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九安越说越觉得离谱，双手握着小熊猫，将胖胖的一条举起来，表情严肃：“讲道理，联邦星河混乱星域，三个地方加起来，也就只有你敢逃我的帐欠我的债。”
小熊猫弱弱地嘤了一声。
周林接触精神体更多，从空间钮里拿出精神力探测仪测了一下。
“卓熙当初是提前进入休眠的，所以在最开始以精神体的身体进入保护区时，他是清醒的。”
乔九安小熊猫白色的毛耳朵按下来，又用手心揉捏了好几下，让毛团子的正脸对着自己，看了好一会儿，晃晃小熊猫：“醒着没？醒着就还钱！”
小熊猫耷拉着脑袋，顺着乔九安的动作摇晃身体，像极了一个长了耳朵尾巴的动物玩偶。
乔九安其实也就是这么一说，看小熊猫的眼神和当初没长大的小元元差不多，就能猜到它不是还保有人类意识，而是精神体本身就记得乔九安。
也的确该记得，当初乔九安给卓熙上课的时候，可没有教陆九竹的耐心和时间。
小熊猫的爪子其实挺尖利的，就是小东西体型不大，胆子也不大。
体型这种事儿好办，没有别的小型精神体比仓鼠D更会打架。
卓熙本身就是军校毕业，打架上其实还可以，就是木讷呆板了点，掰起来也简单。
最后，关于这小可怜身上的那股军校生的味儿，以及小熊猫的胆子问题——乔九安直接把人丢黑市拳场去了。
那是柔茵的地盘，只要乔九安说了要活的，就不可能还回来一个半死不活的。
总而言之，后来的卓熙虽然还是一副白白净净的样子，但原本属于象牙塔里培养出的自负倨傲，已经被敲碎重组成了最适合黑市规则的样子。
“当时这小混蛋还拐弯抹角地几次偷看我的机甲设计图，被抓了就用精神体亮肚皮卖萌。”
乔九安说。
“不过他的天赋的确是我见过在这方面最好的。”
乔九安本来就在各种星球势力间穿梭来去，黑市对外高价邀请机甲大师的消息他当然也知道。
联系一下卓熙身上的线索，再串联卓熙的机甲天赋，乔九安哪里还猜不出卓熙来混乱星域的目的。
“唉，两百万联邦币呢！小混蛋！”
乔九安大力撸着小熊猫的脑壳，摸得毛团子的大眼睛眯成两道缝，耳朵也往后贴到了后脑勺。
小熊猫嘤嘤嘤的叫了好半天，才从乔九安粗鲁的撸毛手法里把自己拯救出来。
抬着爪子洗了洗脸，小熊猫又迟疑着把自己靠进了乔九安怀里，大尾巴圈过来搭在乔九安的手腕上。
乔九安被这小家伙搞得心痒痒的，不由道：“要不……”
周林冷静指出：“它是精神体。”
“精神体怎么了，精神体还能打架呢。”
乔九安其实也知道这件事不太现实，但还是忍不住嘟嘟囔囔。
“再说了它还欠我钱呢……毛偿也不是不行。”
一直以来存在感都算比较低的金雕突然俯冲下来，一个帅气的展翅悬停，锐利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小熊猫。
“嘤——吱！”
小熊猫本能地在乔九安怀里站直身体，两只前爪朝着金雕举起，大张开嘴巴。
结果忘了自己后脚站在乔九安腿面上，一个重心不稳，整只小熊猫往前栽倒，给金雕拜了个四爪朝天。
乔九安：“……”
周林闭目养神。
小熊猫好半天都没声儿，十几秒后，耷拉着耳朵尾巴灰溜溜转头，把自己团进了乔九安怀里。
乔九安默默捏着小熊猫在这个时候显得分外无助脆弱的小熊掌，捋顺了小熊猫尾巴上炸开的毛。
“唉……你这，在保护区能活得下去么？”
乔九安是真的有点发愁。
这只毛团子再软趴趴，好歹也算是和自己有那么一些师生情分。
机甲天赋其实很少见，乔九安接触的这么多人里，唯有卓熙能在这方面和他聊得投缘。
当初乔九安在机甲能量匣的改进上遇到瓶颈，是和卓熙几次争论后突然有了新的想法。
而卓熙这小子在军校期间就在琢磨的生物机甲，乔九安听他说得眉飞色舞，也不觉得是少年人的异想天开，反而和卓熙特别细致地归纳研究了生物机甲的可行性障碍。
卓熙在这方面学得非常快，举一反三，让教导的人也颇为享受。
乔九安最后几乎是将自己关于机甲方面的心得研究尽数教给了卓熙，也包括当时只有联邦和帝国上层才能接触到的机甲能量匣技术。
多少也是这方面的原因，才让乔九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忽略了卓熙的欠债跑路行为。
如果说陆九竹的战斗是集几人长处总结优化的继承，那么卓熙的机甲设计中，总是或多或少带了些乔九安的影子。
乔九安当初只觉得有些可惜，他的身份注定了在他活着的时候，这些东西不会光明正大被传授出去。
卓熙也因为卧底的需求，混迹于黑市，太过危险的机甲设计并不能在黑市中设计制作。
“后来黑市被帝国重创，我在其他星系听说帝国横空冒出一个机甲大师，最擅长的就是只有他能设计制造的生物机甲。”
乔九安眉眼弯起，轻拍了拍小熊猫仰着看他的脑袋。
“真挺好的。”
乔九安留在这片保护区和小熊猫待了一阵子，但他和周林的精神力太过刺激，过多接触小熊猫不是好事。
所以在确定小熊猫在野外，嘤得越萌打架越狠，完全饿不着自己后，乔九安就准备离开了。
离开前，小熊猫抱着乔九安的小腿不松爪，脑袋抵在乔九安的腿面上一声不吭。
乔九安弹它耳朵它也不嘤嘤。
见乔九安是必须要走，小熊猫抽了抽鼻子，拽着乔九安的裤子衣服爬上乔九安的肩膀。
乔九安大叫：“你多重你心里没数吗！我的裤子！别拽我裤子！”
小熊猫咧嘴：“嘤！”
乔九安没好气：“干嘛？”
小熊猫用自己的小熊掌划拉胳膊下方的一块，比比划划，认真又努力。
乔九安看了一会儿，没看懂。
周林忽然伸出手，手指探了探小熊猫腋下最温暖的那片皮毛。
“这里，有芯片。”
精神体的身上的确是带有芯片，但不是在这个位置。
卓熙当初是自愿提前进入休眠仓的，所以小熊猫身上多余出的芯片，恐怕是他自己藏进去的。
乔九安皱眉，将小熊猫抱到面前，示意小熊猫举着前爪，然后细细查看。
果然。
乔九安嘴角一抽。
【“D先生？你说如果以后我快死了，但是想要藏一件不想被人知道的东西，藏在哪里最合适？”
“哪里都能被搜出来。”
“老师！！”
“别别别，叫的我头疼，我可不是你老师……我想想，实在不行，你就塞精神体里吧，疼是疼了点，但你要是死了，这东西绝对留不下来。”
“那我要是其实想留给什么人呢？”
“那也藏精神体里，人快死的时候，精神体总能找到一条路把东西送出去。”】
什么东西这么重要，这傻孩子还真藏精神体里？
乔九安有些犹豫。
小熊猫却一个劲儿的嘤嘤，示意乔九安划拉开。
……
最后，那枚非常小的染血的芯片被乔九安取了出来。
光脑终端读取后，最先弹出的是一道瞳孔验证密码。
乔九安想了想，用了自己的瞳孔验证。
芯片验证通过，一时间，密密麻麻无数的机甲研究成果在乔九安面前的光屏上滚动着展开。
上面成功的，失败的，懊恼的，狂喜的，全是卓熙这些年留下的研究笔迹。
只要是拥有这个芯片的人，就能制造出整个星河只有卓熙能做的生物机甲。
无价之宝。
原本老老实实被医疗仪照灯的小熊猫试探性地摸了下完全愈合的伤口，然后靠近乔九安，用脑袋贴贴乔九安的手心。
“嘤。”
第132章
乔九安沉默了好久，又在小熊猫身边留了几天。
用一空间钮掰好的苹果从小熊猫手里换走了那枚芯片。
苹果块被整整齐齐码放在最好的保鲜盒里，只要不打开，密封日期足够小熊猫吃上大半年。
乔九安甚至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耐心教导现在并没有人类意识的小熊猫怎样使用空间钮和保鲜盒。
他还是不会承认卓熙是他的学生，因为当他乔九安的学生，并不是什么好事。
但他并不再是因为卓熙聪明有天赋而教导卓熙。
因为是卓熙，所以这个时候只有本能的小熊猫再笨，学得再慢，乔九安也从始至终教导得耐心而细致。
不过乔九安和周林不能在蓝星保护区逗留太久，毕竟就算秦昱谦心里有数，陆应淮也打了招呼，但他们也不能全当蓝星基地监测的工作人员是傻子。
秘密被太多人知道，就不再是秘密了。
只不过乔九安走之前从周林的光脑终端分出来了一条数据，偷偷溜进了军部只对内开放的夏柚直播间。
乔九安看着第一军团一只又一只的精神体恢复神志，甚至从周林那边得到了一手视频资料。
——夏柚在离开蓝星保护区时，不仅用精神体触手硬生生强行兜走了精神力失控的元元，还扛着小老虎把白老虎引诱进了飞船。
“哈哈哈哈哈，我真的笑死了，元元那张黑黢黢的豹子脸上怎么还会有这么精彩的表情？”
乔九安看着被夏柚的小触手二话不说直接塞了一豹嘴，咬不敢咬，甩不敢甩的，还被精神力丝网直接兜起来悬空的元元，笑得在床上好半天没起来。
见夏柚之后甚至还用精神力给元元编了个止咬器，元元不仅反抗失败，还只能乖乖把脑袋伸进止咬器，乔九安抬起手，笑眯眯戳了戳视频画面里的金发少年。
“我现在认可这个孩子的性格的确很有趣了。”
其实最开始，乔九安是不太能看得上夏柚的——即使周林对夏柚的评价是很有趣。
但夏柚表现出的软弱和被动，都难免让从来不知道什么是怕的乔九安觉得性格合不来。
只是这段时间的直播看下来，乔九安也觉得有些事情真的很奇妙。
陆应淮被周林教导成了一个终极矜持大闷骚，和周林一模一样，脸上几乎就不会出现什么额外的表情。
但元元就不一样了，从小这只黑豹子就和人类本体的性格十分不搭调。
元元的性格和表情多少能侧面显露出陆应淮隐藏的另一面和压抑的情绪，但同样的，黑豹元元也有着陆应淮自幼从心底滋生的敏感。
所以陆应淮才会在授勋元帅之后，就很少让自己的精神体真正出现在外人面前。
可夏柚不仅能吸引着元元靠近，就连陆应淮也对此选择了缄默放任。
两人的关系几乎是肉眼可见的在相处磨合中一点一点变得严丝合缝。
而陆应淮的精神海，也因为夏柚的精神力而朝着更好的方向缓慢改变着。
乔九安趴在床上，从旁边拽了一个枕头垫在下巴下面，无意识间脱口而出：
“原来，这就是精神力百分百的匹配度啊。”
通讯另一侧的周林动作微顿。
但很快，乔九安就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笑笑掠过这句话，又问起卓熙的情况。
周林想到别墅楼下这会儿正一脸沉迷的小熊猫，叹了口气：“状态挺好的，就是醒来没多久就黑了军部的内网，顺手给应淮和小柚的资料信息做了个二次加密。”
顿了一下，替卓熙扫干净痕迹的周林抬手按了按眉心：“你下次能不能不要教这种不省心的技能给不省心的学生？”
别人看不出来，周林能没发现？
卓熙那一手黑网络的本事完完全全就是乔九安调教出来的。
也不知道这对明明是沟通学习机甲设计构造的师生，怎么就教上网络黑客的本事了。
乔九安没忍住，又哈哈笑出声来。
“这可不怪我！”
“我没教啊！那我黑网络不是顺手的事儿嘛，小熊猫总爱挂我肩膀上，我总不能提溜着尾巴给人家拽下去。”
周林挑眉：“他联系你了？”
乔九安这态度可真的是不加掩饰的偏心。
“我给他批改了一下作业，顺带留了一点新东西。”乔九安嘿嘿一笑，“他还了我四百万帝国币。”
连滚带利，只多不少。
是只好小熊猫。
原谅了！
周林终于明白，为什么其实没有多少研究任务，也不会有人要求还是小熊猫样子的卓熙设计制作机甲，但小熊猫每天还是对着光屏忙忙碌碌，一脸的投入认真。
合着是在那绞尽脑汁做作业。
乔九安又和周林闲聊自己前不久在混乱星域打劫到的高阶能量石。
顺带还说到了当初黑市被帝国重创后，森丘和音位和帝国合作，里应外合，趁机崛起，在当初他们一直逗留的那颗资源荒芜星球建立了一座地下城。
混沌星域的势力洗牌总是很快的，起初有灰砾的鬣狗势力，在灰砾带人迁徙入图拉后，又迅速崛起了黑市联盟，再后来，帝国出手重创黑市联盟，混乱星域又像是野草一样冒出来一个地下城。
“你还记得森丘么？就是当初的那条白蟒。”
“这对夫妻现在是地下城的话事人，不过内里看着也挺乱。”
乔九安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就像很平常的闲聊一样。
“当初森丘手里的那个胚胎也成功出生了，据说现在已经进了第一军团，就在蓝星，说不定你还见过呢。”
“森丘现在的状况说好不好，说差倒也不差，这次我路过的时候去瞅了他一眼，清醒的时间不多。”
“我估摸着也就是因为这个，他们手底下的人生出了异心和野心。”
“哦对了，还有小黑脸，他之前毕业后被学院推荐去了司法所，但好像是得罪了贵族，有点不太顺。”
“嗯？需要我看看么？”周林也温声回应着乔九安的絮叨，“帝国这边的确是比起正义律法更看重贵族脸面，司法所那一条都很看重贵族利益链。”
“我也去问了，但文征好像挺满意他现在这种……唔……”
乔九安回忆了一下，原话复述文征的用词。
“每天正事不用干，只需要端着水杯看热闹的工作。”
乔九安其实并不太熟悉文征，比起文征，乔九安更熟悉当初别墅里认真负责兢兢业业的暹罗猫。
真正了解文征性格的，是给他上过课的周林。
周林听乔九安这么说，笑了下，语气肯定道：“他对帝国失望了。”
当时在文征选择法律专业的时候，周林就提前和文征说过，帝国的法律掰开来直白点说，就是用来约束平民的锁链。
哪怕说是能审判贵族的最高法庭，里面的利益纠葛也十分复杂。
文征不是一个没有追求没有理想的人，可他的理想与抱负，永远不可能在帝国有所展现。
“大概。”乔九安翻了个身，枕在枕头上，仰头看向光屏，“但既然他说现在这样挺好的，那也由他好了。”
“你刚刚说，森丘的状态不好？”周林话音一转，又问到刚才乔九安掠过的话题。
乔九安发出一声嗯哼的鼻音：“其实他算是撑得时间挺久的一批了，后面那批被放出来的实验体，不论是身体素质还是精神力韧性都差了点。”
“我去看了他用的那种休眠仓，那东西据说还是卓熙早年做的，有点粗糙，副作用挺大的，但构思很有意思。”
毕竟卓熙的主业还是机甲设计制作，一些功能奇奇怪怪的小东西，多半是他随便捣鼓实验时候的临时产物。
这种临时产物，让设计制作者重新去做恐怕都很难复刻。
“在精神力紊乱症后期，这种休眠仓也不失为一种拖延时间的办法。”
周林道：“卓熙说应淮现在的情况，可以试试那种休眠仓。”
“嗯？”乔九安挑眉，“那我给你们送过去？”
周林摇头，解释了一句：“他们决定了要去混乱星域那边，顺带让小柚出去锻炼一下，见见世面。”
“唔，是该出去看看。”
乔九安想到仓鼠D一拳能打十个的金发少年，不禁皱了下鼻子。
“那孩子除了帝都星和蓝星，就没怎么去过别的地方吧？”
乔九安和周林教出的学生里，在夏柚这个年龄时，要么在混乱星域混得风生水起，要么在虫族战场一战成名——
哦，当然，也有强睡了单身俏皇子还给人拱上了帝位的。
治愈师的身体素质基本都不好，夏柚的精神力又特殊，经常因为升级而极度不稳定，发烧昏迷都是常有的事。
不过想想当初被乔闻语一个照面就用精神力放倒的黑历史……
某种程度上来说，治愈师其实挺像是用身体素质换了更加强悍且具有压制驱使性的精神力。
乔九安默默在心里划掉刚才对夏柚的形容词。
照现在这样的发展趋势，这少年以后的精神力强度恐怕不一般。
乔九安一边想，一边习惯性地点开雇佣兵平台，想刷新看看有没有新的有意思的任务。
然后就看见代号金雕的账号在几分钟前刚刚发出的高额悬赏。
悬赏内容很简单，全力保护目标从混乱星域离开就行。
悬赏的佣金是多少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项悬赏是失踪已久的金雕发出的，所以只要是顶尖的雇佣兵，都会接了任务试探看看。
这样的一个护卫队，可以算得上是豪华配置了。
但是吧……
乔九安欲言又止：“你这叫，锻炼？”
当初锻炼其他人的时候，可没有这种一群顶尖雇佣兵过来护着，随叫随到，任凭差遣的待遇。
周林悠悠开口：“战士需要的历练是战斗，而治愈师需要的历练是合理运用自己的能力活下来。”
周林只字不提促成夏柚这趟混乱星域之行的其实是他。
夏柚的精神力触手在治疗时会吞噬觉醒者精神海中的未知堵塞物，的确需要接触更多精神力紊乱更严重的觉醒者，以此来积累经验，同时也锻炼精神力强度，更快进行精神力升级。
但周林会提出让雇佣兵随行看顾夏柚，更多是源于他的私心。
乔九安本来有无数个机会接触夏柚，但他一直都没有。
甚至有意在拉开和夏柚的距离。
因为两人相克的精神力属性，周林并不敢贸然用他的精神力探查乔九安的精神海。
而季苍断联后，就只有乔九安自己知道自己的精神海状况。
如果让夏柚的精神力触手真正接触到乔九安的精神海，一定能看出乔九安现在的精神力紊乱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安安，阿竹的意识已经初步清醒了，小柚的精神力看强度已经到了S级。”
“我想趁着这个机会，让小柚看看你的精神海。”
“可以吗？”
第一次的，周林正面且直接地将选择摆在了乔九安的面前。
第133章
乔九安当时并没有给周林回答。
他如果真的想要去找夏柚看一看，早就去了。
如果不是因为活到现在唯一的那份胆怯，他不会犹豫迟疑到现在。
乔九安反复打开光屏，关闭光屏，手指在那个任务上晃来晃去，但就是没有点。
到后面，他索性套上了惯穿的兜帽斗篷，悄无声息地先一步赶到了混乱星域，并没有告诉周林，也没有接雇佣兵平台上的悬赏任务。
飞艇以极缓慢地速度在星河中慢慢移动，游荡着徘徊。
乔九安盘腿坐在飞艇舱门后，一连好几天姿势都没变。
仓鼠D也坐在他身边，盘着腿，两只仓鼠爪托着腮帮，闷闷沉思。
比起其他实验体，乔九安的精神海问题显然更大。
乔九安到现在还能保持清醒，不至于精神力完全崩溃，一部分原因是之前很长一段时间内，周林都在用自己的精神力喂补乔九安。
还有一部分原因，其实是乔九安在很久很久以前，曾经接受过高阶治愈师的精神力梳理安抚。
乔闻语显然在这方面非常有经验，即使那个时候乔九安的精神海还没有受损，她也未雨绸缪地在乔九安精神海中留下了不少柔和安抚的治愈系精神力。
这些对之后种种经历的乔九安都至关重要。
乔九安幽幽叹了口气。
其实，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他都应该去让夏柚看一看的。
毕竟他的身后并不仅仅是他，当年研究中心出来的实验体们，除却已经死亡的，剩下的或许都需要夏柚的治疗。
而判断夏柚的精神力是否能达到治疗水准的最好标准，就是比他们的精神海还要糟糕的乔九安。
但……
乔九安皱着脸，动作慢慢吞吞地从精神力空间里掏啊掏的，掏出一个小本子。
翻开来，前面小半本，都是周林当初用来给乔九安“记账”的痕迹。
乔九安哗啦啦地翻页，看着自己辛辛苦苦的还账过程，嘴巴不由笑扬起唇角。
但看到后面换了一种笔迹的记录，乔九安唇角的弧度又落了下来。
笔记本的后半部分，都是乔九安每一次精神力失控，短暂失去意识后昏迷，然后在苏醒后第一时间记录失控原因，昏迷前和苏醒后精神海感觉的记录。
一次又一次，一页又一页。
乔九安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去见周林，很大原因不是因为他真的相信出现了一个可以改变绝境的治愈师。
而是因为，他隐隐有预感，下一次的精神力失控，他恐怕不会再有醒过来的机会。
前半本是缱绻爱意，后半本是奋力挣扎。
乔九安也不知道他在离开前特意从雕哥那顺走这个本子的意义是什么。
他就是想这么干。
或许是在等，可能真的会有一天——
他们趟过这潭泥泞吃人的沼泽，越过这段漫长挣扎的光阴。
而他躺在洒满阳光的走廊下，举着这个笔记本，语气轻松而感叹地向最爱的人嘟囔抱怨，然后换来用力的拥抱和落在鬓角的、温暖的吻。
乔九安翻过手中的笔记本，一页又一页，忽然就改变了主意，不想把这个给雕哥看了。
悬浮在旁边的光屏发出探测到目标飞船的嘀嘀声，乔九安转头，看向那艘明显是出自帝国军部的飞船。
去看看吧。
如果……如果呢。
***
这是乔九安第一次近距离观察夏柚。
他在夏柚的眉眼中看到了宁追月的影子。
只不过比起宁追月眼眸里总是挥之不去的郁气和若有所思，夏柚的蓝眼睛里则是充满了蓬勃的朝气和自信。
大概是因为拥有了足够多的底气，以及触手可及的，能够看得到幸福的未来。
挺好的。
兜帽斗篷下的乔九安笑眯眯地想。
仓鼠D特别乖巧地抱着装满高阶能量石的小袋子排队跟在看病的精神体后面。
然后在夏柚眼神惊诧看过来时，轻而易举地抱着小布袋跳上乔九安伸出的手心，将小袋子递给夏柚。
夏柚的眼睛和脸上几乎是明晃晃写满了不敢置信。
似乎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只物种是小巧玲珑无害可爱卷毛仓鼠的精神体，居然会是雇佣兵榜单上高高挂名的代号D。
原本将尾巴搭在夏柚腿上的元元动了动鼻子，认出面前被大斗篷裹着的人是乔九安。
变成小黑豹的元元正想凑到乔九安身前，就被乔九安的精神力推了一下，一屁股坐回了夏柚身边。
被周叔叮嘱过，如果遇到仓鼠主动点的陆应淮：“……”
被拒绝了的豹豹故作矜持地蹲坐在沙发上，尾巴尖却在夏柚腿面不住拍打着。
乔九安看着夏柚几乎是挂在脸上的好奇和想问又不好问的纠结，忍住唇角的笑意，忽然就想起了之前陆应淮欲言又止，最后吞吞吐吐让雕哥不要偷情的建议。
他的眼珠一转，满溢在心里的紧张忽然就变成了恶趣味。
乔九安在光脑终端上轻点了一下，开启了混声器，开口发出的声音变得极度没有辨识度，甚至连性别都难以分辨。
果然，听到他开口说话的夏柚，眼睛里的好奇和欲言又止的表情几乎都要凝聚出问号从脑袋上冒出来了。
但很快，夏柚像是让自己强行冷静下来，不去想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而是专注给乔九安看精神海。
独有的精神力小触手探入仓鼠D的体内，夏柚的眼皮一抖，陡然睁开眼睛。
皱着眉停顿了几秒，夏柚犹豫了一下，又将精神体探入仓鼠D体内。
这一次，乔九安能感觉得到，那道温和的安抚性精神力，正在努力钻开他精神海中堵塞的未知物。
乔九安的视线落在夏柚的脸上，将夏柚的表情变化看得一清二楚。
乔九安和周林对精神力和精神海的研究与运用，已经达到了目前所有拥有精神力的人中最高的熟练度。
所以乔九安能感觉得到，那股属于夏柚的精神力，甚至把自己捏成了锤头和锥子的形状，一点一点努力在他的精神海里凿，一边凿一边努力吞噬，中间好几次累的瘫在他的精神海里不动弹。
夏柚的额角也逐渐滴落汗水，脸色唇色开始变得苍白。
但即使这样努力，夏柚的精神力触手也只是在仓鼠D的小爪爪上徘徊了一会儿，距离仓鼠D的脑部——乔九安的精神海中心还远得很。
夏柚没有办法，收回精神力，抿唇低头，将刚才仓鼠D递给他的小布袋还给乔九安。
“精神力安抚对你已经没有太大用处了，这份报酬我不能收。”
明明那么喜欢能量石，看到刚才那些雇佣兵拿出的高阶能量石时，眼睛都在闪闪发光。
可是在发现自己没有办法治疗面前人时，夏柚却半点没有再注意能量石如何，脸上满是沮丧和难过。
乔九安居然有点想摸摸夏柚的脑袋。
不过还是算了，毕竟不是自己家的崽。
所以他只是笑了下，将仓鼠D捞回斗篷下的衣兜里：“拿着吧，就当是见面礼。”
毕竟是元元的伴侣呢。
陆应淮也明白过来乔九安的意思，黑山竹一样的豹爪在沙发表面划拉着，尾巴尖微微蜷起。
乔九安没忍住，兜帽下的唇角又扬起来，想要欺负后辈的仓鼠心蠢蠢欲动。
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乔九安清了清嗓子：“你不问我第二份治疗名额要转交给谁吗？”
夏柚给雇佣兵们治疗是收取能量石报酬的，而乔九安给出的最次也是中阶里面成色非常好的能量石，完全够做两次精神力疏导安抚。
果不其然，刚才还一脸难过的夏柚眨眨眼，脸上又露出那种在心里面瞬间编写了一长串爱恨情仇剧本的表情，犹犹豫豫着在沙发表面用手指划拉了一个周字。
看向乔九安的蓝眼睛里几乎是明晃晃写着：我猜的对吧！一定是周叔对吧！
乔九安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掐了下手腕才勉强端住大佬雇佣兵的人设。
哦，还得是和曾经同为大佬雇佣兵的金雕有过一段情，有过一段爱的那种雇佣兵。
见乔九安露出些许失态，夏柚眼睛里的那种八卦好奇之光更闪亮了。
只不过他本人好像并不觉得自己的表情直白，还自觉自己完全维系了深藏不漏治愈师的形象。
“咳。”
这小孩是真好玩啊！
怪不得闷骚的陆元元和恶趣味的雕哥都喜欢逗他玩。
不能玩了，再玩陆元元要咬仓鼠了。
乔九安站起身，仓鼠D从斗篷里窜出来坐在他的肩膀上。
他背对着夏柚，脸上的笑意几乎没有再掩饰，懒洋洋地摆手：“就这样，他知道意思，走了。”
夏柚捧着那一小袋的能量石，目送从头到尾藏在斗篷下的酷炫雇佣兵大佬离开，心里小小地哇了一声。
然后将小布袋妥善收起来，准备回家原模原样交还给周叔。
***
乔九安没有再回蓝星，他知道周林明白他的意思。
不论是联邦还是帝国境内，公民居住的星球都有不少建筑和生命，精神体自爆发出的精神力波动，毁灭性是非常大的。
所以在明知道自己下一次精神力失控可能再也醒不过来后，乔九安已经很久没有在人类居住的星球长时间停留了。
乔九安盘腿坐在飞艇里，点开光脑终端看了看自己的账户，又看了看周林的账户，掰着指头算了好一阵子。
然后点开那些体积小又没什么人居住但是风景还算不错的微小型人造星球。
唔……或者自然星球上的海上无人岛也行吧？
乔九安在光脑里搜索出一堆符合要求的地方，比对着自己和雕哥的余额，一项一项地思考斟酌。
这个不行，金雕喜欢抱着仓鼠晒太阳，这连个光都没有，黑黝黝的……
这个也不合适，连点绿色都没有，荒了吧唧的看着眼睛疼……
……嗯，这个还行，但也不是那么行。
乔九安纠结了一下，把这个光屏扒拉到旁边暂定。
算了，先放一边。
折腾了好几天，乔九安终于筛选出了一批符合要求的地方，一个压缩打包塞到了周林的邮箱。
【看看？你喜欢哪个地方？】
【这次我超乖的，可不准说我没有告诉你了！】
第134章
乔九安其实是个实用主义大于装饰主义的人。
衣服能穿就行，地方能住就好，枪炮能开就完全没问题。
但如果要金屋藏雕的话……
嗯，房子不能太小，环境不能太差，装修装饰还得有格调。
乔九安坐在一堆各式各样的设计图光屏中间，看着面前空无一人的沙滩小岛，看似冷静认真，实则灵魂出窍。
装修原来是这——么难的事情吗？
可恶，他明明想着照搬设计图，但是被雕哥养刁了的眼光又看哪哪都会是雕哥吐槽的问题。
乔九安回想起雕哥一个人带着孩子和一堆他从各个星球乱七八糟寄回去的动物，这些年搬家就搬了三次，每个地方都被收拾得井井有条，散发着截然不同风格的格调。
顿时，心里生出一种长年在外留爱人一个人装修搬家带孩子的愧疚。
但愧疚归愧疚……
乔九安看着周围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光屏，两眼一闭，往草地上直接一躺。
造房子是不可能造房子的，装修是不可能装修的。
这地方是周林拍板选的，是个海上小岛，岛的面积不大不小，价格刚好就是两人账户里剩下的流动资金。
只不过他却没有第一时间过来，而是想要等等看陆九竹的情况能否稳定下来。
所以将小岛的装修规整任务交到了乔九安的手上。
乔九安并没有戳穿周林的想法。
雕哥无外乎就是还没有放弃，想要等夏柚的精神力真正升级到S，或者SS。
但精神力升级本来就不容易，过程艰难不说，能挺过每一次精神力升阶的治愈师更是数量一阶比一阶少。
算了，不想这个，还是先解决面前的问题。
乔九安在草地上动作懒洋洋地翻了个面，从精神力空间里抽出一个沙发抱枕那么大的老虎毛毡，上半身挂在老虎毛毡的脊背上，高度和软硬度都正正好。
就是那老虎毛毡做的实在太过逼真，远看过去，就像是乔九安趴在一只没长大的白老虎脊背上似的。
乔九安摸了一会儿白老虎毛毡，过了十几秒，又从精神力空间里掏出一只黑豹毛毡端端正正放在对面。
但盯着看了一会儿，乔九安沉思了十几秒，又把这只毛毡塞回精神力空间，精挑细选了一只更小一号的，缩成一团生胖气的黑色毛蘑菇元元出来，心满意足地摆在了对面。
仓鼠D从乔九安的衣兜里没骨头一样滑出来，在草地上蠕动着靠近黑色的毛蘑菇元元。
十几秒后，一坨小小的金色卷毛帽子就盖在了毛蘑菇元元的脑袋上。
暖暖的阳光正正好晒在肚皮上，仓鼠D十分享受地长长吱了一声，颇有种岛被炸了都不愿意起来动一下的坚定。
嗯？岛被炸……？
乔九安和仓鼠D突然齐齐睁开眼。
一人一鼠对视一眼后，齐刷刷坐直身体，动作非常一致地，蠢蠢欲动地搓了搓手。
二十分钟后，一人一鼠分别驾驶了两架飞艇，飞艇两边伸出激光炮，正正对准下方像是镶嵌在蓝绸缎中绿宝石的小岛。
“砰——”
“砰砰——”
“砰砰砰——砰！”
接二连三的轰鸣声落下，乔九安眯着眼，从高空俯视下面那个被硬生生轰出一个圆球两个半圆耳朵的小岛，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
要不怎么说，他就是个天才呢！
咔嚓一声，乔九安将俯瞰的照片转手发给周林，顺带还发了个等夸夸的仓鼠D表情包。
周林那边回消息很快，也是一个表情包。
【金雕的凝视.jpg】
乔九安盯着通讯框里的金雕表情包抓耳挠腮想了一下，脑中灵光一闪，忽然就明白了闷骚雕哥没说出口的小心思。
乔九安在高处眯着眼比划了一下，记下坐标。
不一会儿，两架飞艇降落在小岛上，乔九安和仓鼠D扛着两把大剪刀从飞艇上下来。
半个小时后，一片被修剪成一只大大大大大金雕模样的茂盛绿草地照片，被乔九安发到了周林的邮箱里。
顺带了一句——
【你看！我现在满脑袋都是你～】
……
蓝星基地·元帅府
周林看着照片上只装了一只闭目养神大金雕的仓鼠脑袋，不由轻笑出声。
他当然想要去到乔九安的身边。
如果是夏柚出现之前，他不会有任何的犹豫牵挂，所有的一切在乔九安的面前都显得不值一提。
可现在……
他用自己最后也是最隐忍的自制力克制住了疯狂滋生的冲动。
周林看向院子里手已经偷偷伸向白虎的脊背，试图当着帝国皇帝的面偷摸帝国皇后虎脊背的夏柚。
再等一等，等一等。
还没有到最后绝望放弃的时候。
再坚持一下。
再，等一等。
***
乔九安是真的很乖。
他感觉自己打从有记忆到现在就没这么乖巧养生过。
每天根据雕哥的作息表早睡早起，按时吃饭，一周还会泡两次脚，喝三次大补汤。
顺带一提，饭都是雕哥做好用星际快送送过来的；
泡脚的浴球也是雕哥加了据说是古蓝星药材自己做的；
大补汤……算了，乔九安不想回忆那些稀奇古怪的味道。
但是房子么，是没有的。
只有一个早知道仓鼠是什么性格的360度全知全能雕哥送过来的豪华便携大帐篷。
撑开之后里面有机器人自己按照设定好的程序组装家具，桌子上的精致蕾丝桌布，帐篷侧面的挂画，甚至帐篷顶上还能打开卷帘看星星。
乔九安于是也努力让自己变得更有生活情趣那么一点点。
找了个之前装大补汤的罐子，去到仓鼠岛上唯一的淡水湖里舀了半罐子水，放了几颗还算圆润的小石子，又采了些野花满满当当插进去。
隔几天一换。
别说，这罐子表面有波浪一样的纹路，摸上去凹凸不平，装了水和小石子用来插花，还怪好看的。
而且反正是装过大补汤的罐子，养花应该也挺补。
包活的。
乔九安觉得自己的点缀几乎就是画龙点睛，特别完美，特别有品味。
每天早上吃早饭，都得给周林拍一张显摆一下。
然后好几次被周林抓住偷喝咖啡。
乔九安在咖啡这个事情上很不服气。
咖啡怎么了！
咖啡是人类最伟大的发现！
是比任何强效提神剂都要健康的提神神器！
再说了，咖啡又不会影响精神力，喝一喝怎么了……
乔九安偷瞄了一眼光屏里表情认真的周林，嘴角往下撇。
仓鼠D也转过身体不看周林。
周林无奈叹气，试图给乔九安讲道理：“你早上喝了一大杯。”
“嗯呐。”
“中午喝了两小杯。”
“嗯啊。”
“下午又灌了一杯。”
“……嗯呢。”
乔九安嗯到这里，已经有点心虚。
“所以，安安，你现在手里端着的是什么？”
乔九安小声：“……呢。”
嗯字已经没有了。
还没喝完的咖啡被连杯子一起塞到了桌底下用膝盖夹着。
仓鼠D在桌面上偷偷挪动，顺着桌布悄无声息地滑到桌子底下。
金色的卷毛团子站在乔九安大腿上，从精神力空间里掏出一根吸管，插进咖啡杯子里就开始咕嘟咕嘟。
视频那边的周林都被气笑了。
咬着牙，声音听上去居然还挺温和：“你吞咽的声音或许可以小一点？”
仓鼠D呛了一下，然后捧着自己的腮帮，真的放慢了速度，一小口一小口，愣是喝出了优雅味儿。
乔九安看了眼才换新不久的光脑终端，轻声嘟囔：“这个型号的光脑收音功能这么厉害的吗……”
新鲜东西，回头拆了玩玩。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乔九安抬手，手肘撑在桌面上，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周林看。
周林被乔九安看着看着，安静下来。
“还有多久呢？”
乔九安问道。
另一边，周林的手在镜头之外的地方用力紧紧攥住膝上的布料，隐隐颤抖。
但他的声音却一如既往的温和沉静。
“安安，再等一个月。”
“就一个月，好不好？”
乔九安垂眸想了好一会儿。
“好吧。”
他说，然后抬眸看向周林时，表情瞬间切换成了诡计得逞的狡黠。
“但是我要喝咖啡的，你不许管我这个！”
周林的喉结微微上下颤动着。
许久，他轻轻道：“好。”
周林一直干预乔九安的咖啡摄取量，不是因为这东西对乔九安的身体能产生多大的副作用。
而是因为，他知道现在的乔九安真正因为什么原因喝它。
在精神力紊乱症爆发前期，觉醒者的大脑将处于极度的困倦状态，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向这种想要把理智拖卷入黑甜乡的诱惑抗争。
这个时候如果使用任何提神药剂，都会刺激到精神力提前紊乱。
但如果不使用药剂，那种每一寸神经都在叫嚣着、诱惑着的困倦折磨就会像潮水一样不断席卷拍击精神海。
之前人类复刻出的古蓝星人类引用的咖啡豆，其实并没有那么受现在的人类欢迎。
毕竟提神有太多太多更高效的方法。
但是咖啡豆是自然药效，不会给精神力强效刺激，却能让乔九安在偶尔的时候舒服放松那么一点，不再和黑暗深处袭来的困倦做抗争。
这不是嘴馋，而是最后的求生。
周林定定看着乔九安，声音沙哑地又应了一声。
“……好。”
乔九安弯着眉眼笑了下，偷喝完咖啡的仓鼠D从桌子下面冒出脑袋，给了视频那边的周林一个大大的仓鼠飞吻。
***
一个月后
正好是清晨，刚刚起床不久的乔九安抱着咖啡杯坐在帐篷前面，一副没睡醒的困倦样子，下一秒就好像要从椅子里滑下来躺平在草地上。
乔九安迷迷糊糊地想——
要不换个能兜住身体的躺椅吧？
那个好像能舒服点，就是站起来的时候不好用劲儿。
银色卷发的青年闭着眼，脑袋里转着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想法，在暖和的阳光和耳边海浪拍击沙滩的声音里，克制又缓慢地打了个哈欠。
下一秒，身上的阳光陡然消失，一阵劲风呼啸着刮过来。
乔九安人还没反应过来，仓鼠D却从帐篷里窜出来，原地架炮将自己塞进炮筒，对准天空盘旋的黑影就是一击仓鼠炮弹。
金色的卷毛团子被金雕稳稳接住，按在最柔软的雕绒里，合拢了翅膀在仓鼠D吱吱吱吱的指挥下降落。
收束了所有外泄精神力的乔九安后知后觉的睁开眼，看向迎面朝着自己大跨步急切走过来的周林。
和记忆中的大美人一样。
金色的半长发，完美到无可挑剔的五官，就是表情有点不太符合绅士美学。
乔九安控制不住无法集中，总是胡思乱想的脑袋。
——哦，对了，还没人给雕哥编小辫子。
禁欲又漂亮的小辫子，最适合雕哥了。
还没等乔九安朝着周林的狼尾长发伸出手，下一秒，他就被一个怀抱紧紧锁住了呼吸。
周林将还没来得及开口的乔九安紧紧抱在怀里，用力之大简直让乔九安有种要被捏碎了骨头生生塞进雕哥身体里的错觉。
不会吧？
只是看见仓鼠岛这么激动吗？
乔九安估摸着以周林的闷骚是常态但明骚也时而出现的变态程度，不应该被这么一个满脑袋金雕的仓鼠脑袋感动成这样吧？
结果下一秒，他就听到周林压抑着情绪的声音低低的，清晰落在他的耳边。
“安安，精神力紊乱症，可以治愈了。”
乔九安反应了好久好久。
然后迟疑着，甚至有些结结巴巴地开口：“是、是可以进行安抚……？”
“不是安抚。”
周林的手贴在乔九安的耳边，手心滚烫炽热的温度几乎燃烧进乔九安的灵魂。
“是治愈。”
周林的指腹一点点摩挲着揉过乔九安的眉眼，两人的额头轻抵，呼吸交错。
“安安，你可以痊愈了。”
“我们等到了。”
“我们赢了。”
第135章
乔九安的状态并不适合进行飞艇长途飞行。
他的精神力已经紧绷到了一个临界值，只要一个火星子或者是一个放松，就很有可能走向炸裂或沉眠。
乔九安本来是想着，让仓鼠D和金雕打一架。
但仓鼠D把脑袋塞进金雕翅膀下面，连仓鼠屁股都不愿意露出来，两只前爪死死抱着金雕翅膀根最柔软的绒毛，整只鼠像是长在了金雕的翅膀下面。
“想什么呢？”周林没好气地揉了一把乔九安好像傻了好多的脑袋，“这个时候打架，仓鼠岛还想不想要了？”
乔九安缓慢思考了一阵，反应过来了。
“哦……好像是。”
他揉揉已经快要锈住，满满都是困倦的脑袋，瓮声瓮气道：“那怎么办？要不然你把我塞手提箱里拎走算了。”
“手提箱里不舒服。”周林的脸上写满了不赞同，眼睛里却是心疼。
仓鼠D的体型小，但金雕的体型大，所以之前很多次都是金雕被塞进手提箱。
手提箱虽然做了能让生物处于假死状态的昏迷，但实际并不舒服。
周林的手指一点一点地按揉着乔九安的太阳穴。
乔九安抬手抓住周林的手，皱眉：“别揉，揉舒服了我就更想睡了。”
揉舒服了想睡，打晕了怕醒不过来。
怎么把乔九安端出仓鼠岛，端到蓝星，还真是个大问题。
现在的夏柚万众瞩目，动一下都会被人盯着行踪，不论是乔九安和周林都不想要在明面上和帝国扯上关系。
这对双方都算不上最优解。
所以请夏柚过来位于联邦境内的仓鼠岛，显然是不太合适的。
而且乔九安的情况要比帝国精神力紊乱症最严重的陆九竹都棘手许多，夏柚治疗陆九竹时前前后后花了三四个月，后面几次调养复查也很重要。
联邦对仓鼠金雕这两个标志性名词图形敏感得要命，乔九安前脚才把小岛轰成别出心裁的仓鼠脑袋，后脚联邦监视的飞船就已经到海域周围了。
要是让联邦知道夏柚这个目前星河唯一的SS级治愈师进入了联邦境内，恐怕他们想要把夏柚完完整整归还帝国就麻烦了。
之前联邦没对实验体或是图拉下死手，其实说白了就是利益没有特别触动联邦掌权者们。
他们觉得实验体们虽然危险，但总有一天会死，这一天还会来的很早，成不了什么大问题，没必要消耗那么多兵力财力去攻打追捕。
但要是加上一个治愈精神力紊乱症的夏柚……那问题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要知道，被精神力紊乱症困扰多年束手无策的，除了帝国和图拉，还有联邦。
乔九安又打了个哈欠。
仓鼠D窝在金雕最温暖柔软的翅膀毛下面，抱着刚才薅下来盖在身上的羽毛，早已经睡得肚皮朝上，小呼噜一阵又一阵。
“唉，要不然这样。”
“我现在满脑袋都是睡觉，我寻思也就只剩下一个办法能让我稍微清醒一点了。”
最了解自己的还得是自己，最能挑战自己下限的，那也绝对是自己。
乔九安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语气懒洋洋的。
“原本这里面都是你的，现在你都被其他的东西挤掉了，要不是你出现得及时，我都快把你忘了。”
“所以，最最霸道的公主殿下就帮帮忙，来捍卫一下自己的领土好了。”
周林的目光陡然幽深危险起来，脑中真的在快速分析乔九安的建议是不是真的正确可行，一边慢声问怀里的青年：“怎么帮？”
捍卫领土。
真亏这个脑袋现在是一片浆糊的小混蛋说得出来。
乔九安瞥了周林一眼，眼神就好像在当面吐槽某人的装模作样。
“喏，无人岛。”
乔九安指了指身下的海上小岛。
“喏，小黑屋。”
乔九安的指间点了下周林全权布置出来的帐篷。
“再加上一个完全配合的睡美人。”
乔九安安详地闭上眼睛，双手搭在身前，然后又神情戏谑地睁开一只眼睛。
“你还在等什么呢？”
语气平和，但字字句句都是虎狼之词。
“放心啦，虽然在精神力控制这方面比不上你，但在抑制精神力失控上，我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经验心得的。”
乔九安嘿嘿一笑。
“信我！这方法特别管用～”
周林并没有第一时间抱着完全配合的睡美人走进无人岛的小黑屋，而是想着想着，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
“这么想起来，你每次回家的时间……”
乔九安的瞳孔一颤。
“似乎都惊人的平均……只有几次是突然回来，睡了我之后又突然走了。”
乔九安再次安详的闭上了眼睛逃避被审判的现实，并且决定不管怎么样都绝对不睁开。
周林琢磨了一会儿，笑了。
乔九安耳朵动了动，眼皮疯狂蹦跶。
完了完了完了——雕哥这笑声，听起来至少比平常愉悦了三、不，五个度！
还没等乔九安做好心理建设，身体一轻，就被人从椅子上完全捞走。
几秒后，帐篷被锁死的AI提示音干巴巴地响起。
乔九安：“……！！”
救——
***
乔九安人是被周林抱在怀里带回蓝星的。
仓鼠D是被金雕揣在怀里带回蓝星的。
但从精神体到人，都没有半点关于路上的任何记忆。
……
仓鼠D被周林第一时间塞进了夏柚手里。
仓鼠D趴在夏柚的手心里，抬爪撑着脑袋，十分热情熟稔地朝着年轻的治愈师打了个招呼。
夏柚：“！！！”
仓鼠D吱着吹了声口哨。
夏柚的眼睛都瞪圆了。
追在周林的身后连声发问。
“周叔！这……这不是雇佣兵D的精神体吗！”
仓鼠D点点鼠脑袋。
——可不是么！眼一闭一睁就到你手里了。
“周叔周叔，我能治疗D先生吗！”
仓鼠D看着夏柚。
——真是个好孩子！他喜欢！
“周叔，D先生也住在蓝星吗？”
仓鼠D咧嘴笑开，发出吱的一声。
——那当然了，就住你周叔房间里呢。
“周叔，D先生以后是不是就是家里的一份子了呀？”
仓鼠D琢磨了一下，觉得这事儿不能这么说。
——毕竟孩子已经大了，这次没准不是它加入这个家庭，而是他把美人管家拐走，以后就管他一个了！
夏柚的注意力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周林，完全没发现手里的仓鼠用表情随着他的问题飞快变换。
仓鼠D甚至还抬抓揉了揉几乎看不到的腰，以及撅起的仓鼠屁股，顺带瞥了周林一眼。
周林难得狼狈地转移了话题。
之后夏柚又问起虫族女王的事情。
之前周林为了保下冰川能量石矿脉的异常，对外说的都是曾经在那个地方遇见过虫族女王分娩，所以那边的精神力非常混乱，也非常危险。
夏柚冷不丁问起这个，周林也没有过多解释，只是将通往那个冰川能量石矿脉的地图画给了夏柚。
虽然当初虫族女王分娩的时，周林其实并没有真正亲眼看到，但是他根据信息将当时的情况分析得几乎差不离，虫族女王分娩又重伤的地点，就在那条能量石矿脉上。
……
乔九安不仅被带进了蓝星，还被养在了元帅府大管家的房间里。
被夏柚的精神力暂时安抚了一遍，乔九安的精神变得好了不少，但还是有些嗜睡。
他趴在沙发上，听到开门声，掀起眼皮，幽幽开口，复述了一遍刚才周林面对夏柚一连串问题时，转移话题说的话：
“他自己在蓝星找地方住～”
“不～用～管～”
乔九安慵懒抬手撑着脸颊，笑吟吟看向站在门口的周林。
“果然啊，元元说的没错。”
“偷情这行为真不好。”
“刺激的尝多了，上瘾～”
第136章
说实话，夏柚这小孩儿身边真挺有意思的。
还热闹。
就是含猫量太高了。
对鼠不是很友好。
对从前动过养猫的念头，结果猫不对板的仓鼠D来说，更是不友好。
不过陆九竹的白虎倒是还在别墅里，仓鼠D偶尔会睡在虎皮毯子里，
白老虎就会驮着仓鼠D找个阳光最好的地方，一大一小两只舒舒服服地晒太阳。
于是，在秦昱谦靠近过来想要摸老婆虎毛的时候，会有一只卷毛仓鼠悠悠探出仓鼠脑袋，一双黑豆眼定定盯着鬼鬼祟祟的帝国皇帝。
秦昱谦只能表情尴尬地收回手，装作很忙的样子端水喝。
不过次数多了之后，仓鼠D就不爱在老虎毯子上躺了，在家里找了一圈精准捕捉到小熊猫所在的位置。
夏柚这边来来往往的精神体很多，偶尔也闹得鸡飞狗跳，豹追猫叫。
小熊猫总能找到绝佳的观影位和摸鱼点，尾巴还毛乎乎的，盖起来软和又舒服。
还能有事没事偷看两眼小熊猫的光屏，冷不丁伸爪子改两笔，气得小熊猫拽走尾巴不让仓鼠D盖。
卓熙和乔九安之间的师生关系，其实不算是那种常规性的，非要说的话，用亦师亦友来形容更贴切。
仓鼠D最近对小熊猫尾巴的质感非常着迷，爪子捋两下被吓到的炸毛小熊猫，然后在光屏上噼里啪啦一顿输出，最后趁着小熊猫陷入沉思时悄悄把它的尾巴拎过来，重新盖在自己的身上。
舒舒服服睡大觉。
不仅走了明面住在别墅的仓鼠D在睡，偷偷被养在周林房间的娇花乔九安也抱着被子睡得昏天黑地。
反正现在要是睡着醒不过来了，也有人能拽一把，所以乔九安得把之前没睡的全补回来才觉得舒坦。
身为别墅的主人之一，夏柚摸摸这只，揉揉那只，偶尔看见元元用鼻子去贴贴仓鼠D，表情还会有点惊奇。
对家里多出一个人这件事毫无觉察。
至于别墅的另一个主人么……
陆应淮已经不知道第多少次，在看到自己尊敬的长辈时欲言又止，表情纠结了。
周林懒得听闷骚开口，说了句：“之前都是哄你的，想知道具体怎么回事，去问阿竹和茶包。”
茶什么？
帝国元帅的眼神空白了一瞬。
最近和乔九安聊天提起太多次，一时顺嘴的周林：“……就是秦昱谦。”
沉稳冷静从不嘴瓢的周林抬手按着太阳穴，反省自己最近实在是有些太松懈了。
默默理解了一下茶包这个“昵称”的陆应淮：“。”
他现在有点怀疑，当初眼睛看到的和耳朵听到的，到底有哪些是真的。
但当陆应淮去找白老虎，试图问点什么时，就发现整个元帅府好像凭空变大了几十倍，要不然怎么可能就是遇不到一只硕大的白老虎呢？
***
这天，夏柚觉得情况差不多了，想要正式给仓鼠D做精神力治疗。
他找了一圈没找到仓鼠D，想了一下，大着胆子，怀揣好奇和脑子里的小剧本，敲响了周林的房门。
房门从里面被打开了，周叔和仓鼠D也的确在里面，但是眼睛里同样闪烁着好奇的元元却被非常干脆地关在了门外。
豹脸震惊且困惑的元元：“嗷？！”
但夏柚没顾得上被关在门外的元元。
他的视线从桌上编织了一半的针织小裙子，移动到躺在藤编小篮子的仓鼠D，再移动回动作特别自然拿起钩织针的大管家身上。
怀揣着各种好奇，夏柚的精神力小触手探进了仓鼠D的身体里。
和上次看到的一样，仓鼠D的状况是夏柚见过的最复杂最严重的例子——当然，吞噬了虫族女王精神力晶核还没消化完全的陆应淮除外。
元帅那个是特殊情况，严格来讲，并不算是精神力紊乱症。
有了治疗白老虎阿姐的经验，夏柚治疗仓鼠D的过程很顺利，就是因为仓鼠D的情况太过严重，所以估计需要少量多次的治疗。
按理来说，被夏柚治疗过的精神体，因为精神海被入侵，多半都会当场昏睡过去，可浑身湿漉漉的仓鼠D虽然看着有些狼狈，但却十分清醒地拽着周林的手指，把人怼到了夏柚面前。
“吱！”
夏柚会意，问周林：“周叔，我替您也治疗一下吧？”
他们之前都是见过周叔的金雕精神体的。
周林沉吟片刻，只说等夏柚这边替陆九竹全部治疗完毕之后再说。
这说辞能糊弄夏柚，但却说服不了乔九安。
夏柚离开后，门还没完全关上，乔九安就从置物架后面走出来，双臂抱胸，定定看着周林。
一直等在门口的元元透过没有还没有关上的门的缝隙，看到了乔九安，豹眼瞪得圆溜溜，金色的瞳孔里满是震惊。
乔九安察觉到视线，转头看了眼门缝后面的那双金色豹眼睛，然后冲着大黑豹子特别意味深长地笑了下。
大脑飞速运转的大黑豹子跟在夏柚身后，走路深一脚浅一脚地飘下了楼梯。
“噗！”
乔九安笑出声来：“我敢打赌，今晚上这两个躺在床上都得在心里面各自蛐蛐咱俩的爱情故事哈哈哈哈！”
周林摘了怀表丢到一边，无奈笑着说了今天在陆应淮面前嘴瓢的事儿。
乔九安听了笑得越发大声。
但笑归笑，乔九安冷不丁问了句：“你现在精神力等级究竟在多少？”
周林诚实回答：“上次测试是十七年前，已经是SSS了。”
现在市面上能够测出的最高精神力等级，就是SSS，再高也只是溢出，无法测到正确的数值。
乔九安立刻明白刚才周林拒绝夏柚的原因：“唔，你觉得小柚的精神力强度可能不够？”
“有这个因素。”周林点头，“但最重要的是，我的精神海现在是完全封闭的，一旦有外来的精神力侵入，我可能无法保证自己的无害性。”
乔九安的精神力紊乱症严重到了这种程度，本来等级就不低的周林精神海状态当然也不可能好到哪里去。
但周林需要在人群里，并且保证自己的无害性，于是周林反向动作，用自己的精神力完全包裹住自己的精神海，让精神力没有一丝一毫的外泄。
所以元帅府的人基本都没怎么见过金雕，进进出出的人也从来没有察觉到这位管家的身上有精神力波动。
而这样，也能为周林争取到更多清醒的时间。
只是乔九安可以在精神力失控昏迷后再度醒过来，但周林精神海中的精神力一旦被打破了这种克制到死海的平静，就会瞬间海啸爆发，没有任何醒来的可能。
因为周林的处理方法，和乔九安的及时发泄完全相反，并且连研究学者都不会考虑这样的方法。
这对觉醒者精神力控制的要求太高，可行性几乎为零。
拥有这种变态非人自制力的觉醒者，恐怕也就只有周林一个。
乔九安嘶了一声，抬手揪着耳垂用力捏了好几下。
周林看出乔九安的担忧，笑了下：“你没发现吗？小柚的精神力升级是通过吞噬精神体内的未知堵塞物。”
所以，随着夏柚治疗的觉醒者越来越多，他的精神力也会变得越来越强。
“别担心。”
周林抓着乔九安捏红了他耳垂的手，轻弹了下乔九安的手指。
“只要你没事，我就能坚持。”
“嘶，你最近是不是有点浪的过头了？”
乔九安被周林直接打过来的情话正正击中，搓了搓手臂上冒出的鸡皮疙瘩。
乔九安瞥了眼含笑看着他的周林，重重啧了一声，转身往沙发上一趴，甚至因为沙发的弹性而duang了两下。
“这闷骚变明骚，真是要命……”
努力捋顺自己被撩得怦怦乱跳的心脏，乔九安想到刚才周林说夏柚的事儿，忽然联想到另一个画面，笑道：“唉，你说，如果让灰狼见到小柚……”
周林眉梢一跳，特别平静且淡定地开口：“那我建议你，最好让孟文轩也一起去。”
季苍这一生都在研究精神力与精神体，最后清醒的时间里，研究的重点基本都在治愈系精神力上。
如果让他见到活生生的，能治疗精神力紊乱症，甚至还能拥有精神体的高阶治愈师，恐怕连人带狼都得跟在夏柚身边转。
而孟文轩则是陆应淮身边的医疗师，同样在精神力研究上颇有天赋，并且住在别墅里几乎天天看着夏柚的精神体两眼发光。
这两个人一旦遇上……唔。
乔九安大笑：“哈哈哈哈哈——我真服了！”
“你这是要把元元气成大号的掉毛蒲公英吗？”
***
人类关于精神力的进化筛选过程，并不只是一个拯救与被拯救的童话故事。
是人类的贪念加快了精神力到精神体的进化过程，而虫族女王阴差阳错用基因感染蓝星能量石的做法，让人类在这场与病毒共存的生死挣扎中，走得越发残酷艰难。
从最开始觉醒建立联邦的反叛军，到研究中心挣扎求生的实验体，到帝国军部努力拖延寻找方法的蓝星基地，每一代人类都在试图走出一条路。
为此，不惧鲜血，不顾牺牲，更无畏灵魂。
……
夏柚精神力正式升级过后，在护卫队随行，帝国元帅陆应淮的陪同下，进行帝国军团巡视治疗的过程。
同年，在乔九安的治疗完全结束后，周林跟着乔九安一起离开了蓝星，离开了帝国。
两年后，治愈师夏柚完成了第一次军团巡疗，回到帝都星。
夏柚正式接管治愈中心，教学并鼓励治愈师们走出治愈中心，走出帝都星，利用生物机甲的特性，去到治愈师们想要去的任何地方。
让治愈师们不再被瘦弱的身体素质所束缚，不再被贵族的私欲利益所牵绊，可以选择任何想要前往的道路，任何想要奔赴的人生。
……
帝都星·皇宫
茶几上平平展展放着两张纸，落款和印章分别来自联邦和图拉。
原本精神体是瘦瘦巴巴小老虎的太子秦安鸿坐在单人沙发上，伸手捏捏橘黄色的老虎耳朵。
已经成年的橘黑色老虎现在看上去已经和自己妈妈的白虎差不多大，就是论打架还是会被白老虎一巴掌按得死死的。
帝国皇帝秦昱谦正蹲在茶几不远处，捧着白老虎的前爪仔细端详，总觉得昨天晚上好像就是看到白老虎的前爪指甲被划伤了，可是今天怎么找都找不到伤口。
帝国皇后坐在长沙发的一端，手里端着红茶垂眸喝了一口，仪态端庄典雅，堪称帝国贵族的典范。
秦安鸿看了一眼自己专心品茶的母亲，又看了眼专注虎爪的父亲，最后决定自己玩自己的老虎脑袋，假装没看到桌子上的那两张轻飘飘的国书。
而且还是两张内容几乎一模一样，接了这个就不可能接另一个的国书。
这可真是要命。
其实吧，按理来说，现在还不显山不露水的图拉没有明确建立独立联邦的政权，根本没资格向帝国递交这种正式的国书。
但也得看看图拉发来的文件，落款上签的是谁的名字。
乔九安。
这三个字秦安鸿是不熟悉，但秦昱谦和陆九竹却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甚至乔九安后面，还龙飞凤舞跟了一个线条张扬的字母D。
一家三口各自沉默，看起来忙的不得了。
“咳。”
陆九竹将茶杯放在茶碟上，轻咳一声。
团橘黑色老虎脑袋的秦安鸿立刻坐直身体。
握着白老虎前爪的皇帝陛下痛失虎爪，还被白老虎无情扒拉开。
看着白老虎头也不回地走到沙发边，看似硕大笨重的身体轻轻一跃，漂亮的肌肉带动大猫的身体稳稳落在沙发靠背上，一长条趴在上面不动了。
黑白环的尾巴垂下来，在沙发上轻轻拍打。
秦昱谦叹了口气：“这事儿，不好办啊。”
联邦和图拉都是想邀请治愈师夏柚公爵前往星球，都是以文化交流的名义，想邀请夏柚治疗被精神力紊乱症困扰的公民。
但偏偏，联邦和图拉，那是星河闻名的死仇。
据说图拉这个星球还是实验体们从联邦抢走的，正好就是联邦当初做人体实验的莱恩研究中心所在星球。
秦安鸿又撇了眼桌上的两张国书：“可联邦毕竟是清晰明确的国家政权，国书都递过来了，总不能忽略吧？”
国家政权之间的正式文件，都是要专人专舰送达的盖章签字的纸质文件，杜绝任何造假的可能。
“少来这套，帝国对联邦的态度，也就表面上和谐些。”
陆九竹说话非常直接，完全揭开了帝国和联邦那点从历史遗留就针尖对麦芒的小九九。
“联邦现在政权混乱，说是去各个军团，但各个军团几乎是只听几个大都督命令的私军。”
“让小柚去联邦那边，除非把整个第一军团带过去。”
秦昱谦又叹了口气，走过来坐在亲亲老婆陆九竹身边，接过陆九竹手里端着的红茶：“……阿竹，那就是开战了。”
哪有让一整个精锐军团直接开进对家境内的。
陆九竹看了秦昱谦一眼。
她也没说不想开战啊。
旁边乖乖听着的秦安鸿一缩脖子，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今天的前帝国元帅，现皇后陛下，依旧是武德充沛呢。
“阿竹，以你对那两位的了解，你觉得图拉再过多久会宣布政权独立？”秦昱谦轻声开口。
陆九竹想了想：“除却小柚治疗的时间，往后推最多三十年。”
“三十年啊。”
秦昱谦的表情有些失望。
“三十年还不到我退位的时间呢。”
秦安鸿：“？”
他本来在认真听父母分析形式，结果就冷不丁听到父亲说了这么一句话。
顿时反应过来父亲是失望没能把这个烫手山芋丢给他！
太坏了！
用眼睛去瞪！
年轻的太子殿下和身强力壮的橘黑色老虎，两双眼睛像是探照灯一样直勾勾盯着皇帝陛下。
秦昱谦却像是半点没感觉到似地，表现得十分泰然自若。
“你说现在这星盗这么多，边境这么乱，怎么就没丢个那么一封国书呢。”
秦昱谦说话总是慢声慢气，听起来温温和和的。
陆九竹看了秦昱谦一样，对这人肚子晃荡的坏水门清。
她抬手夺过秦昱谦手里的红茶，拿走属于图拉的那份国书，十分干脆利落不带一丝犹豫地，将半杯红茶泼到了联邦国书上。
秦安鸿目瞪口呆。
陆九竹将红茶杯子放回秦昱谦拿在手上的茶碟上，轻描淡写地开口：“是啊，现在的星盗有什么是不敢干的？”
秦昱谦脸上温和淡定的表情都没变一下，将茶碟茶杯放回茶几上。
“看来帝国得处理一下边境这些胆大妄为的星盗了。”
“毕竟野火就快要燎原了，不能让火烧进咱们家里，到时候又是糊涂账。”
秦安鸿：“？”
不是，啊？
手段还很稚嫩，目前也没有那么厚脸皮的年轻太子看向茶几。
那什么……
父亲，您把茶杯放国书上了。
泡了茶水的国书不用看都知道肯定烂了。
陆九竹的目光上下扫视着自家傻儿子，然后和橘黑色老虎对上视线。
橘黑色的大老虎被养得膘肥体壮，看似十分能唬人，实则老虎眼睛比小鹿斑比还清澈。
端庄优雅，半点看不出年轻时候还去混乱星域当过星盗匪徒的皇后陛下沉吟半晌，开口：“这次带兵清扫星盗的任务就交给你了，顺带送你小舅舅和他的私人护卫队去图拉星球。”
顿了顿，见识过图拉星球有多卧虎藏龙的陆九竹意味深长地补了句——
“好好干。”
***
十几天后，图拉接到帝国送回的国书。
乔九安从信封里抽出一张夹带的私人信件。
看了看，笑了，转手递给周林。
信上画了一双圆溜溜的老虎眼睛，有种看上去能被人一颗猫薄荷球骗走的那种可爱清澈。
旁边写着一句话：您看这老虎像话吗！
信是陆九竹写的，锋芒毕露张扬自信的字体一如当年。
乔九安歪头想了下，饶有趣味道：“还真别说……以安鸿的性格，说不定会和灰砾很合得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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