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叛逆(一)
身体反应比想法动得快,柚月拉着夏油杰瞬间消失,后面捧着奶茶的路人小美女揉了揉眼睛:“是太累产生错觉了吗……”
他们回到相谈所的门口。
“嗯,是我。”夏油杰说,“这个时间线上的我。”
柚月有种莫名的恐慌感——绝对不能让两个夏油杰见面。所以她在看到那个人的瞬间,不顾场合使用了瞬移。
“和五条老师反目成仇的那位吗?”
“是。”夏油顿了顿,斟酌词句,“也是来这之后,我才发现他同悟决裂了。”
他来到这个时空,一直待在柚月和五条悟的身边,却发现五条悟和【夏油杰】没有任何往来,连SNS上的合照博文都转私人可见了,这对于五条悟来说是件稀罕事,他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去世了。
直到他看到新闻简讯:盘星教势力再度扩容,且看新任教主如何大显神通。配图上的男人有着和他一样的脸。
趁着柚月补习的时候,夏油杰去盘星教的地盘踩点,远远看见那位【夏油杰】似乎和人正在谋划些什么,哪怕隔着很远的距离,他也不可能认错自己。
另一个世界,首相柚月上台后的三大措施分别是发展平权、加强立法保护妇女儿童、打击邪/教,而这个世界的他居然是邪/教头子,人生实在奇妙。
柚月说:“他应该做了很不好的事。”
“确实。”夏油杰叹了口气,“他和悟的事我大概能猜到一些……算了,你先忙委托吧。”
对方不愿提,眼前确实是委托人的麻烦比较重要。
柚月一言不发地走进门,拉着西野瞬移到了町田中的大门口。
拱形铁门紧紧封闭着,仅留下边上一扇小小的侧门,隐约听见不远处操场上传来篮球砸地和吹哨的声音,进门不远处,二月就悬上的红色横幅【备战升学,创造辉煌】还未撤去。
“瞬间移动?好神奇啊。”西野才反应过来。
面前的学校看着正常,实则已经萦绕着浓云般的黑气,没有太过分。
所以介于一种恶灵与诅咒之间的薛定谔状态,因而不能被判定为生成诅咒,自然未被侦测到。
“学生都还在里面吗?”
“嗯,在的。”西野有些不安地说,“今天是上课日。”
柚月便施施然踏进大门。她和西谷原先的班级是二年C班,在这个整体升学率很低的中学里,偏差值意外是靠前的水平。
因为全年级就没有好好学习的人,而他们班有学习很努力、成绩也不赖的学霸女生——宫崎铃音。
刚走上二楼,迎面便撞上在楼道口吞云吐雾的不良少年,五六个人把狭窄的过道挡得水泄不通。
“请让一下。”柚月说。
“哈?你说什么?”红色莫西干头夹着烟挑眉回头,看到柚月的脸,忍不住身体抖了一下,“是你啊,五条。”
被人打断三根肋骨的疼痛感,过了大半年仍在作祟。
“五条,你不是转学了吗?”
“真是她,靠……”
身着铆钉皮衣,站在床边的蓝发男啐了口痰:“你是谁啊?长得是蛮好看的,大白天戴个闪不溜秋的眼镜,是瞎子吗?”
“之前小田切、工藤和土屋都被她打到医院里去过。”蓝发男旁边的人小声对他说,“别看她瘦瘦的,听说五条她爸妈分别是相扑运动员和巴西柔术黑带,所以她下手特别狠,她和弟兄们就打过一次,全给他们送骨科和内科了。”
“让一下。”柚月心平气和地重复道。
原先有些忌惮她的少年们互相对视一眼,然后爆发出了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她是复读机吗?”
“喂喂,你以为你再跟谁说话啊?”
“不会觉得你运气好,打赢哥几个一次,就真的是我们的对手了吧?”
“让我们给你让路?下辈子吧,想过去除非你从哥哥们的胯/下钻过去,来,就现在钻!”
柚月叹了口气:“叽叽喳喳的,怎么就不长点记性呢?”
在町田中上学的日子里,柚月很低调,每天咸鱼着降低存在感,不主动同人交流,并且迟到早退,和班级同学的联系几乎为零。唯一关系还算可以的女同学是宫崎铃音,她是班长,也是柚月的同桌。
宫崎铃音成绩好,人也很善良热情——主要体现在早上主动把作业借给她抄。
柚月翘课早退的时候,宫崎会发短信告诉她学校里的通知和老师布置的任务,偶尔也找话题和她聊聊天。
虽然没必要,对方还是挺关心自己的,柚月便给她带些小甜点作为回报。有来有回,两位少女渐渐成为了普通朋友。
在她们熟起来之前,宫崎就已经很关照柚月了。经过观察,她判断出柚月不是视障,但有不方便见光的眼疾,私底下悄悄呼吁大家照顾柚月情绪、不要用瞎眼之类的词汇互相开玩笑。
除却不良少年,同学们大多是关系冷淡的正常人,遭遇同学被霸凌会快步走过、不闻不问,但不主动欺负人。
男生们对宫崎的呼吁不屑一顾,该怎么笑骂朋友还是怎么骂,柚月周围的女孩们心细,她在的时候不会主动聊起相关话题。
柚月也懒得解释,反正被误会成盲人不是一两天的事了,在电车上甚至会被善良的老年人主动让座,说小姑娘你身体不方便你来坐吧。
卖馄饨的摊主也会多照顾她一些,一份十二只的馄饨常常给她十五只,让她吃饱点,好好学习。
因此面对部分哈巴狗似的、死活不会说人话的中二少年时,柚月同样波澜不惊——毕竟她也不是真的视障者。
他们会故意在班级里很大声的说话。
“这都看不到,你是瞎子吗?和五条柚月做一对盲人夫妇吧哈哈哈。”
“绝啦,什么星际玩家啊瞎成这样,今天你跟五条入洞房。”
“五条除了瞎长得还蛮好看的,要不她当你的瞎子新娘?”
“等你瞎了眼就和五条柚月结婚吧,你们俩可以开个店——盲人按摩。”
“我说你们,能不能尊重点同学啊!”
每当这种时候,宫崎铃音总会站出来指责他们,比柚月本人还激动。
“拿别人的伤口取乐,你们是觉得自己很幽默吗?!以后别人嘲笑你伤口的时候,你能笑得出来吗?”
少年们吊儿郎当,捏尖了嗓子模仿她的话,怪声怪气地重复一遍。哎呀……你们觉得自己幽默吗……笑得出来吗——
然后他们笑作一团,让宫崎铃音气得涨红了脸:“有什么好笑的啊?!”
“我们想起了高兴的事情——哈哈哈哈哈哈哈!”
“哎呦,班长生气了,好大的官威啊,那就是我们不对吧。”
“班长大人发话,我们哪敢不听啊,毕竟是好学生来的。”
他们欣赏够了宫崎铃音发怒的样子,柚月还是冷冷清清的,不搭理他们。
便觉得无趣,把话题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了,取笑挖苦起其他同学来。国中男生有着用不完的无聊精力。
宫崎深呼吸了几口,想要静下心做题,却还是被刚才的对话气到,好几分钟没能解完一道简单的算数。
“谢谢你,宫崎,但是不要再替我说话了。”她小声说。
来自柚月的否定属于好心却遭背刺,更加伤人心。
宫崎哆嗦着嘴唇,几乎要把水笔的笔头摁断:“你……”
“请不要误会,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柚月摇了摇头,“因为我根本不是视障者,他们的话没办法伤害到我。”
她缓缓摘下护目镜,星河流淌的苍蓝双瞳倒映着宫崎铃音震惊的表情。
“我的眼睛是健康的。”
宫崎微微脸红,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周围有互相转头聊天的同学注意到柚月摘下了眼镜,纷纷露出宫崎同款shock,震惊过头只能发出短促的语气词“哈?”
“哇靠……”
“天哪?”
“但还是谢谢你,宫崎。”柚月平静地把护目镜戴好。
“哦……不、不客气。”
结果比起刚才更加心不在焉了,半个下午都没能好好学习。
这一摘给柚月带来不少麻烦,她的标签从“二年C班的瞎子美女”变成“二年C班那个比明星还好看的大美女”。每节下课都有少年蹬蹬跑到班级门口,想看她长什么样子。
因为柚月再没有主动摘过眼镜,少年们甚至设了赌局,每天下注赌她今天会不会摘眼镜,好多人觉得有趣便纷纷掏出钱参与,每天都加码一点点,越来越好奇。
几十天过去,赌池里的金额涨到了六万日元,下课蹲在门口盯梢她的人就更多了。
宫崎铃音听说此事,便告诉了柚月。
柚月的第一反应是:“我也可以下注么?这样岂不是庄家通吃?六万日元能吃好多个巴菲呢。”
宫崎有点无语:“应该不行吧。”
于是柚月觉得索然无味。但因为这个赌局的存在,关注她的人越来越多了。
有个男生为拿到赌池里的奖金,想出了自以为绝妙的主意,他逢人便造谣柚月长相奇丑无比,学校里其他人是被谣言骗了云云——
只要流言发酵起来,五条柚月作为一个女生,肯定会受不了被人攻击长相,主动摘下眼镜,然后他就能分钱了。
可惜柚月本人毫不在意,别说造谣她丑了,说她是个五百斤的丑阿宅她都不会多眨下眼,只会说“啊对对对”。
两股流言在校园里互相碰撞,反倒引起了无聊的不良少年的好奇,他们向来无所事事,又不学习,家里人也不管他们,行事全凭随心所欲。
“不如,我们去看看那个五条到底长什么样子吧?如果很漂亮,晚上就喊她去卡拉OK,灌她酒。”有人这么提议。
不良少年群体跟风成性,有人喊句网吧去不,就会十几个人大摇大摆地逃课打游戏。
所以当天放学,提前溜走的柚月被堵在了校门口。
为首的红色莫西干头男朝她颔首:“喂,你摘下眼镜给我们看看。”
“不要。”柚月果断拒绝,“你们挡住我的路了,让开。”
红色莫西干头拉住她的领口——尽管他还没有柚月高,看起来很滑稽。他恶声恶气道:“你别给脸不要脸啊!丑女。”
身后的男生们均留着奇怪的冲天发型,穿铆钉皮衣,双手插袋看戏。
“喂,工藤,她不敢见人,不会是真的巨丑无比吧?”
“看她那个脸型和其他五官,应该蛮好看的吧?眼睛再丑能有多丑啊?”
柚月的声音波澜不惊,陈述道:“我师父跟我说,超能力绝对不能对人使用。”
红发莫西干头迷惑:“哈?你在说什么啊?”
“哇靠……”
“这是什么啊!!”
在不良少年们瞬间变得惊异的语调和眼神里,揪住她衣领的少年漂到空中,像是有看不见的巨石砸下,他狠狠地被压在了地上。
“但我比较叛逆,不太想听他的。”柚月平静地说。
第26章 叛逆(二)
因为对方没有很过分的举动,柚月只让他受了点皮肉之苦,被砸那么一下,不过是磕破额头、身体摔得生疼。
“你这家伙……”红色莫西干头恶狠狠道,“我爸都没这么打过我……”
“没关系。”柚月微微动了下手掌,又把他抡起来砸了一下:“家庭教育的缺失一直是日本社会存在的问题,我替你父亲教育你。”
其他少年们想要上来看看同伴的情况,却害怕下个飘起来的就是自己,纷纷不敢动弹。
有个胆子大的径直上前,拿出烟盒递给柚月:“五条,我们不看了,你也退一步,别为难小田切了。抽烟么?万宝路新口味。”
“不要。”柚月不动声色地拍了拍裙摆,“我不会找你们麻烦,也请你们不要再骚扰我了。”
红色莫西干头,也就是小田切,回去消停了几天。但就像吵架没跟人吵赢大晚上复盘,为自己笨嘴笨舌没发挥好气到睡不着觉一样,他回去之后倍觉丢脸,找女生麻烦反而让他在兄弟面前失了面子,他必定找回场子。
想到柚月的超能力,他又有点怂。被她飘起来的时候,他就是任人宰割的猪,没有反抗能力。
小田切决定曲线救国。不良少年们是很喜欢为兄弟打架的,他们有相当程度的集体荣誉感。
所以他既然打不过柚月,找和她关系好的女同学麻烦,也算是找回场子——经过几天的观察,他盯上了宫崎铃音。
宫崎在班级里其他混混少年的眼里是“有时候很爱多管闲事的班长”,他们经常做些恶作剧,比如往她凳子上涂胶水,课桌里放虫子什么的。宫崎心细如发,很少中招,就算中招也能淡定处理好。
课桌的桌板是上翻式,有可以上锁的对应孔洞,宫崎每天离开学校前都会锁好自己的书。
加上她作为班长很负责,不会因为私人恩怨报复混混少年。久而久之,他们也不怎么找她的麻烦。
所以小田切带人拦住宫崎的时候,宫崎莫名其妙且毫无防备。
第二天柚月发现同桌的眼睛肿肿的,黑色长发被烧断一小片,烧焦的尾部卷成扭曲的形状,还能闻到蛋白质焚烧后残留的气味。
“发生什么事了吗?”柚月问。
“没什么。”宫崎欲言又止,提醒道,“你上下学要小心,最好让家里人来接你。这几天避避风头,如果方便的话就请假吧。”
柚月摘下眼镜,六眼把宫崎的表情、肿起来的眼睛和发青的嘴角看得真切。
“有人欺负你了。”柚月说,“是谁?”
在苍天之瞳的注视下,宫崎痛苦地闭了闭眼睛:“不要问了,好吗?你保护好自己就好,我的事我自己会跟老师反映……”
“老师不会管你,这所学校没有一个老师想管学生之间的矛盾,他们连课都能大半节随意地对付。”柚月打断道。
宫崎的声音变得不平稳起来:“可是你也不能为我做些什么……”
“我可以。”柚月站起了身,朝她伸手,“老师不会帮你出气,但我会。来吧,带我指认一下欺负你的人。”
宫崎本该继续拒绝,对方的眼眸却像苍穹般温柔静谧。
莫名的信任在心底生长,她犹豫了一会,带着柚月出了门。
走廊上路过的少年们自然注意到柚月没戴眼镜,短暂地惊叹后,纷纷奔走相告:“哇靠可以开盘了,谁下注了今天?”
接着便是:“丑女流言是假的,这他妈是个绝世大美女啊!”
“我今天押了500日元!我赚翻了!”
“这也太好看了……她是什么明星吗?所以要戴眼镜上学?不能给人拍到正脸?”
“不过明星不都应该上私立学校么,她怎么会在町田中那么差的学校?”
柚月和宫崎在每个班级的窗外停驻了一会儿,宫崎指认一个,她便走进去敲敲那人的桌子,冷着脸说句“放学别走,来操场”。
听者心神摇荡,觉得自己不为人知——甚至自己也没发现的闪光点被女神慧眼识珠,女神爱上并倒追自己的校园剧情即将上演,甚至一下午都在想孩子要叫什么名字。
就这么荡漾着去了操场,这些不良发现聚在这里的都是自己的好兄弟,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脸懵逼。
二年C班的窗户正对着操场,柚月睡醒伸了个懒腰,走到窗边发现要算账的人已经到的差不多,而学校里的大部分学生也离去了,是寻仇的好时机。
柚月便敲了敲正在整理笔记的宫崎的桌面,让她收拾好书包和自己下楼。
“你打算怎么办啊?”宫崎有些担心,“你这么瘦,打得过他们吗……要不现在我们先走掉吧……我怕你跟我昨天一样……”她装练习册的手停住了。
“他们昨天对你做了什么?”
柚月看着她难过的表情,低声问。
“我不想说。”宫崎沉默地拉上书包的拉链,“要不我们还是先离……”
“我不是会食言的人。”柚月冷淡地说。
有心探究的话,宫崎的反应到处是破绽,不难猜出她是因为和自己关系好才遭受的霸凌。而她支支吾吾不肯明说,就是不希望柚月有心理负担。
柚月不能理解这种温柔到有些懦弱的人,但也绝不会坐视不理。
“很抱歉让你因为我遭受了这些。”她摸了下宫崎被烧焦的发尾,又说:“没关系,我来替你主持正义。”
“你们为什么在这啊?”
“五条要跟我表白,所以把我叫来这里。”
“喂,别开玩笑了,显然是比较喜欢英俊的我吧?”
“明明我更帅啊!我可是走在路上能被小姑娘要LINE的长相啊!”
“别他妈自恋了你照照镜子吧你!”
他们叽叽喳喳地互相呛声。
柚月拍了拍手,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下午好,各位人渣。”
站在她身后的是表情忐忑的宫崎。
“喂,你耍哥几个呢?”
“喊了这么多人,你想群P么?”
小田切哈哈大笑:“也行啊,是怕一个人满足不了你?”
他们的黄色玩笑很快戛然而止,因为已经无法发声。
“我不太喜欢卖关子。”柚月平静地说,“前些天告诉过你们了,只要你们不来骚扰我,我也不会找你们麻烦。但是你们骚扰宫崎,就是给我添了麻烦。”
宫崎看见十来个不良仿佛被扼住了脖颈,悬在空中,像是上吊的人一样捂着脖子、痛苦地对抗脖颈上看不见的绳索。
见欺辱自己的人被折磨,宫崎难免觉得快意起来。昨天他们对她做了相当过分的事,往她头上淋尿、用火烧她精心打理的头发,她尖叫着在地上打滚,这些人哈哈大笑。
教学楼落锁、没有地方冲洗,往家去的方向沿路也没有公共厕所。
她只能顶着一头异味,沐浴路人奇怪的眼神一步步往家走,屈辱到想要嚎啕大哭。
到家之后,宫崎打电话给母亲想要诉说发生的霸凌事件,却是继父接的电话。她的一腔痛苦,并不敢随意向那个陌生的男人宣泄。
继父听出她有话想跟母亲单独说,便喊来妻子接电话。
母亲说:“喂?铃音吗?什么事快点说,你弟弟还要我喂奶。”
那一瞬间,宫崎铃音如同坠入冰窖。她蓦然失声。
对,母亲已经同别的男人有新的孩子了,她不该打扰母亲的生活。
“喂?铃音,你说话呀。”好半天没等到她的回复,母亲的声音渐渐带上责怪,“你这孩子怎么回事……是不是钱不够用了?我等会出门再给你汇五万日元,先挂了啊,你弟弟要闹了。”
被挂断了。宫崎铃音木木地捏着手机,把自己卷到被子里,刚洗干净的头发还没有吹干,好冷。
有没有人能救救我。她想,有没有人可以帮帮我?
——“没关系,我来替你主持正义。”
只有柚月这么对她说过。
宫崎看着不良们吊在空中拼命挣扎,脸渐渐涨的跟猪肝一样红,喉咙里发出破碎的求救声。渐渐地,似乎失去了反抗的力气,因为缺氧而奄奄一息。
“不要杀人,柚月,不要……教训一下他们就可以了……”她有点害怕了,祈求道。
“我有分寸。”柚月说。
闻声,几乎要断气的他们便被狠狠砸到了地上。柚月的掌背抬起,他们便飘起,手掌下放,他们就像被人扔在案板上的鲫鱼一样、被毫不留情掼到塑胶跑道上。
如此十来个回合,几个人都被砸断了肋骨,刚刚窒息的余韵还没过去,胸口传来的疼痛又让他们呼吸困难。
“希望吃了这次教训,你们都能记住我说过的话。”
柚月走向他们,低头与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小田切对视。
“莫西干,来重复一下,我那天跟你说过什么必须要记住的吗?”
小田切已然泪流满面,呼吸几口,胸口生疼,甚至隐隐有失禁的趋势。
他颤抖着说:“放过我吧,拜托了……”
“好好回答我的问题。”柚月踩上他的左脸,“还记得吗,嗯?我说了什么?”
“我们……我们不会再找你麻烦。”小田切流着泪,鼻青脸肿地讨饶,“你说、你说我们不骚扰你……你就不会来找我们麻烦。”
“莫西干,你的记性不好,我很失望。”
柚月的语调稍稍放低了一些:“我那天跟你说的,分明就是,我师父告诉过我,不能对普通人用超能力……”
“但我比较叛逆,不太想听他的。”
她一脚踩断了小田切的鼻梁,在他惨烈的哀嚎中露出一个春光般明媚的微笑。
第27章 叛逆(三)
小田切已经说不出话了,捂着鼻子发出惨叫。
“接下来是你们。”柚月转身,看向躺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少年们,“出头鸟已经枪决了,接下来从谁先开始呢?”
“柚月,可以了。”
宫崎出言制止,低声在她耳边说:“再打下去的话,他们家长会闹到学校,让你退学的。”
对于国中生来说,被老师叫到走廊上罚站就是相当丢脸的事情,退学简直像天塌了一样。
宫崎见她毫不留情地践踏那些少年,除了快意与触目惊心,剩下是无穷的后怕。
“你真是个好人啊。”柚月有些纳闷地说,“都经历了这样的事情,居然还在担心我吗?”
宫崎虽然为人热情,却是会面对别人的好意无所适从的类型,前桌弯腰帮她捡块橡皮,她内心都感觉到相当不好意思,暗自想下次当心点、不要让橡皮再掉下去了。
当之无愧的讨好型人格,对别人相当优待,却不敢麻烦他人,有什么事情都憋着自己解决。
如果柚月不帮她出头,她大概也就在寻告无门后,把被欺凌的事情轻轻放下了。
宫崎坚定地说:“这样程度的出气已经足够了,我不想你被我牵连。”
“好吧,既然你这么想——”
柚月对躺地上捂着肋骨或鼻梁的少年们说:“宫崎让我放过你们,我听她的,以后可千万要记住我的话啊?”
“记住了,记住了……”
“对不起……”
“我知道错了,请放过我吧……我以后见到你一定会走得远远的……”
“嗯,任务完成。”她点点头,“回家吧——宫崎,你有开心一点吗?”
柚月侧过脸,挺翘的鼻梁被夕阳光的镀了层柔和的光边,苍蓝瞳孔是深不见底的蓝中泛金,仿佛浸没一圈日轮。
微风轻起,宫崎心跳得飞快,回答几乎语不成句。
——“谢谢你……我很快乐。”
不良们见识她相当恐怖的超能力后,自认倒霉地住进医院、自行缴纳医药费,但伤情难以瞒过父母。
他们对此事守口如瓶,统一口径说是和兄弟打闹导致的意外,生怕父母闹到学校找五条柚月算账,又惹女魔头生气,再遭一顿毒打。
然而父母们在自己孩子的事情上总是警觉,不良们的伤也不是小打小闹能撞出来的。
那天操场大部分监控记录已经被人为删去,他们在学校查证许久,只恢复了短短一段没能删干净的监控视频。
半分多钟的时间,摄像头忠实记录了柚月一脚踩断小田切的鼻梁的影像,彼时他们已经奄奄一息,所以柚月没有动用超能力。
他们惊异于柚月如此瘦弱却能打趴一群少年,但更多的是孩子被欺侮的愤怒。
家长们互通有无,挑了个方便的日子一同闹到了学校,要求五条柚月的家长承担他们孩子的医药费,并且学校必须开除柚月。
几位上级领导们聚集到教务处,叫来了教导负责人,而正在数学课上睡到一半的柚月也被班主任提溜过去。她不太清醒,昏昏欲睡,脑袋小鸡啄米似得一点一点。
班主任也给灵幻打了电话,他说:“我知道了,马上到。”
修理完不良后,柚月回家便告诉了灵幻这件事。
“我在学校打架了。”她说,“他们想要为难我,还欺负了我的同桌宫崎,所以我把他们狠狠打了一顿。”
灵幻表示赞同:“没问题,正当防卫。”
“但是。”柚月的眼神飘来飘去,因为确实并不太会说谎,“我……我下手很重,不小心把他们打进医院了。”
这心虚的表情被影山茂夫捕捉到了。如果换作别人,影山茂夫大概会责备对方超能力者应该知道轻重。
但对象是柚月,他想了想,觉得可能是欺负小柚的人太过分、她没控制好情绪。
影山说:“没关系吧……被欺凌反击也没什么的。”
“我明白了。”
灵幻弯腰,从写字台竖柜里拿了两样东西出来,是黑乎乎的包袱。他把其中一个丢给影山茂夫:“走吧,龙套,收拾残局。”
影山茂夫发现黑色布包里装的是叠起来的蛇皮口袋:“这是做什么……”
灵幻严肃回答:“处理尸体,销毁证据。”
“呃……”柚月呆住。
“可是他们没死啊!”
闻言,灵幻丢下袋子往椅子上一躺,轻松道:“那算什么事儿啊,打了就打了呗,被我们小柚打是不良少年的福气。多少客人办卡,就为了求你打他们啊,你还没找他们要钱呢?”
“可是我觉得我还蛮过分的。”柚月低着头说。
“那你后悔吗?重来一次就不这么做了吗?”
柚月果断道:“不后悔。”
灵幻便笑了:“那不就好啦?”
话虽这么说,灵幻还是旁敲侧击地问了柚月在哪里打的人,然后连夜重拾学了皮毛的黑客技术,悄悄潜入学校内网,删去那段时间的监控。
删掉记录后他还是不放心,觉得要做好阴沟里翻船的准备。
他特地把最高级的西装熨好,套上防尘袋挂到衣柜的里侧,生怕哪天被学校叫家长。
所以当接到班主任电话的时候,坐在椅子上等客人的灵幻嗤笑了下、想着“果然来了”,然后迅速套上那件烟灰色的昂贵西装,发简讯给客人说临时有事、预约时间推迟到明天。
他抓好头发喷上定型摩斯和香水,又快速又有型。不错,这就是成年人的周全。
灵幻出现在教导处的时候已经进入营业模式,长相英俊、剑眉星目、谈吐文雅,显得如此正直谦和。
家长们感到很迷惑,监护人和女儿都是这样的好相貌,为什么能做出残害同学那么可怕的事?
“我也是从事教育行业的。”一位戴眼镜的、文质彬彬的家长说,“五条柚月没个正经样子,小小年纪寻衅滋事,欺凌同学,就是学校的害虫。”
灵幻微微一笑:“您儿子没个人样,小小年纪当不良少年欺负同学,所以被我家小柚义务教育了您没家教的儿子,您不该感恩戴德给我家姑娘磕个头?”
“你……是你女儿把我儿子打进了医院!”眼镜家长气得涨红脸,“有你这么倒打一耙的?”
“打是亲骂是爱,我家小柚和同学相亲相爱,有你这样空口造谣的?”
灵幻几句话把不良的家长们说得哑口无言,教导主任只能擦着汗试图调和:“哎呀,你们这样脸红脖子粗是何必,各退一步吧,医药费各自承担一半,五条同学也不用退学,暂时休学一段时间……”
“我不是来这听您和稀泥的。”灵幻拉了个椅子坐下,语调抑扬顿挫,非常正直,“来,校方领导,我倒想问问,你们学校的男孩子们对我家小柚做了什么事,让一个柔弱的女孩子忍无可忍、进行反击呢……
对了,我开了家事务所,因为职业的关系我认识不少记者朋友,如果你们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我只能拜托他们替我向社会民众要回答了。”
刚刚还是被指责的弱势方,三两句话,反客为主。搞得副校长的偏头疼都要犯了。
靠着偷换概念、强盗逻辑,让对方觉得自己好像错了——此乃灵幻的必杀技是也!
“这位灵幻先生,我见过你。”小田切的家长说,“话说,你之前是推销保健品‘雄起壮阳口服液’的吧?我可是买了十盒,毫无作用啊!”
“抱歉,你认错了。”灵幻眼睛不眨一下,果断否认。
“你这可恶的骗子。”小田切的家长咬牙切齿,“你女儿是学校的害虫,你就是社会的蛀虫,天天靠行骗手段谋取别人的钱财,无耻、下流、卑鄙!你这种人就应该出门被车撞死!”
“监控我们都看到了,你女儿把我儿子的鼻梁踩断了,你现在是开事务所的吧?如果你不赔医药费和骗我的损失费,我就雇人砸了你的地盘,找人在网上发布你的诈骗信息和个人信息,让你生意完全没得做!”
然后这个男人蓦然感觉身体发冷,甚至哆嗦了一下。
回头看见柚月正盯着他,他莫名心虚后怕,但觉得怕一个小女孩丢人,也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就在双方僵持进入到白热化阶段的时候,办公室门被人推开,尚且打着绷带、伤势没完全恢复的不良们蜂拥而入。
“爸!妈!叫你们别来添乱了!”
“你们来学校干嘛啊?今天不用上班的吗?”
“父亲,我受伤真的和五条同学没有关系,你们不要打扰她了。”
不良们纷纷拉着自己的父母,一点也不敢说柚月的不是。
父母们也傻眼了,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明明自己都过来给孩子撑腰,他们却为霸凌者说话。
“哎呀,真是孩子们都比家长懂事呢。”灵幻趁机幸灾乐祸。
小田切的家长几乎咬碎了一口牙,和儿子一样,他同样是情绪化的人,对着正准备和教导主任掰扯的灵幻俊脸上就是一拳。
按照灵幻的身手来说,本不该被他打到,但他实在没想到这场发生在学校场合的嘴炮战争居然有人不讲武德,灵幻顿时懵在了原地。
柚月:“……”
“爸!!”小田切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喊出声来,“你干什么啊!”
他惊恐地把视线投向柚月,想要说几句话补救。但为时已晚,少女已经摘下护目镜,松松地别到领口。
因此下一秒,小田切发现父亲已经四脚朝天地躺到了地上,只听见闷闷的、扑扑的倒地声。
就像前些天他被柚月踩在脚底一样,他父亲的脸颊同样和少女的鞋底来了个亲密的接触,三十多岁的大男人根本动弹不得。
“莫西干,我对你很失望。”柚月叹息着说,“你忘记我三番两次的叮嘱了吗?我说什么来着?”
父亲的脸色很不好,像是被抽走了周围的空气,发出“嗬”、“嗬”的呻/吟声。
恐慌淹没了他。小田切颤抖着双腿跪下:“我记得的……求你不要……”
“你父亲对我的师父出言不逊,还动了手。”
柚月慢条斯理地捋了下头发。
“他说灵幻是社会害虫,我觉得他嘴臭手贱,是社会的蛀牙,这份义务拔牙的任务我接下了。”
她目光平静地看向在地上求饶的男人,蓝瞳冷如极北霜雪,不似在人间。
——不像在看活人,更像是注视着死物。
“我该让他赔一只手,还是丢一条命呢?”
第28章 叛逆(完)
“小柚!”灵幻喊道。
——同从前每一次都不一样的严厉语气。
柚月立刻移开踩在男人脸上的脚,乖乖看向师父。他一改平时的温和从容,皱着眉、嘴唇也紧抿,不太高兴的样子。
“我就是跟叔叔开个玩笑。”柚月低头小声说,“没有要伤人。”
中年男人总算能够呼吸了,瘫在地上大口喘气、冷汗狂流。
小田切欲起身搀扶父亲,刚想动腿,柚月轻飘飘的眼神便扫过来,他吓得紧急刹住了车。
“回去以后再跟你说吧。”
灵幻叹口气,朝躺着的男人伸出手,把他拉起来。对方依然处在劫后余生的惊慌感中,身体哆哆嗦嗦。
“抱歉,我家孩子不太懂事,我替她赔不是。”灵幻说,“不过这位家长,你也该锻炼锻炼身体了。”
小田切父子结结实实地吃了亏,却吓得够呛,不敢再提起赔偿医药费的事。
从惊慌中恢复过来的父亲倒也识相,理解儿子为什么死活不肯让自己来学校伸张此事。主动提出这事不如就算了,反正不过是孩子间的打闹。
办公室里的其他家长见此奇诡的一幕,也纷纷感到后怕。
尽管灵幻主动把柚月放倒男人的行为定性为“小田切父亲身体素质太差”,他们却感觉到柚月身上似乎有非人的力量,直觉得害怕起来。
小田切父亲主动开口递台阶,他们也就顺着下了。
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缓和,大家挂上亲切的虚伪笑容、说着漂亮的场面话,预备把这桩孩子间的闹剧轻轻揭过。
柚月不喜欢成年人间的客套,百无聊赖地用脚尖摩梭地板,慢慢移到了门边。
一转头,她看到宫崎铃音远远地站在走廊靠洗手间处。
对方抱着肩,脸上是少见的冷淡神情。
在那个位置,可以通过没拉窗帘的大窗户看见教导处里的光景,室内的人却毫无所觉。
白天走廊没有开灯,宫崎铃音刺客般把自己藏匿于拐角的浅浅阴影里,冷眼看着室内发生的闹剧。
柚月蓦然意识到——是她把不良们喊过来的。
或者起码是用了什么诱导性的通知方式,否则他们不可能如此整齐地涌入教导处,现在毕竟是上课时间。
宫崎铃音一直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室内的情况,柚月站在靠门处,属于她的视觉死角,也就没有被察觉。
虚以委蛇的成人交涉很快以漂亮的和稀泥划下句点。第一位家长带着礼貌的微笑站到门口,说了两句“拜托老师多照顾我家孩子”之类的客套话、预备离开。
声音自然传到走廊,宫崎松了口气,快步转身往楼下教室走。
自那以后,宫崎变得奇怪了一点。
如果说她原本是有些懦弱的纯好人,渐渐似乎变成了有棱角、有脾气的好人,和柚月的关系也越来越亲密,偶尔通话聊天、偶尔周末逛街买衣服。
本该是件值得开心的事。
班级里有个男孩喜欢柚月。十来岁讨嫌的年纪,不知道如何用贫瘠的魅力吸引心上人的注意力,尽会搞些摆烂的手段。
比如路过的时候用力撞她的桌子,让她的玻璃水杯摔到地上碎掉;发试卷的时候,故意大声念她的分数。
大家都看得出男孩对她的在意,偶尔开些暧昧玩笑,让男生窘迫得无地自容,偷偷用余光看柚月面无表情的脸。
但柚月毫无察觉,只觉得该男同学是在找她麻烦,准备再忍他三次就把他揍一顿。
“你也觉得他很烦,是吗?”宫崎认真地问她。
柚月在想晚上吃什么,没听到。
“柚月。”宫崎深吸口气,有些忐忑,加重语气,“你不喜欢他的,对吧?”
“啊?”
要不晚上吃丼饭和炸鱼小丸子吧?还是吃面食呢……柚月一脸懵,却被宫崎解读成其他的意思。
她扯出个勉强的笑容,说:“我知道了。”
学校每周有储物柜突击检查,防止学生偷藏手机和违禁物品,柜内太乱的会扣个人卫生分。
大部分时候走个过场,简单翻一下,很多人都带手机,也不会傻到放在储物柜里。
但本周四的不太一样,因为在一个男生的柜子里翻出了手机与女性的贴身衣物——
检查的同学把他叫了出去,几位好事者跟去查看,男生只觉得冤枉,因为手机和贴身衣物都不是他的。
他主动提出调监控,二年级的储物室仅入口有监控,无法洗刷他的冤屈。
围观的几个男孩子一看到粉红色内衣裤,纷纷笑开花,回去添油加醋地把这件事说了一遍、渐渐在年级传开了。
——【二年C班的三条是偷女生内裤的变态。】
“你听说了吗?”宫崎对柚月说,“那个喜欢你的三条,是内衣小偷。你还是少跟他接触吧?”
柚月“嗯”了一声。
看电子表显示的时间快到上课的点,她摁下游戏存档键,随口问道:“三条是谁?”
宫崎若无其事地回答:“不重要的人。”
没过多久,难以忍受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变态的三条同学转学了。他走后没到一个月,柚月接到来自赤司的委托,转学到了帝光中学。
因为和班级里其他同学也没有往来,柚月只把此事告诉了宫崎。
原本面上含笑的宫崎,明媚脸色突然变得煞白。
她疾声问:“是因为我吗?我让你感到困扰了吗?”
柚月不明所以,简单解释道:“因为我要贴身保护一个在帝光中学上学的委托人,他被脏东西缠上了。”
“哦。”宫崎低下头,“是因为钱吗,如果我出钱委托你留下来呢?”
“为什么浪费钱?想和我玩,你周末可以来灵幻相谈所找我啊。”她随口答道。
宫崎放在校服短裙上的左手攥紧了裙边,不动声色地点头说:“嗯,我一定会来找你的。”
然后她就变得更奇怪了,打电话给柚月的时候问的都是些不知如何回答的问题。
尽管说好周末会来事务所找她,宫崎也仅是工作日来过那么一次,还正好撞上了她去帝光考试。
后来柚月打几通电话给宫崎,同样未被接通,短信都没回一个。
她次日又打了两遍,显示对方已关机,有可能是被拉黑了——很熟悉的语音。太宰打给中也的时候,也总是这个提示音。
柚月猜测她大概有了新朋友,就不想和已经转学的自己继续往来。银时也说过,很多朋友就是莫名其妙断了联系,从此一辈子再没联络过。
但这段友谊,就算结束了也该有个体面的告别。
柚月这么想着,行动了起来。手机联系不上,就去敲响宫崎家的门,短信里两位少女也交换过家庭住址。
开门的是宫崎母亲,面色相当憔悴,她对柚月说:“抱歉,同学,铃音没机会再和你见面了。”
柚月没听出女人的言外之意,强调道:“我就在楼下等她,你告诉她,五条柚月来找她了,宫崎会来见我的。”
她母亲听见“五条柚月”这个名字,表情扭曲了一瞬,脸上出现痛恨与悲伤相互交织的复杂神情。她盯了柚月许久,眼神像要杀死她,又那么的哀伤。
中年女人又说了一句“不要等了”,直直关上了门。
然而柚月还是在居民楼下花坛边从两点等到了暮色沉沉,如果不是被伏黑惠的玉犬找到,大概还会再待几个钟头。
“你在这啊。”伏黑惠说,“为什么不回讯息?我……五条老师很担心你。”
白玉犬亲昵地靠着她,黑犬舔了舔她的脸颊。柚月抬头,露出兜帽底下写满委屈的脸。
“伏黑,我的朋友莫名其妙和我绝交了。”
是被抛弃的、饿肚子的小狗。
伏黑惠内心立刻开始谴责那位不知名的朋友。
“我也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事。”她垂着眼睛,“她不想跟我来往了。”
“有些塑料朋友是这样的吧,反正不是你的错,你很好。”伏黑惠断言道,“吃巴菲么?我请客。”
伏黑惠和两条玉犬陪着同样狼狈的小狗饱餐一顿。
他观察到她情绪稍微变好了些,却依然心事重重,也并没有多问,沉默着送她回了家。
和宫崎的关系不能说有多好,但她们已经是朋友了,突然被绝交,柚月多少感到难言的失落。
虽然很快调整了心态,此次为委托重回学校,她心里仍然有丝隐秘的期待。
也许是误会,也许她们还能修复关系。
但还没上楼就被不长眼睛的混混拦住了。
“教训也给过两次了,你们怎么就是记不住呢?”柚月叹息,“尤其是你,莫西干,我对你很失望。”
小田切看到她就忍不住发怵,但他想到自己也拥有了超能力,便底气不足地喊道:“你还以为我是从前那个我吗!”
柚月的回答是默不作声地摘下眼镜,准备让他好好长记性。
说实话,有些人前赴后继送人头的样子,像极了股市里春风吹又生的韭菜。
然而她还没动手,小田切已经被一股力直直掼到墙上,用力之大,他的肉/体甚至都震裂几片瓷砖。
他惨叫一声,脸侧全是血,慢慢滑落到地上倒下,不省人事了。
“我也挺惊讶的。你们以为,我没找你们算账是为什么呢?”
宫崎铃音从台阶上一步步走下,原本面容清秀的脸上布满道道发光的红纹。
柚月的瞳孔因为震惊微微扩散——怎么会!?
宫崎浑然未觉,微笑着发动能力。
先是小田切,其他几个不良少年们也接连被她制裁,像是柚月对他们做过的那样,用看不见的巨手掐住他们的脖子,往地上、墙上砸去。
“当然是在等柚月。”她说。
如果说上次操场上的报复是小惩大戒,宫崎铃音的力道就是真的想让他们死,丝毫没有留情。他们的惨叫在空旷的楼道里被放大,听着格外凄厉。
“住手。”
柚月抬手,制止了她的发泄,把不良们从死亡的阴影中解放出来。
“已经不是惩罚的力度了,你会打死他们的。”
夏油杰在柚月耳边说:“她已经不是人了。”
尽管保留着人类状态时的身体和面孔,宫崎已经是如假包换的恶灵。
“我知道。”她说。
“有什么不好吗?”宫崎散漫道,“我留着这些人渣,就是想在你面前,用你曾经教训他们的方式——杀死他们。你不为我开心吗?”
“我从来没想要他们的命。”柚月沉声道,“为什么会变成恶灵?你经历了什么事?”
宫崎闻言大笑起来,笑声尖利刺耳,过了好一会儿才收敛。
这么放肆的一笑,包裹着她的人类躯壳承受不住,眼眶周围脱落几块皮肤,露出可怖的红色眼球和诡异的流淌皮质。
“要说经历了什么……那就是经历了一次死亡吧。”
“我也想要和你一样强大,有个人告诉我,只要自杀成为怨灵,就能拥有空前强大的超能力。”
宫崎对着窗口展开双臂,“自从那次你替我向人渣们复仇,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畅快,从那一刻起我想‘我也要变得强大、也要能随手教训烂人’。”
“柚月,我在用你教会我的方式执行正义——”
柚月木然地听着,心一点一点下沉。
“你想知道我是怎么做的吗?”她愉悦道:“我的力量强大到能赋能整个学校的学生,让他们拥有些可有可无的超能力。”
“人真是可笑的物种,拥有一点比他人厉害的能力就得意自满起来。尤其是那些人渣不良,他们觉得自己是特别的,借着超能力拉帮结派、武斗,因为能力斗殴事故……”
宫崎的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大弧度微笑,“已经死了六人呢——”
柚月闭了闭眼,连指尖都在颤抖。
灵幻被叫到教务处的那一天,回去以后曾数落她许久。
他说:“正当防卫也该把握尺度,对付真正十恶不赦的人你才该不留情面。这种校园霸凌的范畴,小惩大戒,把他们打进医院就足够报复了。”
师父讲话很严肃,柚月一脸认真其实在神游,左耳进右耳出。
同样经历过自我意识满满的少年时期,灵幻怎会不懂她完全没他的话放在心上,无奈道:“我是觉得啊,对普通人,哪怕以暴制暴也该用普通人之间的手段……否则,你总会有一天因为滥用超能力后悔的。再跟你强调一遍,超能力绝对不能对普通人用。”
“其实也没用什么特殊的手段。”宫崎漫不经心地解释,“当他们斗殴的时候,我就提高其中被打得最惨的一个人的能力阈值,那个人会觉得自己在濒危时刻爆种进化了,然后就控制不住力道……咔嚓,不小心弄死了一个对家。”
因为仰慕她的强大,宫崎铃音自杀成为了恶灵,用获得的能力养蛊一样逗弄学校里的不良少年,害死六条人命。
对宫崎说过的话,都变成此刻刮到自己脸上的无形耳光。
“我会替你主持正义……”——多么的狂妄啊。
就是她自以为是地为“以暴制暴”贴上“主持正义”的标签,让宫崎生出别样的心思,自杀成为了恶灵。
是她害死了这个人。
宫崎飘在空中,交叠双腿,开心地说:“你不为我高兴吗?柚月。”
怎么可能高兴啊?
“你不高兴吗?”宫崎又问。
膨胀的灵体渐渐挤破躯壳,作为人类的肉身被撑裂,同时挤出皮肤的部分接触到空气迅速氧化变黑,显得格外不详。
柚月几乎绝望地看着它撕裂了宫崎的肉身,从里面扭动着钻出,它的声音也从尖利变得越来越诡异——
当它完全破壳而出的时候,已经是一条红眼的巨型虫体,口器尖利、外形可怖。
宫崎变成了诅咒。
在柚月面前,它完成了从恶灵变成咒灵的进化。
但它似乎还保留着理智,和柚月大眼瞪小眼,并没有主动发起进攻,甚至看起来有些乖顺。只是再怎么样,它都已经不是人了。
一人一诅咒就如此沉默着对视许久。
直到夏油杰拍了拍她的肩胛,轻声说:“祓除它吧。”
柚月还是未动。
夏油杰温和地看着她,不再催促。
被砸晕的不良少年们悠悠转醒,看到躯体巨大的恐怖怪物,手脚并用地逃窜。
小田切因为伤得最重,最晚醒来,而且被砸断了腿骨,只能扑腾双臂往楼上爬。
“等等,莫西干。”柚月喊住了他。
逃命要紧……但小田切还是条件反射地停下了,颤抖答道:“是。”
“你获得超能力多久了?”
“呃,两个星期,差不多?”
“那这两个礼拜,学校里有发生什么非告诉我不可的大事吗?”
“呃……”
咒灵挪动了下身体。小田切立刻吓得忘记语言:“啊啊啊啊不要过来啊!!”
在他凄厉的尖叫声中,一道阴影自窗户上笼罩下。
“安静一点,同学。我来了,请不用惊慌。”
只见西装革履的金发年轻人一只脚踏进窗台,半个身子坐在窗框上,大半截斑纹领带顺着他弯腰进窗的动作从西装上衣里掉出。大抵是个混血儿,他的眉骨深邃,山根高挺。
“想去吃个饭,开车经过此地就发现了特级假想咒灵,今天可是周六啊……真倒霉……”
男人低声抱怨着,抖落肩膀上因为翻窗而沾染上的灰尘,手里持着一把不长的钝刀。
他率先问腿骨折断的小田切:“还能走吗?”
小田切摇头。
“那就……”
男人这才转头看向柚月,原本想说“你扶着他走远点”,但瞬间呆在了原地。
七海:“……”
电光火石间,他在心里做了一个简单的年龄计算。
“虽然很想吐槽些人渣,但不是时候啊。”七海微微叹了口气,“小姑娘,你带这个男孩子去二楼,它就交由我来解决。”
“不不不不用!我可以自己爬!真的!”
小田切声嘶力竭地说着,果真手脚并用地爬上了二楼。在平地上没有阻碍,爬得更欢快了,没多久就不见人影。
夏油杰温声道:“解决不了的事情,就交给他吧。他很强,你放心。”
“我留在这里看着,不会出错的,你去吧。”他又说。
“你很强,但这件事还是交给成年人吧。”七海把她的迟疑理解为了不信任,又提了一句五条悟,“我是你父亲的同事。”
夏油杰憋笑:“噗……”
柚月垂下眼睛,依然有些犹疑,但她知道自己该做出决定了。
装在口袋里的黑色耳钉被拿了出来。柚月拉过夏油杰的手,把它放回他的掌心——他不能离开时空媒介太远。夏油杰皮肤被她触碰过的地方微微泛红,很快又变回健康的粉色。
柚月移开视线,头也不回地往台阶上走。
一步,两步。
身后安静许久的诅咒终于动了,嘶哑地叫着“yuzu”,音调奇怪,一声又一声,终于喊对了她的名字发音——柚。
它并未进化出手掌,用躯干卖力攻击着拦住她追赶柚月去处的七海。七海四两拨千斤,巧妙化解攻势。
三步。四步……
七海冷淡地公开自己的术式情报:“我的能力是将目标的长度等份划分,并在7:3的点上强行制造弱点。只要击中弱点,就能够触发暴击。”
六眼的视野是三百六十度,哪怕背对着他们,柚月也能看见他身上萦绕着的咒力变得浓郁。
他很强,一只新生的特级咒灵不会是他的对手。
她加快了脚步,几乎是小跑着穿过走廊,刻意收敛了信息获取。
走廊另一侧的楼道同样有大窗户,残阳悬在楼梯间的窗口,如此红火明亮,却一点温度都没有,她的手指也同样冰凉。
柚月把脸埋在双手间。
——师父,我知道后悔了。
?
刚完成任务、躺在沙发上休息的五条悟,发现玄关处瞬移进来一只失落的小狗,要哭不哭,很是可怜。
他摘下眼罩,对她张开双臂:“过来。”
她看着沙发上的男人,张了张嘴,泪水在眼眶中慢慢凝聚。
身影一闪,柚月已经被他摁到怀里,双腿坐到了柔软的沙发上。
“怎么了?”五条悟单手环着她的腰,“谁欺负你了吗?”
“我……”柚月语不成调,一开口便落泪。
“我真的知道后悔了……我不该……不该那样对他们的……”
“是我……害了她……”
从她颠三倒四、宣泄般的话语中,五条悟拼凑出了事情的大概过程,在心里叹了口气。
是这样啊……
还是个孩子呢。
但被柚月的歉疚与后悔影响,五条悟没说话,静默地帮她擦眼泪,再用指腹轻轻拭去她雪白睫毛上沾染的水痕。
看她哭得鼻尖通红,心也软得一塌糊涂。
他环住柚月,任凭她的泪水洇湿衬衫领口。她的发间有好闻的橙花香气。
“没办法啊。”五条悟叹了口气,“这不能怪你的。和有些人,就是没有缘分不是吗?也许哪天的碰面,就已经是人生的最后一面了,而你对此毫无所觉。”
“呜……”
他听着柚月隐忍的哭声,想起很久以前的事。
算算年头,从认识夏油杰到他叛逃,已经过了小十年。原来年月流转如此之快,人在怀念青春的时候才会意识到自己已经失去它了。
美丽的疼痛、遥远的幻想、灿烂的忧伤,通通从指尖溜走。
五条悟拥抱她,也像在拥抱十年前那个因为挚友叛逃而震惊又悲伤的自己。
是否六眼的宿命合该相似呢?
她和曾经的少年五条悟一样深陷痛苦、内疚与挣扎,但又有所不同。
无声无助的彷徨、源自他人的沉重期望,他一个人捱过。
但他不想让柚月独自承受这些。
“我可真是失职啊。”他自嘲地轻笑了下,“明明想让小柚自由快乐,也夸下海口了。结果没过多久你就这么伤心,全是我的过错。”
“怪我没早点找到你。别哭啦,嗯?”
第29章 小狗的照片
结果他的纵容,让原本隐忍抽泣的柚月泪如泉涌。
五条悟只好试图说些让她高兴的事:“想点开心的嘛,给你点巴菲外送吧?买十个好不好……不对,你特殊时期,不能吃巴菲。”
“呜……”
“好了好了还是点十个,双重巧克力味的,你吃不了,我吃给你看吧!”
“呃……”柚月哭得更大声了。
“行吧。”五条悟拿出手机,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摄像头对着她咔嚓两下,严肃道,“你再哭我就要把你的丑照发上Twitter了。配文是‘我家小狗哭个没完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哭声止住了一秒。
五条悟很满意,摸了摸她的发顶。
只见柚月胡乱抹去脸上的泪痕,拽着他衣领的一块布料,用力擤了两下鼻涕。
五条悟:“……”
五条悟:“小柚!你在干嘛!!”
柚月眼神死:“你可以拍照发Twitter问问。”
“真记仇。”五条悟拿餐巾纸擦拭衣服,手机屏幕尚且亮着,是刚刚拍摄的照片——美女失去表情管理的哭脸也是好看的,梨花带雨,可怜兮兮。
柚月似乎没有要求删掉的意思,他便大大方方地给几张照片都标上心形收藏。虽然对方哪怕要求删掉,他也不会照做就是了。
“说起来,那个特级咒灵你处理掉了么?”
“没有。”柚月回想了一下,“有一个金发的咒术师说让他解决,还说他认识你,我就走了。”
五条悟脑子转了下,能想到的金发咒术师有不少,他描述了最靠谱的七海:“嗯……是一个穿西装的、个子很高、长得像混血的么?”
柚月点头。
“那就交给他吧,这家伙是难得靠谱的咒术师啊,我把他的电话给你,以后万一找我不方便,你有什么事都可以找他帮忙。”
无良大人五条悟毫无心理负担地拿过柚月手机,她的手机没有设置密码,一划就解锁了。他对照自己的通讯录把七海的号码录入,打好备注。
“他的名字是七海建人。你叫他七海叔叔就好。”
“可是他比你年轻吧。”柚月略微无语,“我应该喊你悟叔叔吗?”
“什——么——”五条悟震惊,“你居然能对着我这么年轻的脸喊叔叔吗?七海那家伙就不一样了,二十出头长得跟三十多似的,你喊他叔叔有什么不对吗?”
“好的,悟叔叔。”
“不……嗯?”五条悟陷入沉思,表情有些荡漾起来,“好像这么叫还挺带感的,有点和JK女高恋爱的感觉……再喊一个试试?”
柚月已经难以掩饰看人渣的眼神,三两步走出公寓大门,用力关上了防盗门。
五条悟微笑目送她怒气冲冲地摔门离开。
“JK女高真难哄啊。”
他打开手机,对着柚月的照片思索片刻,把其中一张换成了聊天软件背景。
图库里还有好几张偷拍的,按理说依六眼的观察力,柚月只要稍微警觉一点就会发现,然而她毫无戒备之心。
五条悟很满意,对照片对人都是。
“以后会有更多小狗的可爱照片吧?”
柚月出门后便瞬移到了灵幻相谈所的走道,每次完成任务要跟师父汇报一下,方便灵幻追踪后续款项。
今天有些不同。她远远看见相谈所里出现了不认识的恶灵,是一小团绿色的灵魂状球体,拖着蝌蚪似的尾巴。
她走近门,恶灵看向她,绿色脸颊上散布简笔画似的简陋五官,眼下有两坨可笑的圆形腮红。
“你是谁?”柚月问,“我师父和龙套呢?”
“你又是谁?新的成员吗?”小酒窝同样表示疑惑。
六眼一扫,她看见影山茂夫和灵幻新隆靠在窗边谈心,无视了弱不禁风的绿色恶灵,直接向室内走去。
“蛤?!”小酒窝不满道,“居然不把本大爷放在眼里!”
见柚月依然不愿意理会他,他的身体蓦然膨胀,从一小团绿色的灵魂球体变成了脸颊酡红、肌肉虬实的绿皮肌肉猛男,头顶险些撑破天花板。
小酒窝咧开一个邪恶的微笑:“害怕吧?本大爷的本体可是相当威武雄壮……”
“好丑。”柚月无情评价。
“什么?!”小酒窝气冲冲道,“明明那么强壮、强大!我劝你在我发怒之前改口,否则你将见识到世界上最恐怖的力量!”
“小酒窝,你在干什么?”影山茂夫问。
灵幻也颇为奇怪,但他眼尖地注意到柚月的蓝色系带马丁靴出现在门口,立刻喊道:“小酒窝,快跑——”
“不,我非要让这个不知好歹的人类少女……”
还未等小酒窝把耀武扬威的狠话放完,黑紫光球已经以超音速击穿他的身体,在胸口开出一个直径一米的大洞,球停在那里,仿佛黑洞一般吸收着它的力量。
“救、救命!”小酒窝一秒怂,“别打了别打了我投降!茂夫救我!”
影山茂夫立刻出手解救,化解了不断吸收小酒窝灵力的光球。
但它已经被夺走太多力量,蔫头耷脑地变回绿色光球,甚至连原本的深绿色都像被洗过一般,变浅了不少。
“你没事吧,小酒窝。”影山茂夫走近几步观察它的状态,又对柚月说,“小柚,它不是坏人,也是事务所的成员,你来之前它出去历练了。”
就在柚月入职灵幻相谈所的前一周,小酒窝做了独自出门修炼的决定,因而事务所失去一大助力,人手不足。
这么一想,好像平时师父和龙套确实会提起“小酒窝”这个名字,讨论它大概什么时候会回来。
“哦。”柚月自知做了错事,有点心虚。
没过多久,躺尸在地的小酒窝悠悠转醒,催动力量,发现躯体无法发生变化,顿时茫然又震惊。
“本大爷的力量呢……”它简单的五官表达出了相当复杂的悲伤,“怎么会这样!我、我可是努力了半年多啊……”
影山茂夫有些不忍心,撇开头不看它。
“我提醒过你快跑了,你怎么就不听呢?现在能怪谁啊?”灵幻吐槽。
“我可是!每天都在努力地锻炼啊!”小酒窝声嘶力竭,“除了兢兢业业地夺取其他弱小恶灵的能力增强自己,帮社会除害同时锻炼力量,每天晚上我也会加倍努力锻炼,偷偷溜进女澡堂……”
灵幻拍了拍柚月的肩膀:“做的不错,为民除害了,小柚。”
影山茂夫同样对她比了个大拇指。
“喂!本大爷已经那么难过了不能安慰一下我吗!”小酒窝用壮汉声调咆哮。
影山:“并没有什么值得安慰。”
“好吧。其实也没多努力。”小酒窝陷入到回忆中,“虽然很努力锻炼,但也没什么长进,准备回来算了。不过前些天路过一个学校的时候,被里面浓郁的灵气吸引,就在里面待了几天,结果真的恢复了很多力量……”
它幻化出一只小手指着柚月,悲愤地说:“但是!就被你一拳打没了!我可是很努力的啊!”
连影山茂夫都忍不住吐槽:“不,只是运气好吧?”
“嗯?怎么听着这么耳熟。”灵幻想了想,“那个学校,就是小柚你接的委托吧,完成了吗?”
“嗯,完成了。”虽然是交给七海完成的。
灵幻自然而然地接话:“那委托人西野少年怎么还没来找我付尾款?我等下打个电话给他。”
柚月瞳孔地震。
——坏了,把委托人给忘在原地了!
回想一下,西野原先瑟瑟发抖地站在她身后,看到宫崎变成咒灵的画面,吓得惊叫了一声,头也没回地往楼下跑走了,也不知道究竟跑去了哪里。
“怎么了?”灵幻问。
柚月心虚道:“我……我去找委托人要吧。”
她强装镇定,同手同脚地走出了门,刚踏出一只脚便嗖地一下瞬移回教学楼门口,大步流星地爬上楼梯。
楼道已经空荡荡,只留下一些咒灵残留的气息,那位咒术师七海也早就离去。
宫崎已被消灭,笼着整座学校的不详黑雾变淡很多,却依然有些残留。
非要打个比方就像是在屋子里吃了碗螺蛳粉,第二天进屋仍能闻到酸笋的气味——恶性的灵力乱流残余被六眼捕捉,柚月朝着浓度高的地方走去。
结果她遇到挖了个大坑的夏油杰。
真?大坑,距离地表深度两米左右,一人宽,被刨出来的土就堆在他的身后。
“你在干什么?”柚月问,“对了,你看到西谷了吗?”
夏油杰答道:“那位男同学吗?他应该已经回家了,在七海到之前,他就跑出校门了。”
他正专心观察手里的金色金属球,大概有男性平均手掌大小,长了两根奇怪的外星人似的触角。
柚月觉得相当眼熟,一时半会儿没能想起来在哪里见过。
“罪魁祸首就是这个球,它散发出的灵力乱流扰乱学校的磁场,并且应该有增幅力场内个体灵力的功能。”
夏油杰下了判断,四周环顾一圈,感叹道,“也是这里实在凝聚了太多怨力,浑然天成的咒灵养蛊地。”
他目光穿过树林,远远地落在林后人工湖,道:“地利、人和,都具备了。”
学校后有一片临湖的小树林,与居民区隔水相望。这个人工湖本就是房地产商特地开挖的,以便售楼的时候使用诸如“私人水域,绝美水景,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话术预先兜售房产。
尽管住户搬进来后表示这么大点儿水域没有任何景色可言,并且还阴森森透着不详,已捞金回本的房地产商早就远走高飞了。
以怨气的浓郁程度来说,有不少人曾在这湖里自杀、或者起码自杀未遂过。
它接邻学校,这事更是微妙。很多学校选址会刻意地偷偷选在距离乱葬岗近的地方,以阳气消解怨气,慢慢地消除怨力场。
町田中办校不过二十余年,学生整体资质底下,导致他们的心情不会太愉快,也就没办法为净化力场提供强有力的输出。
町田中本就是怨气萦绕的地方,没有活水的人工湖更容易聚灵,它们配在一起,几乎是咒灵的完美温床。
前些年有大师来为这里下了保护性的咒令,让整体阴阳到达动态平衡的程度,却因为金属球的出现,天平朝怨气处狠狠倾斜。原本情绪极端的人容易抓狂发疯,心平气和的人暴躁易怒。
“所以宫崎她……”柚月喃喃,“是被什么人给害了,是吗?有人设置这个东西,就是想养蛊……”
“等等……我见过它。”
盯着金属球的奇怪触角,她总算想起来了,那天除去困扰赤司的咒灵、残躯消失之后,也留下了则么一只金属球,她把它随手放进帆布包里,并未往心上去。
“我帮赤司祓除诅咒的时候,从那个咒灵身上也掉下来一个小型的触角金属球……它的能力发动条件是‘锁定目标后,目标一个人撑伞走在雨夜里’,赤司被它袭击的时候根本没有满足条件。所以,它是被小球强化了。”
柚月又不禁陷入自责。
如果她能够不那么自满,想着“反正再厉害的咒灵也不可能打得过我”,是否就能发现猫腻,避免宫崎被学校里的怨力场引导而误入歧途呢?
夏油杰不动声色地把她纠结懊悔的表情收入眼底,心下了然。
“小柚,做个简单的选择吧。”他笑眯眯道,“你回家的时候,我做了一些简单的调查,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呢?”
“真俗气。”柚月小声吐槽了一句,然后诚实地回答说,“我要先听好消息。”
夏油杰说:“好消息是关于宫崎同学的。”
在所有人的印象里,宫崎铃音是个有些懦弱的好人,作为班长认真负责,在很差的学校上学,也从没有糊弄过作业。成绩也同样是年级第一,以一己之力拉高全班的平均分。
但她的生活不太幸福。父母自小离异,从此她再也没见过父亲,母亲携她改嫁给了第一位继父。
宫崎原本以为会为她扎头发、耐又心亲切的继父会给她和母亲带来崭新的幸福,却在婚后不久变成了她的噩梦。
趁母亲赴大阪出差的晚上,继父猥/亵了仅七八岁的宫崎,尽管是用手指,却切实伤害到了她。
次日,宫崎把这件事告诉了母亲,幸而她的母亲是位性格刚强的女性,带宫崎去医院确定了伤势后,她抱着女儿大哭一晚,果断离婚并且起诉了人渣二婚丈夫。证据确凿,让他吃了几年牢饭。
后来的三四年,母亲并未再嫁,专心于宫崎的教育。
她在保护女儿的立场上勇敢又坚毅,教育上却严重失格。
她认为经历了两段婚姻都以离婚告终,事业上也一无所成的自己,是一个全面失败的女人。
所以母亲对宫崎有格外高的要求,达不到便动辄打骂。
她人前彬彬有礼,私下会使用各种方式羞辱女儿,让她举着写有“我是耻辱”的瓦楞纸板跪在家门口,路过的邻居都侧目。
脾气上来、或者是宫崎成绩退步的时候,她拿皮带或者电线抽打女儿,把宫崎打得没有一块好皮肉,夏天只能穿着长到拖地的阔腿牛仔裤和袖口长到手肘的中袖。
“铃音,我们母女多么命苦啊,希望你不要怪妈妈……”打完以后,母亲又歇斯底里地抱着她哭,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婚姻的不幸、顶着众人怪异的目光拉扯大她的不易。
宫崎铃音很多次望着窗外,只想一了百了,活在世界上太累了,她想把这条命还给母亲。
母亲最常说的话是“我在你这个年纪比你能吃苦,条件比你差,也比你优秀”、“人生比拼的不是长度,而是价值”,她躺在沙发上看八点档的时候最爱跟正写作业的宫崎叨叨这些。
但宫崎不能表现出一点不耐烦,不能反驳一点点,不可以表现出敷衍,只有唯唯诺诺地应答几句,否则又将遭受一顿毒打。
国小结束的时候,母亲三婚了。
遇到过两次人渣,坏运气总算走到头。她遇到了一个各方面都还不错的男人,对方也是二婚,没有孩子,经济条件也还不错。
两人新婚后迅速诞下一个小儿子。从此,母亲把宫崎的事扔到脑后,电话里偶尔询问一下她的成绩,抽几个周末来看她一天,也减少了冲她发脾气的次数。
尽管母亲跟着第二位继父住上了大房子,却没有改变宫崎的生活条件。
她认为三婚的自己在婚姻市场里找到男人已经是万幸,在那个男人面前伏低做小,刻意不怎么提起自己的女儿,生怕被嫌弃。自然也不好意思让男人为宫崎找所好学校、单独给予什么经济上的支持。
母亲是爱她的,像爱一个不怎么好玩的玩具;
母亲也对玩具很认真过,只不过现在不需要她了。
宫崎曾在很多个辗转难眠的夜里,既感到解脱,又不可避免地难受。
然后柚月出现了。
她真漂亮。宫崎想,像是宠物商店里的赛级布偶猫,名贵不可言。她看了标价都要多数几遍零,没那个脸去摸一下。
宫崎绞尽脑汁,不知道如何用辞藻描述她的美丽,她喜欢柚月雪白卷翘的睫毛、蓝如星海的眼睛,每次想到都会心跳得飞快。
想到柚月的蓝眼睛,她的灵魂仿佛已经随着那双眼睛飘远,去到很北的无人区。
她把心事都写在日记里。
因为柚月,她第一次做了对不起别人的事,陷害了一个男生,男生由于散播的谣言不得不转学。
宫崎为此感到极度痛苦内疚,很多天没有睡好觉,甚至想过给那个人下跪道歉。毕竟她从前做过最大的坏事仅是弄丢了同桌的橡皮。
每当想起这件事,她便用刀往手臂上划一道,用肉身的疼痛减轻翻天覆地的负罪感。
咳嗽和爱是藏不住的。
她偷偷试探过柚月:“你对女生喜欢女生怎么看呀?”
彼时柚月正在打游戏,她摁下存档键,想了想,才慢慢地认真回答道:“就是很自然的事情吧。百合花会开,月亮也会弯。”
宫崎把那句话记住,练习几遍,认真地誊写在了日记本的首页。
但她怎么样都没想到日记会被母亲看到。第二任继父出差,女人便带着儿子回宫崎这住几天,帮她收拾房间的时候顺带看了她的日记。
宫崎指责母亲不尊重她的隐私,母亲吼道:“你人都是我生的,从我肚子里出来的时候一丝/不挂,你有什么隐私!”
紧接着,她开始咒骂宫崎死同性恋、不正常、变态,要带她去精神病院看看脑子。
弟弟也吓得大哭。母亲说:“你看看你,喜欢同性多么恶心,都把你弟弟吓着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母亲还是关心她的。
母亲用最恶毒的词汇辱骂她、又用家里的废弃衣架把她抽了一顿后,说:“明天下午我请假,带你去东京松泽病院看病。”
母亲关上了门,任由宫崎抱着手臂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哭。
她想,她可能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来自母亲的彻底否认、生活的压力、做错事的罪恶感压垮她单薄的脊梁。
少女做出了决定。
次日,宫崎铃音把这些年来收到的压岁钱从银行里取出来,抖擞出身上全部的零钱,统统堆到了桌上。给母亲写字条留了一句“对不起”。
书架上还有两本从学校图书馆借来的书,《人间失格》与《生命中不可承受的轻》,恰逢学校放假,她也没机会自己还了,于是又在字条下面留了句“请帮我把这两本书还给图书馆”。
她早就不想继续做“宫崎铃音”,却依然顶着这个名字生活,是生命里不可承受的轻薄。
死在家里让房子成为凶宅,也会把母亲吓坏吧。所以宫崎想到了一个好去处,做好决定后,她拿了柚月送给她的红色丝绒发圈把马尾系好,什么东西都没带,轻松出门了。
天气真不错。她要死在这么好的一天里。
宫崎前往灵幻相谈所,从灵幻新隆那里得知柚月在新学校考试。灵幻看了少女一会,小心翼翼地问:“你还好吗?感觉你脸色很憔悴。”
“啊,没什么,只是最近节食。”宫崎随口解释道,“我是宫崎铃音,请您告诉柚月,如果她有空就联系我……嗯……还是算了吧。请不要告诉她我来过。”
灵幻摸不着头脑,后来还是如实告诉了柚月——也就成就了那些显示无人接听的通话记录。
她还想见柚月最后一面,但是连陌生人灵幻都看得出她面色憔悴,那还是不见了吧。本来也没有多漂亮,起码让柚月对她最后的印象是干净又元气的。
宫崎慢慢走去了学校的人工湖,一步两步,让冰冷的湖水浸没身躯。
她水性非常差,也很怕水。
但背后是绝望的人间,所以不想回头了。
“百合花会开,月亮也会弯。”
她又想到了柚月对她说的话。
——我这一生尽是可耻,但好想再见你一面,看你长大,看你找到活着的意义,收获我未曾拥有过的幸福。
抱着这样的念头。
在死之前,宫崎用做了最后一件事。
——她诅咒了自己。
“她是因爱而生的诅咒。”夏油杰说,“所以认识你,也保持着一定程度的理性,跟你说挑起不良间的斗殴害死了六个人,我查证了一下,也是假的。大概只是想激怒你,想让你杀死她。”
如果宫崎真的是睚眦必报的恶人,根本不可能让小田切等人活到柚月来学校。当着柚月的面假装要打死他们,也不过是为了让她下定杀了自己的决心。
柚月已经泣不成声。
“还有个坏消息。”他说。
“不要……说了……”柚月说,“我不想听。不要说了,好吗?”
无非是七海已经杀死了咒灵宫崎,又给她留下了什么遗物。
但柚月没有勇气看了。
“这个不说不行啊。”
夏油杰掌心浮着一团黑球,咒力交错,它迅速拉长成纵横扭曲的黑影。
在柚月惊讶的泪眼里,它慢慢变化成了诅咒宫崎的样子。
“坏消息是,我从七海手里把它救下来了。”
夏油杰笑道:“所以小柚,我们现在是私藏特级咒灵的共犯了。”
第30章 十指相扣
“嗯。”
柚月的嘴角仍不住向上抬,生理性的泪水却还没有止住,她仰着头边笑边流泪,似乎这样能让泪水倒流。
“我们是共犯了。”
男人便沉默地看着她,眼尾柔和笑意。
咒灵对柚月弯下脊背,像乖顺的家犬般摇了摇硕大的尾巴,把地上的落叶与尘土荡开。
“它好像在安慰你。”夏油杰说。
它的躯体足有一层平楼那么高,几平米的地面都被它身躯投下的阴影所笼罩。
它瞪着一双猩红的眼睛,巨大的吻部往上抬了抬,似乎在努力做出一个微笑。
“它不能看见我。”夏油杰说,“和七海战斗的时候,它也没有下死手,一直想往你的方向去,没太在意七海的样子。”
“宫崎一直是个好人。”柚月往前走几步,凑近了它。
听到生前的称呼,咒灵尾巴重重拍了一下地,灰尘卷着枯叶飞起。
“你不喜欢我叫你‘宫崎’吗?”
咒灵乖乖闭上眼睛,头耷拉到前爪上,像是在默认。化身诅咒后能保留的灵智很少,但却爱憎分明。
柚月摸了摸它冰凉的眼皮:“我给你取个新的名字吧,嗯……既是取重生之意……”
“不如就叫Reborn好了。”
咒灵发出“咿咿”的尖细声音,似乎表示赞同。
夏油杰:“厉害呀,你还会取英文名字呢?”
“这是当然,我可是很厉害的。”
柚月勾起嘴角嗤笑一声,试图再说点除了“abandon”以外的英文表现自己优越的外文水平,绞尽脑汁半天后厉害的单词没想起来,倒是想起和俄罗斯人用英文交涉的尴尬经历。
等等,这个世界是有费奥多尔的,那么那位世界第一杀手可能也在。
“我觉得这个名字不好,太土了。”柚月立刻改口,抚摸咒灵眼上的一小块光滑皮肤,“不如就叫apple吧。”
夏油杰:“……”
这前后取名水平未免差的有点大。
“少就是多,简单的就是好的。好了,就叫你apple啦。”柚月强行转移话题道,“夏油,你把那个金色球给我。”
夏油杰覆手把球放到她的手掌上,内部结构依然是精密的纳米芯片堆叠,看得她眼花缭乱。
“我联系空助博士问问吧。”
柚月迅速拍了张照,捣鼓起手机。用的依然是来到这个世界后、伏黑惠送给她的粉色iOhone,看到它总会想起可恶的太宰,等再攒点钱,她就换一部。
夏油杰迷惑:“……”
“为什么你可以用手机联系到另一个次元的人?”
来这个世界之前,齐木空助为柚月专门准备了一部紧急联络用电话。
降落之后,柚月发现身上只有500元,想起要跟齐木兄弟界外求助,她翻遍每一个兜都没找到那部小小的手机,才想起来吃饭的时候落在餐桌上了。
好在她甚至找到了外套内衬口袋里一张被洗衣机滚得皱巴巴的福泽谕吉,才勉强度过几周,直到被影山茂夫捡回相谈所。
伏黑惠送柚月手机后不久,齐木空助便主动通过LINE联系上她,因为认为对方无所不能,她从未问过是如何做到的。
所以柚月也不知道目前的科技根本没发展到能跨次元的程度,齐木空助的各种异次元操作、跨次元运输都依托齐木楠雄的超能力。
“有什么好奇怪的,那可是空助博士啊。”柚月自然而然地说,“智商高达218,门萨协会名誉会长,高中跳槽到剑桥的天才研究员。”
学渣对于超级学神的信任总是有些盲目的。
“这也不是他能在另一个世界用手机联络你的理由吧,真的有跨次元信号站么?”
“说不定空助博士在宇宙中心设置了一个基站,全平行世界都可以用。”
夏油杰吐槽:“那已经不是人类能力能做到的范畴了吧。”
“是啊,所以是楠雄做的,他是神哦。”柚月声音带上点崇拜,“真不愧是楠雄。”
“啊,又开始了。”夏油杰微妙地感到不爽。
柚月非常仰慕齐木楠雄。与崇拜齐木空助不同,后者很大程度上是作为“楠雄的哥哥”和厉害的学神被她顺带崇拜一下。她对齐木楠雄的仰慕是盲目的、毫无条件的。
哪怕齐木楠雄指着月亮说那是个正方形的灯泡,柚月都会怀疑自己被六眼骗了,网上预约挂号看眼疾。
所以对此齐木空助总是很不爽,武力对决上的千次失败,让他决心转战异性缘方面血虐楠雄。
齐木空助博士以从未有过的耐心悉心钻研《女性心理学》、《怎样征服美丽少女》、《三句话让女人为我心动十八次》等著作,使尽十八般茶艺想要从弟弟那里赢得柚月的欢心,可惜柚心似铁,不可摧也。哪怕是女人心方面,空助博士都0:113负给自己的弟弟。
“楠雄他超厉害的——”
标准开头,接下来将是500字不重样的齐木楠雄个人向彩虹屁。夏油杰忍不住打断道:“那个,有回复了吗?”
好在柚月忘性大,看了下手机说“还没有”,便茫然地呆在了原地,刚刚想说什么来着?
“你是来找西野同学的吧。”夏油杰随便找了个话题,“虽然对方应该没什么事,你还是联系一下他确认比较好哦?也方便你师父后续跟进委托款项。”
可是五条悟严词警告她不可以给同龄男生联系方式,两人便没有交换号码。
如果西野是个有点咒力的人,倒可以依着浅薄的咒力痕迹寻到他,可他完全是个普通人,这活只有伏黑惠的玉犬能干。
“算了……应该没事的吧。”柚月心想。
?
然而位于东京市区边缘的西野拓真,正在被不知名的怪物追杀。
追杀他的异形怪物有巨大的脚蹼,走起路来仿佛发生了一场小型地震。它早早瞄上了近期总是一个人半夜练球、身上有些许灵力的西野拓真。
町田中最强大的咒灵自然是特级假想诅咒宫崎铃音——现在已经洗心革面重新做鬼,改名叫apple。
或许是因为她生前相当大方,化为咒灵后她的能力之一便是灵力共享,可以惠及普通人。
简单来说宫崎铃音是个wifi,可以定点选择开启,然而被金属球的能力增幅磁场影响,她被动开启了wifi无密码共享,覆盖到整个学校,全校的普通人都能连上。
周边弱小的诅咒也感觉得到,它们也想白嫖wifi,但害怕被特级假想咒灵狠狠收拾,所以在学校附近犹犹豫豫、偶尔蹭一口饭吃。
其中便有只一级咒灵“夜蚬”盯上了西野,碍于宫崎铃音镇守学校,它不敢妄动。
宫崎的咒力场覆盖整座学校,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在声明“这些人类是我的猎物”。它只有流着口水,蹲守在门口或者窗外,偶尔吓吓西野。
西野被它吓到过很多次,结合最近的校园氛围,认为是它让整个学校变得奇怪、并且盯上了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学生获得灵力、学校秩序失控的罪魁祸首也是夜蚬。他委托柚月,其实是为了除掉夜蚬。
而夏油杰和柚月到来的时候,不约而同把重点放在了宫崎的身上。
夜蚬本就擅长跑路,是掩盖气息的好手,宫崎的咒力又盖过了它的痕迹。六眼有发现些许猫腻,却并没有太在意。
夏油杰救走宫崎的时候,属于它的咒力一瞬间消失,骗过四顾茫然的七海,也自然骗过了一级咒灵。
所以它毫不犹豫地对西野下手了。
西野拓真闪身拐进一条小巷内,巷尾堆积着垃圾,肆意充斥在空气中的腐烂臭味令人作呕。
他被这个惯于玩弄猎物的咒灵追逐许久,各种躲避的方式都试过,却毫无用处。
因为前些天下过雨,小巷尽头的垃圾里有些食物早已腐坏变质,气味更是感人。
他却硬是屏气凝神,迅速往垃圾堆里跑去,这是孤注一掷了——西野在赌怪物是凭借气味追认他的。
催命般的脚步声逼近了西野所在之处,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响,手心也忍不住害怕到不停出汗。
啪嗒。啪嗒。啪嗒……
灰黑的影子拓在巷口,不紧不慢地向他藏身的地方移来。
啪嗒。啪嗒。啪嗒……
西野抬头,预备绝望地迎接自己的死亡——却看见怪物的脸上挂着狰狞的笑容,“咚”得倒下,直直砸在他身前半米左右的垃圾堆上。
怪物身后站着一个身着黄色紧身衣、白色披风的光头男人,手臂扔保持的伸出的姿势,拳头微微冒着白汽。
光头救了他的命。
“说了多少次了!”琦玉暴走,“不是光头、只是暂时性的寸草不生啊!”
?
而自以为完美完成任务的柚月,回到家开开心心地打了一晚上塞尔达,睡前刷牙时发现电动牙刷没电了。
她把牙刷放到位于客厅的充电槽上,看着按钮下面的小灯一闪一闪,觉得充电实在太慢,她又懒得自己手动刷,便在考虑用【苍】加速电流的运转,仔细观察着电线内的电子流向。
“劝你不要这么做哦?”五条悟一看柚月严肃的表情,便大概猜到她奇妙的小脑瓜里在想什么,“家里会跳闸短路的,你还不如用苍刷牙呢。”
柚月点头:“有道理。”
她转头回了洗手间,挤出点牙膏,发动术式。黑紫的光球高速旋转着,托着膏体稳步上升,像极了牙刷刷毛高速震动的样子。
很好,很成功——
五秒后,在客厅看碟片的五条悟听见了一声尖叫。
“啊——”
洗手间里走出来右手捂着嘴、要哭不哭的柚月,崩溃到整个人连带头发丝都在颤抖。
五条悟感觉他猜到了结局。
柚月摊开左手,掌心躺着两颗白白的断牙,截面齐整,还挺可爱。
五条悟:“噗。”
“你别笑我!”
柚月冲他喊了一声,却因为缺了门牙,讲话都在漏风,更添笑果。
“好了好了,我帮你看看?”五条悟迅速收敛了笑容,装出一副关心人的可靠大人样子来,“我可以教你反转术式,能轻松治好牙齿,先给我看看吧。”
柚月眼神写满不信任,然而夏油杰回家不久后又出门了,伏黑惠今天不来公寓住。偌大的地方,她能选择依靠的人只有最不靠谱的五条悟。
在对方假装正经、充满关心(并没有)的注视下,柚月缓缓放下捂住嘴巴的手,咧嘴让他看自己消失的门牙。切口相当齐整,只剩下一点白色的齿根。
五条悟假装严肃地打量了会儿,趁着柚月放松警惕,迅速拿出手机咔咔拍照。
“哈哈哈哈哈哈——”
他举着手机大笑,仍由柚月围着整个客厅追着打他。
“好了,说点严肃的,该怎么解决你的难题。”
五条悟摆出严肃脸,又一次唬住相当容易转移注意力的柚月,他默不作声地把手机藏到到裤带里。
“你能领悟反转术式吗?用负负得正的方式将作为负能量的咒力相乘,从而得到适合治疗的正能量。”
见柚月露出了听数学课时四大皆空、无欲无求的茫然表情,五条悟想了想,又说:“算了,这个对你来说太难了,先从无下限做起吧。你会吗?”
“不会。”柚月老实回答。
“过来过来。”
他张开五指,与柚月的左手十指交错,从表面上来看,两人的手紧紧贴合在一起。
“感觉到了吗?你我之间存在的‘无限’,你碰不到我。现在我把无下限关掉……”
“等等,你这不是会嘛!”
来自柚月的“无限”阻隔了他们接触。
“啊,因为你平时也经常开,所以看多了就会了。”柚月解释道。
五条悟赞赏了句“小柚真厉害”,轻松掩盖住微妙的失落感。
掌心却在半秒后感受到了来自她手心的温度。指节也传来少女手指的触感,让人想到一切吹弹可破的、需要人保护的柔软事物。
无声无色的空气中发生剧烈的颤栗,裹挟着柚月发尾的橙花气味碰撞他的心口。
“你的手指好长。”
柚月垂着眼睫看他们相扣的十指,表情波澜不惊。
五条悟心跳像是十七岁的莽撞少年。
不敢问为什么突然关了无下限。
要问么?
“所以这个和反转术式有什么关系,它可以协助治疗么……”
柚月的脸上写满疑惑。
五条悟已经不知道他在问什么了,他的嘴有自己的想法:“无下限术式的定义是什么?”
柚月想了想,回答道:“就是现实中的‘相对静止’,越是接近我们的物体速度会越来越慢,永远都触碰不到。”
“嗯。”五条悟说,“懂了么?它和反转术式没有关系。”
第31章 新概念情头
柚月目瞪口呆:“……”
连要捂住嘴不让人看自己门牙的事都忘了。
他们俩六眼瞪六眼,面面相觑了一小会儿。
五条悟忽然跳起往自己的房门方向冲刺,而柚月顺手抄起沙发上的抱枕,边打他边追着跑。
“五条悟!我最讨厌你了!!”
“别打啦,我错了好不好?这样其实也还挺好……噗噗……”
柚月一边悲愤道:“你还笑!”
“对不起但我还要笑哈哈哈哈哈!”
等到夏油杰出现在客厅落地窗外面的时候,室内已经沦落为战场遗址,客厅柔软的地毯上散落着白鸭绒。
几个躺在地上的枕头缝合线都被打裂开,白色的羽绒或是棉花填充物漏出来,像是枕头喝醉、在客厅吐了,非常可怜。
两位罪魁祸首,正在宽阔的客厅打羽毛球。
球是一团白白的棉花,外面扎了个食品塑料袋定型。家里自然是没有球网的,所以用两根晾衣杆悬了根麻绳当网线,双方选手一人手持一个黑色记忆枕,有来有回地对打。
记分牌是伏黑惠的拼图块,每得一分,他们就往代表电视机柜上代表自己的透明塑料杯里扔一块拼图。
“Nice!这局我必拿下!”
“小柚你还差得远呢,看球,必杀技?中场扣杀——”
“可恶!”
杀上网迅速上前封前场,四方杀调动对方走位,用枕头打的羽绒球娱乐赛居然出现了许多厉害的技巧,当场录下就是一部《轻羽飞扬》客厅限定版。
赛点局,柚月输两分惜败五条悟。
“哈哈!是我赢了。”五条悟志得意满的叉腰,“一切荣光属于草莓大福。”
“等会再战!”柚月表示不服,“巧克力巴菲世界第一!”
这是在干什么?
夏油杰抽了抽嘴角,也不指望有人能帮自己开门了,索性穿过落地窗走进客厅。
柚月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夏油杰平时是会敲窗敲门的,导致她忘记了此人本质是个阿飘。
念及五条悟也在场,她半秒后便面色如常地问道:“医生什么时候来呀?”
五条悟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
“我看看。”他打开消息列表,“她说要明天晚上才有空。”
柚月点头:“哦。”
出于经常寄人篱下的良好习惯,柚月转身收拾起了枕头大战的残局。
两人打坏了三个抱枕,粘在地毯上的细绒很难清理。【苍】牌吸尘器在地毯上转了起来,“呲呲”两下,刚铺上没几天的羊毛地毯被烧出一个洞。
柚月心虚:“……”
嚯。之前大理石地板都没事啊,为什么羊毛这么脆弱?
她偷偷看了眼五条悟,对方似乎没注意。
柚月便拿去桌上的水杯,手肘“不小心”把茶几上的一本画册翻落到地上,正好盖住了破洞。
只是懒得说、其实全看见了的五条悟:“……”
他放下手机,掀眼瞟了眼柚月。
对方像是做错事的乖巧小狗一样忽然噤声,汪都不敢汪一下,假装若无其事地继续打扫卫生、实则脚下生风地逃离作案现场。
“小柚。”五条悟喊了她的名字。
柚月心虚地停下,镇定道:“干什么?”
“你没什么事要跟我说吗?”他说。
闻言,柚月抱紧了预备抱回房间的枕头,五条悟往地毯上瞟了一眼,似笑非笑,好像在暗示她承认烧坏地毯的错误——可她有种莫名的预感,他是在借这个话题,问别的事。
“好吧,是我干的,但我不是故意的。”柚月理直气壮地承认了,“我没有钱赔你哦。”
“没关系,我超有钱的,才不要你的。就这么点事,你还想瞒着我,真坏。我又不会因为你有事情没告诉我,就对你不满意。”
五条悟拖长音调,假装委屈道,“还有小柚你——”
他弯腰捡起那本画册,放回到桌上原来的位置。
做完这个动作,他漫不经心地说:“破绽真的很多。”
柚月身体僵直,等着五条悟继续说下去。
但他起身去吧台接了杯直饮水,又走过来摸摸她的发顶,缓声道了句“晚安,早点睡”,便回到自己的卧室。
夏油杰抱肩靠在她卧室的门板外看着他们。柚月进屋后,他顺带把门给戴上了。
“放心,悟不会猜到是我的。”他说,“也就是发现你有个背后灵罢了。”
“我觉得也是。”柚月垂着眼睫,低声道:“如果悟哥哥问的话,我不会骗他的……到时候,你会不高兴吗?”
他说:“如果我不高兴呢?”
柚月想了想,严肃地告诉他:“我可以把小金库分你一半,我这些天偷偷赚了好多钱,存款已经有五十万了。”
夏油杰便无奈地笑。
“给你三分之二。”柚月艰难让步道,“不能更多了,我还有正事要做的。”
“你告诉他吧,我不会生气的。”夏油也不打算继续逗弄认真脸的少女,“比起这个,你对他的称呼更让人不高兴啊。”
柚月领悟力很强,马上明白了,恍然大悟道:“因为我这样称呼你的挚友,你觉得我不够尊重他吗?抱歉。”
夏油杰:“……”
“你在明白些什么啊?”
柚月把头发箍好,对着梳妆镜照了照自己可笑的门牙,练习各种微笑和口型,发现如果想瞒住别人自己缺牙的事实,只有做个哑巴。
“对了,你会反转术式吗?”她问。
夏油杰摇头:“我的生得术式,你明明一眼就能看穿吧。”
“另一个世界的我会不会?”柚月假装自然地捂住嘴说,“都是首相了,这么简单的东西应该会的吧?你给我讲讲。”
“她确实会。”夏油杰说。
尽管柚月说话的时候遮遮掩掩,夏油杰依然因为奇怪的音调依然注意到了她空空的门牙,断面还相当整齐——略微一思忖便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他的世界里,那位未来首相?柚月习得反转术式的契机也很微妙。
某日,她在东京偶遇了一位光头的超强普通人,头顶毛囊被体内力量压制着不能生长。
柚月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事,便思考起了光头与力量的联系,然后得出了奇妙的结论。
于是她出发去理发店,尽管理发师哀嚎着拒绝,最后还是听从客人的命令、把她的头顶推得寸草不生。
接着柚月发现自己并没有变强,顿时震惊又受伤。祸不单行,回高专的路上还偶遇了讨人厌的五条悟,被他嘲笑了很久——她大受打击,打电话找齐木楠雄诉苦。
齐木楠雄说没关系,每个世界的你剃了光头以后都会当晚立刻偶遇五条悟,逃不掉的,有没有好受一点?你们都一样。
完全没有!
顶着短短的发茬,过了好几个礼拜受人嘲笑的屈辱生活,柚月痛定思痛,终于顿悟……
“原来如此,她是这样领悟反转术式的。”
十六岁?没门牙的柚月说:“那我现在先去把头发剃了。”
夏油杰扶额:“这不又陷入‘光头-被嘲笑’的恶性循环了么?先听我说完。”
那位柚月终于顿悟……学会了如何24小时全天候保持无下限术式。
因为短头发真的油得很快!比长头发难打理。
开启全天“无下限”之后,可以两三天洗一次头。
这个时空的柚月呆住了:“她学会这个,和反转术式有什么关系?”
“这不是很明显么?”
夏油杰轻笑一声:“它和反转术式没有关系。”
“怪不得你和五条悟是挚友啊!给我出去!”
把他推出落地窗后,柚月狠狠地拉上了挡光窗帘。
然后她一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跟反转术式没有关系”。说起来反转术式到底是什么啊?
把咒力以乘法的形式运用,使咒力本身的负向能量变成正向能量——不就是数学吗?数学真难学啊……柚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痛失门牙的少女,次日依然要去灵幻相谈所打工。
她戴上一副白口罩,把整张脸裹得严严实实,看的灵幻直吐槽:“这是大明星出街了么,小柚。”
“不是明星。”柚月严肃道,“是日本首相。”
“少看点银O妈啊?这么假发的句式是从哪里学来的?”
“师父,我昨天有个亚马逊快递到了,你给我放到哪里去了?”
柚月在门口的杂物架上翻找,刚问出口便先一步找到了快递盒:“我找到啦。”
“小柚买了什么?”影山茂夫问。
“定制了一条链子。”
柚月拆开快递盒与塑封,里面装着一条丝带绳,上面系着刻有“GOJO”的银质精美铭牌。
灵幻问:“狗链么?”
而影山茂夫指了指柚月的身后:“是给它戴的吗?”
灵幻看了又看,没发现她身后有任何东西,战术喝茶掩盖心虚。
“嗯,它叫apple,是我的新伙伴。”
撕去银质GOJO铭牌上的保护膜,柚月把它打上结,挂在了咒灵宫崎的吻部下方。
铭牌和绳子无端悬在空中了!
灵幻瞳孔地震,继续用喝茶掩盖心虚。
“真好。”影山茂夫看起来也有些高兴,“小酒窝也可以有新朋友了,都是灵体……小酒窝,你在哪?”
自柚月携着宫崎进门,小酒窝便直接躲到了沙发底下。
它听见茂夫的话,生无可恋地回答道:“谁要跟这个怪物做朋友啊!那可是特级诅咒啊!”
咒灵宫崎硕大的尾巴原本摇得飞快,听见小酒窝所答,有些丧气地停止了晃尾。
柚月嫌弃道:“你一个恶灵嫌弃咒灵,五十步笑百步。”
“本大爷是上级恶灵。”
“特级咒灵听起来更厉害点。”
“什么?!”
小酒窝被激了出来,努力膨胀躯体做出一个叉腰的动作:“本大爷可是很强的。”
“嗯……这个灵力?”
它绕着咒灵宫崎转了两圈,欣喜道:“啊……你是町田中的那个力量之源……”
“让它蹭一口吧。”柚月说。
特级咒灵便乖乖地释出灵力,室内渐渐散开,小酒窝一边吸灵力一边满室内打滚。
过了几分钟,小酒窝义正严词道:“我承认你了,apple,加入本大爷的成神计划吧,我需要你的助力,只要我们合力就是无敌的。等我们称霸了世界之后……”
宫崎无言地转过身。
“啊,被嫌弃了呢。”影山茂夫棒读。
小酒窝大受打击,转而对柚月循循善诱:“你考虑过成神吗?像你这么强大的人,离神明只有一步之遥,你知道你差的那一点需要如何弥补吗,不如……”
“神很寂寞,我不要。”柚月果断拒绝。
“怎么可能!神受到万民拥护,有好多人认可爱戴。”小酒窝反驳,“你又没见过神,你怎么知道他寂寞。”
“我见过。他就是很寂寞。”
柚月平静地说:“但是也很温柔。”
小酒窝:糟了,是中二少女。
影山茂夫倒是认真追问:“神长什么样子?”
“他有玫瑰色的头发和眼睛。”柚月回想着,“很讨厌受人瞩目,总是背地里为大家做很多事,是嘴上怠惰、行动却会努力回应别人期待的类型。”
她接着说:“配音和赤司一样都是神O浩……”
“这个不能说啊!”灵幻终于忍无可忍地出声打断,“我想吐槽很久了,小柚你给那个apple挂狗……挂铭牌,在一般人眼里就是一条丝带吊着个圆牌子飘在空中啊!很诡异好吗!”
影山茂夫和柚月都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柚月懊恼:“失算啦!”
影山茂夫崇拜道:“还是师父考虑周全。”
一直没说话的夏油杰下了判断:“他果然灵力低下到连咒灵都看不见。”
“好吧。”柚月有点可惜地把铭牌收起来。
咒灵宫崎动作迟缓地用额头蹭了蹭她的手,仿佛在安慰她。
?
吃完晚餐不久,守候在公寓的五条二人组等来了家入硝子。
五条悟为她开门,对方看起来很疲惫,身上萦绕着淡淡的烟味。
她进门后娴熟地在玄关处换鞋,一边换一边说:“五条悟,到底是什么很严重的治疗任务要我提前从箱根回来,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否则老娘……”
然后家入硝子抬眸看向一米九的男人,他的身左站了位面容姣好的美少女,同样的白发蓝眸。
柚月躬身,彬彬有礼道:“硝子姐姐好,我是五条柚月。”
长相上是有些差异,无非少女更加娇美圆润,但两个人对她微微挑起左眉的弧度都完美重合。
“呃……”硝子嘴唇哆嗦了下,手伸进包里摸烟。
“这事我帮不了你。”
和七海的第一反应一样,她也在心理做了个简单的算数,27减去14。
“悟,你可真刑啊?”
“硝子,别开玩笑了,这是我给你说过的我家超可爱JK啦。”
五条悟拍了拍她的背,带着她走去沙发处,自己则转身去吧台:“还是喝拿铁么?”
他远远看见家入硝子握着柚月的手,低声说:“悟那个人渣如果虐待你和妈妈,告诉姐姐,我会帮你的。”
柚月笑了下,想要帮五条悟解释。
结果硝子看到了她断掉的门牙,笑容尽失,打开谷歌搜索“家暴举报给妇女委员会有用吗”、“日本刑法家暴女儿判几年”。
五条悟:“……”
有点痛恨六眼视力太好。
灵魂状态的夏油杰笑得很大声,前俯后仰。
经过一通鸡飞狗跳的解释,家入硝子总算相信了他。
“但是反转术式不能恢复牙齿啊?”硝子莫名其妙道,“最多可以治疗牙龈。头发、牙齿、指甲,不是我的治疗范畴。”
柚月的表情一秒从期待变成了痛苦,几乎眼泪汪汪地看着硝子。
“呃。要么试试拔牙吧。”硝子被她汪着水的漂亮蓝眼睛盯上片刻,多少有些不忍心,“然后对牙龈使用反转术式,说不定可以直接长出新的牙齿。”
五条悟赞同:“只能这么办了。”
柚月的表情已经从眼泪汪汪变成了一咂嘴就能大哭。
“其实我可以戴假牙吧。”她说。
“你中间那两颗牙齿会很假,很难看。”
家入硝子说着,从随身携带的箱子里拿出了一把拔牙钳——鬼知道一个治愈系能力的女医生为什么会随身携带这种东西!
她说:“来吧,很快的。”
柚月下意识直接用【苍】跑路,但五条悟反应更快,直接开【赫】将她拉了回来,强硬地固定在窗台边上的摇椅上,一只手捏着她的下颌、强迫她保持着打开口腔的状态。
“乖点。”他轻声说。
家入硝子手持拔牙钳,用酒精棉又擦了擦消毒,朝柚月那短的可怜的门牙探去。
“拔牙的时候别开无下限啊?”硝子无语道。
“那只好我来了,只有我能对付她,硝子,换个位置。”
两人交换身位,五条悟拿着拔牙钳,趁着柚月不注意,“嗖”得拔下了她短短的门牙。
“呜呜!”
疼痛感后知后觉地袭来,柚月失去小半截牙根,却像是丢了钱一样伤心。
如果她会做数学就好了,什么把咒力以乘法的形式应用,把咒力本身的负向能量变成正向能量……
——在疼痛中,柚月忽然顿悟,反转术式本质确实是最简单的负负得正法则。
咒力回路于体内周转起来,几息便修复了牙齿与流血的牙龈。
“哦?”五条悟饶有兴致地笑起来,“领悟反转术式了嘛,真了不起。”
夏油杰也抿着唇,脸上荡开浅浅的笑意。
“不过小柚没牙齿的照片已经被我存下来了!”
五条悟对着手机一通操作,得意得把屏幕上的大图转过来对着柚月,“现在已经是我的LINE头像了哦,哈哈哈!”
柚月瞳孔地震,想去抢手机却被对方举高高戏耍,二十七岁的男人一边哼着奇异的欢快调子,一边说“抢不着……抢不着……小柚是矮脚猫——”
“可恶!”她生气道,“你给我等着!”
从夏油杰站着的位置,可以看见柚月在图库中翻找片刻,找到张和五条悟一起的灿烂笑容自拍。
她把五条悟单独截下来,打开LINE自带的编辑功能,放大图片,把他的门牙用黑色的线条涂成全黑。
缩小乍一看,图上的五条悟也是个缺门牙的憨憨。
充作尺寸更小的头像,更是看不出违和感。
“哈哈!你来看我的LINE头像。”柚月得意道。
“什么?!”五条悟大为震惊,手指颤抖地指着她,“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这是作弊!”
硝子的眼神写满了关爱智障:“……”
夏油杰面带怜悯地站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尽管她感受不到。
他们纷纷点开对方的头像大图,用各种名目互相指责。
照片里的五条悟低低地戴着墨镜,脸偏向左侧,微微低头,笑容满面;
而柚月的护目镜也滑到了鼻尖,脸偏向右侧、抬着头,表情略带嗔怪——这两张照片里的男人与少女,仿佛隔着两个手机屏幕互动。
夏油杰:这不是情侣头像么?绝对是吧!
他们吵了半天,柚月负气道:“你要是不换掉,我就要用这个头像一个月!”
“还是太天真了,我可以用一年。”
五条悟得意洋洋地看她被气得跳脚。
硝子倒是没仔细看照片,只觉得看幼稚鬼吵架身心俱疲,她摸出根女士香烟,发现打火机没油熄火了。
便问五条悟:“你家打火机有没有,在哪里?”
“等一下!”
柚月对她摆了下手,风风火火地跑进了卧室,抓着一把东西出来。
回来后拿走了硝子手指上夹着的烟,作为交换将抓着的棒棒糖放到她的手心。
棒棒糖的棍体部分带有荧光液,折一下会发光,是之前夏油杰买来哄她的。买了很多,一直没吃完。
柚月笑得露出脸侧梨涡,手拿着女士烟别到身后。
她说:“硝子姐姐这么漂亮的手指,夹着烟变黄了不好看,还是吃糖吧。”
夏油杰:“……”
硝子大受感动,扶着柚月的肩头,语气无比诚恳地道歉:“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是悟这种垃圾人的女儿,他生不出你这么好的孩子。”
五条悟:“……”
所以又关他什么事啊?
第32章 修罗场
最后硝子和柚月交换了联系方式,加上LINE好友。
临走前,她在玄关处低声对柚月说:“悟欺负你的话,离家出走来到姐姐家来住,别忍他,我帮你教训他。”
柚月小声回答:“好的,我今晚可以去你家吗?”
硝子停下了开门的动作:“那你去先收拾东西吧,我在这等你。”
不远处的五条悟:“我听得到啊!!”
长腿一迈,他三两步穿过客厅,提溜走了叛变的柚月,像是把要逃家的小猫叼回猫窝,并把她推回自己的房间。
“再见,硝子,门口垃圾带一下,下次再来玩哦——”
五条悟欢快地说着送客的话,关门的手法却像是开了视频二倍速。
家入硝子:“啧。”
次日去灵幻相谈所的路上,因为天气舒适,柚月难得没偷懒用【苍】赶路,转用步行,路上磨蹭了二十多分钟。
街边老婆婆带着孙女卖花,老式自行车停在小摊的后面。
大抵是周末的缘故,生意还算不错,只余几捧娇嫩的铃兰。柚月买下全部的花,让婆婆早些收摊回去。
“你别吃啊。”夏油杰看着她若有所思的表情,忍不住有些担心,提醒道,“铃兰有毒,食用要洗胃的。”
“蛤?”柚月疑惑,“我看起来那么笨吗?”
夏油杰:“……”
啊这。
好在她并未注意到夏油杰的犹豫,问出了自己真正在思考的事:“我们这样对apple是不是不太好?”
刚刚路过一户宅院,柚月看到一条狼狗被关在铁笼里。笼子太小,它矫健的身躯不得不缩成一团,很是可怜。
咒灵宫崎的净高两米多,被夏油杰带在身边的时候缩成掌心大小的黑团,比街边的狗子还惨。
“但是。”夏油杰说,“它是咒灵,不是狗。”
“咒灵也该有自由活动的权利啊。”柚月自然而然地答道,“狗可以,咒灵凭什么不行。”
“如果被咒术师发现,是会被祓除的。”
“一直留在家里被悟哥……五条老师发现,也会被祓除吧?”柚月说,“我会简单的结界咒,可以覆盖一小块空间让apple自由移动。”
至于一小块空间的选址,相谈所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是,我拒绝。”灵幻无情地摆出冷漠侧脸,“我灵幻新隆最喜欢做的事情之一,就是对自认为比我还强的家伙说‘no’拒绝她。”
影山茂夫点头:“有道理,但是晚上大家都回去了,得有人看着apple吧?”
“说的也是呢……”柚月看向小酒窝,“要不你晚上和apple一起待在事务所里吧?”
小酒窝果断拒绝:“本大爷才不要做那么吃力不讨好的事,绝不。”
其实是害怕单独相处的时候被宫崎一口吞了。
灵幻:“喂喂!来个人理一下我啊!这个声优梗没人笑吗?”
“那就只好再雇个人了。”柚月有些忧愁地叹了口气,“有谁能厉害到轻松制服特级咒灵,同时时薪又不太高的呢?要上论坛发帖试试吗?”
“我觉得先试试吧?”影山茂夫也帮她想起了主意。
灵幻悲愤道:“可恶,没人看JOJO么?”
躺倒在沙发上、刷着灵异论坛的柚月仰起头,分给他一个眼神,说:“师父,你很闲么?”
灵幻:“……”
呜呜!被嫌弃了!
他决定化悲愤为动力,打开电脑检索委托单,追讨了几笔未能及时缴清的尾款。最后一个电话打给西野拓真,双方交谈了很久,并不顺利。
“小柚,西野同学说你没完成他的委托,拒绝付尾款。”灵幻退出了通话界面。
柚月正在编写着帖子:【发布兼职】包住,夜里兼职,照顾一只可爱的特级咒灵,很温顺不咬人,时薪……
“那只能用不太和平的方式追讨了。”她随口回答道。
“我觉得他语气很认真,不是故意不付尾款。”灵幻皱眉道,“他说他跑出学校以后被一只大脚掌的怪兽追杀,有个黄色紧身衣的光头突然出现救了他,不然他绝对已经死了。”
他接着吐槽道:“不过黄色紧身衣的英雄也太扯淡了吧?COS圣斗士O矢?”
“啊?”
柚月回想起曾在超市有一面之缘的黄色紧身衣、白色光头男,对方的身上虽然毫无灵力痕迹,肉/身的强度却是绝无仅有的。
以百分制为例,人类中的佼佼者,例如国家级运动员都是90分以上,五条悟这种六边形战士能达到105分、超越普通人的极限。
但光头哥,他的数值是无穷大,浑身上下写着无敌。
并且除了看不见上限的世界第一身体素质,他的各方面抗性也都点满了,百毒不侵。
“西谷他,应该没说谎。当时在学校门口,我有发现别的诅咒留下的咒力痕迹,就是很浅。”柚月一边回想一边喃喃道,“他说的黄色紧身衣应该也是真的,我见过他。”
以光头哥的肉身强度,打败特级咒灵大概只需要轻轻挥一拳吧。
柚月灵机一动:“师父!你快把西谷的联系方式给我,我要聘请那个光头来事务所!我自己付他的工资。”
“啊?”灵幻茫然。
灵幻照做了。柚月用简讯和西谷简单联络后,转而要到了光头哥的联系方式,她语气诚恳地写了一篇兼职邀请短讯,便哼着小调等回复了。
茶几上的花瓶瓶口太细,只能插一两支干花。柚月便把铃兰的塑料包装袋拆掉,把它们摆好摊在玻璃桌面上。
其中有几串已经怒放,几串仍是含羞带怯、微微打开花叶的小铃铛,柚月耐心地把它们编在一起,成了漂亮的铃兰花环。
原本在看漫画的影山茂夫被认真做花环的柚月吸引了注意力。
柚月垂着雪白的睫羽,手指葱白细长,指尖粉嫩圆润,做手工品的时候有种说不上来的精致美。
漫画停在这一页太久,小酒窝不耐烦地撞了撞影山的肩头:“喂喂,翻页了茂夫,我要看白金之星。”
影山茂夫浑然未觉,手指都没动一下。
只消一眼,小酒窝就看出不对劲。
少年人的倾慕太明显了,就算闭上嘴,也会从凝滞而专注的眼神中流淌出来。
小酒窝:妈的,无语。
它自力更生,艰难地翻过一页,愕然发现这期连载到此为止。
此时,门铃响了两下,女声从门口传来。
“请问,茂夫君在吗?我有重要的事想要拜托你。”
闻言影山茂夫终于有了些许反应,迅速转头扫向门口处站着的黑色长发美少女。他又立刻看了眼柚月,对方正认真地做花环。
“小蕾。”他有些底气不足地上前招呼道,“好久不见了,请问是什么事?”
小酒窝来了精神:“哇真精彩,这不比少年漫好看多了?”
灵幻也认出了高岭蕾,她中考的偏差值很高,最终考取了帝光高中部。两年过去,黑发少女出落得也愈发美丽。
“小柚,把你的花收一下。”他说。
然后起身为高岭蕾接了杯茶,引导对方在沙发上坐下,讲解起价目表和相应服务。
“你好,小蕾同学。”
柚月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把花串拢起来,腾出大部分茶几桌面。做了半个小时,花环已经差不多成形,她耐心地打磨最后的细节。
“茂夫君。”高岭蕾单刀直入道,“我的邻居最近变得很奇怪,希望你能跟我去看看,我怀疑他被恶灵附身了。”
“哦,好的,没问题。”
虽然在和小蕾说话,影山茂夫的视线却一直停留在柚月的身上。
“请问你今天下午有空吗?”小蕾有些紧张地说,“抱歉,可能有点太突然了,但邻居先生真的很奇怪,父亲也出差了,我和母亲两个人很害怕。”
“龙套好像也没其他任务。”柚月终于完工,举起花环满意地看了看,“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
影山茂夫紧张到几乎要流汗了:“不……不用!我自己去就行。”
“我们一起呗。”柚月自然地说,“我下午也没什么事,晚上一起吃M记么,我想吃牛肉汉堡。”
小酒窝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直呼:“好家伙,好家伙。”
“呃……”影山茂夫紧张到失语,咽了口唾沫,仿佛被人扼住喉管,不能发声。
高岭蕾何等聪明,察觉到气氛不对劲,视线在两人间扫一个来回,就把高中男生的小心思看得透彻。
她主动向柚月解释道:“我和茂夫君是青梅竹马的朋友,家里住得比较近,国中升学时我搬家到惠比寿。”
虽然不知道小蕾为什么要解释这些,柚月听完后点点头,随口夸道:“那你们感情一定很好吧。”
小酒窝已经开始嗑瓜子了:“牛啊,牛啊。”
影山茂夫疯狂心虚,冷汗直流:“……”
“比普通朋友是要好一些,不过平时也不怎么往来。”小蕾倒是坦荡,“如果方便的话,我们马上出发,可以吗?”
因为确实没有其他委托要忙,眼神寻求过师父意见后,影山点头同意。
“要我一起去吗?”柚月问。
影山茂夫迅速回答:“不用了!”
高岭蕾同时说:“可以啊。”
“那个……”影山满脸通红,结结巴巴地解释道,“就是……我……不是和小蕾……但是……我……”
如果柚月在场,他会很尴尬。
正绞尽脑汁地想着合理的借口,又害怕柚月误会自己依然在暗恋小蕾,影山茂夫几乎要紧张哭了。
倒是高岭蕾八面玲珑,看穿他的心思,给他递台阶道:“茂夫君可能是担心你和我刚认识,大家相处起来会比较尴尬吧。没关系的,他去帮忙就可以了,相信他会很快解决回来和你一起吃M记的,对吧,茂夫君?”
“嗯,对。”影山说。
小酒窝咋舌:“好没用啊,茂夫。”
柚月接受了这个说法,对他们说:“那龙套加油。再见,小蕾同学。”
两人走出门后不久,灵幻又洗了点葡萄放到果盘里。
他若无其事地提道:“龙套国中的时候暗恋小蕾呢。”
“哦。”柚月说,“她确实很漂亮啊,应该很多人喜欢他,不奇怪。”
“可惜龙套表白被拒绝了,哈哈。”灵幻交叉起双腿,“也是蛮久以前的事了。”
小酒窝震惊:“我超?!”
你也来加入这个修罗场吗?灵幻!
好精彩!这不比白金之星好看多了!
因为钱包忘拿,刚走出写字楼就折返的影山茂夫:“……”
他垂眸,紧了紧拳头,似乎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几秒后,影山茂夫大步流星走到柚月身前,认真地说:“我没有和小蕾交往过,喜欢她也是以前的事了。”
心虚的灵幻:“……”
吃瓜小酒窝用魂体化出了荧光棒,摇旗呐喊:“啊啊啊,加油啊,茂夫,加油!!”
柚月茫然道:“哦……那你加油?”
灵幻无意识地松了口气,而小酒窝偃旗息鼓,嘟囔着“她是笨蛋么”。
说完,影山茂夫又转身走了,因为过于紧张,走路都有些脚软。
过了一小会儿,柚月发现他落在茶几上的钱包没有带上。人凑到窗口一看,高岭蕾和影山茂夫刚走出写字楼没几步,还来得及。
“我去给龙套送钱包。”她问,“他刚刚这么紧张,是不是还喜欢小蕾?作为朋友我要帮他。”
然后顺带也把做好的铃兰花环拿上了,一个瞬移从窗口消失。
小酒窝用尽全速跟上她的脚步,终于气喘吁吁地抵达吃瓜现场。
它到的时候柚月已经把钱包还给影山茂夫,正举着铃兰花环和小蕾说话,小蕾认真倾听,含笑点了点头。
“那我帮你戴上咯?”
柚月不等她回复,轻轻移手取下她耳侧的发卡,黑发散落。
高岭蕾有些不适地微微侧目,而柚月的动作轻柔又细致,手腕上有好闻的橙花香气。
柚月退后两步欣赏自己的作品,在高岭蕾有些无措的目光中,对她微笑道:“真好看,你是我见过戴花最好看的女孩子。”
她又说:“小蕾,你比铃兰美丽。”
高岭蕾:“……”
小酒窝和影山茂夫皆痴呆。
想到刚才柚月信心满满地说“作为朋友我要帮忙追小蕾”,小酒窝的心情顿时五味杂陈。
“那个。”高岭蕾动了动嘴唇,有些紧张地提议道,“不如,五条同学一起来吧?晚上我也想吃M记。”
影山茂夫:“……”
小酒窝震撼:“还能这么玩?!”
“这不好吧。”
柚月左顾右盼,觉得自己如果答应就是当了电灯泡,这么点意识她还是有的。
“会不会打扰到你们啊?”
影山茂夫继续沉默:“……”
“我和茂夫君真的只是朋友,请不要误会。”高岭蕾微笑,“我很想多和五条同学聊聊天呢,一起吧?”
小酒窝的表情已然是“老人地铁手机。”,它喃喃自语:“这是什么剧情走向啊……救命……”
昨天影山妈妈看的八点档都没有那么狗血!
柚月不再推辞,果断答应了。
她上楼把剩下的铃兰花和自己的小包取下来,和两人一同坐电车去惠比寿。
委托任务也简单,邻居确实是被恶灵附身了,驱逐它就花了半秒钟。
高岭蕾对柚月千恩万谢,完成委托后她环着柚月的胳膊,问她:“这边有家新开的甜品店,吃饭之前要不去尝尝吧?”
自律的小蕾为了身材管理,从初中开始吃甜口的食物就很克制,和朋友出门吃甜品都是点到为止,尝两口便放下小勺。
但这次,她和柚月聊着天,不知不觉吃完了一整份草莓轻芝士。
女生畅聊的场合,影山茂夫没有什么发言的机会,他只有眼睁睁看着两人亲密地互称名字、品尝对方的食物,偶尔被提到,就借机插一两句话。
“没关系,你是来加入这个家的。”小酒窝语重心长地坐他的肩膀上说,“你还有我啊。”
影山茂夫默默地掸了掸肩膀。
“喂!”被弹开的小酒窝不满道,“别对本大爷撒气啊!”
晚上回家的时候,柚月的LINE好友里又多了一个美女。
她推开门,玄关处多了双新的男士旅游鞋,看大小应该是伏黑惠的。
而掀眼一看,伏黑惠确实在客厅,并且捧着个盒子和瘫在沙发上的五条悟对峙。
柚月上前,张嘴想问发生了什么事,看清楚盒子里的东西就莫名心虚起来。
——昨天和五条悟在客厅打非常规羽毛球的时候,他们用伏黑惠的拼图当计分用具来着。
“虽然这副拼图是少了一块,请你别随便动它,五条老师。”伏黑惠有些不满地说。
五条悟双手合十,说:“抱歉抱歉,我看你都放在那里很久没动过,还以为不重要呢。我再给你买十副一模一样的,好吗?”
“不一样。”伏黑惠冷淡回答。
柚月把包和铃兰花放到茶几上,好奇道:“少哪块了?给我看看。”
“要和我一起拼吗?我正好要清点一下有没有再丢一块。”伏黑惠抱着盒子拉开落地窗的移门,“它是夜光的,放暗处会比较好看。”
阳台开阔,倚着围栏设置了一个长吧台,适合品酒看夜景。
上面堆了几个杂物盒,伏黑惠之前在这做手工课作业,方便把涂漆后的小模型晾干。
伏黑惠解释说这幅夜光拼图是几年前姐姐送给他的礼物,搬家的时候不小心弄丢了一块。缺了那块,整幅画面实在不好看,便一直收在盒子里。
一共三百多块,是比较入门级的拼图,两人很快拼完了。
背景是流光溢彩的梦幻森林,闭着眼的少女侧脸美如琉璃,她鼻尖上挺着一只振翅欲飞的白色蝴蝶,少的那一块便是蝶翼主体。
夜光效果与拼图结合得非常巧妙,在昏暗的光影下,它像一场瑰丽梦境。
柚月拧眉思索片刻,恍然大悟:“啊!让我试试。”
她拉开移门,拿来茶几上的铃兰花。吧台上本就有伏黑惠留下的手工课用品,柚月对照着拼图块周围的蝴蝶羽翼,将合适的白色花瓣取下,细心地把它们一片片粘起来。
无聊的五条悟也凑到阳台上看热闹,对柚月指指点点。
“这片向下歪了10度左右,提一提。”
“这片形状不行,换那片圆一点的。”
“哈哈哈,小柚手好笨哦。”
“走开啊你!”柚月使劲推他。
发现完全推不动后,便放弃了,兀自专心做手工活。
“这样是不是还挺像回事的?”
她把花瓣移到空出来的拼图块上,尽管没有荧光效果,纹理走向却对得上,乍一看也不觉得有违和感。
伏黑惠没想到最终效果会如此之好,有些怔怔道:“挺好看的……”
她便松开手,让花瓣停在拼图格上。
五条悟总算说了句人话,评价道:“还不错嘛。”
柚月也觉得很满意,刚想笑笑,却起了阵夏风,卷着白色的铃兰花瓣从阳台出逃,在空中转着优美的弧度起舞。
伏黑惠伸出手试图拦住铃兰,却抓不住风。
“飞走了。”他遗憾又略有歉疚地说,“你做得那么认真,我们下楼找找看吧,希望别被风吹坏了。”
“没关系。”
柚月朝着夜空摊开掌心,指尖隐隐有紫光浮动。
飘零舞女似的铃兰花便像是受到召唤,一反飘落的轨迹,缓缓地、打着转浮起,乖乖在她的手掌停住。
柚月抬手,在昏暗的夏夜里对伏黑惠露出明亮的笑容。
“它逃不掉的。”她说。
伏黑惠的睫毛微微颤抖。
他低头看花,不敢与柚月对视。
过了好一会,喉咙口才蹦出个音节:“嗯。”
“在外面站着多热啊。”五条悟冷淡的声音响起,颇有些阴阳怪气的意味,“进来吹吹空调冷静一下。”
伏黑惠:“……”
“是有点闷哦。”柚月便抱起东西,“我们回去吧,反正也拼好啦。”
对方都这么说了,伏黑惠也唯有略带郁闷地进了门。
“小柚,作为大人我有义务提醒你。”五条悟对她说着话,眼神时不时扫到伏黑惠身上,“国中男生都很幼稚,就是看脸的小屁孩,所以你在学校千万别早恋。”
柚月不明所以:“啊……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可能吧。”伏黑惠咬牙切齿地接过话茬,“但快三十岁的成年人也有不靠谱的。”
两人沉默对视,目光相接处像是有噼里啪啦的火花。
柚月一头雾水:“啊?”
为什么气氛突然变紧张起来了?
“他们今天都好怪啊。”柚月神游天外,默默地想,“明天早上吃点什么呢?”
第33章 又见修罗场
雇佣光头哥的进程很顺利,他似乎也比较缺钱,对着柚月开出的时薪直接拍板说OK。
本来柚月都做好了对方提价的准备,没想到他答应如此果断,便先定下三个月的雇佣期,试用期一个月,薪水按照百分之八十发,下午来灵幻相谈所签合同。
“那就这么说定了,琦玉老师,我下午在灵幻相谈所恭候您的到来。[定位:东京市XX区XX街道XX写字楼]”
发完消息她就开始愁云惨淡了。
一切很顺利,就是有个问题:柚月,没有钱。
念及工作是要同特级假想恶灵相处的,柚月便按照四级咒术师月薪30万元的基本工资,折合成时薪给琦玉。
三个月就是九十万元,算上她全部存款,还差四十万元左右。
“嗯?要借四十万元?”五条悟头也没抬,掏出钱包扔了过去,“里面随便挑一张,自己去取吧,密码是我生日。不过你要干什么呢?”
柚月捏着皮夹的手突然停住,谨慎地说:“这个不能告诉你。”
五条悟反而来了兴趣:“是什么事?快说快说。”
“呃……”柚月有些紧张,“不能说。”
他挑了挑眉:“和你那小背后灵有关系?”
柚月心虚地左顾右盼:“没啊,什么背后灵。”
她的演技本就拙劣,在六眼面前更是无所遁形。她的紧张有些非比寻常了,好像做了对不起别人的事似的。
“哦?”五条悟放下手机,摸着下巴道,“让我猜猜看,你是不是隐瞒了我很重要的事情。或者,那个小背后灵不能被我知道、否则会有不可控的事情发生。”
全中。背后灵是夏油杰,瞒着他的事是俩人私藏了一只特级咒灵。
柚月已经不敢说话了,怕一张嘴就暴露信息,她对自己的骗人技术确实有清晰的认知。
“是前者还是后者呢?”五条悟却不肯放过她,“还是说,两者都是?”
他紧紧盯着柚月的表情,对方试图不动声色,却破绽百出。
——好,两者都是。
“我不要借了。”柚月有点不高兴,把钱包扔了回去,“我讨厌你,今天不会理你了。”
哇呜,连生气都那么可爱。
“别气嘛。”五条悟嬉皮笑脸地拉住她,不再提背后灵一事,“我的钱都给你用,随便拿,去买几个楼盘玩好不好?”
“呃……”她垂着眼睛不说话。
五条悟仰视着盯了会她闷闷不乐的脸,忽然笑道:“哈哈,小柚的睫毛好卷哦,像贵宾犬的毛。你是小狗吗?”
柚月:“……”
“我明天也不要跟你讲话了!”
这么说着,气冲冲出了门赶往灵幻相谈所。
然而要琦玉的工资问题还是一件苦手的事,柚月左思右想,打通了赤司的电话。
她刚扭扭捏捏地提出要借五十万日元,小队长想也没想就错开话题道:“五条同学,我正好有件事要拜托你,和篮球部假期集训有关系,很重要,所以我会付你一百万元的薪酬。”
见惯父亲与其同僚各种给人游说画饼,赤司编故事自然也是信手拈来,他说:“集训地点附近有怪谈,最近听闻几桩灵异事件在那周边发生了,我很担心,你可不可以来跟训保护大家?”
送上门的生意,柚月没理由拒绝,简单问了集训时长与时间,是后天一起坐大巴车出发。
她点头说好,然后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地点呢?”
——“横滨。”
听到这个地名,走着路的柚月差点平地摔。
“啊?”她说,“你是说……横滨?”
本能地想要拒绝,钱的事可以再想办法,横滨是……是那种光听到地名就觉得抵触的地方。
赤司沉声道:“嗯,可以吗?拜托你了,五条同学。”
但、但楠雄的声音在电话那头认真拜托自己。
柚月咽了口唾沫,脑海中,赤司的脸同玫瑰发色少年的重合在一起。
“楠雄在期待我帮助他”——五条柚月不可能拒绝这样的事。
柚月元气满满道:“没问题!交给我吧!”
?
“我是琦玉。”
光头男人说:“但说实话,我没看到房间里有所谓咒灵,这份工作我做不了。”
小酒窝已经在他面前晃了很久,各种做鬼脸、跳来跳去,琦玉的表情却分毫未动。
“这家伙真的看不到灵。”小酒窝说,“也没有灵力。”
但确实是琦玉一拳击败了险些杀死西野拓真的咒灵。
“啊?你说那个?”琦玉回想了起来,“我就是看他在路上急急忙忙地跑,有点担心他,就跟过去看了下,发现他躺在那里很紧张,就走了过去……”
柚月问:“然后呢?”
“走到一半突然有只蚊子正好飞到我面前,我就伸手把它捏死了。”琦玉叙事的语气波澜不惊,“结果西谷同学突然大哭大笑,抱着我说我是他的救命恩人,非要给我钱,要我的联系方式,不给就不肯放我走。”
小酒窝有些无语:“喂喂,他不是姓西野么,你怎么跟五条木头一样喊他西谷?”
“原来如此。”柚月若有所思,“没关系,apple可以共享一些灵力给你,让你能看到咒灵。apple,你在哪?”
宫崎从阁楼的楼梯口探出脑袋,慢慢顺着楼梯往下挪动身躯。
“过来,有事跟你说。”柚月说,“给你找了个陪你玩的人。”
而小酒窝绕着琦玉飘了一圈,实在不觉得他有什么特别之处,除了头顶毛发资源呈现不可逆的去中心化趋势。
它懒散地躺在了琦玉的肩膀上:“算了,也无所谓,如果你是个骗子,五条木头一拳就能送你归西。”
琦玉自然是没听不到,缓慢地眨眼,感觉肩膀上有些痒,便轻轻用右手掸了掸左肩。
空气中突然传来轻微的爆破声,距离琦玉左肩直线距离两米的墙上忽然裂开蛛网般的纹路,从中心向外扩散。
影山茂夫迅速跑过去,单膝跪在地面,对地板空气紧张地说:“小酒窝,你怎么了?你还好吗?怎么整个身体都涣散了……”
琦玉:这是在干什么?
他有点想离开了,这家事务所不太正常。
“小酒窝、小酒窝快被超度了,身体已经开始变成光点了。”影山茂夫焦虑道,“小柚,能不能让apple想想办法?”
“好。”在琦玉的视角里,柚月摸了摸楼梯边上的空气,“apple,你开个室内灵力共享吧。”
下一秒,琦玉面前的世界焕然一新。
光影变幻,楼梯边上出现了一只高约两米的可怕红眼怪物,而影山面前的地板上躺着半死不活的绿色灵力团。
“这就是……诅咒?”琦玉呆滞道,“我们生活的世界里,除了普通的怪物,还有这种东西?”
“嗯,是的。”柚月说,“我的咒灵叫apple,它很乖,不会伤害人。你没有灵力,所以平时看不到诅咒,现在能看见是因为共享了它的力量。雇佣你来,是夜间大家都不在相谈所的时候需要你看守apple。”
“哦!我明白了。”琦玉总是面无表情的脸上带上了一丝兴奋,“我可以带着它去消灭怪物么?”
“啊?”柚月呆住。
琦玉说:“如你所见,我是个兴趣使然的英雄。”
“不行。”柚月冷酷地拒绝,“apple是特级咒灵,虽然它是好孩子,但如果被咒术师发现,会不由分说地祓除它。琦玉老师,你的任务是不让咒术师伤害它。”
“哦。”
琦玉闻言有些失望,眼睛又重新耷拉下来,毛囊好像也沮丧到再也不会生长了。
“行吧,我会努力完成工作的。”
“嗯。”柚月点头,“我们签合同吧。对了,事务所的负责人是我和龙套的师父,灵幻新隆。你喊他灵幻就好。”
?
第二天,去母亲家过暑假的伏黑津美纪回来了。因为假期还没同监护人五条悟正经见过面,她决定和弟弟在公寓小住一周。
五条悟又出门祓除咒灵了,打电话确认过要晚餐时间才回家,所以午餐是伏黑姐弟和柚月一起用。
津美纪很好相处,话不多但温柔沉稳,尽管是姐弟和外人的场合,三人聊天间也绝不让柚月感到插不进话。
只有柚月和伏黑惠在家的时候,少年会帮她做些备菜任务,剥洋葱、洗菜择叶子、切配菜什么的;津美纪一来,伏黑惠便被赶出了厨房。
然后在餐桌听到柚月一口一个“津美纪姐姐”甜甜地喊。
“这是当然的吧。”柚月端出凉菜,理直气壮地说,“这里有两个伏黑,我喊‘伏黑’谁知道在叫谁呢?”
“你一般也叫我‘惠’啊……”
“嗯。”柚月停下了动作,“可是我就是想喊津美纪的名字哦?”
她转头,有些小心地问:“可以吗,津美纪姐姐?”
津美纪瞟了眼弟弟,温柔答道:“小柚这么可爱,当然可以。”
伏黑惠忽然有不祥的预感:“……”
和前两天的影山茂夫一样,伏黑惠插不进两个女生畅聊的场合,也只有听着她们说自己不能明白的服装搭配、影视明星问题。
柚月说:“惠真的好像《我是大O大》里面的伊藤哦。除了刘海几乎是一模一样吧?”
“这么一说,是有点。”津美纪也转头看他,“我还是喜欢贺来O人那种类型的啦。”
伏黑惠:“……”
什么东西?
刚想问问伊藤是谁,她们又立刻转了话题,用公筷亲亲密密地为对方夹菜、说对方太瘦了应该多吃点。
“啊,你的嘴角。”柚月盯着津美纪的面孔说,“等一下哦。”
她取了张餐巾纸对折,仔细轻柔地擦去津美纪嘴角的油花,然后抬眸笑了笑,轻声道:“沾上东西了。”
津美纪脸红:“……”
伏黑惠感觉不详灵验了:“……”
后半顿饭姐弟俩都食不知味,只有柚月因为认识了新朋友高兴地连吃三大碗饭。
下午,津美纪要出门。
“两个同学约我陪她们去八丈桥试胆。”
已经换好衣服,提着包的伏黑津美纪对弟弟解释道。
“听着不像是你感兴趣的活动。”伏黑惠说,“要我一起去吗?你们就三个人,可能不太安全。”
“不用,小惠在家好好玩吧,那边挺多人去玩过的。”
“嗯,那你一路小心,晚上回来吃饭吗?”
“应该会很晚回来。”
端着水杯路过客厅的柚月惊诧道:“津美纪姐姐要出去了吗?我下午还想约你出门的。”
津美纪有些为难,安抚道:“嗯,抱歉啊小柚,我已经……”
“没关系的。”柚月小声说,“就是在涩谷看到一家DIY手工饼干的店,门口竖牌上写‘和可爱的女孩子双人行享双人七折’,我想跟津美纪一起去的。”
护目镜滑落到鼻梁,她的苍蓝眼睛像含了清泉水。
“那你今天先去见朋友,我们明天下午可以一起去吗?”
“我已经拒绝她们了,现在出发吧。”津美纪冷静地接着说。
然后她掏出手机,开始编写简讯,跟同学为自己的失约道歉。
伏黑惠瞳孔地震:“……”
“啊?真的吗?”柚月笑了,露出小梨涡,“太好啦,你等我换个衣服。”
伏黑姐弟站在客厅近玄关处,看她放下水杯,风风火火地跑回自己的房间。
津美纪说:“小柚真的太可爱了。”
伏黑惠不太想说话。
津美纪接着道:“为什么不说话?你明明也很喜欢小柚吧。”
伏黑惠:“嗯。”
?
晚餐时分,柚月和津美纪回家的时候,五条悟也已经完成任务归来,并且客厅里还出现了一位眼熟的客人。
“运气不错,和七海碰上了,就带到家里吃饭,让小柚和惠认识一下。”五条悟指着西装革履的英俊男人道,“他是七海叔叔,上次跟你们说过的超可靠咒术师,我不在的时候,有事可以找他帮忙哦。”
七海冷淡地点头,浑身上下都在表达“我并没有自愿”。
“七海哥哥好。”柚月说。
七海矜持地回复了一句:“你好。”
啧,这么乖,确实不像是那谁女儿。
五条悟猫猫震惊:“为什么是哥哥,不是答应过我叫他叔叔吗?”
柚月启唇想回话,却记起到昨天出门前跟他说过“明天也不要理你了”,便冷淡地用鼻音轻哼一声作为回话。
190的白色大猫猫便大受打击地低下头,连肩膀都耸拉了。
七海很想幸灾乐祸地笑出声,但七海忍住了。
他站起身,轻轻拍下五条悟的后背作为安抚——却发现此人虽然丧气地佝着背,脸上却浮着迷之微笑,像是被猫主子打了一顿却心满意足的白痴主人。
七海:“……”
说实话有点恶心,早点吃完饭离开吧。
然后七海吃上了今年最难熬的一顿晚餐。
五条悟因为柚月不肯理他,一直在说黏黏糊糊的话试图吸引她的注意力,什么“理理我嘛小柚”、“我错了,刚刚已经给你转了一千万日元,你随便用”、“你再不理我我就会难过到吃不下饭了哦”。
原本两人的凳子还隔着半米远的距离,转眼间已经并在一起,柚月被他挤到快站起来吃饭了。
“五条老师,还请你吃饭的时候正常一点。”伏黑惠冷声道。
“我很正常啊,毕竟我和小柚的关系那么好,凑得近一点怎么了。”
“小柚。”伏黑惠叹气道,“你坐到我边上来吧?”
津美纪笑道:“小柚,来我这。”
五条悟放下碗,环住柚月的腰,可怜兮兮地说:“小柚不会真的嫌弃我吧?”
柚月默默地端着碗,拖着椅子坐到了正对面七海的左手边。
剩下三个人齐刷刷地看向他,目光绝对称不上和善。
七海:“……”
令他坐立难安的晚餐总算结束了,七海提起公文包便想告辞,五条悟送他到门口,说:“你的电话我已经给小柚了,以后多照顾她啊。”
“七海哥哥!”
柚月从他扶着门框的手臂底下弯腰钻出来,站到七海面前。
“这是我下午自己做的手工饼干哦,怕你晚上饿,送给你。”她双手提着粉色袋子递到七海面前,笑得眉眼弯弯,“感觉你晚上一直在吃面前那两道菜,没怎么动筷子,是不喜欢吃吗?”
七海有点无措地接过,答道:“没有。”
“我下次会努力做好吃一点的。”柚月紧了紧拳头,有些期待地问,“以后你还会来我们家吃饭吗?”
七海建人的目光在她的小梨涡上停留了一会。
拒绝的话术在他面前字幕滚动般轮流播放,但他没能选择任何一条。
“嗯,可能吧。”他低声说。
“那下次见。”柚月说,“我会打电话给你的。”
五条悟:“……”
“那就再见了,五条前辈。”七海拎着粉色手提袋,冷淡地继续刚刚被打断的话题,“我会帮忙照看柚月同学的。”
五条悟:“……”
五条悟已经沉下了脸:“不用了。你把门口垃圾带下,我绝不允许小柚打电话给你。”
门在面前被合上,七海建人听见门内五条悟气急败坏地喊柚月的名字。他在门口站了会儿,发觉粉色手提袋里还有别的东西。
一小板糖丸似的东西,共有六颗。她往背面贴了张小字条。
【失眠吃这个好^-^】
句末的涂鸦弧度让他想起柚月弯弯的笑眼。
他低头很浅地笑了下,拎着纸袋走向电梯口。
?
出门两天的夏油杰终于回来了。
和从前每次一样,他又给柚月带了伴手礼。
柚月正在看《我是大O大》,不甚在意地瞟了眼,伴手礼纸袋的侧面白色字体印着三家分店的地址,写在最上面的是横滨总店,大写加粗。
他也去横滨了?
柚月按下了键盘上的空格键,想开口问夏油杰话,对方却捏着耳钉递给她:“回来了,这个还你。”
“不用。你拿着吧。”
她转头,又摁下播放键,屏幕里蓝色衣服的搞笑角色金井又被三桥骗了。
夏油杰不能离开时空媒介太久,否则会魂飞魄散,每次出门都要带上作为媒介的耳钉。
虽然不知道一个所有人都看不见的背后灵能去哪,但他总是半途打个招呼就出门溜达了。因为他总会按时回来,柚月并不怎么担心,也不过问他去做的事。
“怎么,不担心我带着它逃跑吗?”他笑了笑。
柚月觉得他这个问题很傻,拆了包黄瓜味的薯片,不予回答。
“给你,你收着。”他又说。
柚月便不再推辞,从夏油杰的掌心取回了耳钉,他被她指尖触碰到的皮肤微微泛红。
她多注视了一小会儿,视线移回到屏幕上,却无心观看了。
“打耳洞疼吗?”柚月问。
“不疼。”夏油杰弯了弯嘴角,想起以前的事,随口道,“另一个世界的你就是去打耳洞的时候领悟了反转术式,刚穿完孔,你就把自己的耳朵修复好了。”
“她怎么会想到打耳洞去的?”
“因为她那时候是寸头,戴帽子出门都经常被女孩子搭讪、要联系方式。她以为自己是被认成了男孩子,每次都解释自己是女生,结果那些女孩子说‘就要姐姐就要姐姐’。”
夏油杰微笑道:“好像有不成文的规定说打一只耳洞代表喜欢同性,她就准备去打两只,表明自己是异性恋。”
“你想打耳洞吗?”他说,“别打,我怕你疼。”
“要是想戴着这个,我可以把宝石拿下来给你做成项链。”
“暂时没那个准备。”
柚月点点头,吃着薯片继续看今井挨打,却偷偷注意着夏油杰的一举一动。
她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怎么啦?”他整理着书架,“有心烦的事吗?”
“也没有。”
柚月垂着眼睫,说:“时空媒介你还是戴着吧。”
夏油杰放书的动作停顿了一会,用尽可能轻松平静的语气说:“没关系的。”
“就算戴着它,时间到了,我也是要走的。”
他柔声道:“这件事,小柚明明第一眼就看出来了吧。”
“嗯。”柚月说,“很明显。”
所以柚月无所谓夏油杰是否缠着她,一个弱得可怜的、掀不起风浪、在这个时空又保质期有限的灵魂,想跟着她也就随他吧。
“那你什么时候走呢?”她问。
夏油杰想了想,回答说:“到你不需要我的那天。”
屏幕里的金井顶着可笑的发型,对着明美假装洒脱道:“那件事,我确实有点受打击,不过我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结局。”
柚月不置可否道:“这样吗?嗯。”
落地窗把闷热的夏天隔绝在冷气房外,暑期的进度条不知不觉走过一半。
上学的日子里天天期待着暑假,好不容易盼来了夏天,又盼着天气赶紧凉下来。
夜色渐浓……
她听见下雨的声音。
第34章 前途是光明的
琦玉来应聘的时候,灵幻正好有些其他的要紧事,没能和对方见上一面。
“所以我们不如搞一次团建吧?”灵幻提议道,“虽然琦玉先生是临时工,偶尔也有点仪式感嘛。”
柚月和影山茂夫没有异议。
不过由于次日下午,柚月就要同帝光篮球部出发横滨跟训,团建只能火急火燎地定在今天中午一同吃顿寿喜锅。打电话问过琦玉,对方也没别的要紧事,会按时赶到。
“不对……不行啊。”柚月挂掉电话,略显苦恼道,“小蕾前两天约我去探店来着,我已经答应她了。现在不得不失约了。”
“把小蕾也叫过来不就好了,反正大家都认识。”灵幻提议道。
影山茂夫呆滞:“这……这不……”
没等他找出个理由反驳,柚月已经点头,并且在通讯录里翻起了小蕾的电话号码:“说得也是,大家都是认识的,那我问一下她。”
小酒窝激动地扔下JOJO单行本:“什么?又有好戏看了是吗?”
如它期待的那样,高岭蕾答应了柚月的邀约,提前来到事务所,与大家打过招呼后坐到柚月的边上,说着些女生常聊的话题。
与国中时期素来简约的风格不同,今天她额侧别了一枚铃兰花发卡,并且说话时经常抚弄耳后的发。
柚月终于注意到了她与众不同的发卡,惊喜道:“是铃兰哎。”
“嗯……”高岭蕾有些腼腆地笑起来,矜持地问道,“我这样会很奇怪吗?”
柚月认真回答:“不会啊,你怎么样都是最好看的。”
“啊?嗯……好……”
影山茂夫已经麻木了:“……”
小酒窝叹了口气:“茂夫,这把要不投了吧?没希望啊。”
眼见外送的寿喜锅底料与食材也快到了,灵幻让他们下楼买些喜欢的零食与饮料。
影山茂夫和小酒窝走在前面,高岭蕾挽着柚月的胳膊跟在他身后有说有笑。
如果此时拍张照片,只要往影山的脸边上P一行“快乐是她们的”就是相当心酸的表情包。
好在他的格格不入没持续多久,到了超市,还是能通过聊货架上的商品找到一些共同话题。
为保持体重和皮肤管理,高岭蕾平时只喝无糖酸奶,但看见柚月往手推车里搬了一箱可乐,她便从善如流地移开了探向冷柜的手,笑说:“我也挺喜欢喝可乐的。”
“太好啦,那我多拿一些。”柚月闻言又拿了几听别的牌子的汽水,“我还以为小蕾会喜欢喝酸奶呢。”
小酒窝敏锐地察觉到女神的小心机,想偷偷提醒影山茂夫注意敌人,转头发现他正在货架前认真地纠结选橙汁还是葡萄汁,完全没注意到敌方已经开始偷他家的高地了。
队友团战你带线,对面偷塔你看不见——没得救。
“他太菜了,还是投了吧。”
小酒窝想着,默默坐到推车里的可乐箱上。
变故很快到来,在三人推着小车前往零食区的时候,有人远远喊了影山茂夫的名字。
“啊,部长。”影山情绪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好久不见了。”
来者是一位头发蜷曲浓密的大块头高中生,长相坚毅。虽然穿着宽松的T恤,也挡不住他锻炼得极为壮硕的身材。
“国中毕业以后还是第一次见呢,影山,上高中后有在继续锻炼身体吗?”
部长亲昵地拍了拍影山的肩膀,臂力之大让他沉闷地痛呼一声。
“有……不过效果不明显。”影山回答。
“你还是太弱了啊。”部长略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教起来,“每天早上和饭后的体能训练是不是懈怠了?要记住肉改部的核心思想,坚持与努力!肌肉绝不是一天可以锻炼出来的,需要……”
自部长出现后,柚月便一直偷偷观察着他们俩的互动,见影山在此人面前稍显心虚——
因为上高中以来确实懈怠了不少、感觉自己辜负了部长的期待——她便陷入了短暂的思考,然后灵光一闪。
柚月走两步上前,亲密地环住影山的胳膊,对部长道:“学长好。”
“这是在干什么?”小酒窝迷惑,“刚想投降,对面反而开始送人头了?”
而影山茂夫一怔,侧过脸看见柚月挺翘的鼻尖时,更是来不及思考任何事情,大脑直接高温宕机。
“你好。”部长的话戛然而止,目光在他们交叠的手臂上停了一下,说:“啊,影山,是你女朋友吗?你真有福……”
然后他的视线越过两人的肩头,看向了后面手扶推车,面色阴晴不定的高岭蕾。
“呃……”部长沉默了。
高岭蕾自入学起一直是国中的校园偶像,学校内无人不识。
肉改部的学长们也都知道影山茂夫加入部门的原因是想锻炼肌肉,成为体育系男子,以便讨得心上人小蕾的欢心,这是公开的秘密。
眼前三人显然是一起来逛超市的,挽着影山胳膊的白头发小美女,哪怕戴着墨镜,依然有着丝毫不逊色于高岭蕾的惊人美貌。而高岭蕾看着影山的眼神既不满又隐忍,像极了爱而不得。
适度健身吸引异性,过度健身吸引同性,部长想到在健身房总被男人搭讪、十多年没有交往过女孩子的自己,忍不住悲从中来。
“虽然身体锻炼方面还需要继续加强。”部长严肃地对魂不守舍的影山说,“你在其他方面已经是相当了不起的男人了。不过,我认为专一才是美德,希望你尽快做出选择吧,不要伤害任何女孩的心。”
柚月没太听懂他的意思,但见他不再用说教语气对影山讲话,心里颇为满意。
她露出得体的笑容,含笑点头表示赞同。
从柚月克制的微笑中解读出了苦涩与心甘情愿,部长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吗?那……那祝福你们,虽然不被世俗看好,但只要你们能幸福就可以。”
“喂喂,这家伙误会大了啊。”小酒窝撞了撞影山的肩膀,“你快醒醒啊茂夫,再不解释就来不及了,你已经是别人眼里脚踏两条船的渣男了啊!”
然而说完之后,部长不给他解释的机会,直接拎着提篮走了,只留下一道萧瑟且孤寡的背影。
见状,柚月松开影山茂夫的胳膊,对高岭蕾说:“走吧,我想去看看有没有那个Pokemon Go联名的格力高涂层饼干。”
高岭蕾强打起一个笑容,应了声“嗯”,和依然没回魂的影山跟在她身后走了十余步。
然而她实在心不在焉,在柚月挑选饼干口味的时候,忍不住小声问道:“小柚,刚刚为什么要那样做?”
“嗯?刚刚面对那个人的时候吗?”
柚月显然已经把此事放下了。转头问了句,得到对方点头肯定后,她自然而然地解释说:“不就是那种塑料老同学的攀比环节吗?没有漂亮女伴的会被同学嘲笑。所以我假装龙套的女伴,你看,那个人不就直接因为自己是一个人、悻悻走掉了吗?”
小酒窝“啧”了一声,心想可拉倒吧,你把龙套良好的风评狠狠迫害了好吗?
“你可真是精通人性啊。”它阴阳怪气地夸奖道。
“当然。”柚月欣然接受夸奖,接着道,“是我自己从生活中观察领悟到的——男人是很好面子的生物嘛。”
这个认知的开始,源于小时候银时常常对她说些有的没的。
他说成年男人之间有两大攀比潜规则,一个比谁的财力更丰厚,另外一个就是比谁的女伴漂亮;
如果前者输了,后者能胜过别人也很不错。
“男人虚荣心就是这么无聊的东西。”银时又说,“小柚,以后如果有不熟的男人,莫名其妙邀请你和他一起去聚会的场合,就是想带你去给他长面子,不要答应他,那个人没有在尊重你。他把你当作一件仅供炫耀的物品。知道了吗?”
柚月想了想:“可是银时前些天也带我去攘夷志士聚会了啊?”
银时:“笨蛋吗你。”
“要分情况的,他确实没把你当炫耀的物品。”登势冷酷地说,“因为是你付的房租,这个男人不过是赖在你家的寄生虫、吸血水蛭,他有什么资格物化你?”
银时恼怒:“喂!臭老太婆你别教她乱七八糟的东西!”
尽管不太能理解,柚月还是记住了这番话。
随着年岁的增长,她渐渐意识到男人的虚荣心和攀比心是切实存在的东西,比如中也特别喜欢邀请她作为聚会的女伴。不论规格大小,中原干部都会先问问她有没有空。
柚月曾问过:“为什么总是我?”
“这不是很明显吗?”他移开视线,压低帽檐,小声解释道,“除了你,我不想邀请别人。”
她好像明白了。
经过仔细观察和客观的判断,柚月发现中也身边的女下属确实没有比自己长相更优越的。
中也这么好的男人也会有虚荣心。那么,大概虚荣是男人与生俱来的、难以戒除的坏习惯吧。
她很喜欢中也,所以可以接受他小小的不完美。
然而太宰治也经常为此不高兴,毕竟他总是不许她和中也走得太近。
“我的聚会场合同样需要你作为女宾陪同出席。”太宰治漫不经心地说,“你是首领的助理。”
太道貌岸然了,太宰治果然是个虚荣的垃圾人!
“总之,我是很懂男人的。”柚月结束回忆,自信满满地总结道,“以后的工作可能也会考虑当两性情感作家吧,这又不难。”
小酒窝迷惑:“……”
高岭蕾沉默:“……”
这一小段插曲很快过去,他们结完账拎着东西上楼时,琦玉已经和灵幻新隆聊了好一会儿天,两人的谈话在后者的主导下还算是比较愉快。
因为琦玉除了脱发看起来很正常,也不算很强壮,让灵幻的心稍微放下来一些,他觉得自己再也不是事务所的力量食物链底层了。
直到琦玉端着豆腐去厨房处理的时候,不小心踉跄了一下,扶着墙壁的力气没太控制好,不小心将墙壁一掌凿个对穿。胳膊肘直接穿过水泥墙,整间屋子都震动了一下。
好在隔壁正在空着招租,没有吓到别人。
琦玉充满歉意道:“抱歉,是我搞砸了,我会赔付修理费用的。”
“没关系。”影山茂夫伸手,没几秒便复原了穿出个大洞的墙,“不是要紧事,你先去切豆腐吧,锅里汤要沸了。”
灵幻沉默:“……”
“喂喂,小柚。”他偷偷拉过柚月道:“这个琦玉老师到底什么来历,他的能力水平怎么样啊?”
因为力量体系的不同,拿抗性和力速拉满的纯战士和法师比,确实评估比较困难。
柚月想了一会给出答案:“和力量全开状态下的龙套应该五五开吧。”
“昨天差点一拳把小酒窝超度了。”她补充道。
无疑是晴天霹雳,刚刚还以为对方是个好好相处的普通光头社畜,结果又是个超强挂B。
灵幻新隆倍觉自己是个小丑,然而他转念一想,这么一来事务所岂不是更加无敌?
于是心情便喜滋滋了起来,但又没多久,沉重的责任感涌上心头。
“看来以后我们行事要更低调谨慎一些了。”灵幻严肃地说,“你,我,龙套,琦玉老师,四人如果联手可是能轻易毁灭世界的。所以你和龙套一定不可以学坏,不能对普通人使用超能力,知道吗?”
“知道啦。”柚月认真地回答。
小酒窝被他的无耻震惊了:“和你有什么关系啊?”
或许是有大家不太熟悉的琦玉在场的缘故,一顿寿喜锅冒着些许不熟的尴尬、但总体上气氛融洽,没有小酒窝期待的奇妙场景发生。
它几乎是恋恋不舍地看着柚月提包离开,对灵幻与龙套说:“那么,就等我两周后集训回来见啦。”
好想吃瓜啊。小酒窝安详地躺到沙发上。
?
“什么!”五条悟从沙发上猛然坐起,“你你你,你要和男人,好几个男人一起同居!”
“我绝对不会允许这么恐怖的事情发生。”
他沉着脸严肃地走到柚月的房门口,看她走来走去收拾东西,“小柚,不要去。”
“你在说什么啊?”柚月茫然道,“没有和男的同居啊,我和桃井睡一个房间。”
夏油杰双手插袋,半身靠在半开的窗口,嘲弄道:“他发神经,不用理他。”
“还要和人睡一个房间!”五条悟炸毛,“那又是谁啊?”
“桃井五月,篮球部粉头发的小美女经理哦。”
五条悟回忆了一下,严肃道:“我不觉得和女生一起住就安全,不如说反而更危险了。”
把衣服都叠好之后,柚月在房间里找起了真空压缩袋与电泵。
五条悟注意到几件T恤后领处浅浅印着的LOGO与花纹,和伏黑惠第一次看见时生出了同样的疑虑。
毕竟这几个牌子的衣物价格实在不菲,同柚月节约的花钱习惯是全然相悖的——然而他不会问“有谁送你衣服吗”这么暧昧而奇怪的问题。
当然,如果他问了,柚月也会老实回答是太宰给的。尽管讨厌太宰,但重新买衣服要花钱,得不偿失,将就穿吧。
此人仗着自己脸好,基本上是随心所欲地胡乱搭配,效果也很明显,再奇怪的穿搭方式到她身上也会被路人理解成“也许是某种街头文化”。
见柚月并不能被说动,五条悟转而问了些别的,得知集训地点濒海的时候再次炸毛——
“那他们岂不是能看你穿泳装?”他咬牙切齿道,“这绝对才是他们的真实目的吧?想看JK穿泳衣湿身是吧?!国中男生果然都不是好东西。”
“啊……”柚月停下了整理的动作,“我没有泳衣哎?”
五条悟也停住了,表情肉眼可见地从阴郁变成若有所思,再变成微妙的笑容。
“我真没想到他能这么刑。”
夏油杰站着的位置正对他,将他的表情变化看了个彻底,难掩嫌弃。
他沉声对柚月说:“离变态成年人远一点。”
毕竟有外人在场,柚月只是疑惑地看了眼夏油杰。
过了会儿,去厨房泡茶路过的伏黑惠也站到柚月的房门口,问她是否有事出门。
五条悟抢过话茬,添油加醋地解释一通,伏黑惠全程拧着眉听完,思索一会才明白过来。
“只是跟篮球部集训,做助理经理吧。”伏黑惠略有些无语,“有必要说得那么夸张么?”
“就是就是。”柚月附和,“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我能照顾好自己的。”
五条悟不满地嚷嚷道:“你们还是太年轻了!”
没人听他颠来倒去的诬陷,柚月通伏黑惠有一搭没一搭地对话,在收纳箱中找应急药品的时候,又翻到了齐木楠雄给的签筒。
“呃……”柚月目光凝重地捧着签筒,盯着它好一会儿,要测算下此行的吉凶么?
犹豫片刻,她还是选择晃了两下,顶部很快掉出一支竹签。
是【小凶】。读了几遍签文诗句,大意说此行呈现危败而未至死灭之象。
柚月重重地叹气,实在是想反悔,但已经答应赤司了,她相当有职业操守,工作不是想咕咕就鸽掉的。
横滨无罪,但她想到那个统领横滨里世界的男人就会头疼,实在是被对方使唤怕了、坑怕了。
“什么什么,在算运势吗?”
五条悟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中竹签,停止了长篇大论,有些好奇道,“上次就想让你给我也算一卦了,我也要玩。”
“给你。”柚月把签筒递给他,有些心不在焉地解释着,“在心里默默想一个人或者事情,它会出相应的签。姻缘方面,竹签底下尖尖会是粉红色的;事业学业方面,淡蓝色;人际关系和……”
还没解释完,五条悟已经晃出来根底部淡粉色的竹签,是【末吉】。
柚月接过,随口问道:“你刚刚想的是求姻缘吗?”
“没想那么远。”五条悟若无其事地说着,语气却有些飘忽,“就是在想在意的人哦。”
夏油杰自是解读挚友表情的一把手。
他震惊道:“小柚,他绝对是个变态。”
而柚月把签文读了几遍,诗句的大意是“近在咫尺却难以触碰”。
而【末吉】的意思就比较微妙了,上下签,如果最终事情能成,就解读成道路坎坷、好事多磨,成不了,便是有缘无分。
在场就三个人一个背后灵。她的视线从强装镇定的五条悟扫到平静喝水的伏黑惠。
“我好像明白了。”柚月想,“夏油说得对,他绝对有问题。”
五条悟若无其事道:“怎么样,这个签,末吉应该算还行吧?”
“嗯……”
柚月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觉得自己知道得太多了,但又不能让五条悟知道她知道了,因为对方似乎并没有挑明的意思。贸然揭穿,会让他觉得困扰吧?
“就是,呃,有希望吧。”她胡乱道,“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
瞥见柚月躲闪又犹豫的眼神,夏油杰就知道她的认知上大概产生了相当严重的偏差。
结合自己的经历,略微一推测,他忍不住缺德地笑了。
“嗯。我知道了。”
五条悟收起了一贯散漫的语调,认真地看着她,轻声说:“我会的。”
夏油杰笑不出了。
他沉声对柚月说:“你最好现在就报警。”
第35章 银时的礼物
柚月用眼神对夏油表达不赞同。
性向不该是歧视别人的理由,更何况五条悟是她的家人。
如果家人之间都不能相互包容,他在社会上遭人歧视的时候谁能给他力量呢?
夏油杰:“……”
什么都不想说,默默抽起赛博华子。
“我也来试试。”
伏黑惠捧起签筒,心里默念着问题,几秒后半根签晃晃悠悠地掉出来。
同样是粉色尖尖的【末吉】,签文大意也同五条悟的差不多。有缘,但可能无分;有达成的可能,但需要持之以恒的努力。
“惠的和五条老师差不多。”她说。
柚月陷入沉思,这么说来,原来他们是双向的情感?
因此前几天他们间微妙的气氛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释,五条悟咬牙切齿地说“国中生很幼稚,就是看脸的小屁孩”,伏黑惠回击说“三十岁成年人也有不靠谱的”,看来是感情上出现了裂痕。
但是惠还是国中生。柚月确确实实地茫然了。二十七岁的成年人同十五岁的少年交往……难怪夏油总说挚友是变态。
“那个。”柚月犹豫地开口道,“我觉得还是不要早恋比较好哦?保护自己。”
是在暗示什么吗?不可以早恋、以后就可以是吗?
伏黑惠不敢多想,紧张地移开视线,胡乱回答了句“嗯”,借口自己还有假期课程作业,快步离开了她的房门口。
五条悟倒是气定神闲地靠在门框边上玩手机,对她赞许道:“没错,对不喜欢的人就应该这样果断拒绝。”
“蛤??”什么拒绝?拒绝什么了?
柚月迷惑地看了他一眼。
本想晚上出门买件泳衣,五条悟对此倒是一言不发地自愿代劳,柚月刚把行李箱整理得差不多,他网上联系下单让服装店送的泳装已经到了。
“这件带过去穿。”
他扔来一件黑色连体保守泳衣,保守到甚至不是背带款,领口包裹到锁骨以上,袖口长得能遮住半截小臂。不漏肩不漏背,看起来有些像潜水衣。
夏油杰满意道:“他还算愿意做个人。”
然后五条悟反手关上房门,从黑色塑料袋里抖出一堆什么颜色都有的短短布料。猫耳粉红短裙,蕾丝领巾女仆装,波点兔女郎服带小尾巴。
“这些在家穿给我看就行。”五条悟诚恳地说,“来,先试试看这个会动的猫耳头箍。”
“蛤?!”夏油杰震惊到无法言语。
如果不是魂体,他绝对已经一拳砸到挚友的脸上了。
“我不想穿这些。”柚月兴致缺缺。
夏油杰深吸一口气:“重点不是穿不穿啊,他根本就是个想玩光源氏养成的变态大人啊?赶紧把他赶出去吧。”
对于男人给她买衣服一事,柚月倒是没什么触动,毕竟她身边所有男性似乎都对打扮她情有独钟,跟小姑娘爱给芭比换裙子一样。
太宰治是不晓得在发什么神经,中原中也会好心送她衣服。
连不到二十岁的银时,牵着她的手走过精品女装店橱窗的时候,会对着里面的漂亮裙子多看几眼,问她:“好看吗?”
“一般般吧。”她如实回答。
柚月从小到大对服饰搭配毫无研究,女孩子会中意的指甲油、美甲、化妆也同样没有兴趣。只不过周围的少女都在做,所以她偶尔跟风体验一下。
每次路过这家店,她兴致缺缺,银时目光反而会在这套当季主推的昂贵裙装上停留许久。
“老实说一看就穿起来很重,洗起来也很麻烦。”柚月补充道。
“怎么会!这么洛丽塔风的小裙子不应该是小姑娘最爱么?上次委托人家里的女儿超爱穿这种啊?”银时纳闷道,“真不喜欢啊?”
“呃……”柚月回想了一下昨晚看的八点档,女主角拉着丈夫逛街,问他“老公那个包好看吗?”丈夫便为她买下了那款包作为礼物。她好像明白银时的意思了。
“挺好看的,但是我没钱给你买。”柚月相当直男地发问,“你想要吗?”
银时无语:“你是笨蛋吗?我是男的。”
“昨天晚上《那年o天风在吹》第三十七集,女主角不就是这么跟她老公……”
银时瞪着双死鱼眼,抽抽嘴角道:“喂,死丫头,你昨天不是说在楼上认真做了一整晚功课吗?”
啊这。柚月哽住:“……”
作业是布置给她的日文读写练习,因为她说话经常会有语法错误,银时评价她“像个刚学日语的古洋人”,并且也不太会书写。
“小文盲,还不好好学,江户扫盲行动迟早把你清扫了。”银时这么说她。然后握着她的手,难得耐心地一笔一划纠正她的字迹。
“是楼下登势婆婆的电视在放,隔音不太好,我听到了。”柚月果断甩锅,“我可是很认真学习的哦。”
“啧,这么说倒也是?”银时迷惑。
坂田银时其他事不太管,对于教柚月读写这方面倒是尽心。
给她布置完作业出门赚钱或者打小钢珠,回家后第一件事是摸电视机屁股,确认她有没有偷偷看电视,然后再摸电风扇的后端,谨防她用电风扇给电视机散热。
然而这种低端的手段是普通孩子才会用的。
有六眼加持,柚月对于物质的操控可以精密到原子——尽管有时候也难免翻车,比如控制不好震动幅度弄断自己的牙齿——
但给电视无痕散热绝对是小事一桩,她三两下就完成了,没有留下作案痕迹。
柚月心虚地不敢同银时对视,好在对方并没有追究的意思。
他又看了眼橱窗内的小洋裙,再次问道:“老子问你喜不喜欢那条小裙子啊?别给我扯东扯西的。”
其实是无感。柚月抿抿唇,看他莫名有些认真的眼神,张嘴却说了和心里话相悖的答案:“喜欢的。”
“哼,我就知道你喜欢。”银时得意洋洋起来,自以为揭穿了她口不对心的谎言,然后大笑,“哈哈!不过阿银没钱给你买,走吧,别看了。”
柚月:“……”
看他们站在门口徘徊许久,预备出来揽客的老板娘都忍不住推门骂道:“神经病啊!没钱买你还跟小姑娘哔哔那么久,白让人家期待,真可恶。”
“哎呀没办法嘛。”银时不以为意地挖了挖耳孔,“阿银没钱,你又不是不知道。好了,你先回去做作业吧,今天把十七课时的练习题写了,晚上我要检查。”
然后他随意地手揣兜朝电玩城方向走去,回来后,很久没再提起裙子的事。
柚月挑挑拣拣,选了几件还算能穿的短款泳衣塞进行李箱,然后对摊在床上那些类似情趣o衣的泳装露出嫌弃的表情,说:“我是不会穿这些的。”
“只是在房间里穿给我看啦。”五条悟捧脸,“起码试一件吧?兔女郎怎么样?有白色毛毛球尾巴超可爱的哦?”
“但是我拒绝。”柚月冷酷道,“要穿你自己穿。”
夏油杰对她颔首,赞同道:“不错,对变态成年人就应该果断……”
“也不是不行。”五条悟充满期待地说,“我换一件,你也穿一件,怎么样?”
柚月:“……”
夏油杰震惊地说:“你还是直接报警抓他吧?”
柚月的回应则是把他赶出了房间,然后将他送的奇怪款式泳衣打包扔到了衣柜最深处。
对于“出远门”一事她总是饱含期待,像是期盼着学校春游的孩子般,哪怕旅程可能没有想象中有趣,仍然会为此浮想联翩。
然而次日下午和少年们碰头后,柚月吃了些包里的零食,倒头在大巴车上睡了一个钟头。醒来时已经快五点,太阳在空中摇摇欲坠。
“我们已经在神奈川县了,还要半个多小时到横滨。”司机说。
车窗外已经能望见远远的海岸线。柚月对横滨的想法是自相矛盾的,来之前有点抵触,真正归来时又难免近乡情怯与雀跃。
中华街常常光顾的糖水店还在吗?杨枝甘露和鱼丸的味道依旧吗?
夜里的红油抄手小摊还会遇见脸熟的食客吗?柚月一边漫无目的地幻想,一边慢慢收起期待。
这里已经是另外一个世界的横滨了,不是她所熟知的那个。
汽车停在集训场地的门口,少年们兴冲冲地下车奔向宿舍楼大门。
尽管已经接近下午五点,太阳的余温仍肆无忌惮地炙烤着大地,蒸腾而起的热气几乎要扭曲人的视线。
“这个天气,我离开空调房就会马上死掉。”
“没几步路啊!再坚持一下!”
柚月蔫蔫地被桃井拖着往门口走去。夏油杰信步走在她们身后,完全感觉不到热似的。
少年们两两选定房间,柚月自是和桃井睡一屋。宿舍环境还不错,比快捷酒店的标间要好,卫生状况也算干净。
各自选完后,他们去不远处的训练场馆练球,桃井自告奋勇地下厨,留下柚月躺着尸在屋子里吹空调。
“桃井同学在,这两天我就不来找你了,有事直接叫我就好。”夏油杰提了一袋矿泉水,一瓶瓶放到房间自带的小冰箱里,“白天出门前,我会在大厅等你的。”
“哦。”柚月盯着天花板,突然想起个问题,“话说,没有人能看见你,你是怎么买东西的?”
“自动贩卖机。”夏油杰简单解释道。
柚月仔细一想,更疑惑了:“卫生用品和水倒好理解,伴手礼也能在自动贩卖机买吗?”
“嗯,不行,所以没付钱直接拿的。”
看柚月瞬间瞪大了眼睛,一脸“你怎么可以这么坏、我看错你了。”的表情,夏油杰笑了笑:“有无人售卖处。你在想什么啊?”
“抱歉,夏油,我不该怀疑你的。”柚月果断道歉,“但你是那谁的挚友,忍不住就把你想象得好可恶。”
夏油杰:“……”阿这?
晚上,在新场馆练过几轮球的少年们回来了。
“饿死了饿死了。”青峰嚷嚷道,“我想吃汉堡,附近有没有店啊?”
“附近三公里能叫的外送只有十家,没有汉堡。”赤司冷淡地打破他的幻想,“请的厨师要明天下午才能到。”
“那晚上吃什么啊……”
柚月说:“桃井已经去做饭了,应该马上就能吃了吧。”
“呃……”青峰露出惊愕的表情,“她进厨房了?谁让她进去的?”
“桃井自己说要给大家做营养晚餐……”柚月眨了眨眼。
黑子严肃地说:“她进去多久了?”
“就你们去场馆的时候进去的吧,差不多正好一个小时。”
绿间极快地思索了一下,拍板道:“还来得及,现在去阻止桃井——青峰,交给你了。”
“救命啊!她又要开始了?很恐怖啊。”青峰嚷嚷着把手中的球扔给队友,不由分说地揽着柚月一同往厨房走去,叮嘱道,“我劝不动五月,你进去以后装得可怜一点,话术拿捏得好一点,让她赶紧收手,然后我们叫外送,懂吗?”
距离厨房两米远的走廊处,青峰停下了脚步,对柚月露出“我相信你”的诚恳眼神,然后轻轻推了一下她的背,小声说“加油”。
这还是青峰第一次对她寄予如此的厚望。
柚月不明所以地走进厨房,看到桃井的做出来的料理后,总算明白大家和青峰为何会如此严阵以待。
“或许,你认识一个叫毒蝎子碧洋琪的人吗?”柚月慎重地发问,“她是你的师父吗?”
“蛤?”桃井没听懂,但她觉得柚月或许在夸自己,甚至有点开心。
“来,试试我做的蔬菜天妇罗。”她笑容满面地端来一盘黑色马赛克。
柚月冷汗直流:“……”
糟糕,遇到人生大危机!
然而就结果而言,她完美解决了这场不好好处理就有可能归西的大事件。
青峰在厨房的走道口默默画十字祈祷了十分钟,终于听见厨房门打开的声音。
他像是守候在产房门口的父亲一样,充满期待地看向来者——
太好了,她们没有带上没有黑乎乎的不明料理,仅是两个人简简单单地走出来。基于黑暗料理的第三次世界大战被成功阻止,队友们安全了。
但是桃井的脸很红。
“发生什么事了吗?”青峰问,“你脸怎么红成这样?中暑了?”
“室内这么凉快,怎么可能中暑?”柚月奇怪地瞥青峰一眼,转头道,“我们叫外送吧?我晚上想吃豚骨拉面。可以吗?桃井。”
桃井红着脸,一反常态地不肯说话,只“嗯”了一声作为应答。
尽管躲过了黑暗料理,青峰仍然有不妙的预感:“……”
晚上睡前,少年们围在一起,提着手灯,坐在门口沙地上玩游戏。
“我带了七副桌游,德国心脏病,大富翁,‘不要做’挑战,什么都有。”桃井高兴道:“每天晚上抽出时间玩一小会儿,够我们玩很久。”
“说实话,明天正式开始集训之后就不会有精力玩了。”黑子小声吐槽道。
“哲君真扫兴——”桃井嘟囔道,“虽然确实是这样啦。但大家起码好好享受今晚吧?”
第一个玩的游戏是“不要做挑战”。
每个人头顶上戴一张卡片,如果做了卡片上的事情就出局,大家戴好后彼此看了看头顶的词汇,然后一致将怜悯的眼神投向绿间真太郎。
绿间被许多人盯着有些难受,下意识推了下眼镜,想问为什么都要看他——而他头顶的卡片赫然写着【扶眼镜】。
“出局了呢,把卡片拿下来吧,小绿间。”黄濑怜悯道。
“对于他来说,拿到这张卡就已经出局了吧?”柚月接过话茬,看了眼黄濑,“真可怜啊。”
赤司不动声色地跟着说:“真可怜。”
于是其他人此起彼伏地接了句“可怜。”,黄濑也假惺惺地重复道:“真可怜啊。”
然后他发现大家瞬间幸灾乐祸地看向自己。
绿间冷笑道:“你也拿下来吧。”
“啊——你们套路我!”黄濑哪还能不明白,懊恼地取下写着【说“可怜。”】的字牌,“明明应该先针对小紫原这种难度高的吧?”
“蛤?”紫原疑惑,“为什么?”
“嗯,拿下来吧。”黄濑笑看对方头顶的【问‘为什么’】。
接下来战况便有些焦灼起来,彼此交谈间充满谨慎和小心,一边试图偷摸套路别人,一边又不想让别人猜到他自己头上的牌,不敢挖坑挖得太明显。
“没水了。”青峰伸手道,“五月,把你的矿泉水给我,我倒点,好渴啊。”
桃井轻蔑一笑:“阿大,我头上是‘递东西’吧?”
“还真不是,我替他作证。”柚月一口喝完剩下的橙汁,晃了晃空掉的杯子,诚恳道,“我也好渴啊,还有没有喝的?”
“那我去给大家拿点。”
桃井自然而言地说着,刚站起身,看到柚月狡黠的微笑——她疑惑道:“我没了?”
她的牌是【站起来】。
几个输掉比赛的人围在一起窃窃私语,各自发表着对战局的评价。
“老实说,他们四个人哪个都很有可能赢。”
“我比较看好小青峰和小赤司啦。”
“黑仔应该是他们四个里第一个出局的。”
“嗯。胜者肯定是五条、青峰、赤司里面的一个。”
“附议。”
“这毫无疑问吧。”
剩下的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谨慎地相互试探,话题已经从篮球聊到了综艺,眼见着快五分钟过去,没有一点要淘汰的趋势。
柚月便慢条斯理地摘下墨镜,苍蓝瞳孔在夜里依然微微泛光。她朝青峰笑了笑,后者立刻局促地别开视线。
而柚月的眼神专注地凝在他的侧脸上,让他很难不分心注意她。
“青峰君。”柚月轻柔地喊了下他的名字,青峰谨慎地不答话。
她的语调急转直下:“他这样算脸红了吧?虽然皮肤黑,但毛细血管扩张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拿下来吧。”
“喂!”
淘汰掉青峰后,柚月面带挑衅,扭头对着赤司的脸目不转睛。
红发少年也不躲闪,视线直直撞进她幽蓝的星眸。仅一两秒,他便立刻猜到自己卡片的牌面内容。
但她的银白睫毛像铺天盖地的暴风雪,眨眼间簌簌落下——这么认真,不如让她如愿吧?
他难得没了胜负心。
没等柚月说话,赤司漫不经心地笑了下,自觉取下绑在额发上的牌,果然是【对视15秒】。
“老实说,我是作弊了。”柚月盘着腿,开诚布公道,“我的眼睛,哪怕蒙上黑布,只要我愿意,也能看到周身几米360度范围内的任何东西。我的头顶是【说‘最强’】,对吧?”
黄濑星星眼:“是这个原理吗?好厉害哦小柚月!”
青峰的关注点比较奇怪:“那你平时生活会不会3d眩晕?跟游戏打久了似的?”
“是有点晕啦,不过还好。”柚月随口解释道,“戴上墨镜会过滤掉一些,就会舒服很多。”
由于她自爆卡车,黑子什么也没干,直接赢得了第一轮游戏的胜利。
于是第二把开始,柚月作为旁观者津津有味地看他们互相套路。
几轮后,大家觉得这个游戏玩久了也有些无趣,看眼时间还算充裕,索性决定玩最经典的真心话大冒险,猜拳输了的选惩罚类型并抽卡。
“猜拳类型的,你们也根本不可能玩过我。”柚月诚恳道,“我的眼睛捕捉趋势和动向要比一般人快很多,手臂刚伸出来我就知道你们会出什么了,所以还是你们玩吧,我旁观。”
“不要嘛——”桃井拉长了尾音,“那也太遗憾了吧?”
她放低了声音:“而且、我也想知道柚酱的事情啊。”
“那么,作为我看戏的门票。”柚月提出了个建议,“我抽三张真心话,可以吧?”
桃井摩拳擦掌道:“好耶!为了公平,我来抽卡你回答,你不可以影响我抽卡。”
“好啊。”柚月点头。
从洗过的真心话序列卡牌中,桃井缓缓地摸出第一张,翻开牌面——【你最难忘的一段恋爱经历是怎么样的?】
“哇哦。”黄濑坐直了身体,“开局就那么刺激的么?”
柚月答得飞快:“没有恋爱经历,pass,下一位。”
青峰:“真的吗?”
“嗯,因为不知道恋爱到底有什么用,所以没考虑过这种事。”她说。
“为什么啊?”桃井问,“恋爱不是很好的事么?”
柚月冷淡地说:“我不这么认为——老实说,恋爱关系和饭友没什么区别吧?有喜欢的人还不如跳过恋爱直接结婚,婚姻法能保护财产,恋爱被骗钱还求告无门呢。”
“全是槽点啊。”青峰无语道,“该说你是以结婚为目的的保守派恋爱党么?”
一堆没有恋爱经历的中学生吵吵了一会儿,桃井翻开第二张卡牌——【说一件朋友做过让你感动的事?】
柚月思索了片刻,面带笑意道:“大概是有个朋友以为我不会发现,往我口袋里偷偷放钱吧。”
是中原中也干的。
负债百亿的柚月生活过得相当精打细算,网上购物买东西看到不同的折扣活动都仔细对比,为几百日元斤斤计较。
尽管如此,她也不肯接受中也给的信用卡,哪怕对方说自己真的钱多到用不完。对于金钱,她有一定程度的渴望、也在努力争取,但从没想过不劳而获。
“今天实在太开心了。”柚月曾兴致高昂地对中也说,“我在好久不穿的衣服口袋里发现了张一万元!”
超有钱干部?中原中也面带不忍:“……”
后来柚月也偶尔在衣服口袋里发现小额钞票,开始几次还以为是自己交好运或者是记性太差。
然而她实在太穷了,对自己的财产和支出情况一清二楚,所以经过细心观察,很快察觉到是中也在通过这种方式哄自己开心。
“每次我都会兴奋地告诉他说‘又发现口袋里有钱啦’。其实心里是很清楚的,就是那个人给我准备的小惊喜,比起在旧衣服里翻到钞票的好运,我更加为‘他在乎我、会为我私下付出努力’而高兴。”
柚月接着总结道:“比起不期而遇的幸运时刻,被朋友珍视才是最让人感动的。”
赤司表情微妙:“……”
“这么说倒是没错。”桃井觉得有些纳闷:“但我怎么感觉,你这位朋友,对你有点好过头了,怪怪的……”
青峰嗤笑一声:“这有什么?不就是几万日元么?”
“阿大,你单身怪不得别人。”
桃井无语地看了竹马一眼,伸手从卡牌中抽出第三张真心话——【你收到过最难忘的礼物?】
“是一条裙子。”柚月答得飞快,“算是洛丽塔小洋裙吧?我最重要的人送给我的。”
是她和银时路过那件精品女装店时聊过的裙子。
自从说完“阿银没钱给你买,走吧别看了”后,他许久没有提起这件事,好像完全没有发生过似的。
后来过了似乎两个月,银时回家的时候难得没有一身酒气,也没有嚷嚷着抱怨今天又输钱了,手里提着一个四寸的小蛋糕和礼物盒。
“我也不知道你的出生日期,毕竟你自己都不知道。”
银时挠着发顶,眼神飘忽地说:“那就以阿银捡到你这天作为你的生日好了。数数日子好像也正好过去一周年了,运气比较好啊,蛋糕店搞特价今天所以顺带——喂,别哭啊!你哭什么!”
柚月边哭边笑,过了很久才吸着鼻子说:“你买的衣服丑死了。”
“啧,你这不知感恩的臭丫头!”银时手指戳着她的脑袋,“你知道原价多贵吗?阿银可是攒了很久的钱啊,都供给这条小裙子了,你给我感恩戴德地收下,然后好好珍惜它啊!”
没有理会他,柚月兀自为蛋糕插上蜡烛,然后点燃。
像在电视里看过的那样,她双手合十,向上天虔诚地倾诉自己的心愿。
——希望可以和银时一直在一起。
两个月过去,女装店里的样裙其实已经换了一批,大概也是趁换季打折买下的。
然而柚月非常珍惜这件衣服,拢共也就拿出来穿过三次,都是在她认为非常重要的场合。
再后来其实她也收到过很多昂贵的礼裙,价值不菲的赠礼,但那些都没有银时送给她的过季裙装特别。
——因为那是她得到的第一件礼物。
三个问题问完,桃井觉得没套到有趣的信息,不免有些兴致缺缺。
不过后来少年们的大冒险状况百出,大家笑得忘乎所以,她也把这点遗憾抛到脑后了。
时间渐渐过去,原本说定九点回到卧室休息,眼见着九点二十多了,他们依然在兴致勃勃地聊天。
赤司默默看手表,决定九点三十整的时候命令大家解散。
“集训最后一天不如一起去镰仓车站吧。”青峰握了握拳,“反正都来神奈川了,顺带巡礼一下《sd》圣地,三井o是男人的浪漫!谁支持谁反对?”
柚月冷静反驳:“才不,我是流川o派的。”
“啧,你们小姑娘就都喜欢流川o。”青峰滔滔不绝地分析起sd剧情和人物来,“显然还是三井o更帅吧?”
“柚酱,柚酱。”桃井被带起了兴趣,兴致高昂道,“这么说来等集训结束以后,要不要一起去须贺神社打卡?《你的o字》你有看吗?”
柚月想了想,略有些迟疑地说:“看是看过啦……”
《你的o字》是暑期大爆的电影,男女主演的选角大胆启用新人,剧情细腻精彩,电影每一帧截下来都可作壁画。和另外一个世界不同的是,它的上映年份似乎晚了三四年。
在柚月来这里之前,《你的o字》已经在那个世界爆红过一遍。
她会记住这部电影,主要是导演新河先生托关系私下来拜访过中原中也,自称有任务拜托重力使先生,以高额佣金诚恳相求。
中也很忙,也不认为一个导演真能有什么要紧事非找他帮忙不可,多次推脱,然而这位新河导演直接越级找上了太宰。太宰得知对方来意后,通知中原中也抽空同他见一面。
见面的那天,简单寒暄后,新河先生忐忑地递过剧本:“这是全剧最精彩部分的场景分镜和剧情设计。”
中原中也翻了两页,兴致缺缺地问:“所以呢?”
“简单来说,它是个末日主题下的爱情故事。”新河说,“我希望您能……”
中也冷酷拒绝道:“我不演戏。”
“不,不是做演员。”新河尴尬道,“我是想拜托您用能力演绎一群彗星坠落、在大气中燃烧的场景,给我们的特效师做场景参考,但不用真的落到地上。”
中原中也:“……”
当然,中也最后也没同意。
“我这辈子都没听过那么奇怪的要求。”中原中也纳闷道,“先别说能不能实现,现在的导演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啊?”
柚月说:“可能他真的每天都在期待彗星撞地球吧?”
尽管导演想法奇奇怪怪,这部电影确实以不可阻挡之势爆红。
上映后一个月,中原中也有些紧张地捏着两张《你的o字》电影票问她:“新河导演送的,要不要一起去看?”
“所以你还是转头答应他,用重力操纵彗星撞地球了吗?”柚月震惊地问。
“哈??”中原中也无语,“你是怎么想我的,才不会啊!”
“噢。”柚月点点头说,“我以为你是不会对爱情电影感兴趣的类型。”
“反正是别人送的,不看浪费罢了。”他说。
浪费可耻……
柚月看了下日程表,确实有空,便答应了他的邀约。
“我和好朋友去看的。”柚月简单地概括道。
桃井警觉道:“不会是那个往你口袋里偷偷放钱的好朋友吧?”
“嗯。”
“有点问题啊,这个人。”桃井想了想,又问,“他和那个,跟你说‘我不想跟你做朋友了’的那位是同一个吗?”
柚月惊异于她的联想能力,感叹道:“你好聪明啊,你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因为,桃井就是靠情报收集、数据分析方面的卓越才能脱颖而出,顺利当上篮球部的经理。
除此之外,她是个爱好八卦的少女,自然在这方面有小雷达,能轻易把蛛丝马迹联系到一起。
桃井无语地问:“你们不会到现在还只是朋友吧?他不会什么都没跟你说吧?”
“那倒没有。”
柚月收起了惊讶的表情,慢慢道:“我们确实不是朋友了,以后也不会往来。”
离开港口黑手党那一天,中原中也说:“以后再见,就是敌人了。”
然而他们好歹有名正言顺的告别,从此哪怕兵戎相见,也是双方无怨无悔的事。
成年人间的更多告别是悄无声息的。
你和朋友在校园里如常地打过招呼,聚会上随意地碰杯,你对他说“以后来我的城市、我带你去到处玩”,他含笑点头说绝对会的,过两年闲点就来,这一行故事书写到这里就戛然而止,画上句点而非逗号。
直到这一生走过大半,你才惊觉当时已经是和这个缘分浅薄的人的最后一面。
也许穿越时空,调换立场,她还能继续和中也做朋友,这有什么难的呢?万千平行世界,总有容得下你我友谊的角落。
但银时,他不一样。
柚月知道,无论穿越未来过去,还是跨过平行时空。
她都再也见不到银时了。
第36章 最该去的地方
柚月首次被银时注意到的时候,正在街头心平气和地要饭。
坂田银时从没见过那么奇怪的孩子,老神入定般坐在天桥的靠行道侧的石墩子上。上半张脸蒙着黑色的布条,白色的头发乱蓬蓬的,用一根苇草系在脑后。
流浪的孤儿有很多,基本上都相当有攻击性,因为不争不抢就会被人抢走食物。不发狠就活该失去所有,只要能获得食物和金钱什么都肯做。
但柚月脏兮兮地坐在街头,深秋天气连双鞋都没穿,狼狈却莫名从容。
她一不哭喊吵闹,二不写求人施恩的字牌,放口破旧的铁碗于身前,表情平静冷淡,像是下一秒就要头顶金光,得道飞升了。
好心的老婆婆往她的碗里放下两只白馒头,她轻声道谢:“谢谢大崎婆婆。”
“你怎么认得出我的呀?”婆婆惊讶地问,“听脚步声么?”
“嗯。”
她不置可否地点头,几不可察地侧过身,蒙在黑布下的视线似乎在看戏的银时身上停留了一瞬。
银时咂咂嘴,对这个小姑娘有了些好奇。
也有人戏弄柚月。
顽皮的孩子们喊她“小瞎子”,伸手去捉她脑后的布条带,充满恶意地说:“让我们看看你眼眶长什么样子,是两个黑乎乎的窟窿吗?”
然后还没能近她的身,被脑后飞来的石头砸得趔趄。
“好痛!”
“痛痛痛!”
“是谁搞偷袭?这么玩不起!”
所有人都被石头砸了一轮,他们忘记要戏弄小瞎子的事,决定先齐心协力找出偷袭者进行报复。
等人走后,柚月首次起身前往不远处的巷口,抬头对翘着腿、吊儿郎当地坐在屋檐上的银时说:“谢谢你。”
银时漫不经心地笑起来。
“好心的叔叔。”
银时顿时无语凝咽:“喂喂你这臭丫头能不能有点礼貌,我也才刚成年不久啊!”
“请别误会,我是替刚刚那群人向你道谢。”
“呃……”
“如果你刚刚不引开那些人的话。”柚月平静地说,“我准备让他们每个人赔一条胳膊。”
“你是恐怖分子吗,突然说什么奇奇怪怪的话呢?”银时嘴角抽了抽,“有兴趣认识一个叫高杉晋助的人吗?那家伙也天天叫着毁灭什么的,应该和你很聊得来。”
“抱歉,只知道子安O人。”
“这可不兴知道啊。”
“我比较喜欢他配的那部《乔家的儿女之面包工坊》,还有《不良少年远赴埃及殴打百岁老人》,绷带中二反派显然没有吸血鬼带感。”
“不要仗着在银他妈就随意说三次元的事啊?有些读者看不懂的你知道吗?”
“好的,乔瑟夫?乔斯达。”
“你还准备玩声优梗多久啊混蛋!”
第一次聊天以奇怪的吐槽作为结尾,后来银时每次路过那座桥,都会留意她在做什么——
那番恐怖分子发言还是给他留下了些许印象。柚月在桥上待了半个多月,后来终于换了据点,跑到吉原乞讨。
银时好几天没见到她,甚至有些不习惯。
直到有天打小钢珠回来的路上,难得有兴致买东西绕了远路,才再次见到蹲守在花街入口处的柚月。
“为什么到这来了?”他问。
“唉。”柚月的脸上呈现出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沉重,“惹了点麻烦,在天桥上待不下去了。”
他为她小大人似的语气笑了:“怎么,惹上不得了的人物了?”
“差不多吧。好像叫什么天道众?人挺多的。我杀了一个想要我命的,前赴后继来了好多人想和他殉情。”
银时呆住:“啊这……那确实不得了的……”
“他们的躯体也可以自我修复,我怀疑有可能是DIO的……”
“银他妈没有DIO啊!”
沉默片刻。银时忍不住问:“你这么小的孩子真的能伤人吗?好歹给我个听得过去的合理理由吧。”
柚月用看傻瓜的平静目光注视他片刻。
她说:“嗯……那因为这里喝晕的嫖客比较多,等他们在路上躺尸,我就可以把他们的钱包捡走。”
“什么!有这种好事,那我跟你一起。”
“不,你身上臭,请你离我远点。”
“喂喂你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吧!脏丫头!”
银时和柚月攀谈了许久,许多次欲言又止,最后犹犹豫豫地问她:“你要不要跟我一起生活?”
明明自己也同样漂泊,常常饥寒交迫,吃了上顿没下顿。
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却很认真。
“事先说明,我肯定不能给你很好的条件,跟着我也就是两个人一起流浪……不过,也许我能带给你一点生活的信念感。”银时又问,“要试试看吗?”
柚月也迟疑了许久,才慢慢开口问:“那你会丢下我吗?”
“只要你不做伤天害理的事。”
“你会因为我融不进人群,觉得我很奇怪吗?”
“讲真的,那阿银也蛮怪的。”银时挖了挖耳朵,“融不进就不融呗,合群的是羊,独行的是狼。”
柚月问:“那我们两个人在一起的话,算合群还是独行?”
“格局小了吧,再找一个人,三个人不就能建设O支部了,这波叫我们在建设共O主义的路上大步迈进小步快跑、努力打出最小闭环啊。”
“蛤?”柚月迷惑,“你在说什么?”
最后柚月还是同意和他一起生活了。
住过街边的纸箱,在空调外机下面躲过雨,不久后遇到了好心的登势婆婆,把居酒屋的二楼出让给他们住。
柚月总算洗了个彻彻底底的热水澡,觉得干净的自己不该继续往眼睛上系脏布料,便首次露出了从未示人的眼睛。
“请问。”她穿着凉拖站到门口,“有没有细长的布条?墨镜也行。”
登势目瞪口呆:“……”
“我活了这么多年。”登势婆婆握着烟斗的手有些不稳,“还是第一次看到《公主日记》里的变装桥段成真。”
“拉倒吧她哪里是安妮海O薇,顶天了是仿照《鬼灭之O》里猪猪摘下头套的片段吧?空知猩猩也太偷懒了!”
银时大喊,“把我脏兮兮的面瘫笨蛋小柚还回来!”
柚月:“……”
江户日常还算平静,蓝天上总是挂着大片大片被撕扯过的棉花糖,以及天人的飞行器。
柚月只需要烦恼两件事,不想写银时布置的文法练习题,以及去哪里凑钱交房租。
后者相较于前者来说要难一些,在这个普遍是体力工作者的年代,没人想雇佣瘦弱的女孩子。
“有什么难的,摘掉墨镜去当唱跳歌手不就好了?”银时指着电视上的宣传广告说,“喏,《江户101》正在火热报名中,快去吧。”
“唱跳是什么?”柚月认真地问,“唱歌跳舞就可以赚钱是吗?”
“嗯,而且还包吃包住,不过废物花瓶会被网友嘲笑哦。”
言下之意——你绝对是唱跳双废,在台上撒把鸡都跳得比你好的那种纯花瓶,不要去自取屈辱了。
然而没过多久,银时看完天气预报切换频道的时候,真在电视上见到了熟悉的脸。
是《江户101》的宣传广告片的末尾,穿着水手服的白发蓝眸超级美少女对着镜头眨眼wink,字幕条滚过她的名字【坂田柚】。
银时:“……”
世界上真的会有这种程度的撞脸吗?
然后他特地把频道切到《江户101》独家播放电视台,一探究竟。
节目中,白发美少女坂田柚在第一轮人气投票中以超过第二名五倍的票数遥遥领先,却在顺位排名发表后,主动提出退赛。
银时点开的第一个的片段便是重播的顺位发布,柚月握着话筒平静地陈述退赛理由。
“我是坂田柚,很高兴能陪大家走过这样一段无悔的旅程。”她说,“请不要无端猜测,我退赛的原因只是赚够了半年的房租和生活费,功成身退。”
银时握着遥控器的手几乎都颤抖了。
翻了翻往期节目,特地选出柚月的表演初舞台和第一次公演舞台看,发现她不仅不是花瓶,还无师自通地点亮了唱跳俱佳的技能点。
除舞台外,《江户101》还会放送一些美少女们相处的日常,主要是选播她们日常生活中有趣的片段。因为人气比较高,“坂田柚”相关的片段也多一些。
在家无事做,银时便把有关“坂田柚”的日常也看了。
越看越觉得奇怪,这种女爱豆竞争节目,一般表面友好,实则你争我斗——
但这群女爱豆们连表面的塑料友谊都不想维持了,她们为“谁和小柚一起吃晚饭”互相阴阳怪气,为“谁给小柚选的饰品搭配衣服更好”有来有回地争论。
节目组想要贴出体现大家竞争激烈的片段,却无意剪出了一部后宫争宠记。
银时:“……”
等到当天柚月打完工回来,就遭受了来自银时的、劈里啪啦一连串的灵魂拷问:“你什么时候去参加的《江户101》?不是封闭制大家一起住宿舍吗?你明明一直住在家里啊?所以去的那个是不是你的孪生妹妹?话说为什么要退赛?你知道你人气多高吗?!”
“你叫我参加的啊。”柚月眨了眨眼睛,慢慢把这件事解释清楚。
因为银时提起过这件事,她就去报名点碰碰运气,在路上听了几首流行歌,挑选了一首比较难的唱给评委听,评委直呼天籁之音,一致给出高分。
听说整个赛段需要和大家一起住宿舍,柚月不愿意,表演过才艺后就想直接走掉,而路过的导演见到她的真容后惊为天人,果断拍板为这位坂田柚选手开后门。
走红没几天,柚月也拿到了第一笔工资和商务代言费,算一算够两个人生活半年,便喜滋滋地退赛回来了。
“说句实话,全是槽点。”银时无语道,“你不觉得你的学习能力根本不科学吗?为什么连经典俳句就记不下来的人可以随随便便唱跳全能啊!”
不管银时再怎么吐槽,柚月的偶像生涯就这么短暂地开始又结束了。
除了学习与房租,还有个不大不小的问题。
——来自天道众的刺客。这是决定和银时一起生活之前的历史遗留问题。
天道众后续派来的刺客无一例外地被她反杀,些许漏网之鱼被银时清理,但柚月本人毫不知情。
天道众发现剿灭她无望,转而选择招安——属于被迫招安,因为柚月单枪匹马杀进了他们的老巢,一记【苍】直接轰平地面上的建筑,顺带贴心地将一半的成员尸骨不留得送上西天。
天道众的几位领导人物不在,剩下的尽是些鼠辈。被杀怕了后不得不提出和解,先稳住她、等首脑归来后再算账。他们的想法很好,开出的条件也很动人。
柚月思索片刻,说不行。
“为什么不早点做出这样的选择呢?现在可不行啊,和你们一伙做坏事,我监护人会伤心的。”
柚月有些惋惜地说,“已经给你们很多次机会了,只要不打扰我的生活,我是绝不会赶尽杀绝的——但你们非不听劝。”
当日,存在于地球上的天道众,一举全灭。
没过几天,一个穿着长袍的栗发男人主动找上门来。
六眼轻松看穿他“不老不死”的特性,稍微有些麻烦,不过对付这种小角色也不需要多少精力,柚月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
然而在银时的注视中,男人摘下斗笠,露出温和俊秀、笑意吟吟的面容。
银时颤声称呼他为“老师”。
……
“你本该存在的世界,和坂田银时的世界,就像是两片完全不相关的水域。”
齐木楠雄是这么对她解释的。
五条柚月本来是咸水鱼,合该在海里生活,会流落到淡水湖纯属意外。因为她几乎不表现出破坏性,淡水区域的管理员也懒得特地把她捞出来。
在代号叫“银魂”的时空,最强的种族也不过是点满力速和抗性,整体力量平衡维持得很合理。
她偶尔使用些术式,因为破坏性控制得当,也没造成太大的影响。
直到为保护银时,柚月对着那个莫名微笑的栗发男人展开了领域。霎时间,如同电路过载跳闸,世界警报拉响,启动自卫程序——
“你被世界驱逐出境,并且被标记,再也没办法回去了。”
方便她理解,齐木楠雄作了一个很生动的比喻:“代号‘银魂’像是家庭水族箱,而你是一条鲸鱼。哪怕硬融,你也会因为力量过于庞大处处受限、格格不入。”
柚月沉默地听着,苍蓝双瞳没有一点波澜。
少年有些不忍,移开视线,轻声说:“我送你回到你该去的世界吧。”
她的思绪飘得又轻又远,哪怕已经离开江户好几天了,依然没有失去的实感。睡在有江户蓝天和银时的梦里,一觉醒来会对着陌生的天花板恍惚很久。
家里书柜最多的漫画单行本是《死神》,尽管银时总是吐槽女主角发型也太鱿鱼了,他还是忠实地为一册册印着久保大名的漫画买单。
无聊的时候柚月也会翻看几页。其中第五卷的卷首语,是茶渡泰虎的台词。
“如果我手上没有剑,就无法保护你;如果一直握着剑,我就无法拥抱你。”
但是有什么关系呢?柚月想。
弱小不是可耻的事情,起码在银时那里不是。
没有剑,还有木刀,银时会保护她。她是这样笃信着。
在决定跟他走之前,柚月谨慎地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我什么也不是,没有想做的事情,未来也可能什么都做不到,就算这样,你也愿意收留我吗?”
就算这样,也不会抛弃无法和普通人共情的,冷漠到有些可怕,完全游离在人群之外的我吗?
银时思索很久,难得给出了一个非常认真的回答。
“人并不是非要找到想做的事情啊。说到底,这个‘想做的事’由谁来拿捏尺度呢?比方说,你现在想和我玩,那不也是你想做的事吗——但以后啊,如果有想保护的人,想完成的事,一定要尽力去做,不留遗憾才行。”
“大家总强调社会价值,其实我也觉得没有必要。我不想把人量化成东西,东西需要有意义才能被需要,但人光是活着就存在价值。”
“我算不上合群的人,年幼的时候因为偷吃祭品被称作‘食尸鬼’,前几年别人给起的外号就更可怕了,总之是个挺危险的非正派人物。所以最后要强调的一点,不是我收留你。”
——“是你愿意从此以后和我彼此需要吗?”
第37章 心音播放室
桃井轻轻推了下柚月的肩膀。
“别走神啦,柚酱。”她向柚月展示手机屏幕上的推送,“这周末不如一起去新宿吧?有片寄O太新作的YunikaVision大屏应援,我想拍照来着,午餐探店新开的中华料理‘愚屋’,下午我们可以去须贺神社打卡。”
集训持续两周,有一天的休息日,恰好撞上周末。
柚月粗略计算开销后,点头表示没问题,但是:“就我们两个去吗,其他人呢?”
来这里的任务毕竟是保护大家的安全,赤司付钱雇佣她,扔下雇主一个人去玩,有悖职业道德。
“这种女人爱去的地方我才不去。”青峰又强调一遍自己对《SD》的热爱,“在神奈川绝对要去镰仓!陵南高校的原型!樱木O道第一次遇见赤木O子的路口……”
“阿大,我们也没有邀请你。”桃井面无表情地说。
青峰噎住:“嘁!”
“桃井。”柚月犹豫道:“要不然,还是等集训结束再去吧?”
赤司可是付了一百万元啊?强烈的工作责任感折磨着她的良心。
而赤司显然是察言观色的高手,以“保护大家免受咒灵伤害”叫柚月来,实际上只是寻个名目给她发工资,便主动解围道:“没关系,你们去玩吧,早些回来就好。”
“可是……”
“不必担心。”赤司想了想,“反正你赶过来也很快吧,有事我联系你就好,记得保持手机畅通。”
用【苍】赶路会受到地形的限制,在高楼林立、车道纵横的东京,发动【苍】需要对路程的地形有很高的熟悉度。
一公里的路程可能要经十个路障,她便需要把这一公里分割成十一个无障碍的小段,每段路程尽力压缩空间。速度之快,在一般人的眼里,就是瞬间移动。
神奈川除却CBD与市区地段,大多是矮矮的民房与小楼,赶路会比东京方便高效。
“好。”柚月也觉得没有问题,“那就这么说定了。”
结果回到房间以后,她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能够同时兼顾工作与玩耍。
次日,篮球馆。
赤司掩饰着内心的震撼,强装镇定道:“请问,它是?”
“我的咒灵伙伴,apple。”
宫崎温顺地附身低头,几乎趴伏在地板上。除了拥有“天帝之眼”、具备些许灵视能力的赤司,没有人能看见它。
“放心,她很乖,我不在的时候就由它保护你们,双重保险。”柚月信心满满道,“它虽然看起来有点可怕,但是个不吃人的好咒灵哦。”
赤司:“……”
有咒灵害人的灵异恐怖传说是他捏造的,如今好像要成真了,这就是一语成谶吗?
“我想问个问题。”赤司强迫自己的视线从宫崎身上移开,问道,“自从你帮我解决那件事后,我碰见咒灵依然是只能看到轮廓,现在能够看清‘apple’的全貌,是因为我体内灵力增强了么?”
事实上赤司只是个普通少年,没有灵力回路。浑身上下,仅右眼球有些特别。
“没有哦。因为apple的能力之一是灵力共享。”柚月解释道,“怕吓到其他人,也怕你看不清,我让它只跟你一个人共享。”
赤司轻轻闭目:“……”
谢谢你,柚月。
柚月不明所以:“?”
“噢……我明白了,你是有点怕它么?”
难得看穿别人平淡表情下的真实心情,她扭头对宫崎小声说了几句话。
宫崎的尾巴很轻地扫了两下篮球馆的冰凉木地板作为应答。
一瞬间,身形在赤司眼前便透明了许多。但它伏在地上的脑袋看起来莫名沮丧。
“好啦,那就由你来保护大家吧。”柚月说,“要加油啊,apple酱。”
宫崎兴奋地“呜呜”了一声,尾巴啪嗒啪嗒地敲击着木地板。
赤司微妙地愣住:“……”
这是咒灵还是狗?
“你们也要努力训练。”柚月握了握拳,“我会做好助理任务的。”
集训的少年们计划安排得紧密,作为助理经理,柚月要做的事情其实不多。
桃井主要负责辅助监督训练、数据记录与分析、协助教练和赤司制定训练计划,柚月就包揽了剩下的后勤任务。
赤司请来本地的家政阿姨为大家做饭与洗衣服,白天工作,做完晚餐后离开。
然而正是长身体的年纪,每天的训练量又很大,少年们半夜总是鬼哭狼嚎着好饿,周围能点到的外送又不太好吃。
柚月心想:“嗯。看来轮到我表演了。”
然后靠几顿简单的宵夜俘获了所有人的胃。
白天吊好豚骨高汤,晚上重新热一下。面煮好后过冷水入碗,放上几篇腌制的甜口叉烧肉,佐以鲜嫩欲滴的本地青菜。
“呜呜,太好吃啦。”
“我这辈子没吃过那么好吃的豚骨拉面!”
“五条柚月,老子的超人!!”
夏油杰背靠门板,含笑围观这群过分闹腾的少年。
“可以一直留在篮球部吗?小柚月。”黄濑祈求道,“拜托,我们真的很需要你守护大家的肠胃。”
青峰一边说“再给我加点面”一边含泪点头同意。
桃井表情受伤:?!
“啊?可是其实我……”柚月犹豫。
之前为保护赤司做临时经理,解决事情后其实再也没想起过此事了。毕竟她下班还要打工,部活会占用重要的赚钱时间。
黄濑影帝附体,极为夸张地咳嗽几声,满目泪光,牵起她的左手:“这是我……咳咳……一生的心愿……拜托……”
假借拿醋瓶的动作,赤司不动声色地分开了两人虚虚重叠的手掌。
夏油杰略显不爽地挑眉。
然后大家就“篮球部该如何留下五条柚月”为议题展开了热烈讨论,柚月对于他们许诺的成为经理后的好处兴致缺缺。
于是黄濑开玩笑道:“那看来只好靠联姻留下你了。”
绿间短暂地瞥了眼赤司,后者表情波澜不惊,捏着筷子的手却停下了一瞬。
夏油杰更不爽了:“啧。”
“也不是不行啦。”桃井夹着肩膀,双手放在大腿上,扭捏道,“尽管我们都是女生,不过我很喜欢柚酱,如果柚酱愿意的话……”
青峰震惊:“这话题显然没在说你吧,还有你在说什么啊?!清醒一点!”
柚月没太明白,但见桃井面含期待,她从善如流道:“嗯,我也不会拒绝桃井同学哦。”
青峰崩溃道:“明明没听懂就别瞎捣乱啊!”
……
对于柚月来说,集训是很新鲜的体验,蒸腾的热气里,少年们挥洒青春与汗水。
他们的能量反应很微弱,但坚韧又挺拔,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气,永远不会被打倒。
“但是为什么他们自己打球的时候赤膊,我来了就迅速穿上衣服呢?”
桃井随口解释道:“面对女孩子就会害羞嘛。”
“我不太理解。”柚月把滚落到脚边的球捡起扔进球箱,重新坐到板凳上,认真发问道,“哪怕他们穿着衣服,在我眼里也是一样的啊?”
一样是肌肉与骨骼包裹着内脏的能量体,而且很弱小。
桃井身体一震,若有所思,陷入沉默。
“喂,还有没有冰水啊,我好渴。”
青峰撩上衣摆,胡乱擦去颊侧的汗,腹肌形状分明。
柚月递给他一瓶矿泉水:“只剩下常温的了,给。”
“也行。下午记得给我冰几瓶啊,我想喝冰的。”
桃井从自己的思绪中回到了现实,一边慢慢脸红,一边小小声问:“那、那我平时在你眼里,也跟没穿衣服一样吗?”
正在喝水的青峰呛到:“噗!咳咳咳!!”
“不会啊?”柚月疑惑地说,“为什么会这么想?”
他几乎是惊恐地问:“你们、你们不会是?”
没人回答他。
柚月耐心地跟桃井解释六眼的成像模式,于是被无视的青峰恍惚地拎着水瓶走了。
集训的第一周很快结束。
周日上午,柚月和桃井前往横滨站。坐JR湘南新宿线,三十分钟直达新宿,比起东京市内的拥堵,在这坐车显然要舒适很多。
天气依然潮湿闷热,蓝色苍穹中飘着被撕扯的白色棉花糖,七零八落。
这样好的一天,合该遇到些美好的事吧。
?
东京,新宿区。
对于中原中也来说,今天只是普通又闷热的加班日。有场挺重要的交易改期到今天,需要他作为总控盯着,谨防出什么意外。不过这事已经尘埃落定,也就剩下最后一步签字流程要走。
“我去买个咖啡。”中原中也问,“贩卖机在哪?”
手下点点头,指着一个方向:“直走到那个路口,右转再走一百米左右,公交车站后面有。”
这几个月来他睡得不太好。
本来工作性质就决定了他的睡眠时间不可能稳定,近来多梦,白天头疼发困。
而那些梦他大多醒来便忘记了,只有几个记得分明的。他梦见一个有霜雪般的眉眼的美丽女孩,似乎同她有很多交流,却不记得名字。
十六岁,刚加入PortMafia不久,中原中也因任务赴北海道某个小岛。
结束任务后在岛上随意逛了一圈,此地建筑本就不多,居民更是少。
有名国外的艺术家于临海的防风林边上搭了间小屋,办起装置艺术展,展馆名“心音播放室”。
整个展馆分为三处空间,心脏室、录音室与播放室。后两个空间是给游客体验用的,花费1850日元,在录音室录下你的心音,然后去播放室收听电子生成的、专属于你的心音旋律。
再加一点钱,还能帮你把心音旋律刻进CD,留作纪念。
中原中也对这种文艺青年的活动兴致缺缺,然而展馆工作的小姑娘极为热情,十来岁的样子,他看完转身离开就被那女孩拉住衣摆,低声祈求他参与。
他不擅长拒绝女孩子,反正也花不了多少钱和时间,便付了费用,按照指示在录音室录下了自己的心脏音。
小姑娘说:“先生,你的心音档案编号是19999,欢迎下次再来。”
很巧的数字,他记下了。在对方指引他前往播放室、倾听自己的心音旋律时,他笑了笑,无声拒绝。
到这里,都是现实发生过的事情。
然而在梦里,这件事却被续上了一个短短的结尾。
那个记不清名字的美丽女孩打电话给他,说:“中也,我来北海道看到你说的骗钱艺术展广告了,我现在就过去。”
他没忍住笑了:“怎么,你不服气,也非要去送点钱?”
时间已经过去四五年,这个艺术展居然还没闭幕,说明也挺赚钱的。
他不知道那个展馆因为艺术概念相当有噱头,选址偏僻靠海,已经成为北海道的小众旅游打卡地之一。
对方没有回话,似乎就是为了通知他,自己要去做这么件无聊的事。
但她没有挂掉电话。中也便把手机放到一边,保持着通话状态,专心处理起电脑上的事情。
心音播放室位于小岛海边的防风林里,安静神秘,不时有飞鸟经过。
在电话这头,他听见轻柔缓和的浪潮与海鸥尖细清脆的叫声,然后又归于寂静。
“我确定这里就是骗钱的。”过了很久,女孩终于说话了,“它的系统根本不能识别心脏音然后生成专属电子音,是纯粹的随机匹配播放,和路边的算命机器一个道理。但收费比路边机器贵好多哦。”
中也不置可否地轻笑一声。
这是当然的吧?
“好逊啊中也,居然会被这种地方骗钱。”
中原中也抽了抽嘴角:“又不是我自愿想体验的,因为不好意思拒绝才被迫……”
“没想到你是这种文艺青年啊,如果告诉太宰,他会嘲笑你很久吧?”
“喂!”中也懊恼起来,“别真跟他说啊!”
“好的,那这个月的巧克力巴菲就……”
“我请,我包揽。”中原中也无奈道,“你真的被他带坏了,少和他学。”
女孩似乎认真观察了整间场馆,对馆内设计和装置艺术一一发表点评。和馆内工作人员进行交流后,对方竟然同意她免费体验一次。
“抱歉,中也,你不会心理不平衡吧?”她的音调上扬,显然有些得意,“我不用花钱哦。”
中也很无语:“谁会因为两千日元心理不平衡啊?”
她哼着轻快的小调,声音渐渐远了,手机似乎被放置到非常寂静的空间,没有收音。
中也猜测可能是工作人员把她的手机收进了前台的抽屉里,因为他听见了滚轮摩擦的响动。
似乎过了许久,电话那头才重新出现人声。
“播放室窗户好大,正对着大海。房间里很暗,但海很明亮。”
“我随便放了段别人的合成心音,太巧了,点开的那段居然跟我的一模一样,旁边的小美女员工好尴尬哈哈哈哈!”
沉默。又是沉默。
屏幕上的通话时间流水般滑过,数字渐渐积累。
“好啦,体验完了,这里对我来说已经没有秘密了。”
“虽然它本质是个骗钱的地方,我偷偷翻了下电脑,源数据都有老老实实保留下来……你的19999号,保存于四年零三个月二十天前的下午六点十三分。”
那头又安静了一会儿。
不久后,手机扬声器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中原中也漫不经心地摁下免提键,将手机拿起凑近耳边,一串规律的轻音占据安静的房间。
一开始皱着眉头感到莫名其妙。
但十几秒过去,他开始有了模糊的猜测,靠在桌边的手指渐渐收紧。
“中也。”她轻声说,“我在听你的心跳。”
第38章 冥王星
“呃……”
他心跳如擂,脸上忍不住挂上笑容,却下意识地克制。但想到此时是独自在房间里,又觉得自己的刻意有些可笑愚蠢,便不再收敛了。
脸颊温度飙升,烫到过分。中原中也有些庆幸是在和她通话,手机不会出卖他被这个人随意左右心情的狼狈。
“你的心率很齐。”她说,“我可以保存下来吗?”
这下连手机都帮不了他了。
“啊……为、为什么……”
“很好听,很规律……嗯。我想放着它睡觉。可以吗?”
中原中也被彻彻底底地打败了,他嘴唇对着收音孔,说不出一个字。过了很久,他才用细如蚊喃的声音回复对方:“随便你。”
哪怕从梦里醒来,他都忘不了那种被人捕获的心悸感。
又一次梦见那个人,中原中也记住了她名字的一部分音节,“yuzi”。所以他决定偷偷称呼她为“小柚”,反正那个人也不会反驳他。
频繁做梦已经影响到他的工作效率,中原中也约见了PortMafia专属心理医生,把他梦的内容告知对方。
“就是工作压力比较大,没睡好,好好休息。”
女心理医生显然不太上心的样子,随手写了几张单子,让他去药房拿安神补脑的保健品。
“对了,注意别纵欲过度。”女医生又说,“别仗着年轻就不珍惜身体啊。”
中原中也:“……”
这庸医到底是怎么在PortMafia干了这么多年的?
但中原中也还是吃了那些帮助睡眠平稳的保健品,效果也很明显,就是完全没有效果。他又梦见小柚了,在一个天气很好的午后。
小柚应该也是PortMafia的成员。
她收起外套,坐在他办公室的窗台上晃动双腿,问:“要不要和我去坐公交车?”
“哦。”他说,“等等,我把事情安排下。”
这样的对话应该发生过不少次了,小柚双手撑在窗边,很耐心地等他。中原中也说“走吧。”之后,她跃下窗台,对他伸手:“给我发圈。”
男人怎么可能有发圈?
中也这么想着,梦里的他却拉开抽屉,里面有一小盒粉色的发绳。
小柚扎好头发,和他慢慢步行到公交车站。她说今天不如坐94线,最后一站临港公园能看海,还可以坐水上巴士回港口码头。
话都没说完,94线蓝色公交车已经到站,小柚喊着“chuya,快点快点”,一脚踏上车门梯,冰丝长裤掀起波澜,露出纤细骨感的苍白脚踝。
公交按照区间收费,中原中也的皮夹里只有万元钞票,小柚帮他付了几枚硬币。
她径直走最后一排的空座,坐在靠车窗处。车上多是七老八十的老太太老爷爷,以及几名拎着购物袋的家庭主妇,如今的年轻人出行更加青睐地铁和电车。
但也有小柚这样的人,漫无目的地坐上公交,只为了让它载着自己去到陌生的地方。
带着同样平和与无所事事的心情,他坐到小柚的边上,天气并不怎么热,窗户被推开一半。随着公交车颠簸的节奏,他黑外套下的内搭衬衫也被风吹得呼呼晃动。
小柚一个人静静地看窗外倒退的风景,五六月的天空拥有全年最美的色调。
浅橙薄薄地叠上渐变的红,在苍穹肆意挥洒的浓金色为云彩镀上浅黄光边。然而这一切映到她星影憧憧的苍蓝双目里,又只是浅淡的流光。
“等以后离开港口,我想去东京生活。”
她目光平静地眺望远处。
“中也,我开始找到想做的事了。我想帮助困难的女孩子们健康安全地长大,接受教育,让她们人生有更多选择的余地。”
中原中也知道小柚定期汇款给女童公益专项基金会。尽管她的工资少得可怜,却依然能从精打细算的每天中存下些钱。
低矮民居房错落分布,瘦高的电线杆立在路边,连接彼此的线条穿越过天空。
“挺好的。”他评价。
“是吗?”小柚说,“嗯……其实是这样的。捡到‘银’之后,我觉得她有一点点像小时候的我,没有方向,也没有生存目标。
然后想到我的阿银,我好像开始懂他了。如果做更多这样的事,在帮助别人的路上,我会不会渐渐也变成他那样的人呢……我是不是有点幼稚、有点好笑?你会这样想我吗?”
“不会。”
中原中也果断反驳,却懊恼自己说不出更多漂亮话来。
小柚也没想要他更多的回应,笑了笑,视线又转向窗外。
她沉浸在橙红的风景里。中也看着她静默的侧脸,忽然想,如果透过她的眼睛去看这个世界,会是什么样子?
火烧云都无法动摇分毫的蓝眸,望见的天色也是湛蓝澄澈的吗?走过你走的路,看你所看到的风景,是否可以离你更近一点?
已经能远远望见海了,灰蓝中映着波光粼粼的金色。
潮汐起伏,人海里总有故事上演与结束。但小柚是一颗行星,她是冥王星,134340号的天体。
8月24日布拉格决议,判决了冥王星的孤寂——存在于太阳系内,却被排挤于八大行星之外,唯有在冥冥自转中与别的天体相逢。
路段颠簸,公交车摇晃了一下,小柚的肩膀撞到了他的手臂。
她终于回过神,看见中也的橙发落下来,遮住了小半张看不清表情的脸。
中原中也垂着头。海风裹挟着咸咸的味道撞进半开的玻璃窗,连风都那么躁动,汗水或者夕阳,空气里究竟被添加了什么,呼吸都叫人闷得慌。
“快日落了。”小柚趴在窗户沿边,微微侧过脸,“不如下一站直接下车吧?我们顺着海岸线走过去。”
中原中也抬眸对上她的眼睛,视线有瞬间的慌乱,分明是宽敞明亮的公交车,他却感觉自己关在一个被挤压的易拉罐里,逼仄狭小,和她贴得好近。
车靠站了。小柚拉着他的胳膊,说:“走吧?”
中原中也被她牵引着下了车。步行在岸边,慢慢往水上巴士的码头走,两抹倒影于海水中沉浮飘动。
水天相接的海平线上落日西沉,风从夕阳侧吹向这边的堤岸上,绻着她雪白长发在他的手臂上舞动,带来轻微的痒意,也抚摸过他的脸颊。
伸出手想抓住一缕发丝,小柚却不解地转头看向他。
而此时中原中也终于握住了一小束发尾。他顺着逆风的轨迹,有些僵硬却轻柔地用指尖将她的发丝别到耳后。小柚微微启唇,眉眼天真,仿佛在问询些什么。
“你头发乱了。”他硬邦邦地解释道。
?
东京,涩谷。自动贩卖机旁。
中原中也确信自己见到了梦里遇到过的人。
因为她的长相实在太出众,哪怕戴着副遮住眉眼的镭射护目镜,光凭她过分优越的侧脸线条与花瓣似的嘴唇,中也都不认为自己有错认的可能。
中也刚拉开易拉罐的扣环,她便挽着粉发朋友的胳膊,手执一杯青柠饮料从他的面前经过。
“须贺神社远吗?”她问。
朋友回答说:“谷O导航说还要走十几分钟啦……”
“好热啊……我不想走了哦……”
“小柚!再坚持一下,拜托拜托。”
原来小柚这个名字不是他自作多情的称谓。中原中也面无表情地单手插袋,握着易拉罐咖啡,看粉发女生半拖半劝带走了蔫蔫的小柚,她趔趄了一下,白裙包裹着细长笔直的腿。
首领和彭格列派来的守护者还在身后不远处的场馆谈事,此次要签订的合同利益高达百亿日元,不可以出一点差错。
中原中也喝完咖啡,带着些莫名其妙的不爽狠狠捏扁了锡罐,随手掷进不远处的可回收垃圾桶。
工作很重要。他压了压帽檐,朝着买饮料的来时路,一步步原路返回。
这天气实在过分闷热了,让人喘不上气。
首领森鸥外对他寄予厚望,也相当满意他出众的工作能力,每次下达任务后,都会不咸不淡地颔首道:“那么,就拜托你了,中也君。”
中原中也向来守诺又认真,所以尽管见到了那个人,他也头都没回地往场馆走去。
快二十岁的人了,又有要务在身,做事不能任性妄为。
但身体背叛了理智。头脑可以接受劝告,心却不能。
他蓦然转身,披于肩上的外套衣摆在空气中划出流畅的弧度。
中原中也单手揭下外套,挂到左手手臂上,大步流星地冲向方才买饮料的公交站。
开什么玩笑啊。中原中也开始唾弃自己。
就为了一个梦里见过的人,抛下重要的工作去找她吗?值得吗?
他步履不停,在街口张望了一会,流动的人群中并没有发现熟悉的身影。他又跑了好一段,明明是往这个方向来了,却没寻到丝毫蛛丝马迹。
“须贺神社远吗?”
“谷O导航说还要走十几分钟啦……”
中原中也打开谷O地图搜索“须贺神社”,放大查看导航的具体路线。
同时脑海中自己的声音劝他立刻回头,守候在场馆外,谨防PortMafia和彭格列的好事被人破坏。
他不该如此冲动的。
但中原中也有种莫名其妙的恐慌感。如果现在不去追上那个人,以后可能再也没有机会了,他为此隐隐后怕。
他似乎做出过相当差劲的决定,或许是说了不该说的话、做了不经思考的决定,从而伤害到什么人。
隐秘而深重的后悔感攫住他的喉管,让他在这个过分闷热的夏天,丢下重要的工作任务,朝着梦里见过的一个人、朝着肉眼不可见的冥王星飞奔而去。
你是不是疯了?他自问。那个女孩是真实出现过的吗?说不定是刚刚太困了所以恍惚产生的错觉吧。
顺着导航的指引,中原中也穿过繁华街道,来到居民区,在铺满阳光的坂道上奔跑,跑过红色信筒和印有电影宣传的蓝色贩卖机。
大概是疯了吧。他自嘲地想。
头脑劝说着“不可以”,汹涌的感情和心跳却不答应。
居民区清净,蝉鸣阵阵叫嚣,扰得人心烦意乱。中原中也调整了自身的重力,以便在坂道上轻盈而迅速地飞奔。
终于看见了白底黑字的指示牌——“须贺神社入口”。
他拐进那条道,隔着不长的柏油小路望见朝上的红栏杆与石阶梯,凭借良好的视力,他认出了那个人的白色裙摆。
刻有“须贺神社”的古老石牌立在台阶下方。中原中也疾步如飞地路过,拾级而上。
台阶上拥挤着世界各地来巡礼的游客,拍照复刻影片中男女主角的重逢桥段。他灵活地从人群中穿过。
却再次跟丢了那个人。
他抬头看向鸟居顶,雕刻着「须贺神社」金灿灿大名的闷青色石牌悬于红色横梁上,黄墙衬青瓦,神社内树木参天。
位于居民区内的神社很安静,绿荫如盖,蝉声细碎。
中原中也花十几秒调整了呼吸,转身离开。
胡闹到现在也足够了,还有正事等着他去做。
仅凭人力,如何去捉住直径最大时也只有0"22,亮度只有15等的冥王星呢?它是那么的孤寂又自由啊。
她短暂地出现了,又像掀开锅盖时候的水蒸气一样什么也不留地消失。
中原中也摘下帽子,顺了两下被汗浸湿的额前发。现在不得不接受现实,回去工作了。但他下台阶的时候几乎是一步一顿,强烈的不甘包裹住心脏。
如果刚刚在贩卖机前没有犹豫呢?会不会有所不同?
日光刺眼。空气好像热得都有些扭曲了。
女声从身后传来。
“那个。”
中原中也猛然转头。
是那个人,梦里见过的人。他沉默了,站在台阶中段,单手捏着帽子,半靠着红栏杆一动不动。
他们相顾无言很久。
只有细微的夏风追着被晒到卷边的绿叶吹过。
“抱歉。可能有点唐突。”
她咬了咬嘴唇,犹豫而大胆地往前迈出半步,又过了一会儿,才小声提醒道。
“嗯……你头发乱了哦?”
中原中也低头笑了下,把帽子重新覆回头顶,半转身朝台阶上走去。
让他格外紧张、肾上腺素飙升的场合有很多,但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特别。
他一步步往上走,神情没有分毫动摇。
“谢谢。”他在她面前站定,微微颔首,“我是中原中也……请问,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我的。
冥王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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