想来者身材矮小,竟是那小女孩。
她看着这场景,要么死要么疯,但毕竟活了那么久什么事没见过,便并未面露惊恐,只是有点着急,
她对许相宜道:“你的瓶子不见了!”
瓶子?什么瓶?
见许相宜不解,她补充道:“你的前世,哎哟,不对,就是装着你记忆的瓶子!”
“忘记是谁了,反正上辈子让我保管的!”
庄写意眼神一凛,抓空后再次往旁边探去,在感受到气息波动的那一秒,她狠狠扼住对方的脖颈:“抓到了。”
下一秒,解以沅的身子缓缓显现。但即将露出双腿时,却又忽然便成王蓓的脸。
王蓓看似泼辣,实则胆子极小。此刻她瞪着双眼,感受到自己的脖子被人掐住,身子抖三抖:“别,别杀我!”
她才刚有自我意识不久,还想好好修炼摆脱解以沅的控制呢,她不想死!
庄写意皱眉:“解以沅呢?”逃跑技术倒是一流。
王蓓脱口而出:“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平时我都看不到她真身的!”
她上一秒还侥幸逃脱,下一秒就重回现场,还即将掉脑袋!
解以沅,你根本不是人!呸,你当鬼都不配!
脖颈被扭断一半的解圆此刻感受不到疼痛,脑子一片空白,像无法接受事实。
解以沅要杀她么。
“解以沅!你既然要取我性命,为什么杀一半停手了?”她崩溃,完全无视王蓓求救的眼神。
“解以沅还是个渣女?”许相宜回想起她在队内那副随和模样,真实人不可貌相。
解圆扯着嗓子喊了大半天,都不见解以沅探个头。许相宜这一句“渣女”,倒是把人直接炸出来了。
最暗处的角落,女人一身青衫翩然而至,她轻声开口:“许相宜。”
庄写意最先将目光投去,而后是许相宜转身。小女孩在门口想进屋又怕惹火上身,只急得原地跳起来:“你的瓶子!被她偷走了!”
解以沅不顾别人如何,只盯着许相宜,而后淡淡一笑:“好久不见。真的,好久。”
这般模样,好像要杀自己的人不是她。许相宜想着,下意识默默往庄写意身旁挪去。
这一举动似乎将她激怒了几分。解以沅冷眼看着她的动作,轻叹:“那么多年,你还是这样。”“还是只相信她么。”
她手上捏着的玻璃瓶此刻在其指间把玩,稍不留神,就会摔在地上粉碎彻底。
她勾起一抹邪笑,这回倒是对着庄写意了,开口便不善:“你还真是执着,死咬着她不放。”
“不过你比我善良,对她竟没生出一点恨来。”
“真是难以置信。当年作恶多端,臭名远扬的孤魂野鬼,竟也会纯情到这种地步。”
话语间,庄写意先硬生生断了王蓓的双腿,后者没了支撑,摔倒在解圆身旁,看着对方痴痴死盯着解以沅,顾不上疼痛,竟先想着:“唉,世间爱恨害人不浅。”
庄写意眼神示意许相宜后退,动作一气呵成,手上红光混着断腿人的鲜血,如恶鬼夺魂般,快到有了残影。
解以沅当然不会给她这个机会。在人即将靠近自己之际,她冷笑一声直接放手,手中之物落在空中要碎于地面。
小女孩急了,本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观念无动于衷,又想起自己的责任所在。咬咬牙,也冲了过去。
小短腿跑得极快,在玻璃瓶即将相触地面时,指尖与其只有几厘米距离。
不行!还是来不及!她在心里呐喊抓狂。
怎么办!
下一秒,许相宜的灵剑横着闪了过来。
玻璃瓶直直落于剑柄之上,摇晃几下,总算是站稳了。却因其附近飘浮的灵力波动太过强烈,瓶子只稳当了几秒,再次抖起来。
又要堪堪倒下。
本以为接住便没事了、先一步站起身的小女孩看着玻璃瓶依旧落在地上,一声清脆之响,瓶中的白雾源源不断冒出来,像永远无止境。
她眉毛抖三抖,嘴唇哆嗦几下:“真完蛋了”
解以沅的腹部被庄写意所散发的灵力重重来了一击,她却感受不到痛般,朝着对方挑衅:“你很不想让她想起来吧?”
“不觉得惋惜吗?你们曾经那么相爱。”
“相爱到天地无人不知!而如今,她却没了一点记忆,留你独自煎熬。”
“没事的这样,我来帮你一把。”她自问自答,喃喃嘟嚷着,笑得如恶魔。
“哐”一声,伴随着尖叫,她极速后退,被嵌在墙里无法动弹,而后七窍流血,眼珠子都蹦出来。
解圆看着,扶了扶自己断掉的脖子,却没跑过去抱住解以沅。
都是她自找的!这一切,都是她活该!
谁让她心里只有许相宜?
而许相宜在一旁总算理解了小女孩那句“比瓶子还深”,她看着白雾无限涌出,愈发激烈,滚滚朝自己而来。之后几秒,她开始晕晕沉沉,视线模糊,马上要倒下。
她身子一斜,想着后脑勺即将磕到地面,也许会脑震荡吧。万一死了,模样会不会很难看?庄写意看着肯定又会嘲笑她吧?毕竟她嘴那么毒。
应当是白雾所导致,短短几秒她从天想到地,却基本上都围绕着庄写意。
因为,她好像是自己唯一的念头了。
还未有脑袋碰地的声音,她呼吸一顿,思绪骤然被打断,后一秒,猝不及防被拥入温暖之中。
庄写意抱她抱得极紧,气息在她耳畔,话都急得说不清:“难受吗?我在…没事的,无论发生什么都没事的,只要我在。”
许相宜在一片晕眩之中更加喘不过气。
良久,她磨牙提醒着:“庄写意。”
“我要窒息了”
结果后一秒,她真一头栽了过去。
第37章 苏沁·嘶哑淤血
她做了场梦。
梦中夜很冷, 她于雪山之中挑灯观花。什么品种她不知,只觉得与桔梗花极像。一红衣女子缓缓而来,踏着满地雪, 脚印深深浅浅。
山间偶尔有鸟鸣叫, 仔细一听,像是乌鸦低语。古时人们都觉得乌鸦为不祥之物,大都忌讳,而自己听后却是万分惊喜模样, 只是转头一看, 便满心欢喜朝着女子奔去。
脚步一顿,背后有人喊她。自己不情愿地转头,便见一身青衫女人笑吟吟道:“那日我见你的铜镜似乎碎了一块角, 便又做了一面。”
天上忽然大雪纷飞,自己脸上落了几片, 寒意吞进身子里。
再然后…
“嘟滴嘟滴——”
许相宜于救护车上醒来, 众人纷扰吵闹声此起彼伏, 车门一关,向医院驶去, 终于是稍微安静下来。
她与身旁的医生大眼瞪小眼:“请问…我怎么了?”
医生惊恐:“不要说话,好好躺着!”
许相宜皱眉, 没感觉到自己身上有哪里难受,继续道:“我到底怎么了?”
医生也是第一次碰见这种问法, 她思索几秒,拿起手机打电话:“哎对, 精神科那里也预备着, 马上要到医院了。”
许相宜:“”
后来无论她怎么开口,医生都不再说话, 最后她实在受不了道:“好好躺着,别再说话了,你身上那么多伤,不疼啊?”
伤?
许相宜想起身看看自己的身体,这一举动把医生吓坏了:“来人来人!把她按住!”
“我说你这孩子到底怎么回事?命都不要啦!?”
孩子
今年已然二十多岁的许相宜看着自己身上的校服陷入沉思。
敢情还返老还童,成了个高中生?不违和吗?
医生劝她:“你从五楼跳下来还能正常说话已是大幸,别一直乱动,万一牵扯到哪根神经,导致瘫痪就完蛋了。”
许相宜看她苦口婆心,终于停止蠕动。
好吧,走一步看一步,对了,庄写意呢?
由于脑子里一直在想某人,因此在接下来的时间之中她都格外安静。
到了医院,许相宜躺在担架车上,看着周围人对自己投来无数目光,她侧着脸回看,却都没有熟悉面孔。
要是庄写意又披着个马甲晃悠,许相宜保准一脚给她踹到大西洋。
进了急救病房,许相宜后知后觉大事不妙。她扯着护士姐姐的手不放:“我身体好着,哪也不痛。”
对方一点点将自己的袖子抽出,然后放着麻药的小推车便徐徐而来,她看着许相宜挣扎的模样,有点束手无策。
“要不要往脑袋上扎一针呢。”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说道。
许相宜一顿,不动了,乖乖认命。
“她骗你的,吓你呢。”护士温柔道,“好啦,别乱动了,先打麻药,你爸爸妈妈马上就赶回来了,待会得手术。”
爸爸妈妈?
许相宜轻轻眨眨眼,对于这一词汇感到极其陌生。
啊是原主的爸妈。
许相宜盯着天花板,放弃挣扎,针头扎进皮肤,她皱起眉。
在推进手术室之后,药效慢慢有了起色,很快,她便沉沉睡了过去。
出来后,她于病床上躺了很久,听见耳边有小孩子的吵闹声,许相宜慢慢睁眼,与一小女孩对视。
这不禁让她想起那给自己算命的小姑娘。
对了,上个世界的结局是怎样的?怎么她一头晕倒就下个世界了?
太草率了。
但如果庄写意在身旁就好了,她肯定知道一切。
正想着,一男一女过来了,当是原主的父母,看模样关切极了:“小宜,怎么样了?还难受吗?”
虽然她此刻全身上下都没有一点痛感,但原主可是跳楼啊,刚做完手术就问还难不难受,也是个人才。
于是她睨了两人一眼,不吭声。
旁边的小女孩吱吱呀呀特别吵,看模样也有个十一二岁了,但行为举止却很奇怪。她就着病床内的椅子爬上爬下,手里的棒棒糖早已吃完,看样子还要把糖棍吃掉。
许相宜忍不住:“她在吃什么,你们转身看看。”
二人立刻看向小女孩,女人呵斥一声:“这个不能吃!吐掉!”
男人则在一旁责骂她大惊小怪:“能不能安静点?”
“她吃坏肚子你带她上医院啊?平时一天到晚不着家,现在倒说风凉话!”
俩人迅速开吵,小女孩左右看看,“哇”一声大哭,嘴里的糖棍掉在地上,她还要捡起来继续吃。
吵死了。
俩互相看不顺眼的家长带个智障孩子,也是委屈原主了。
于是许相宜拔高语调:“要吵滚出去。”
此话一出,几人都愣了愣。女人看向病床上缓缓起身的许相宜,神情有点呆滞。
“你这是什么话?我们供你上市内最好的学校,你非但不知足,还跳楼?”
“你知道市内市外都传遍了吗!你让我们一家子以后怎么做人?”
小女儿痴呆,大女儿跳楼,还有个没什么用的丈夫,这位母亲此刻快要晕厥,冲着刚做完手术的许相宜吼。
许相宜“啧”一声,想着原主有这一大家子真是天崩开局。
她喋喋不休,指着许相宜还想骂,病房门便缓缓推开了。
庄写意身上穿着校服,与那张艳丽张扬的脸不太符。她怀里抱着一大束花,直接挡在二人中间,对着女人开口,眸中有含不住的凉意:“我是相宜的同学,今天来看她。”
“家属可以回避一下吗?”
许相宜盯着她的背影,忍不住捏紧了被子。
让家属回避,这种事也只有庄写意能干出来了。
对面几人顿了顿,上下打量一番庄写意:“你是,哪位同学?”
“我叫庄写意,是班级兼年级第一。您连家长会都没参加过几次,自然不知。”
此话一出,女人虽有点尴尬,但还是立刻拉着另外两个往外走,对着许相宜道:“多和好同学交流!听到没有?”
然后便合上门,里面瞬间静悄悄。
庄写意怀里抱着一大束桔梗花,走近床上之人,摸摸她脑袋:“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许相宜看见她的那一刻,眼眶有点红,但依旧浑身散发着冷意。
“没有。”言简意赅。
庄写意忍不住笑,安抚她:“委屈你了。”
许相宜对此倒是无所谓,只是有点可怜原主。她开口问:“我怎么那么快就到下个世界来了?”
“解以沅死了?”
庄写意摇头,表示不知情。
“你不是什么创物者吗?”
“是造物者。”
“都一样。”
许相宜直起身来:“所以,这几个世界都是你造的?”
庄写意低眸,不知在沉思什么。良久:“嗯。”
“你也要杀我?”
女人笑了,摸摸她脸:“你杀我我都不可能杀你。”
“我只是创造了这几个世界,至于那些不速之客…”
庄写意总不能告诉她,自己是故意将她们拉入这几个世界的。
“我不能控制。”她胡说。
“那你图什么?”
“图你活着。”
许相宜皱眉:“什么意思?”
庄写意欲言又止:“以后你会明白的。”
下一秒,她没头没脑来了一句:“我知道我很有魅力,你可别爱上我。”
许相宜对于她突然蹦出来的这句话感到莫名其妙,骂她:“谁会爱上你?”
庄写意眼波流转,似乎很有深意:“嗯,那就好。”
许相宜瞥她一眼,觉得女人情绪不对劲:“怎么了?”
“从前有个人受到了诅咒。凡是爱上她之人,下场都很凄惨。”庄写意微微一笑,看着对方疑惑的眼神,及时补充:“不是我。”
“真不是我,童话故事而已。”
许相宜不知她是怎么了,明明面上挂着笑,却能看出来心事重重。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爱、上、你。”许相宜斩钉截铁,情绪却有点绷不住,索性倒头就睡,用被子把头裹个严实,声音闷闷:“走了带上门。”
庄写意叹一声,竟是真的转头就走,一点留恋都没有。
病房内只有许相宜一人。良久,她将头露出来呼吸,觉得脑袋又开始沉沉。
放空中,她忽然想起了那个梦。
青衫者为解以沅,那么红衣女,必定为庄写意。
自己曾深爱过她。
那又是为什么成了前女友?
脸颊划过两行湿润,许相宜后知后觉,自己居然哭了。
她长那么大,情绪波动最大的几次,全都献给了庄写意。
她吸了吸鼻子,实在有些疲累了,打算先睡一觉。结果还没多久,她肚子就开始咕咕叫。
这一觉睡得长,醒来时已是晚上九点,病房里除她以外依旧没人。她直起身,想着庄写意不在又怎么了?她活了二十多年,无父无母,还不是这么过来了?
正想按铃,门就“呲啦”一声开了。护士本轻手轻脚,见她醒,声音大了些:“你爸妈走了,这些吃的是你一位同学送来的。”
“我看过了,都能吃,你同学还真贴心,做的全是清淡菜。”
护士帮她把餐板升起来,将饭盒摆好,又给她抽了几张纸来。许相宜朝她道谢,对方笑着摆手:“有什么事就按铃,知道吗?”
护士走后,许相宜盯着饭盒,睫毛垂着,盖了半只眼。
良久,她捏起筷子,因心情有损,吃什么都寡淡无味。随便应付了几口,她按了铃,护士却迟迟不来。
正当她要直接下床时,庄写意却推门进来。许相宜掀开被子的手一顿,然后没动,也不看她。
庄写意靠近病床,将饭盒收走,她看着没动几口的饭菜,低头不语。而后走到门口,留下一句:“我不会经常来。”
“照顾好自己。”
第38章 苏沁·嘶哑淤血
许相宜一晚上没合眼, 到了早晨七点,外边都亮堂起来,她倒是隐隐有了些困意。本只想小憩, 不曾想越睡越熟。
“中午了还睡?”女人尖锐嗓音响起, 伴随着窗帘被拉开的声音。
许相宜皱着眉醒来,就见这位母亲拎着一大袋东西放在柜子上。她冷漠开口:“面包泡面零食,你爱吃什么吃什么。你妹的疗程还没结束,我和你爸没时间照顾你。”
她忽然靠近, 带着威胁:“给你定的单人病房该知足了吧。好好在医院呆着, 别惹出事端来。还有,别想着转学,你马上就要高考了, 要是考不出个好成绩。”
“我就和你断绝关系!”
竟是连初见时那副假惺惺的关切模样都消失不见了,许相宜懒得理她, 转个身继续睡。
女人见许相宜这副无所谓的模样, 哼笑声, 一句话也不留,转身就走。
病房内静悄悄, 许相宜躺在床上,盯着窗外绿意盎然的树木丛林, 有鸟驻足。她起身,打开窗户想逗逗鸟, 结果对方受到惊吓,扑哧翅膀跑得飞快。
许相宜的手停在半空中, 轻轻眨了眨眼。
后来的好几天里, 就如庄写意所说,她真的没有常来。
别说常来, 是一天也没来过。
许相宜捏着原主的手机,里面又是一片空白,没什么可看的。她就整日整日地坐在床沿,身上套着病号服,衬得她嘴唇毫无血色。
从清晨坐到深夜,只有护士推门进来,偶尔是主治医师。
但她还是一次次转头,想看看来人是不是庄写意。
半个月后,医生很惊喜,她看着各项检查,脸上露出欣喜的笑:“恢复得很好!这么短时间骨骼愈合成这样,真是非常少见。”
“再呆两天吧,若无问题,就可以收拾收拾出院了。”
两天后,许相宜孤身一人站在医院门口,看着别人大包小包还有家属相伴,自己手里却只拿着个手机,她平静地收回视线,往外走去。
没走几步,手机震动起来,她一看,居然有来电。
接起后,对方开口:“相宜啊,你妈妈说你出院了,今天能回来上课吗?”
啊是班主任。
她站在街道旁,身上落了几片叶子。过了会,她缓缓开口:“学校在哪?”
办公室内,徐欢年迟疑地看着许相宜,发问:“相宜啊,那个,你确定身子恢复好了?”
连学校在哪都忘了,别是脑子出问题了吧。
“恢复好了。”许相宜淡淡道。
她看着徐欢年戴着眼镜,上下打量自己,欲言又止的模样。于是低头,就见自己身上还穿着那套病号服。
她微笑,怪不得一路上回头率这么高。
“你这衣服怎么还不换呢?”徐欢年见她终于意识到才开口,又想起她的家庭,犯难地推了推眼镜,“算了,我还带了件薄外套,裤子先不管,上衣盖一盖。”
于是许相宜拿着她那件碎花外套沉默一路,到了走廊尽头,拐弯进了厕所。
这个点大家都在上课,除了中途尿急的,厕所里理应不会有人。许相宜刚想进去,脚步却一顿,
里边传来细碎说话声。
“答案呢?我问你答案呢?”
“等你大半天了,连个屁都没有,你想找死吗!?”
许相宜捏着外套的手紧了几分,她侧身,想听个切实,却听见里边传来打斗声。有女生呜咽:“对不起我错了,别打我!”
她心一惊,一脚将门踹开,就见里面围着四五个女生,带头那个正抓着女孩的头发狠狠向外拽。
许相宜呵斥:“放开她!”
那几个女生看着许相宜似乎呆滞几分,而后看着她身上的穿着,嗤笑:“哟,许相宜啊?你没死?”
“不是跳楼了吗?怎么还活着?”
被团团围住的那个女生眼泪汪汪,看见许相宜的那一秒也有点愣住。她用口型无声着:“快跑!”
结果下巴被另外一个女生捏住:“说什么呢?当我们瞎的是不是?”
许相宜这还是第一次直面接触校园霸凌。她没有一点惧色,对着几人冷道:“让她走。”
女生们瞬间大笑起来,领头那个有些惊奇:“许相宜啊,你怎么跳个楼还性情大变了呢?以前不是很怂么?现在开始装起来了?”
“哗——”碎花外套被甩到空中,不断延伸,最后形成一张大网将几人覆盖。
“脑子有问题?搞什么东西?”
“怎么回事,扯也扯不开!”
“什么啊!”
几人感受到所覆盖之物收得越来越紧,她们瘫倒在地,在有限空间中连呼吸都是奢侈。
眼眶通红的女孩看着许相宜,很不可置信。
“起来吧。”许相宜看她,“以后没人会欺负你。”
几个作恶的女生正乱叫着哭喊:“放我们出去!”
许相宜瞥她们一眼,没说话。
过了很久,她才懒懒抬眼,外套终于离开她们,迅速飞回许相宜手里。几人万分狼狈,发丝凌乱,看着许相宜犹如瞧瘟神:“刚刚,刚刚那个,到底是什么东西?”
许相宜穿着病号服,长发散在肩后,让人脊背发凉:“我养的小鬼。”
“怎么了?”
几人缩在角落,无论之前再怎么耀武扬威,此刻都是颤颤巍巍。
“怪不得她性情大变了,原来,原来是”有女生对领头那个说道。
许相宜将她们的原话如数奉还:“说什么呢?”
“当我瞎的是不是?”
几人瞬间吓得屁滚尿流,不知如何是好,刚刚那窒息的滋味她们可不想再体验一遍。
领头那个“呸”一声,像攒足了胆,开口:“什么鬼不鬼的,你放屁吧,世界上哪有这个东西?”
结果下一秒,许相宜手中的那件外套就飘到空中,袖子抬起,朝她们挥了挥手。
“啊——!”她们尖叫声穿透力极强。
“朝你们打个招呼而已,怎么,是不愿意回应吗。”许相宜挑眉。
“不不不,我们就是见识少,没反应过来而已。”领头那个此刻躲在最后面,为几人找补。
而后开始对着外套挥手:“你你好你好。”
被霸凌的女生此刻也很害怕,她往后退了几步,但看着许相宜的脸,颤抖的心似乎冷静许多。
她不是坏人。
“以后在学校还敢这么做吗。”
“不敢了!绝对不敢了!”
许相宜一挥手,外套就掉落于她怀里。她估摸着时间似乎有点久了,最后警告了几人:“要是再被我发现一次”
“不会了!没有下次!”
她看了看那女孩:“走吧。”
后者咬着唇,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跟着出了厕所。
“谢谢学姐。”女孩低着头,不敢看她。
“你认识我?”
女生微微抬头,像是不知如何解释。
也是她都跳楼了,整个学校谁不认得自己。
“以后保护好自己,有事来找我。”许相宜看着她乖乖点头,思考了一会:“要帮你告诉老师吗。”
对方立刻抬头,眼里带着祈求:“不用!”
“我妈妈已经很不容易了,要是被她知道,会担心的。而且”她没继续往下说。
许相宜盯着她,对方瞄了她一眼,才小声开口:“和老师说是没用的,她们不会管这些的。”
不管?
许相宜想到徐欢年还算和蔼的模样,挑眉。
下课铃打响,对方有点着急:“学姐,我得回班了。”
待许相宜点头,她摆手再见,一路小跑消失在视野之中。
“许相宜!”
徐欢年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她见那么久许相宜都没回来,便出门来抓人。
“换个衣服怎么那么墨迹?哎?你没换?”
“其实你直接披病号服外边就行,就是有点热。”
许相宜看着大红碎花,默默道:“其实我觉得,病号服也不错。”
回办公室的途中,徐欢年念叨一路:“你说你家也不穷,但你爸妈连一件衣服都不给买,唉,真是”
许相宜静静听着,没说话。
“喏,这是最近的新习题本,你拿着,下节是历史课,可以去教室了。”她翻箱倒柜找着,将两本习题本递给许相宜。
“三班”她一路找着,最后在停留在班级门口,没进去。
教室内刚上课不久,她偷偷往里边看了一眼,没找到庄写意。
倒是不少学生发现她了,开始窃窃私语:“许相宜?真是她啊?”
“跳楼后半个月回来上课,真是狠人!”
“谁知道她是不是人?”
老师将课本扔在讲台上,高声训斥:“都讲什么?闹哄哄的,吵了三年还不消停!”
底下瞬间鸦雀无声。
她往窗外一瞥,在窗帘缝隙中看见了许相宜的脸,神情没多大变化,却也没开门,继续往下讲着题目。
许相宜听见里面的动静,腿一迈就进了教室。门一打开,所有视线聚集于她身上。正写着字的历史老师看她一眼,嗓音轻轻随意道:“回去吧。”
她扫了一眼教室,发现有两个空位。于是冷静开口:“我坐哪?”
一天天的,都问习惯了。
不少人忍着笑意,互相看着。老师疑惑瞧她一眼:“原来的座位啊。”
“嗯,我原来坐哪?”
这时候教室门被推开,女生怀里抱着作业本进来。她看着站在原地的许相宜,以及正在憋笑的一众学生,拔高音调,直接回答:
“第五列倒数第二个。”
许相宜终于有了反应,心中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只是有点僵硬地转身,就见庄写意正分发着作业本。经过她时不动声色压低声音:
“学姐。”
“什么时候养小鬼了?”
第39章 苏沁·嘶哑淤血
“愣着干嘛?还不回位置?”老师见她不动, 出声催促。
许相宜假装没听到庄写意的话,朝自己座位走去,对方发完作业后也同样落了座。
她默默看了眼庄写意的座位, 十万八千里远。要想说句话, 得绕半个班。
不对,她才不会和这么无情无义的人说话。
许相宜看着自己桌面上的卷子都分类完毕,课本也摆放整齐,意外地挑挑眉, 无视班级里投来的各式目光, 自顾自看着黑板,而后发呆。
一节课很快过去,她盯着庄写意的背影犯了困, 对方倒是一副好学生模样,甚至还抓着笔写笔记, 极其认真。
课间, 有不少同学围着她问题目, 许相宜则静静靠在椅背上,冷眼看着。
她倒要看看庄写意能高冷多久。
一整个上午过去, 女生像黏在座位上似的,一步未离开。许相宜趴在桌上昏昏欲睡, 无聊时就盯着窗外一幢又一幢教学楼,像是要把它们盯出个洞来。
她虽然是个学霸, 以突出成绩加入了勘探队,但这也并不意味着她喜欢上学。
上午最后一节课结束, 该去吃午饭了。教室内的学生三三两两离开, 只留下庄写意和许相宜二人。
前者合上书本,后者正在睡觉。
庄写意用余光瞟了眼许相宜, 心里叹口气,而后转身走出教室,顺带将门关上。
“哐——”
压根就没睡着的许相宜听见动静,鼻尖忽然有点酸,她用力吸了吸,额头有点烦躁地磕了磕桌面。良久,她直起身,看着空无一人的教室。
她又被丢下了。
“学姐?”
女孩经过教室,正好往里看了看,就见许相宜独自坐在座位上发呆,她出声喊了一句。
教室门被推开,许相宜与她对上视线,问道:“怎么没去吃饭?”
女孩依旧不敢直视她:“学姐也是啊,这个点还没吃饭。”
“要不要,一起去食堂?”女孩小心翼翼问。
许相宜思索一瞬,而后勾唇:“好啊。”
食堂内依旧人满为患,一路上许相宜听见许多八卦声:
“哎,那个不是之前跳楼的?回来上学了?”
“还真是!”
“听说她爸妈”
她视若无睹,倒是旁边女生有点打抱不平的意味:“学姐,我听得都有点来气了,你别管这些。”
她看着女生明明有点怂,但还是很愤怒的模样笑了笑,开口:“没事,我不在意。”
排队买完饭后,许相宜这才发现自己的饭卡居然还是有点钱的。
至少不会饿死。
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二人面对面安静地吃着,偶尔会开口聊几句。
“学姐,那个你真的养小鬼了吗?”
许相宜喝了口汤,点头。
本以为女孩会怕,结果她眼睛亮起来:“哇,好厉害。”
“雕虫小技,没什么厉害的,”许相宜含糊过去,“对了,那些人有没有再来找你麻烦?”
女孩摇摇头:“学姐,真的特别感谢你!这样吧,待会去小卖部,你想吃什么就拿什么,我请客。”
许相宜摆手婉拒:“不用了,我不怎么去小卖部,等会直接去教室。”
某个角落忽然响起一阵躁动。许相宜顺着望过去,就见庄写意被人群团团围着,有男生脸红红,正不知所措。
许相宜面色冷淡地继续看,女孩感叹:“是庄学姐啊。人美成绩好,好多迷妹迷弟呢。”
她见许相宜不说话,眼神阴冷,怀疑自己是否说错话了,忐忑开口:“学姐,你,你怎么了?”
许相宜咬着西蓝花咯嘣响,闻言开口:“没事啊,我很好。”
人群之中,庄写意依旧冷静地吃着饭,男孩在众人起哄下再度开口:“学姐,能不能给我一个联系方式!”
女孩此刻高高在上,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嬉笑声传来,男孩的面子更加挂不住。他也不装纯情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喂,你什么意思?你真以为我喜欢你?好笑。”
众人一阵嘲讽。
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人家可不喜欢你这种类型!你也配说这句话!”
男孩气得头发都直了,他大喊:“我就说怎么了!我不配你配吗!”
瞬间吵嚷起来。
许相宜扫了女孩一眼:“吃完了吗。”
对方立刻乖乖点头。
她端起盘子就起身,女孩跟在她后面,见她绕过倒饭区域,直直朝人群走去,纳闷:
学姐也喜欢看热闹吗?
“我喜欢她?搞笑,我只是见她长得有点姿色”话未说完,他忽然味道一股菜香,来不及细想,身上就传来温热的触感——
有人连汤带饭将吃剩的全洒在了他的身上。
他惊呆几秒后愤怒转头,对上许相宜冷淡的眼。
喊着:“你干什么!?”
“你吵到我吃饭了。”言简意赅,却让人莫名发怵。
人群火速后退,生怕惹火上身。
男生指着许相宜的鼻子,恶狠狠:“你不就那个跳楼的吗?怎么脑子没好全就来上学啊?”
“赔我衣服和球鞋!”
许相宜平静地睨他一眼,像是连话都懒得吐一个字。
“怎么?说到赔钱你就不吱声了?也是,毕竟家里有个智障妹妹,生活挺不容易的。”
“啊——!”
他的脸被重重一击,吐出几颗牙后随即是腹部被猛踹。
人群尖叫着又往后退了几步,有老师得到消息从教师食堂匆匆赶来:“怎么回事!?都住手!”
许相宜身后的女孩扯了扯她的衣角,提醒道:“学姐,老师来了!”
“你先走吧。”
“可是”
许相宜看她一眼:“走。”
女孩被她的眼神吓到了,犹豫几秒,最终还是先行离开。
人群瞬间一哄而散,许相宜站在原地,视线瞟见庄写意的餐盘旁还打包了一份饭菜,忍不住眨眨眼。
呵,打包什么?一个人吃两份啊?
还是说要投喂别人?
反正不可能是给她打包的。
许相宜几秒钟想了无数个可能,看着男孩倒在地上面露惊恐,指着庄写意骂骂咧咧:“你你个怪物!力气怎么那么大?”
说着他不服气,还要去拽庄写意裤腿。
许相宜皱眉,快步走上前,一脚将他的手踢开。而后主动贴上庄写意,盯着她,话却是对着男生说的:“真是抱歉。”
“她的理想型是我。”
男生又被踢了一脚,吃痛地叫了一声,听见许相宜的话再度尖叫。
“你说什么!?”
这人脑子不好耳朵也有点缺陷。
许相宜“啧”一声磨牙,面上依旧冷冷没什么表情,但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形成了强烈反差。她勾了庄写意的手指晃了晃,呼吸轻吐在她脸颊:
“她的理想型是我。”
“无论过了多久都不会变。”
见对自己冷漠无比的女生,此刻脸上似乎漾起了满意微笑,男生彻底死心了。他躺在地上思考人生,最后蹦出来一句:“我诅咒你们!”
“诅咒!”
这时候两个老师赶到了现场。她们看着男生鬼哭狼嚎,训斥道:“诅咒什么?赶紧起来!”
男生吱呀乱叫:“老师,我骨头断了,起不来!”
下一秒,他忽然浑身自在不少。男生再度叫起来:“我不会到天堂了吧?”
老师皱眉:“你在说什么?身体哪里难受了?”然后叫另一个老师先把校医喊过来。
男孩掐了自己一把,下手没轻没重,剧痛无比。他愣愣地看着原本掉在地上的几颗牙忽然消失不见,而后呆滞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巴,讶异——
没少一颗牙!
怎么会这样?
校医很快赶到,穿着白大褂的女人检查了好几遍都没发现一点问题,问男生:“你哪里不舒服?明明没问题啊。”
男生欲哭无泪,想指自己的嘴和腹部,却止了动作,心里呐喊:
怎么会恢复得那么快!?
他看着原本紧贴在一起的二人此刻隔开了点距离,嗤笑:“怎么不继续甜甜蜜蜜了?怕被人发现?”
下一秒,许相宜就挽过庄写意的手臂,并与她十指紧扣。
后者看着身旁人这副宣示主权的模样,明知不能继续沉沦,却还是鬼迷心窍地,想再靠近她一点。
想把她揉进骨头里,没有一秒是分离的。
许相宜不知她此刻在想什么,见人没反应,垂着眸想将手松开,结果下个瞬间,手被按住,庄写意万分强硬地再次挤进她指缝,
十指紧扣。
许相宜假装不在意,扭头看向别处,实则脸上早已浮了几团红云。
“你在瞎说什么?哎校医,你检查下他脑子行不?”另一位老师有点无语地开口。
男孩崩溃:“我脑子没病!”
“她们两个在谈恋爱呢!早恋!”
面对几人目光,两人依旧没松开手。庄写意冷静道:“我作为年级第一,谈个恋爱怎么了?”
“我满十八了。”
竟是没否认。
许相宜感受到从她掌心处传来的温热,勾了唇。而后冷冷看着男生,一字一顿道:“我都跳楼了,谈个女朋友怎么了?”
“我也满十八了。”
她从病历单上看见过原主的出生年月,两个星期前就成年了。因此无论是原主还是她本人的年纪,谈个恋爱早就不算早恋了。
两位老师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对视一眼欲言又止,最后只道:“你俩待会来我们办公室吧,我们需要了解刚才食堂内都发生了什么,以及”
她止住话头,看了眼男生:“还有这个,校医带走!”
一路上,庄写意都没有松开过许相宜的手。正走着,许相宜忽然疑惑——
自己怎么就成她女朋友了?
第40章 苏沁·嘶哑淤血
男生在医务室还未回来, 校医发消息说他赖在床上死活不动,非说自己有病。办公室内,四人面面相觑, 老师们都有点发愁。
几分钟后, 徐欢年冲进来,她扶了扶眼镜面色凝重地看着许相宜和庄写意,然后搬了把椅子与另外两位老师排排坐。
“怎么回事?打架了?”她问其他老师。
对方表示你直接问两位本人吧,她们也不好回答。
于是徐欢年严肃道:“现在胆子大了, 都会打架斗殴了是吧?”
下一秒, 她问:“谁打赢了?”
其他老师:“”
庄写意平静回答:“我。”
徐欢年看她许久,叹气:“你知不知道这件事对你的三好学生名额影响有多大?”
庄写意无所谓:“不需要。”
“我刚刚去查了监控,这件事确实是周彦鸣的错。”她盯着二人紧握的手, 凉凉道:“能不能松开了?”
两人这才放开,但胳膊依旧贴在一起, 似乎更亲密了。
“至于你们俩的关系, 我不想管, ”她移开目光,却皱了眉头:“但现下的主要任务是准备高考, 我希望你们能自己衡量。”
其实在徐欢年的观念里,高三无论如何都不可谈恋爱, 不管是同性还是异性。但她看了眼许相宜,这孩子家庭本就不顺, 若是再刺激她,又跳楼, 那可怎么办?
许相宜淡淡应下:“知道了老师, 但有一件事,我觉得还是得说说。”
“在这儿, 是不是所有人都对校园暴力视若无睹?”
三位老师很明显地身子一僵,徐欢年抿口茶水,假装平静:“为什么这么说?”
“也没什么,突发奇想罢了。”她尊重其意愿,并没有提那女孩,含糊道。
“行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徐欢年及时止住话头,起身:“午休都要结束了,赶紧回教室上课。”
许相宜冷漠瞧她一眼,身旁是庄写意轻语:“走吗?”
她点点头,转身走得快。
学生都在午休,走廊上很安静。许相宜转头打量着,发现徐欢年并没有跟出来才对庄写意道:“我觉得原主跳楼,除了家庭原因,极有可能是由于校园暴力。”
对方闻言点头赞同:“和我想的一样。”
看着庄写意的话似乎少了许多,许相宜忍不住质问:“你干什么?”
庄写意无辜:“我怎么了?”
“你装什么高冷?”
庄写意没说话,只道:“我披个马甲就不高冷了。”
为什么?许相宜闻言皱眉,午休结束铃却恰好响起,几个班的学生鱼贯而出,一时间吵吵嚷嚷。
“哎,你们两个,怎么还不进班?”徐欢年抱着一大堆书过来,以为她们又在谈情说爱,提醒:“学习重要。”
教室内,同学们看着二人与班主任一同进来,眼神都变了调。
庄写意人缘好,于是下课后半个班的同学都围着她,从天问到地。
“没什么事,都别来问了。”
庄写意面上无波澜,实则余光不停往许相宜处瞟。
对方正双手抱怀靠着椅背,神情冷冷,能依稀看出很不爽,像下一秒就要爆发。
同学们只好一哄而散,大多数都出了教室,里边瞬间冷清许多。庄写意将写得乱七八糟的笔记往课桌里一塞,心情也沉重许多。
最后一节课,待地理老师终于结束拖堂后,她一声令下,学生们就如奔腾野马,拦都拦不住,往食堂冲去。许相宜静静坐在座位上,开始算自己什么时候能离开这个枯燥无聊的世界。
七位队员,还剩下两个没出现。
该轮到
她手指点着桌面,喃喃自语:
“苏沁。”
“还有个”
“学姐!”女声打断了她的思绪,许相宜朝后门看去,就见女生朝自己挥手。
“一起去食堂吗?”
她见庄写意的依旧看着习题本,没什么动静。冷嗤一声,回道:“好啊。”
“学姐,多亏你!她们真的没再来找我。”女生很欣喜的模样,“对啦,我叫宁颜。”
许相宜笑:“我叫”
还没说完,宁颜就接上:“许相宜!”
“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啦。我记得以前学姐成绩很好的。”
见许相宜朝她看来,女生火速低头,而后找补:“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学姐现在的成绩也很好,以前更”
越抹越黑,宁颜怕许相宜生气,绞尽脑汁思考该怎么开口,但她嘴笨,半天想不出一句话来。
“我以前成绩很好吗。”许相宜忽然开口。
对方立即点头,而后又摇头:“以前好,现在也好!”
真是非常朴实无华的一句夸赞话。
许相宜看着她这副模样,嘴角有了点笑意。
“你知道为什么我会跳楼吗?”
对方没想到她会问这句话,有点不知所措。
她咬着唇,不知怎么开口好。
反正在排队,许相宜也不急,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宁颜。良久,女生才缓缓开口,还压低了声音:“那会儿都传,你是因为家庭还有学习压力才跳楼的。”
许相宜点头:“然后呢?”
宁颜捏了把冷汗:“我只知道这么多了。”
女生有点纳闷,这事儿怎么还问她呢?不过许相宜是她的救命恩人,问什么答什么就是了。
“其实以前,我没朋友。”许相宜先来了一句,想看看宁颜反应。
对方应道:“好像是这样,之前每次看见学姐都是孤零零的。其实我也是,没朋友,哈哈。”
她苦笑,还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本意还想再套点话,可惜队伍即将排到自己,买完饭后,许相宜看着宁颜一盘子的蔬菜,问:“你吃素吗。”
对方脸刷一下红了,支支吾吾:“没有没有,我只是比较喜欢吃蔬菜。”
两人落座后,许相宜想着自己饭卡还有八十二,对宁颜说:“你先坐着,我马上回来。”
十几分钟后,她褪去塑料袋,将一只炸鸡腿放在女生盘子里:“本来想吃的,但减肥,就给你吧。”
非常拙劣的借口。
宁颜自然是不要的,她夹起鸡腿要重新还给许相宜,却被对方制止:“我不吃别人碗里的东西。”
许相宜说得很严肃。宁颜盯着大鸡腿,肚子很自觉地叫起来。
她已经一个多月没吃过肉了。
良久,宁颜眼眶有点湿润,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后,她对许相宜抱歉道:“之前我还说要请学姐吃饭呢,结果却反了过来。”
“真是不好意思。”
许相宜听出她话中若有若无的哭腔,安慰:“没事,我真减肥。”
正低头吃着饭,似乎有个极其熟悉的身影从旁掠过。许相宜抬头,见庄写意与几个女生一同排着队,还有说有笑。
呵。
对自己这样高冷,对别人呲个大牙乐是吧。
许相宜默默翻个白眼,却把宁颜吓到了。
女生正乖乖啃着鸡腿,见人这副神情,弱弱开口:“学姐,你怎么啦?”
“没事,这菜太难吃了而已。”
宁颜看着她餐盘里的肉沫茄子,好久之前自己也吃过几次,挺好吃的嘛。
正聊着,庄写意端着餐盘似乎在寻找座位。
许相宜懒得看她,索性低头。
许相宜听见她们一行人的聊天话语声由远及近,微微侧目瞧了一眼,发现她们几人就坐在自己身旁。
正聊得欢:“写意,昨天月考最后一大题第一小问到底怎么解?老徐连一分都不给我。”
庄写意很流畅地回答了解题思路,许相宜默默竖起耳朵听着,发现这人还是有点东西的。
果不其然,女生毫不吝啬夸赞:“果然是学霸,我连套哪个公式都摸不清楚。”
宁颜也听见了她们的说话声,忍不住小声道:“庄学姐果然是各科老师心中的预备状元。”
许相宜假笑一声,自顾自吃着饭。
“吃完了吗?”
“吃完啦。”
许相宜端起餐盘,见庄写意坐得离自己最近,脚步一顿,在宽大的餐桌之下,她不动声色地用脚勾了勾对方小腿。
庄写意抬眸,许相宜正居高临下睨她。
旁边有女生见到许相宜,忍不住平了嘴角,但还是打招呼:“嗨。”
下一秒,许相宜微甩长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女生叽叽歪歪不满:“真没礼貌。”
“你这种眼神,还想让别人礼貌待你?”
庄写意冷冷看她一眼,对方瞬间哑口无言,又有点讶于她说的这番话,犹豫半天,还是没反驳什么。
“我先走了。”还没等几人反应过来,庄写意先端起盘子走得快。
许相宜和宁颜正肩并肩走着,后者道:“我们回教室吧,对啦学姐,后天高三是不是要举行成人礼了?”
许相宜有点懵:“成人礼?”
宁颜见她不知情:“是啊,有很多活动呢,大家都可以穿礼服,还能跳舞。”
“学姐,你穿礼服肯定特别漂亮。”宁颜偷偷瞟一眼许相宜的侧脸,由衷夸赞道。
许相宜沉默一会,想说自己的衣服除了校服就是病号服,哪来的礼服。
背后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她警觉地转头,就见庄写意跟在自己身后,也不知跟了多久。
她皱眉:“你干嘛?”
庄写意不说话,只面无表情盯着宁颜。
女生被看得后背发凉,她下意识想跑,刚往后退一步,许相宜叫住她:“你走什么?”
宁颜不动了,低着头。
庄写意像是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环住许相宜的手腕就往另一个方向走。
宁颜看呆了,不好的回忆涌上心头——不会,不会要打学姐吧!
小卖部后边的树林中,寂静无人,只有二人的身影交织。
庄写意将头埋在许相宜颈间,后者冷漠脸:“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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