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 第 91 章
◎不信◎
陈安洛想让冯青做的, 是去宫外把苏果的姆妈接进宫。
李氏本来就是他们派过去照顾苏果的人,他很清楚她所藏匿的位置。
从一开始到现在,陈常风看中的始终是权势, 从来只会教他耐性等,然而他最后等到了什么呢?
他无法接受苏果越来越一步步远离他, 可手上所有人都被他父亲把持, 最后发现能偷偷利用的,竟然就是冯青那种货色。
等把姆妈带来, 他打算先下手逼父亲进行最后一步, 即使卑劣, 能把她抢回来就是好的。
冯青跟走在李荃身后, 心里痒痒, 他本就荤素不忌, 宫里新来的小太监们在床上光会顺从,总觉得没滋味,倒是忽略身边藏着了个容貌好的。
李荃自是不知他的龌龊下等心思,关门前看房内似乎在聊重要事,虽然不理解, 但仍旧不甚在意的跑回了监栏院
***
不知不觉已入秋, 苏果的身份特别, 在宫里来去自如, 没人管她, 她要么就去找小皇帝,要么去尚膳监找大公公们。
因为陆攸珩经常去摄政王府里,苏果为避免尴尬, 便住在衍庆宫, 陆则琰刚回朝, 许多时候忙的脚不沾地,她渐渐习惯了独住在宫里。
以为王爷今晚也不回来,苏果早早洗漱完窝在床上发呆。
她最近有抽空出宫找过她姆妈,毕竟如今她有大人的侍从保护,没有旁的害怕的事,但是姆妈不在家,她问了左右邻居,没人晓得她去哪了。
“在想什么啊。”
男人的手背轻轻刮了下女子的发顶。
苏果偏过抬头,惊喜道:“大人!你怎么会回来呀?”
夏末快入秋,晚上还有点凉意,陆则琰转身解下披风,随手扔在支架上,合上门,“本王还不该回来了?”
他看着床上缩成的一团,挑眉道:“你还没回答我,在想什么。”
“噢,我在想姆妈,我找不到她,她会不会很担心我,跑外面到处在找我,都怪我,我以前只顾着玩乐”
苏果心里特别愧疚,她该早点回来找姆妈的。
陆则琰走近隔着被子抱起她,意有所指,“或者,她去找了自己相熟的老朋友,说些对她而言要紧的事。”
苏果鼓着腮摇头,“不会,她只有我。”
陆则琰已经从暗卫那处查清楚苏果的身份,他的确不在意,同样也无意戳破她对过去单纯美好的记忆,“好,本王会替你找,尽快给你答复。”
“谢谢大人。”
苏果像猫儿似的乖顺的钻进男人怀里,她想起即将到来的婚礼,扬起小脸道:“大人,我最近帮赵姐姐筹备婚事,她一点都不高兴,我觉得她不想嫁。”
“这是她的选择。”
陆则琰听到这,勾唇笑道:“苏果,你想不想嫁给本王。”
苏果小脸通红,但没犹豫,“想的呀。”
陆则琰看她软绵绵的娇羞模样,十分地想揉她,平常事忙,眼下不必克制,也不想克制。
他捏起她的下颌,覆唇上去。
女子发出小猫似的的呜鸣声,半推半就的没有拒绝,她也好久没见大人,很是想他,身体的表现向来最是坦然。
他的呼吸炙热,往返于她的唇和挺翘鼻尖,柔韧的舌尖一点点在她口中蚕食。
苏果感受到舌尖缠绕的的摩.挲,脑海一片虚浮,没什么力气,顺从的合上双眸,她本能的接受他。
两个人纠.缠亲昵一阵,此时正值深夜,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衍庆宫不是寻常人能进来的地方,更不要说这样着急的敲门,很快,来访者似乎就被侍卫给拎了出去,但是能进来也说明手上是有宫内令牌的。
苏果被吻的迷糊间依稀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声音莫名熟悉,偏偏想不起来会是谁,她往身侧推了推陆则琰,“大人,大人。”
“嗯?”
陆则琰勉强压下欲.望,离开半尺,“怎么了。”
“有人喊我,应该是认识的人。”
“你累了,白日再说。”
苏果总觉得有问题,焦急摇晃他的手臂,道:“我不累,我怕有急事。”
“能有什么急事。”
“大人,求求你了呀。”
“”
陆则琰还没进入正题,不希望等会苏果心里被杂事影响,不得不皱眉松口:“若枫,把人带进来。”
大门很快被打开。
陆则琰撑额斜躺在床上,长臂把苏果表面的被子压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了双小鹿般的乌黑眼睛。
苏果看到了若枫手里的人,认出正是李荃身边那个不爱说话的小结巴。
他们同住在监栏院,她甚至不记得他的名字。
“是你,你找我有事吗?”
小太监哭的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忙跪下磕头,“苏公公,我求,求你,救救李荃。”
他往外指了指,哭腔道:“是冯青,半个时辰前把他带走了。”
“李荃?”
苏果听完作势就要起身,她在宫里没几个朋友,李荃对她很好,冯青是怎样的人她见识过,她绝不能让冯青糟蹋他。
陆则琰的手却不肯放,苏果起不来,她急得回头看向大人,眼里的恳求意味很明显。
陆则琰如今哪里舍得她这般委屈,但因为她是为了别人求他,同时心生些许不悦。
最终还是冷哼了一声,同意陪她走一趟
冯青住在皇宫西北角的瓦房,很小,也是他花了大价钱竞到的,自己围了几圈篱笆,就当作独立院落,在皇宫里,太监能住这样的屋子算是很不错了。
天边黑漆漆,甬道有鸦啼,显得周遭阴嗖嗖的,苏果起初揪着陆则琰的衣袍走路,后来直接躲进了他怀里壮胆。
刚走到门口,里面传来阵阵摔打吵闹,苏果面色一冷,顾不得害怕,奔出去踢门。
小结巴太监也急着跟上去。
他们推不开,若枫看了眼陆则琰,从身侧抽出剑一劈,木门应声而倒。
刹那间,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屋内狼藉一片,遍地是血,李荃的痛苦□□声音鼓噪所有人的耳膜。
苏果看到他背对抵在墙角,身着已经破碎的单衣,被打得难见到一处好肉,抓着沾血的玉势仍不肯松手。
小结巴哭着跑过去抱住他。
另一边,冯青也是薄薄亵衣,陆则琰抬手遮住苏果的眼睛,嗤笑道:“冯公公,你真是好心情。”
冯青看到陆则琰瞬间腿软,“王,王爷,您怎么会大驾光临”
“呵,你。”
陆则琰扬起下颚,睥睨着他,薄唇顿了顿。
苏果或许看不懂,在场的男人很明白这是在干什么,本来他也不在意李荃的死活,但很不巧,冯青做的事,让他无意联系起初见苏果时。
冯青对苏果,似乎也有过此等想法。
当初不介意,不代表现在想起来还能不介意。
冯青快被摄政王的眼神吓死,横竖都要死,他呼喊道:“王爷,我,我是陈厂公的人,这次李荃,算是我替安洛小公公办事的彩头,随意玩玩而已,您总不会在意李荃这等人吧,我对苏公公从来没下过手!”
最初那次也没成功,不算数!
“王爷,只要您饶了我,我愿意把他让我做的事情都告诉您!”
李荃躺在地上,忽然听到陈安洛的名字,眼睛通红,牙咬出了血,没说话。
“王爷是真的,是陈安洛,他让我出宫把苏果的—”
陆则琰挑眉叹了口气,若枫疾步上前将人打晕,直接拖了出去。
苏果指了指那边,小声道:“大人,我想去看看。”
陆则琰把她放下。
苏果走近后把身上的披风褪下罩在李荃的肩上,有些不知从何说起,难受地问道:“你还好吗?对不起,我来的是不是太晚了。”
她大约能模糊猜到点,冯青最早盯着的是她,眼下李荃差点被欺负,她很愧疚。
小结巴边哭,边愤愤不平,“不,不关苏果的事,我先找的陈,陈安洛,他没来,他明明离的最近的!”
苏果蹲在身,手不嫌脏的扶住李荃掺血的额头,垂眸轻声道:“都过去了,别害怕。”
李荃捉住她的手撇开,带血的嘴角勉力开口,“果子,我没事,你来得很及时,谢谢你,我没事了。”
“我只是没想到,原来安洛从来没把我当作朋友。”
苏果也不懂为何陈安洛变成这样,他以前最温柔和气,待人良善,“他”
李荃想起陈安洛这半年来的升迁,仰头看向苏果,“果子,安洛他,或许本来就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人。”
“你想不想出宫,我可以去让王爷帮你。”
“出宫又能做什么,我宁愿留在这里。”李荃看了眼门口的摄政王,凑近苏果耳边,轻声道:“果子,刚刚冯青说漏嘴,陈安洛让他出宫去找一个人,是你的姆妈。”
“还有件事,摄政王之前也在找她,他下的命令,是格杀勿论。”
92 ? 第 92 章
◎身世◎
苏果送李荃先去了崔宝的尚膳监休息, 回来的时候发现陆则琰不在衍庆宫,想来是去处理冯青的事。
夜深人静,苏果翻来覆去地没睡熟, 李荃说的那句话总在她耳边晃,当下听了她全然不信, 可仔细想想李荃也没必要诓骗她, 大人的行事风格似乎的确是那样的
也不对,无仇无怨, 大人为何要杀了姆妈?
迷迷糊糊熬到半夜, 苏果听到有人敲门, 下意识披了件外衫走到门口时, 在地上看到一张纸条, 她捡起展开, 上面写的是:【明晚子时御马监,便能见到你想见的人。】
她现在最想见的人,自然是李氏,但是给她送字条的又是谁呢。
“小太监,你在门口做什么。”
“嗯?”
苏果愣愣抬头, 原来她不知觉开着门牖呆站了会儿, 看到陆则琰跨门进来时她登时心虚地收回了视线, “王爷。”
王爷?
陆则琰抬了抬眉, 小太监不怎么会掩饰, 每次喊他王爷,要么是与他置气,要么就是心里藏了事, “本王让你不高兴了?”
“没有。”
苏果转过身, 小心地偷偷将纸条收进袖袋, 低声道:“大人,冯青有没有提到安洛让他做的什么?”
陆则琰掠了一眼她欲盖弥彰的动作,“无碍,杂事而已。”
“噢。”
苏果顺势攀上了床,攥紧被子窝成一团,“对了,明日您要出宫吗?”
“现下就要去城东,两日后才回来。”他只是想来看看她,“有话要问我?”
苏果摇摇头,闷进被筒里,“大人,我困了。”
陆则琰刚想探身亲她脸颊,就被很明显地躲开,他的手停在苏果毛茸茸的发顶,收势只轻轻抚拍了下她,小声道:“好,睡吧。”
翌日苏果睡到了日上三竿,洗漱完用了点粥,询问了几位宫人,确定王爷确实不在宫里。
昨夜瞒住大人,她心里有些许愧疚,要是大人还在宫内,她就更不知怎么才能去见姆妈了,不管如何,等她见了姆妈,就能知道李荃说的是真是假。
她也不蠢,纸条多半是陈安洛送来的,可她不得不去。
一整天魂不守舍,苏果没什么口欲,熬到晚上支开了陆则琰安排陪伴她的宫女,等滴漏指示到子时,她裹了件黑色披风,直接从墙内翻出墙外。
她以为没人发现,当她刚出了衍庆宫,原本说去城东的陆则琰缓缓出现在后院的□□上。
陆则琰看到冯青的那一眼就知道陈凞要做什么,不是为了让苏果替李荃报不平,而是想借李荃的口说出让她摇摆的话。
若枫站在陆则琰身后:“王爷,您明知他们必定会铤而走险,或许以后还让苏果加害于您,为何我们要放任。”
“那你以为,她会不会做。”
有一点陈凞猜对了,即使他明知到陷阱也依旧会让苏果去。
他也很想看看,她会为了那个所谓的姆妈做到什么地步。
陆则琰笑了笑,“他在赌,我也很好奇结果。”
“她在宫里想怎么折腾都可以,让十五暗中护着。”
“是,王爷。”
***
御马监坐落于宫城角落,子时天黑,所幸今晚月色皎洁,道上看着不那么可怖。
苏果还没走近,已然看到了陈安洛徘徊的身影,想起李荃,她就不是很想搭理他,奈何为了姆妈,她依旧闷闷地喊了声,“陈安洛。”
“果儿。”
陈凞抬眸,甫一见她,便立马上前,“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苏果往后撤了半步,“我姆妈呢,你千万不要伤害她。”
陈凞看清了她的抗拒,眼里稍稍一暗,几乎是瞬间又恢复了寻常,“果儿,其实我没有要害李荃,我知道你一定能及时过来,我只是想让你知道,陆则琰不是好人。”
当然即使李荃真的出了事,他也会想别的办法补偿,毕竟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能让苏果回心转意。如果不用这种手段,苏果根本不会相信他说的任何话,遑论半夜不通知摄政王的情况下出来见他。
苏果低着头没回应,李荃说得对,安洛早就变了,她不认识现在的他,也不想了解。
“果儿,你跟我来。”
苏果跟随他走到了御马监的后堂,这里很安静,平日里也无人敢闯,一直走到最里头的那间,她看到了躺在木板床上脸色苍白的李氏。
妇人的手臂上明显还有带血的伤没好。
苏果跑过去蹲在木塌边,轻捧起她的手,“姆妈,是我,我是苏果,你听得见吗?”
“她有伤昏迷,我已经请了大夫,大夫说要过段时间才能彻底清醒。”
苏果回过头,眼眶通红,小声嗫嚅:“你也不要装好人,姆妈本来好端端的,怎么会无端被你接进宫,伤成这样和你脱不了干系。”
陈凞背手站在窗边,“果儿,你误会了,陆则琰在追杀她,是我父亲救了她。”
“大人不会!”
“倘若你真的那么信他,你今晚就不会过来。”
“不是,我是——”苏果低头忖了几息,道:“我只是来看看姆妈,就算看到了,也不意味着你说的是真的。”
“不然,以摄政王这么厉害,他有心找一个人,难道会一点进展都没有麽。”陈凞叹了口气,“自你进宫后,他对你从来不是喜欢,而是因为你的——”
苏果越听越费解,“你想说什么?”
陈凞适时地收回话头,“罢了,没什么。”
若是平常,苏果还会追问,但是如今她心烦意乱,见陈安洛不肯讲,也没心思追根究底,“陈安洛,你能不能出去一下,我想和姆妈单独待一会儿。”
“嗯。”
陈安洛合上门站在门外,苏果显然对他的戒心很重,想来等以后李氏说的她更愿意信,所以他暂时没有把所有知道的都说出来,他提前走了这步棋,父亲虽然不快,也必然会按照情形继续下去,苏果很快就能回到他身边。
苏果在房内呆了好久才出来,姆妈还睡着,她有一堆话想问又咽了回去。
陈安洛在御马监会留人看守,她需要每次偷偷溜出来看望,大人回来之前还好说,可是等大人后日回来,她该怎么办呢。
“果儿,不如你搬出来住。”陈凞看透她的顾虑,接着道:“我的意思是搬回尚膳监,那里有你的住处,你出来照顾姆妈也更方便。”
苏果想到陆则琰的脾气,觉得不大可行。
陈凞送她到门口,“你放心吧,摄政王他会同意的。”
苏果原本以为陈安洛只是信口一说,没想到陆则琰当真没有拦她,说了句他最近公事繁忙,不能经常回宫就随她去了。
苏果照顾了李氏五六日,终于等到了李氏恢复意识那天。
“姆妈,你快看看我,我是苏果啊!”
苏果瞧着李氏微动的手指,焦急地在一旁呼喊,大约过了一刻,李氏才慢慢睁开眼,她看了四周,声音沙哑老态,“果儿,你,你在宫里受委屈了。”
“没有”苏果抹掉眼泪,带着哭腔:“姆妈,以后我再也不离开你了。”
李氏摸了摸她的脑袋,“乖,姆妈的伤势不重,不要担心。”
她的年纪可以做苏果的祖母,对苏果一直很疼爱,虽说起初照顾她是上头拨下来的任务,但后来也是真的相处出了感情。
“姆妈,到底发生了什么?”苏果同时好奇的,是为何李氏看起来对她在皇宫里毫不惊讶,好像她对眼前一切都是知晓的。
李氏看着此刻无忧无虑的苏果,这些年来,她很不想与她提及,甚至希望能过普普通通的安稳日子,可陈厂公的命令不可违,此刻她不得不做。
“果儿。”
李氏撑着手腕起身,坐在床头,“当初你进宫,的确是有人安排,这一切都有关你的身世,你听我慢慢同你说。”
“我的身世?”苏果低头看了看,“我记得,我的家乡糟了水患,我小时候淹在水里”
“你记忆里的那不是水患。”
李氏抚摸着她的额发,“是我抱着你和你弟弟藏在湖里,逃过追兵的追杀,你呛了好几口水,醒来后发温症失了记忆。可惜你父母,死在乱箭之下。”
苏果听得一头雾水,“姆,姆妈?”
李氏拿起几上的温茶喝了口润了润干涩的喉咙,“我原本是照顾你祖母的侍女,后来照顾你母亲,我们一直在逃,终于到了偏远的郦州生活了十余年,没想到还是躲不过。”
苏果不住地摇头,“姆妈,我听不明白。”
李氏抓着苏果往后缩的手臂,“果儿,你的祖父母原本是前朝遗孤,到了你这代,如今只得你一位,所以你是我们前朝仅存的公主啊!”
“啊?”
苏果不但觉得不可思议,甚至完全不能理解,她连前朝是什么朝代都不晓得,有记忆以来就是和姆妈生活,突然之间,她多了个那么多死去的亲人。
既然是前朝,那就已经消失了,她怎么还算是公主呢。
“我还有个弟弟?”
李氏敛下目光,“我们在湖里失散了,可他那般小小年纪,怎么可能活得下来。”
“果儿,你一定要为你父母报仇。”
苏果揪着衣角,说话语无伦次,“可我,和谁报仇啊,我不想当什么公主,我在宫里就是个小太监,我过得也很好,王爷会照顾我”
李氏听她一通软绵绵的细语,也听说过苏果和摄政王的亲近,这本是陈常风希望的,可惜是时候,让苏果做一些不得已的抉择。
趁苏果正埋头困惑,李氏对着门后的人影点了点头,轻声道:“果儿,杀你父母的人,就是摄政王的父亲,当年的镇北王。”
作者有话说:
其实这段时间是因为之前家人做手术了,所以一直没有更新。
93 ? 第 93 章
◎晋江首发◎
苏果在独自回尚膳监的路上, 还念着姆妈与她说的话,糊里糊涂听完,似是听懂了, 又感觉一头雾水。
她素来性子安静软弱,对自己进宫这件事虽然起初心存疑惑, 却从不敢深想, 如今有人告知她缘由,匪夷所思的同时勉强把一切都串联起来。
按照她理解的, 姆妈说民间一直有企图复国的义士, 她是他们心中主人的血脉, 因此要保护她来延续曾经的皇朝, 所以陆则琰这样的身份便成了她的仇人。
可是, 若是这样说来, 她也在无意中被刻意安排在陆则琰身边,被他们当做能伤害大人的棋子?
可,可她哪有能耐伤害大人?
不对,如果大人下令杀姆妈是为了灭口,也就是说, 他已经知晓她的所谓的身份
苏果对她的父母其实没有印象, 她更在意的是姆妈, 陆则琰明明答应过她帮她找姆妈, 暗地里却伤害她关心的人, 这才是让她最难受的。
但无论如何,她暂时不想相信王爷会把姆妈伤成那样,或许有误会呢
苏果垂头丧气, 脑袋耷拉着回到尚膳监住处的门口, 没发现崔宝蹲在那玩石头, 差点踩到他的手。
“哎呀!”崔宝抬起头,皱眉不悦道:“苏果,你能不能看仔细点!”
即使苏果如今的官阶比他高不知几节,崔宝还是态度如一,苏果也习惯了,缓过神微声糯糯:“对,对不起。”
“师父让我给你送糕点,额,你怎么了?说你一句就委屈。”崔宝凑近仔细看了看,对面的人脸上仍有泪痕,显然是大哭过,听音说话也有气无力,“干嘛,才回来住两天,就想你的王爷啦。”
苏果听到有关陆则琰,喉咙口微哽了下,情绪需要反应的时间,她在路上抽丝剥茧般想了一路,后知后觉明白她和大人之间再也回不到从前,此刻心里又酸又涩。
崔宝见她不说话,心里一急,虚扶着她进门,“来,坐下喝杯茶,跟我说说发生什么事?”
苏果捧着瓷杯发了会呆,“崔宝,若是”
“你快说啊。”
苏果摇摇头,她不可能真讲出来,只好随口找了个理由,“赵姐姐的婚期快到了,我还没想好送她什么,我怕赵姐姐生气。”
崔宝哦了一声,看出她是在敷衍,意有所指道:“你问问她呗,想不通的事就去问,旁人怎么知道了。”
苏果轻声:“问了他就会说么。”
她真的很想冲到大人那里把所有的事说清楚,可她没这个勇气,更害怕听到不想听的结果。
“那你这样胡思乱想就好受了?你又不能逃避一辈子。”
苏果垂眸,“好,那我,再想想。”
***
赵音笙的婚期还有数日,苏果最近为了避开陆则琰,正好寻了个理由住到了卓将军的府邸,表面说是替赵姐姐准备婚事。
“王爷竟然愿意放你到我这来?”
赵音笙笑着望向低头替她整理衣饰的小太监,“说吧,是不是他惹你生气了?”
苏果摇了摇头,慢吞吞道:“不是,赵姐姐,你好像没有我以为的那么——”
“那么不高兴?”
“嗯。”
“其实我不难过呀,外祖父替我定的婚事很好,郑大哥我从小认识,他是个很好的人。”赵音笙撩起头发,温柔挽唇道:“我很满意这桩婚事了。”
“那么。”苏果忍不住问道:“大世子怎么办?你等了他十年,真的不会觉得可惜吗?”
“其实能见到他,看到他有人照顾,我就放下了一桩心事。”赵音笙摸了摸苏果的头,“成亲后,我要跟郑大哥去大漠,到时候我们见面的机会就不多了。”
应该说,可能不会再有机会,看到京城的人,看到他。
苏果明白她的意思,牵住她的手,“姐姐,要不,我们今晚喝酒吧!”
“嗯?”
“当是我为你饯行嘛。”苏果眼眶酸涩,不晓得是为了自己还是因为赵音笙,“我很舍不得。”
赵音笙微微点头,“好,既然果儿开口了,我就陪你。”
两人摒开了仆从,趁着夜色坐在庭后的花园,一两杯果酒下肚,两人的脸颊片刻泛起了红晕,赵月笙酒量还不错,苏果却是一如既往的两杯倒。
两人趴在大理石桌上,头凑在一起说着悄悄话。
“赵,赵姐姐,我好难受。”
赵月笙的手摸着苏果的后脑勺,像撸衔蝉似的撸了撸,笑道:“为什么,和王爷闹脾气?”
“不是我只是在想,他好像一直对我很好,是为什么呢,我,我想了好久。”苏果啜了口酒,“我以前害怕他当我玩宠,原来不,不是”
“唔,当然不是,王爷喜欢你呀。”
苏果低头红了眼眶,窃窃哭腔,“他才不喜欢我,也没人喜欢我,我只是一件,一件工具而已。”
“果儿,你在说什么,什么工具?”
“没,没什么。”
苏果迷迷糊糊很快就睡倒过去,赵月笙叹了口气,朝不远的阴影处道了句,带着醉意,“她醉了,你站在那儿,看够了罢。”
“我,我实在不解,你们发生什么了。”
陆则琰淡笑着挑开枝条,从树后缓步走出,戳了戳毫无意识的小太监的绵软脸蛋,“不关本王的事,是她想太多。”
“那你就不能与她说?”
“凭什么。”
“”
真是你大哥惯得你,臭脾气。
赵月笙腹诽了一句,无奈地看着他捞起苏果,苏果的性子藏不住事,最近天天粘着她住在这,摆明是找由头不见摄政王,不像无理取闹,兴许是大的误会,偏偏两个人一个不敢多问,一个不可能低头。
“王爷,苏果是与我喝的酒,她并不想回去,且答应留在我这再住两日送嫁。”话说到如此,赵音笙已起身挡在陆则琰面前,脸色淡淡的,语气却不容置疑,“你不能随意带走她。”
陆则琰没有坚持,看向苏果的目光柔和,“我不会欺负她,天亮前保证送她回来。”
赵音笙看了眼苏果,终是侧开半步,“好,我不走,就等在这。”
陆则琰经过时侧眸看了她一眼,“我们相识多年,如果,你需要本王再劫一次花轿,本王还是会帮你。”
赵音笙像是没听到般,坐回了亭子的石凳上独自倒了一杯酒,扯起嘴角自嘲地笑了声,过了很久像是回答他,又像是回答自己,“一次十年,等够了。”
陆则琰没有带苏果走远,甚至都没出府门,他抱着她坐在卓府正厅的房顶,若枫看两人似乎气氛不对,识相退后站在了附近的树上。
陆则琰将披风裹紧怀里的女子,搂住她的肩,忽然想到先前听到的,低笑了几声,“小太监,谁利用你了。”
“又打不得,骂不得,靠利用你能做成什么大事,自作多情。”
苏果听到后半句,被吵醒半睁开美眸,“你,你是谁哦。”
“除了本王,还有人能这样抱你?”
苏果觉得自己果然喝不得酒,大概出现幻觉了,竟然看到陆则琰,“啊,我不能再喝了”
“小太监,就你这酒量,你也敢和赵音笙拼酒,她外祖父从小就让她吃酿酒的糖果子。”
苏果往温暖的怀里拱了拱,“大人,梦里真好,我不用,不用想其他事了。”
陆则琰挑眉,明知故问:“其他,有什么。”
苏果借着酒劲,带着三分意识,眯着眼睛抬头看向陆则琰,“大人,不是你,不是你伤害,伤害我的姆妈,我知道。”
“是么。”
“嗯,我,我不信安洛说的。”
陆则琰听到陈凞的名字,眼里一闪而过的戾气,很快回复寻常,“如果是本王做的呢,本王的父亲杀了你的父母,而本王也下令杀了你的亲人。你会怎么样,报仇么。”
“不,不知道。”
怀里女子重复这句,渐渐没了声音,只剩下绵长匀停的呼吸。
“苏果,不要让本王失望。”
作者有话说:
家人之前动手术了,所以才会这么久没更新,不好意思。
94 ? 第 94 章
◎晋江首发(副cp)◎
赵音笙成婚这一日, 京府长久以来难得的热闹,城东城西都有卓家的家丁派米布施,做善事的同时想给这桩婚事添个好意头。
和外部的喧嚣不同, 卓府里还算安静,待嫁闺房内, 恢复女子打扮的苏果摒除杂念, 正一门心思地替准新娘梳头。
“赵姐姐,今天你好看极了!”
赵音笙笑弯了眉, 少见的附和玩笑, “噢, 平常就不好看啦。”
苏果忙不迭摆手, 急道:“好看!何时都好, 怪我嘴笨!”
“我随口说的, 瞧你。”赵音笙拉过苏果的手,将梳妆盒里的一支发钗放到她的手心,“其实,第一面见时,我就晓得你是女子, 哪有那么美艳的小太监。”
“乐箫顽皮至极, 我一直想有个妹妹, 所以, 真的谢谢你最近能陪在我身边。”在她最需要的时机。
“赵姐姐”苏果眼眶一热, 想起这是大喜日子,重新将眼泪憋了回去,“你到了大漠, 要记得写信给我们。”
“那是自然的, 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以后你记得要睹物思人呐。”
苏果没有推拒,而是小心翼翼地将发簪收起,“郑大哥什么时候来呀,定好了吉时,现在还差三刻就到了。”
虽说婚娶前双方不得见面,但是卓岚山没把这些旧习俗放心上,照常召集部下商讨,是以苏果已然见过赵音笙的未来夫婿,看起来长相周正,性格朴实,年纪比赵音笙大,却也是第一次娶妻,是很会珍惜人的模样。
“他一定快来了,我外祖父说,他守规矩的很,我记得小时候还见过他呢,那次和攸珩一起贪玩时——。”
赵音笙忽然停住话头,听到前院传来敲锣打鼓的喜庆声,将红喜帕遮盖在头,坐回床上,淡声:“算了不提了,都是旧时往事。”
苏果见她强压下来一脸平淡,心疼不已,忍不住朝左右四顾,咬牙轻声:“赵姐姐,其实如果你不想嫁,我现在还是可以帮你逃跑的!”
“”
“你怎么和王爷说的话都一样。”赵音笙笑了出来,“别闹,快去把门合上,等会儿丫鬟就要过来接我上轿。”
“哦”
苏果听话地将门带上,舒了口气站在门口,回头从窗里望了眼,发现看不清赵音笙的神色,不知为何,即使看到赵姐姐笑,也觉得她并不高兴。
这世上,为什么不能让有情人终成眷属呢。
少顷后,郑家的丫鬟到了内院,扶着未来夫人慢慢走过一道道垂花门,苏果跟在她们身后,作为‘娘家’的亲戚,她这次只能将赵音笙送至门口,然后会留在卓府用一顿午席。
“摄政王到!”
府门口,陆则琰从辇轿上下来,身后跟着下来的是镇北王世子陆攸珩,他因为要坐木轮椅,撑扶着下来的动作比较慢。
最后时刻却是刚刚好,和出门的新娘子一行人正面对上。
苏果半月有余没见过陆则琰,一时间心绪复杂,浅浅施了个礼便继续低着头,郑家小丫环们没见过世面,忽然见到传闻凶狠的摄政王,都呆楞住了,不知该绕道走,还是先行礼。
赵音笙先开了口解围,“多谢王爷前来为我庆贺。”
陆则琰侧眸瞥了眼苏果,“还站在那?过来。”
苏果本不想过去,然而今天是赵音笙的大喜日子,她未免闹大,耷拉脑袋跑回了陆则琰身边,尚未站稳,腰已经被揽了过去,撞进了一鼻子的冷香。
“赵音笙,本王上次说过的话还算数。”
赵音笙微微抬起头,借着喜帕的缝隙,她能看到陆攸珩在对过,没有穿平日的素色袍,换了件宝蓝色绸缎。
他坐着比旁人矮,她甚至能看到他腰间红色的绸带。
莫名应景。
“谢过王爷,不用。”
陆则琰没有动,丫鬟们也不敢扶着赵音笙上轿,陆攸珩推着自己向前,扯住弟弟的袖袍,温声开口:“好了。”
“阿琰,我们别挡路,误了吉时不好。”
赵音笙好像已经很久没听到他的声音,即使残了腿,失了忆,少了年少时的意气风发,依旧不变的是那惯来平淡轻和的语气,他,对他的妻子应该也是那样的吧,呵护温柔。
虽然摄政王府的消息密不透风,但她毕竟住过,有些相熟的丫鬟,偷偷告诉过她大世子一直在筹备和九娘的婚事,只不过因为摄政王似乎看不上九娘,一直没松口同意,大世子拗不过他,便只好拖着。
个中具体,她无从知晓,只是她明白,陆攸珩早就成了她不该肖想的人。
莫名的,赵音笙很想与他搭一句话。
她上轿前,走路经过,顿错住脚步,偏过头看了他一眼:“陆攸珩,我真的要嫁人了。”
陆攸珩藏在袖袍下的手捏着扶柄,微笑道:“嗯,赵姑娘,我祝你同郑少将军百年好合。”
“谢谢。”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中,喜轿总算按时启程前往城北的郑家,陆攸珩的淡然神色不见,止不住深咳了好几声。
陆则琰表情倏冷:“我说过不让你来。”
他压着陆攸珩的肩,戾气掩饰不住,“你不想她和旁人成亲,我把她带回来就是,要你这样作践自己?”
陆攸珩拭了拭唇角,抬头惨笑道:“带回来以后呢,让她作妾,还是再耽误她十年?”
或者说,他还有十年能耽误她么。
“呵,随你。”
苏果在被拉走前,竖着耳朵听懂了,大世子根本没忘记赵姐姐,那为什么不说清楚呢,是因为九娘吗?
没忘记还变心,真是过分。
陆攸珩不置可否,方才的对话像是没存在过,“既然都来了,我们进去喝杯酒罢。”
卓岚山作为长辈,在郑家接受拜礼,卓府没有什么非见不可的人物,陆则琰这次过来,也全是为了迁就苏果和陆攸珩,所以他们三人直接到了大厅,众人看到摄政王到来,纷纷上前拜见敬酒。
苏果好几次想趁乱溜走,陆则琰索性将她整个人按进了怀里,陆攸珩笑着摇摇头,独自拿了一樽酒瓶,推轮椅到了后院。
他曾来过卓府很多次,对这里当然无比熟悉。
站在庭院的入口,忽然体会到了近乡情更怯的感受,他有点害怕再踏进一步,怕回忆如水涌来。
“大,大世子?”
陆攸珩下意识偏过头,见到了熟悉的面孔,“香冬。”
“大世子,是奴婢,奴婢是香冬!奴婢听说大世子不记得事了,还以为”
香冬满眼通红的看着面前的大世子,她是陪赵音笙一起长大的丫鬟,自小也会端茶递水,能认出陆攸珩再正常不过。
陆攸珩一时放松,忘了要装作失忆,他敛起神情,“嗯,最近偶尔会想起一些。”
“那,有没有想起小姐?!”
“没有。”
香冬绞着衣角,闷着声失望:“哦。”
“对了,你怎么没有陪赵姑娘出嫁?”这般说来是挺奇怪,他好像上次也没见到香冬陪着笙儿,明明笙儿最是和这个丫鬟要好。
“小姐说,她最信任我,所以让我呆在府里守着后院,好好照料院子,就好像照顾她一样。”
“院子?”
“嗯,奴婢推您进去看看,或许您看了就会想起来了!”
陆攸珩没来得及拒绝,香冬走到他身后,将他推进了庭院,一眼望过去,扑面而来的是熟悉感。
每一件陈设,摆放,甚至连花种都和十年前他最后一次见到的一模一样。
当年,他站在这里答应赵音笙一定会回来。
“大世子,您走的时候还有海棠花开,那时您的,您的死讯传回来,小姐为了让这些花尽量不败,找工匠画了图纸,特意挖地坑取暖,日夜呵护。”
“后来赵家老爷逼嫁,小姐不得已才找摄政王劫轿虽然后来,后来小姐她常住摄政王府,但也会回来照料。”
陆攸珩慢慢自己推进花丛深处,这样的天气,即使有取暖,花儿开得也很一般,不过总算是有几分颜色。
他伸手扶起一朵。
香冬很执着:“大世子,您想起来了没。”
“没有。”
“为什么呢,您都能想起奴婢这种无关痛痒的人,也能想起您的亲弟弟,为什么偏偏不记得奴婢的小姐!”
香冬哭着跪在轮椅边,“小姐要去大漠了,只要您开口,她一定不会嫁,不会去大漠,奴婢求求您,哪怕假装想起来。”
她边哭边扯着男人的衣角:“小姐等了十年,等到个不记得她的人,她太苦了,太苦了啊!”
陆攸珩转过头,翻折衣袖,语气淡淡的:“我真的,不记得了,你先下去罢。”
香冬张着口哭到半中,看了他一眼,抹干了眼泪,“是,奴婢退下。”
陆攸珩坐在花从旁,指腹浮掠过花瓣。
他中的毒积年已入筋脉,身上时不时会有一阵痛感,这些日子他都不敢有大的情绪,深怕熬不过赵音笙的婚期,好在今日还能送嫁,看一眼她作新娘的模样。
习惯的疼痛慢慢从下肢爬上胸口,手臂很快就麻的没有知觉。
他不甚在意,手上始终捏着那支花。
“笙儿。”
“都以为我是圣人,为了报恩,不得不娶九娘。”
“不是的。”
陆攸珩偏头扯唇,无奈地轻笑了几声,“秦素棉那日替我诊治,说活不过今年的霜降,所以,我怎能,让你等了十年,才发现,等到的是一个死人。”
“你不知道,你很早就嫁给我了,在我心里,千千万万遍。”
“但是如果,如果有来生。”
陆攸珩额头沁出冷汗,心上撕扯比以往更剧烈,他闷哼一声,嘴角感觉滋出了液体,血腥气昭然,一滴滴血落在他的长袍,意识一点点抽离,在昏迷前,他好像听到赵音笙在喊他。
“陆攸珩!”
如果有来生,能不能真的,嫁给他一次
95 ? 第 95 章
◎她不选你怎么办◎
苏果跟着陆则琰冲到后院时, 看到陆攸珩已然几乎没有了意识,连续喊了他几声都得不到回应。
“陆攸珩!”
“王爷,我们快带世子去找我师父!”
苏果给大世子喂了一颗秦素棉交给她用以应急的补药, 焦急地抬头望向陆则琰,只见他迅速将人从轮椅上抱起, 阔步往外走, 旁人自是不敢阻拦,让出了宽阔的通道。
苏果起身要走, 手上不知被谁塞进了张纸条, 环顾四周却无人看她, 她猜到是陈安洛的人在与她传信, 姆妈还在他们那, 她本来也不可能与他们断了联系。
苏果此刻无心多想, 藏进袖袋后便上了回摄政王府的马车,陆则琰为了照顾陆攸珩,没有与她同乘,她落下纱帘,偷偷打开纸条。
【门外傍晚, 急事等你。——陈安洛】
秦素棉收到消息等在王府门口, 马车一到, 他即刻奔上前直接在车内简单听了下诊, 将随身携带的金针, 分别插进三个穴位。
“快,王爷快抱大世子进房。你们愣着干嘛,去准备热汤!”秦素棉转身看到苏果, “苏果, 记得师父让你背过的千金月令, 把第十张单子的药默出来让十五去抓。”
苏果回过神,“啊,是!”
她跟着秦素棉别的没学会,光听话背书了,虽然最近疏于钻研,但是记得很清楚,她连连点头去办。
陆则琰也难得的顾不上她,“秦素棉,你老实告诉本王,能不能治。”
“难。王爷早就清楚大世子的身子熬不过下个月,今日受了刺激,提前毒发也是意料之中。”
陆攸珩被小心地放回了房间床上,九娘躲在门外,陆则琰弯腰起身时瞥到一眼,“怎么,好看么。”
“没,不是,阿珩他,他怎么了?”
陆则琰冷笑一声,“他要是活不了,你就等着陪葬,现在滚出去。”
秦素棉忙里抽空,皱眉了句:“王爷,你吓小妇人作甚。”
“本王没吓她。”
陆则琰慢慢走近门口,睥睨她轻哂:“你以为你做的事本王不知道?既然那么想嫁,成亲来不及还有冥婚可办。”
九娘被吓得疯了似的,跌跌撞撞跑回了院子,但是没走远,人影在树后晃荡。
陆则琰懒得理她,转身继续问,“你研究了这么久,还是找不到方法?”
“勉强。”
秦素棉施完十八根银针,擦了擦额头的汗,“王爷,法子是有的,但我当真没把握啊。”
陆攸珩当初让秦肃棉隐瞒病情,其实陆则琰早就知晓,一直吩咐他暗中研究解药,奈何陆攸珩中的瘴气经年变化,毒已入髓,即使是神医,也不是短短几个月能想出解法的。
“我现在只能算是替他续命,他受得刺激越深,毒发作的越快,像赵音笙成亲这种日子,他去喝喜酒,不死也废半条命。”
陆则琰抬手止住秦素棉,“你看,他是不是醒了。”
秦素棉低下头,果然,陆攸珩正缓缓睁开了眸。
“大世子!”
陆则琰也立刻靠近床边,轻喊道:“陆攸珩。”
陆攸珩看到熟悉的景致和熟悉的人,毫无波澜的眼底划过一丝落寞,像是早就预料到刚才是听错的一般,拽着弟弟的手袖子:“阿琰,帮,帮我至,至少——”
秦素棉看他上气不接下气,按住他的胸口,“不用说了,大世子,你无论如何想多活一日,我明白。”
陆攸珩不会舍得糟蹋赵音笙的好日子。
陆则琰神色不变,藏在袖袍下的另只手紧攥成拳,起身想走,陆攸珩拉住了他,“不要,咳——咳——”
秦素棉也跟着拦住他,“王爷,您先别生气,你就算把赵音笙绑来也没用啊,不如我们先说说疗毒的方法!”
这话成功让陆则琰停下了动作。
“说。”
“大世子,您先躺好,等会苏果给您送药来,你照喝就行,王爷,我们出去说。”秦素棉说完,不由分说地往陆攸珩颈后扎了一针。
两人站在门外。
秦素棉皱着眉头,“王爷,其实大世子的境况很难,我没有十足把握,即使一切顺利,他也很难有常人的寿命。”
“而且”
“别废话。”
“大世子似乎也不想活。”
陆则琰垂眸:“我会让他想活下去,你尽管做你要做的。”
“好,我这半年来在恩施研究蛊,想到能够救大世子的方法,就是在他身体里种下一只子蛊吸收余毒,每个月驱出来放毒,缓慢的牵制,慢慢养身。”
陆则琰看他:“母蛊种在哪。”
“是,这也是症结所在。”秦素棉叹了口气,“子蛊需要母蛊的存在才能出现,两者不得离开太远,所以必须是常伴他身边的人。”
“很简单,我就可以。”
“不是,王爷你不可以,这次的母蛊只能种在女子体内,更不要说您这种体格健硕的男人,根本养不住母蛊。这件事毕竟有风险,必须得瞒着大世子,您也知道他的脾气,要是发现这种治法”
陆则琰又看到隐约藏在不远处树后的身影,难免烦躁,冷声:“不难,现成的人不就在府上。”
秦素棉愣了会,跟着眺望过去,附和道:“倒也是行,她执意留在大世子身边,想来是愿意的,正好最后中了母蛊的人会和子蛊共死,她可以永远陪着大世子了。”
树后的人影明显的抖了一抖,逃也似的离开。
秦素棉侧过头做了个鬼脸,苏果端着煮完的汤药正好过来看见。
“师父,大世子怎么样了?”
陆则琰只是看了看她,不多停留转身往另一边廊下走去,苏果不自觉地侧身,秦素棉看他们两个一反常态的模样,调侃的话到嘴边重咽了回去。
“先进去给他喂药,等会帮师父买这几样东西。”
“噢。”
苏果接过纸条,然后打开门,陆攸珩虽说昏迷,喝汤的意识还是有的,她喂药并不艰难,很快瓷碗就见了底。
不知不觉近黄昏,王府离市集不远,苏果因为要置办医治的物品,自然地喊了驾马车,买完回来天色已黑,她随意寻了个理由停留,果然看到了等在路口的陈安洛。
“安洛,你有急事要说?”她主要担心姆妈。
陈安洛难得看到她女装,目光一时移不开,过了会儿低声道:“不然还能怎么寻你,你躲我躲得这么紧。”
苏果最近的确是故意躲他们,她不想面对,索性两边都不见,没想到两边都避不开。
“果儿,你此时若是喊一声,摄政王的人就会出来把我抓走,你会喊吗?”
苏果蹙眉咬了咬下唇,“我真的没话与你说,你回去吧。”
见她没喊人,陈安洛姿势放松,扯了扯唇角,“果儿,我有话说。”
“你还记得,我说过有婚约的女子,那个人就是你,我比陆则琰早认识你,更比他对你真心。”
苏果不想听下去,打断他:“安洛,我想先回去了。”
陈安洛眼神一暗,拉住她,“好,既然你想走,把这个带进去。”
苏果以为他只是和以前一样,来劝自己离开陆则琰,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场景,她被捏的手腕痛,低头看向纸包,“这是什么?你,你要做什么?”
“我从来没有逼你,这次也是为你好,你把药下在摄政王的饭食里。”
“不可能,我不会的!”
苏果低声惊呼,不管她的身份如何,她绝对不愿意伤害陆则琰,他对她真心也好,假意也罢,至少救过她许多次,她不能好歹不分。
“我来之前就知道你不愿意,但你别忘了,你姆妈还在我这儿。”陈安洛淡下神色,“我已经替她安排了更合适的住处,如果你不肯照做,往后都见不到她。”
苏果从来见到的陈安洛都是对她温柔呵护的样子,第一次见到他这般,不自觉往后瑟缩了一下。
陈安洛步步紧逼,“苏果,在你心中,难道从小照顾你的姆妈还不如一个男人重要?再说我没有让你杀了他,他也不会死,这包药只会让他昏迷几日。”
“可,可是。”
其实,苏果记得陆则琰问过她这个问题,当时她无法回答,也认为不会遇到这个两难的选择
陈安洛面上淡定,心里却很急,这件事他决定的很突然,没有和父亲商量,他纯粹是想快刀斩乱麻,不想再拖下去。
他将一个纸包塞进苏果的手里,“苏果,陆则琰对你不会怀疑,更不会验毒,这包药粉至多能致人昏迷,伤害不了他多少。”
“那你为何要让王爷昏迷?”
“这不是你需要管的,总之你照我说的做,我保证你和你姆妈团聚。”只要事成,摄政王一旦失势,他不担心抢不回苏果。
“陆则琰昏迷几天,换你姆妈一条命,我想你应该会选。”
苏果低着头看着手里那包药,纠结道:“真的只会睡着三天么”
“是,我不会骗你。”——
秦素棉抱臂靠在房柱上,瞥了眼院子里独自喝酒的男人,“王爷,你真的全都抛给我小徒弟处理,你不是不知道她时常傻傻的,被人卖了还得给人数钱。”
“二选一而已,她再傻也会做决定。”
“那万一她不选你怎么办?”
陆则琰喝了口酒,唇离开杯沿,“没办法,杀了她。”
96 ? 第 96 章
◎晋江首发◎
摄政王府近日来十分安静。
陆攸珩卧床昏迷, 全凭秦素棉用针灸暂时吊着续命,九娘在赵音笙成婚的当晚就带着儿子卷铺盖逃走了,她再喜欢名利和大世子, 也不敢拿命去赌。
毕竟摄政王爷一副完全做得出狠心事情的模样,看得瘆人。
陆则琰倒是懒得去管这种手段不入流的乡野女子, 听到暗卫报告她的去向, 也没有要拦她的意思,“让她吃点苦头, 有胆伤害本王的哥哥, 没让她死, 当是为陆攸珩积福。”
若枫领命:“是。”
男人换个姿势靠坐, 掌心托腮, 食指在耳后轻敲, “陈凞最近在做些什么。”
“他确实已说动了陈常风,待苏果在王爷饮食下了药后,将会将他们在京城外围多年蛰伏的佣兵逼近皇宫,直接进宫谋反。”
江南之行后,陆则琰有所启发, 已经让暗卫完全查清了陈凞和陈常风的背景。
区区前朝余孽, 为了权力不惜自宫潜伏在宫中, 但是又不愿意千辛万苦为他人做嫁衣, 所以将所谓的前朝公主迎进宫中, 想等光复后让自己的儿子做皇夫,妄图在三代后天下就能改姓他们的陈。
如意算盘打得响,原本这事还得再等筹划几年, 陈凞大概被醋意冲昏了头脑, 逼着父亲提前准备。
他这个把持朝政的摄政王自然成了最大的绊脚石, 旁的路走不通,除了找最能近他身的爱宠,给他下药让他暴毙了。
苏果收了药粉,迟迟还未下手。
陆则琰想到此事,疲惫地揉了揉眼尾,他真是白疼那个小太监,活脱脱白眼狼一个,人家说是昏迷的药就深信不疑,偏偏他话说起话来狠,真要杀她却是万万不可能。
“盯紧苏果。”
“属下遵命。”
……
苏果站在膳房,对着蒸屉里的桂花糕发呆。
她的手捏成拳,微微颤抖地展开手心,里面静静躺着一包白色粉末。
她犹豫了好几天,实在下不了手,长久以来王爷对她太好了,但是那边一直在想办法催,早上她甚至收到了姆妈血琳琳的一只手指,让她不得不动手。
只是昏迷几日,王爷身体强健,应该没事吧。
苏果屏住呼吸,终于将药粉都洒上了糕面,然后哆嗦着将黄色纸包扔进柴火里烧光。
“苏果,点心备好了没。”彩衣跨进膳房,就看到苏果发呆的盯着火。
苏果被吓了一跳,堪堪回过神:“好、做好了。我马上就去找王爷。”
“嗯。”在宫女彩衣心里,虽说苏果现在没什么架子,但她定是未来的王妃,所谓的送糕点也是王爷和王妃之间的情趣,她当然不会没眼色的抢活干。
苏果先是把煮好的药送进了陆攸珩的房间。
大世子还躺在床上,清醒的时刻很少,偶尔醒来就是问一问赵音笙有没有启程去大漠,其实早就走了,但是陆则琰吩咐所有人不能告诉他,所以大家都还瞒着。
苏果现在都明白了,大世子是怕拖累赵姐姐,才会做得那样绝情。
她近来替他送药,常听陆攸珩无意识呓语,十年来他的失忆,醒来时想起未婚妻的惊喜,得知他活不过半年的痛楚,所有的情绪在彻底失去心爱的女子之后,再也无法遮掩。
所以,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多么不容易。
苏果觉得胸口愈发闷堵,给陆攸珩喂完汤药,拎着食盒往书房走得每一步都在犹豫,她知道暗中有陈安洛的人一直盯着她,有些事她迟早得做的。
走到门前,苏果轻轻扣了扣门。
“进来。”
苏果提起一口气,端着食盒进门,对上陆则琰的视线一瞬间就低下了头,
她拿出糕点推至男人面前,“王爷,这是我亲手做的。”
陆则琰想起方才暗卫站在窗口给他的回禀,捻起一块白色糕点,在她紧张的目光中,笑道:“甜吗?”
“嗯,我放了很多,糖霜。”
苏果捏住衣角,忸怩了一会儿,陆则琰拖过她的手,将她拉进怀中,下颚抵在她的头顶,低声道:“小太监,有没有想去的地方,等朝廷的事告一段落,本王想陪你出去游玩。”
苏果一高兴,问道:“真的?”
“反正要替陆攸珩找个适合休养的地方,我们可以帮他先去探探路。”陆则琰偏过头,在她颊边落下一吻,“路上再给本王生个小世子。”
苏果满面绯红,不过他们之间有过许多肌肤之亲,不至于羞的话都听不了。
陆则琰的手抚上女子纤细的脖颈,来回摩挲,轻声在她耳边,“但本王最恨旁人骗我,若是被本王发现,一定要她好看。”
苏果咬着唇,看着桌上那盘糕点更纠结了,“王爷,其实我,我想跟你说——”
陆则琰没等她说完,伸手拿起一块,直接送入口中。
苏果大惊,急地拍打他的手,但是还是晚了一步,他已经咬下一口,她连扣都来不及扣,“王爷,你快吐出来,我下了药,你不能吃的!”
陆则琰冷眼看着她,禁锢住女子的双臂把她压在腿上不让动,直接当着她的面咽了下去。
苏果呆住,小口讷讷:“王、王爷……”
片息后,陆则琰皱眉闷哼一声,嘴角流下乌黑的血,脸色也变得十分苍白,看起来,毒性剧烈,即使只吃了一口,都好像毒入肺腑一般严重。
“王爷!”
苏果着急地惊呼出声,“怎,怎么可能,不可能,我明明——”
若枫几乎在她叫喊的同时冲进房门,身后两个侍卫直接将苏果架离,陆则琰扶着若枫的手,慢慢走到女子面前,冷笑道:“本王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你为了陈凞,会想杀了我。”
说完,他又吐了一口血。
苏果在一旁急的泪流不止,哭得说不出话,只能重复地喊:“王爷,您别说话了,快、快去找秦医师啊!”
“怎么,不想本王死吗?”
苏果狠狠摇头,不想,她怎么可能想让他死,他明明只该昏迷而已,难道是她搞混了?不可能的啊!
“王爷!”
陆则琰挥手,勉强支撑道:“把她带下去,没我的吩咐,苏果不许踏出房门一步。”
“我不走!”
苏果还在不断挣扎,陆则琰瞟了若枫一眼,若枫面无表情地上前点了她的哑穴,她眼眶盈满泪水,还想比划,被侍卫带回了后院。
陆则琰在她走后,拿起桌上的帕子,擦掉嘴边的残血。
他的神情恢复如常,根本不似方才中了毒药的虚弱模样,淡声道:“散播出去,就说摄政王在府中和门人谈机要,今日开始闭门谢客。”
“是。”
其实暗卫已将苏果下药的那盘调换,现在桌上的,是在城中饼铺临时买的糕点,苏果太紧张,所以没发现糕点的变化不同。
秦素棉等若枫离开后,从屏风慢悠悠走出来,拿了块桌上的白糕,吃了几口道:“王爷,你闹这一出是为何,我那小徒弟根本就不想害你,她给你的那些里面撒的也不是毒药啊。”
陆则琰心口钝痛,低声道:“不管是什么,她终究动了心思下手。”
若换成旁人,早就死了上百次,他这次必须好好给她个教训
入夜,后院的厢房里,苏果呆滞地坐在墙角抱膝。
侍卫给她解了哑穴,她半个时辰前喊到喉咙沙哑,也没人带她去见王爷,只听说秦医师已经到了,正在尽力救治,其他消息根本传不出来。
苏果虽然单纯,但是拿到陈安洛的药包也不可能真的信了他的话,她想的是既然安洛说药粉是迷药,让人昏睡,那她不如就去配一包真的让人安眠且不伤身的药粉。
所以她是故意动作让陈安洛的暗桩看到她放药,实际是她自己配的那一份绝对无毒的。
即使如此,在陆则琰刚要入口时,她也后悔了。
原来她一点都接受不了自己欺骗陆则琰,至于姆妈那边,她宁愿再想其他办法。
可是谁知,王爷毫无预警就吃了下去。
还中了毒。
难道是她拿混了药,或者暗桩暗地里偷换过,她无瑕再考虑这些,她无法原谅自己,只希望王爷能好好活着,让她做什么都行,哪怕他以后再也不理她。
苏果无声地痛哭,可是,可是她此刻真的好想陪在王爷身边……
作者有话说:
谢谢宝贝的地雷。
97 ? 第 97 章
◎晋江首发◎
虽说传出的消息, 是摄政王在府中和门人谈事,但实则陆则琰中毒的事已悄然传了出去,京畿三大营和御林军可谓一时间乱的一塌糊涂。
小皇帝朱澄同样也不知怎的, 连日未上早朝,似乎身子不适, 当然此等宫廷密事, 没有实据佐证。
苏果被关在厢房里足足六日,她哭得嗓子哑了也没能见到陆则琰, 放出去的那天是直接被带到了马车边, 彩衣无奈得送给她整理好的行囊。
苏果抱住小包袱, 抬头哽咽道:“王爷不要我了是吗?”
“奴婢听说王爷还没醒, 具体的只有秦太医晓得, 苏果你去的是府里在临县的庄子, 是王爷昏迷前让你去住的,奴婢猜测,王爷只是让你去那……”彩衣找了个好听点的词,“休养。”
“你不用安慰我,他不会原谅我了。”苏果抹掉眼泪, 沙哑道:“我只希望他好好的。”
苏果耷着脑袋, 攀上了马车, 没想到发现陆攸珩也坐躺在里面厢椅。
他最近能勉强坐起, 身上盖着条薄被。
“大世子。”
陆攸珩强撑起半身, 笑着朝她招了招手,“和我同去别庄子,难受哭成这样啊。”
“不是的。”苏果坐在他身侧, 小声道:“大世子听说了吧, 我给, 给王爷下了毒,王爷他还昏迷着……”
说着,女子竟又要哭了。
陆攸珩叹了口气,将手中的布帕推给她,“阿琰若是生你的气,就不会让你随我一起走,不如这样,罚你往后给阿琰做牛做马。”
“真的吗?我还能为王爷做牛马吗?”
男人虚弱地笑了笑,笙儿把苏果当作妹妹,大概就是怜惜她单纯可欺吧,他的弟弟哪里舍得亏待这位弟妹,偏小姑娘看不懂情势,几日不见,瘦了一大圈。
“苏果,能不能,把你和笙儿之间的故事与我说说。”是为转移苏果的注意,也为了……想听听她的事。
“好。”
苏果很心疼大世子和赵姐姐的感情,便将自己如何在船上的初遇款款道来,说到赵音笙是为了寻他时,陆攸珩眼眸微黯,看得她差点不忍心说下去。
马车里正聊着,前路上蓦地被逼停。
“果儿,你下来,我是安洛。”
苏果看了眼陆攸珩,不肯下车,眼眶湿润道:“我已按照你说的做了,你该把姆妈还给我,除了这事,我没有与你好谈的。”
陈安洛听得出她在哭,当初把毒药给苏果前,没想到她会愿意做,她一贯单纯不做伪,难受成这样显然是真的。
“果儿,我知我不该逼你,但是……”
“你别再说旁的,我姆妈呢?!”
“她在我那,你跟我走就能见到她。”
苏果兀自摇头,“安洛,我答应你的条件是放姆妈与我团聚,你如今得寸进尺,我虽然笨,但也看得出你想拿着她一步步要挟我。”
“若是如此,我欠姆妈的养育之恩,不如让我拿命来还。”
苏果因为陆则焱的事,早已痛苦到难以复加,若是他有事,她不会独活,既然如此,那就一起死好了。
现在陆则琰生死未卜,她怎能一走了之。
“果儿,你当真那么喜欢他。就算你留下,以陆则琰的为人,他难道还会相信你吗?”
苏果对此事向来没掩饰过,坦然地说:“我本来就喜欢大人,一直喜欢他。我害了他,他不信我是应该的,你不用再与我浪费口舌。”
苏果朝前对车夫道:“快走,别理他。”
“是。”
陈安洛见女子连面都不肯见,就知她恨极了他,可是他能怎么办,除了这样,他还能怎么做,才有机会得到她。
马车内,苏果不好意思地看向陆攸珩。
“为了救你至亲?”
“嗯,我用错方法了。”
男人似乎不在意,轻道:“放心吧,阿琰不会有事,我知道的。”
苏果忘不了陆则琰中毒时看她的冷淡眼神,“大世子,王爷若是……我会以命相抵,若他好好活着不想见我,那我就寻个地方独自生活,日日为他焚香祷告。”
陆攸珩摇摇头,他那弟弟哪会让人溜走,“不如你带上我,我也想为阿琰和……想让他们从此过得万事皆遂心意。”
“好。”
……
—
苏果坐马车坐了一整日,到了才发现庄子很大,后院有花鸟鱼池塘,还种了好几棵果树,看得出是提前精心布置的。
若不是她心中有愧,都快要觉得大人是送她来散心的了。
大宅中有足够的粮食和仆从,陆则琰还给陆攸珩特意准备了一个相貌清秀的丫鬟,名唤南星是个哑巴,正好陆攸珩喜静。
苏果住在后院,第一晚就认床没睡着。
她走到院中,坐在廊下看月牙,看着看着开始默默抱腿哭。
她也不想一直哭哭啼啼,可她忍不住,细究起来她和陆则琰自从相遇后几乎一直都在一起,到现在,是她亲手毁掉了他们的感情。
她还偷偷自嘲大人把她当作小工具,哪有这样的工具,帮没帮上光顾着害人。
但是一切,只要他好好活着,他生气地杀了她,她都觉得没关系……
屋顶瓦檐上,陆则琰静静站在那,看着下面可怜兮兮缩成一团的小人。
他是生她的气,送她来却是因为不久后京城会大乱,他将在乎的人安排在这里,集中一处保护,才能最大程度地保证他们的安全。
他说过要给她教训,就不准备见她,偏偏看她难受成如此又不舍得。
陆则琰无声飞身下去,在苏果后面瞬间点了她的昏睡穴,女子瞬间软绵绵栽倒他身上,眼尾还挂着几颗晶莹的泪珠。
“哭成这样,是后悔杀本王了?”
陆则琰低头吮吻掉,然后沿着她的耳朵一路吻下去,灼热的呼吸落在她馨香的颈侧,女子即便昏睡,也对男人熟悉的碰触有自然意识,用嘤.咛低低回应着他,仔细辨别,她微张的檀口喊的是大人。
她怎永远都这般磨人。
陆则琰腹.下热意乱窜,强忍住进一步的冲动,抱着她放回床上,替她拢好被子,指腹摩挲她的脸颊,“小太监,我会再试探你一次,倘若你还背叛本王,本王真的不会再要你了。”
……
过了一旬,苏果终于从秦素棉处得到消息,说陆则琰醒了,就是不知还能不能站起来,也不知要躺多久。
苏果的心里每一日都在愈加痛悔,偏偏她每晚还睡得特别熟,总是梦到大人亲她,她真的很没心没肺了。
于是,她每日尽心尽力地和南星一道照顾陆攸珩,恕罪似的连砍柴都要抢着做,日子就这般过,她忙碌起来也好受一点,但她万万没想到,陈安洛竟然还能寻到她。
陈安洛迷晕了墙外守卫,出现在院中,吓得在晾晒衣裳的苏果差点踉跄摔倒。
“果儿,你跟我走。”
苏果甩开他,皱眉道:“不要,我要留在这!王爷找我也好,不要我也好,我要等他好起来。”
陈安洛早猜到姆妈已然不能威胁到她,便道:“小皇帝中毒了。”
“啊?”
苏果自认和朱澄算是抛却身份的好朋友,果然难免关心,“他怎么会中毒,又是你们干的!”
“是,只要你和我走,我就想办法放他一条生路。”
苏果认真忖了忖,“我,我还是要留着等王爷。”
她的确和朱澄是好友,然不至于比王爷重要,她不想再做对不起陆则琰的事。
陈安洛叹了口气,心想终归是走到了这一步,他淡淡地开口:“苏果,朱澄是你亲弟弟,你真的不想让他死前见一面挂念多年的姐姐么。”
“什,什么?!”
陈安洛走上前,牵住她的手腕,温声道:“我以命担保,千真万确,我爹当年带他入宫,让他顶替死去的小皇子成为皇帝,为的就是今日。”
苏果眼里蓄起水汽,回忆起他和她一样的敏症,还有他欲言又止,努力寻了好久的姐姐,他们相处日子并不长,见面机会也没那么多,可总有一股亲切感。
苏果不明白,既然姆妈说,他们都是前朝人……
“可你们还是要杀他,为什么?”
陈安洛不想回答,只重复道:“果儿,你本来就是我的,你跟我走,我会对你比陆则琰好百倍千倍。”
“不对!”
苏果的脑子第一次灵光地转过弯来,“你们,你们是想杀了他颠覆皇权,然后你与我成亲,若是能生出你的孩子,就可做皇帝?”
她被这冒出的念头惊到,却见陈安洛竟是一句未否认。
如此匪夷所思的想法,是真的?
苏果双腿微软,扶着墙,她真的是一件工具啊。
女子眼睫扑簌,鼻音沉沉,“陈安洛,我从前,或许真的有把当你当成朋友,只是从此刻开始,我再也不会对你一分情谊。”
“你好厉害,又一次威胁对了我,我会跟你走,朱澄找了他姐姐很久,我虽然愚蠢,也还是想见见他。”
苏果冷了哭嗓:“你等我一下。”
她回到房里,从箱子里翻找出一包药包,她做过秦素棉的徒弟,呆过恩施,防身的毒药总是备有的,她藏了整包在裹胸里。
苏果擦掉眼泪,拿起一张宣纸边写边说,仿佛留遗言般:“大人,我要见我弟弟最后一面,可是呢,我会帮你和我弟弟报仇的,如果报不了,那就让我活不下去。”
“我只能,用这条没用的性命与你恕罪了。”
“原来,这世上,只有你对我好,我知道太晚了,对不起。”
98 ? 第 98 章
◎晋江首发◎
“什么, 她又跟着陈安洛跑出去了?”
摄政王府的书房内,陆则琰坐在太师椅上,修长的指尖敲落一只白瓷杯盖, 淡淡的语气里透着一股森冷。
若枫的冰块脸难得微微一皱,“是的, 王爷。”
原本守卫的严密完全可以杜绝人被带走, 刻意留个缺口是王爷对苏果的第二次试探,苏果实在不禁试, 次次都教王爷失望。
“陈凞将小皇帝的身世告诉了苏果, 属下派最擅长隐匿的暗卫暗中跟从, 他们已到宫外, 今晚就会进宫。”
陆则琰舒了一口气, 换作常人, 何曾有过那么多机会,小太监偏偏不珍惜,偏偏他依旧下不了狠手,斟酌几句后,道:“我看陈凞是想死。”
“王爷, 那我去杀了他。”
陆则琰抬手, “不用, 他让苏果杀本王, 本王必让他尝尝同样的滋味。”
“王爷, 还有这是,苏果留下的字条。”
男人接过瞥了一眼,揉进了手心, 复又展开, 垂眸咬牙低声道:“胡言乱语, 等你回来,看本王怎么好好罚你。”
……
—
深夜夜色如浓墨,苏果摸黑跟着陈安洛进小皇帝的寝殿,这两日陈常风对外称朱澄得了风寒不能上朝,实则一直将他关在殿的暗室里。
“你想干什么啊!”
宫人上前要给苏果搜身,被她害怕地一下躲开,陈安洛朝对面摇了摇头,宫人才无奈地撤回了手。
殿门内的书案后端坐着明黄衣衫的少年,虽说没有受虐待,朱澄和不久前相比还是瘦了一圈,他看到苏果先是一愣,然后又想到了什么似的低下了头继续看书,唯有微微发抖的手泄露了他的心情。
他安分地听陈常风摆布,唯一的要求就是临死前能看到姐姐,现在的情形不言而喻,只是他没想到那个人竟然近在眼前。
苏果也是一边心跳加快,一边茫然无措。她早被告知自己有个弟弟,忽然听说是朱澄,她有失而复得的期待,但经过一晚的惴惴不安,真见到了所有的话反而哽在喉咙。
片刻后,朱澄竭力压下情绪,视线落在陈安洛身上,缓缓开口:“你怎么会来。”
陈安洛看得出他已猜到,“皇上,苏果就是你找了很久的姐姐,你难道不高兴么。”
“她不是。我姐姐耳朵后有块胎记。”朱澄整理了下衣摆,斜过半身,“不是苏果,你们找错人了,放她走。”
陈安洛瞟了他一眼,“朱澄,你很清楚是我爹当时救你们出去,怎么会弄错,这点把戏还是不要在我面前演了。”
朱澄皱眉,“总之她不是!”
苏果听着安洛陌生的语气,斜向后道:“陈安洛,你是不是该走了,你说过让我留在这,然后你会离开的。”
陈安洛带苏果来,无非是不想她呆在陆则琰给她织的牢笼里,他不懂他比摄政王差在哪儿,至少他带果儿见了她的弟弟,陆则琰只会不断隐瞒她一切,为何她还是对他充满敌意。
“好,那你留在这,白日里会有人送吃的来,别乱跑。”
“嗯。我姆妈不是还在你的手里么,我能跑到哪里去。”
“……”陈安洛张了张口,转身离开大殿。
等人走了,苏果锁好门栓,走到朱澄面前弯腰端详他的面容,其实她因为发过一场高烧,对弟弟真的毫无印象,可当知道是他之后,二人间仿佛就多了一丝若有似无的联系。
“苏果,你不该过来。”
“你找了我那么久,我想见见你。”
陈安洛和王爷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安洛的威胁总隐在暗处,她很清楚他话里的意思如果不跟来,大概就没机会见到活着的朱澄,而王爷一定不会这般对她。
朱澄一言不发,从怀里掏出很久之前没有送给苏果的铃铛,起身走到她面前,轻轻地系在她的腰带上,小声道:“原来我和我的姐姐认识了那么久,早点给你就好了。”
“我进宫前同样发了高烧,陈常风起初以为我失去了记忆,但我明明记得我有个一起逃命的姐姐,我知道我不是母妃的儿子。”朱澄将头轻轻虚靠在苏果的肩,“苏果,没想到是你。”
苏果支吾半天,“我们都,都不能吃杏仁。”
“嗯。”
苏果的手无处安放,拍了拍他的背,“我,我也没想到,我很高兴……”
他们原本是朋友,忽然变成了姐弟,独处时还未适应这样的改变,别扭之下最终还是如朋友一般。
朱澄先提起了话头,“陈常风想趁摄政王受重伤的这段时日颠覆皇权,你一直在王爷身边,王爷他真的中毒了吗。”
苏果点点头,“嗯,而且是我害的。”
“啊?”
两人如从前一般并排坐在了台阶上,苏果将最近发生的事告诉了朱澄,说着说着就湿了眼眶,抹了抹继续说,朱澄听了半天,总觉得摄政王不似这么容易受伤。
他不禁疑惑道:“你不是把药换成迷药了吗,怎么还能让王爷中毒?”
苏果关心则乱,不敢确定,道:“那或许我最后拿错了呢,我也不晓得,王爷真的吐了一大口血。”
“你放心,摄政王既然能送你去京郊的庄子,他就一定没事,也不会生你的气。”
苏果摇了摇头,“可我太对不起王爷了,我想为他报仇。”
“怎么报仇?”
苏果小声凑在朱澄耳边,“我带了包毒药,有没有机会给陈常风偷偷地下?”
朱澄:“……你把药包给我。”
苏果听话地从口袋里掏出来递到他手里,只见少年收进襟侧,语气颇为无奈,“苏果,陈公公若那么容易着道 ,就不会这些年成功蛰伏在宫里了,你就算带十包药,也没地方放。”
朱澄对此哭笑不得,虽说苏果是姐姐,但不比他在宫中长大,她单纯好欺,大概也是这种性子才会让素来淡定的摄政王焦头烂额。
“应该没几天了,我上次偷偷听他们谈论,七日内陈常风就准备举事,到时候我——”朱澄想了想,没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到时你借机往衍庆宫的方向走,路上一定能碰到王爷的人,我相信他会派人护着你的。”
“我不走!”
苏果耷拉着眼角,悄声嘀咕:“而且他不会理我了,他恨我。”
“嗯?”
“没,没什么。”
……
屋顶上闪过一抹黑影,径直往宫外飞檐走壁,一直到了摄政王府,将对话不折不扣地复述了一遍。陆则琰斜靠在榻上,抱着衔蝉听完挑了挑眉。
秦素棉正好从陆攸珩那处回来,也在一旁听着,不忘给便宜徒弟说两句好话,“你看,苏果心里可都是你,还想着为你报仇呢。”
“不自量力。”
话是如此,男人面上明显比先前好看很多。
秦素棉叹了口气,“王爷,我也没想到苏果的身世那么坎坷,你早知道了是不是,这你还真怪不了她,亲弟弟在宫里,她心思纯善,哪能忍住不去。”
陆则琰闻言没有说话,片刻后随手拎起衔蝉的后颈,“把它送过去陪她。”
“是,王爷。”
……
99 ? 第 99 章
◎晋江首发◎
乾清殿内, 苏果看着眼前肥嘟嘟的小白猫,激动地抱进怀里。
“衔蝉,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是不是摄政王府乱的没人照顾你,你逃走了。”
朱澄闻言放下书简, 回头看了一眼, “苏果,若它是逃走, 哪能那么巧赶到我们这里, 你还当猫儿能在整个京城里认路。”
“那它怎么来的呢?”
“……苏果, 我听说皇叔已经醒了。”
摄政王中毒昏迷几日后就有清醒的消息传出, 只是大家不敢确信, 朱澄本以为苏果会知晓内情, 没想到她比他还不如。
“真的?”苏果这段时日被关在京郊小宅,吃穿不愁却没人和她说话通消息,眼下见朱澄这样说,心底大石终于落了地
“嗯,你放心吧。”
“那就好, 看来是王爷把衔蝉赶走的, 他肯定看到猫儿就想起我, 眼不见心不烦。”
“……”
朱澄无奈摇了摇头, 他这个姐姐若不是得陆则琰和陈凞一路庇护, 在这宫里怕是早就没了声迹。不管如何,看来摄政王确实没事,也会好好护着苏果, 这样他也不那么担心。
苏果撸了会儿猫脑袋, 低道:“不知道赵姐姐到哪儿了, 她走后发生了那么多事,连答应给她写的信都还没有写。”
京外小宅,陆攸珩坐在院外的躺椅上,看完陆则琰寄来的信,抬头复望夜色上空的星星,或许是火堆的映照,他的面色比先前红润了少许。
哑巴丫鬟南星从里屋拿来了一件素色披风,轻轻盖在男人身上,被推开时,还坚持打着手语盖了回去。
“你倒是很固执。”陆攸珩笑了笑,有气无力道:“我盖就是了,你省点力气。”
“我知道阿琰让你事无巨细地照顾我,可我终究只是个废人受之有愧,你不如马虎一点儿,余下的半年我们都轻松。”
南星听到这话,脸上俨然被气的通红,手势反而愈加强快,几乎快晃出残影,陆攸珩忙道了句口渴才制住了她。
女子按下性子转头沏了杯茶,她的姿势笨拙,泡出的茶却特别清香,陆攸珩抿了口,表情微楞,很快恢复苍白。
“算了算日子,她应该随夫到了衢州,那儿的西砚很有名,她最爱收集此类。”
南星狐疑比划:大世子,您在说谁?
陆攸珩摇了下手,“一位故人,你泡的茶让我想起她了。”
南星:她是对大世子很重要的人吗?
陆攸珩张口想应,最终闭上眼轻声,“她已成亲,是我不该提起,你且当没听过吧。我要睡会儿,你不用服侍。”
南星静静看向眼前的男子,嘴角微微地勾了一点弧度,她的手指描摹地上洒下的暗影,复又斟了一杯茶,不再见方才的生疏和冒失……
***
时光一晃已是五日,这些天他们二人不被允许出殿门,外面的动静却是听得分明。护卫兵日夜换了好几班,朱澄敲了陈常风带来的数十本调兵遣将的奏折,足见两方的攻守战一触即发。
第七日的卯时天刚亮,苏果被怀里窜起的衔蝉惊醒,睁开眼却见陈安洛冲了进来,朱澄被他一个手刀砍晕,下一刻她也被捆住了手脚。
“果儿,你乖乖留在这个密道,等明日一过,我定接你出来。”
苏果惊魂甫定,反应过来挣扎,“陈安洛,我要和朱澄呆在一起!”
陈安洛往绑苏果的手腕塞上软布,一边安抚,“只要你听话,我断然不会伤害你弟弟。”
苏果哪里会再信他,姆妈早就不见踪影,安洛答应她的事一件未做成,“你们今日是不是要与王爷开战?不行,我不会让你——唔——”
“果儿,摄政王的军队如今四分五裂,正是击打的最好时机。一切还是亏得你给他下的毒,他如何会原谅你,你还是忘了他。”
陈凞将干净的软布塞进苏果的口中,他实在听不得她对陆则琰的维护,之所以将苏果带进宫是因为皇帝寝殿有他们十几年前就凿通的一条密道,可保她性命无虞。
摄政王常年不在宫中,不知晓这条密道,无法从他身边将苏果带走,即使事败,他也能带着果儿逃到天涯海角。
这一切基于陈凞的私心,要不是他跪求了父亲陈常风几天几夜,他也不会得知密道的事。
苏果体力孱弱,挣扎了片刻就消散了力气,周围一片漆黑,半柱香后她听见有人起身,是醒来的朱澄。
奈何朱澄喊了好几声她的名字,她无法应和,以为她已被带走。姐弟两人就这样隔着一道暗门同锁在殿中,殿外则时不时火光冲天,兵刃相接声不绝。
苏果处在幽暗之地动弹不得,旁边备有水囊,可她心里焦急万分根本顾不上喝水,渴了半天郁气之下差点昏迷,直到听见殿内有人进来,向朱澄禀报,或者说更像是通报。
“皇上,摄政王强撑病体进宫,在西华门被陈掌印射中一箭已是强弩之末,现在掌印所有的羽林军皆往宫中聚集包围,请皇上在一个时辰内。”来者提了口气,朗声道:“自缢。”
朱澄听完却是毫不惊奇,“我知道了,那看来我的姐姐一定能好好活下去。”
陈常风的旧部多是前朝老臣子们打下的基石,前朝只留了姐弟二人血脉,只要他一死,陈常风必定想办法让苏果成为新朝女帝,而苏果从小被刻意娇养成了胆小怕事的性子,等陈凞做了皇夫,将来便是陈家天下。
朱澄年幼时陈常风只当他懵懂小娃,使他早就偷听到了此等打算,这么多年他从没有和任何人说起过,包括摄政王,正是因为他知道这件事是他姐姐最后的护身符,他一死,陈常风反而会力保姐姐安全。
从前不知苏果就是他的姐姐,他希望他的命可以给至亲换来一张护身符。
苏果先是担心摄政王,眼下更是担心弟弟,泪眼婆娑,想用头狠狠敲墙,可惜墙砖不知用了什么做成,撞上去偏不出声响。
“不过我有话和陈掌印说,你让他来一趟,我自会当着他的面自尽。”
朱澄等人远走合紧窗户,从书架的一本书夹层中抽出苏果带来的那包药粉,他的殿里早就被搜的一干二净,所以这包药粉他拿到时就已做了决定,若是摄政王输了,他也要为姐姐扫清前路上最大的障碍,而留下来的陈凞至少对姐姐是真心。
药粉无色无味,很快融于紫壶。
陈常风脚步轻快地走进乾清殿,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失去摄政王的卫队简直不堪一击,他的人已几乎占领宫城九成,等朱澄一死,江山唾手可得。
“你有话和我说?”
朱澄回过头,“陈掌印,我姐姐在哪里,确认她无事,我立刻会按你所想。”
“这又何必呢,你明知只要你死了,我不可能伤害她。”
陈常风提起茶壶斟茶,这是他来殿内时惯有的动作,年轻逃命时不小心伤了嗓子,常年需用温蜜茶水滋养,即使是皇帝的寝宫,也依照他的习惯设置。
朱澄的心吊到嗓子眼,眼看对面的唇几乎碰杯,陈常风却皱着眉把水放了下去,似是嫌水不够温,“没有我,你溺水之时就没命了,这般说来,你多活了十几年,也该感谢我。”
朱澄压根听不到他说话,把心一横,端起茶碗就喝,陈常风被他的动作一惊,初时以为他太渴,但下一息竟见少年拼了命猛地往他手腕处咬过来,心知不妥。
陈常风觉察出不对劲,说时迟那时快地将人甩出去,查看手腕没有破皮才放下心来。
朱澄的面色惨淡,有中毒之相,他瞬间明白过来,冷笑道:“原来你的茶水里有毒。”
朱澄明白事败,只怪自己情急之下谋事仓促,虽然把毒水吐了,小部分也融于口中筋脉,腹部传来的疼痛阵阵,他索性卧在地上低声道:“掌印,别再废话了,你动手吧。”
“本来我想让你死得舒服些,既然如此——。”
陈常风正要拔剑,手下急匆匆来禀报,“掌印不好,整个皇宫都被摄政王的人包围了!”
“怎么可能?!”
陆则琰伤重,他的亲卫队也如惊弓之鸟随之四分五裂,怎会忽然之间集结围攻,难道说一开始都是引君入瓮……
陈常风眯眼看了看朱澄,幸好他素来谨慎,这场仗他还不一定输!
另一边苏果在密道中撞的脱力,朱澄死生一线时,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往门撞去,料想中的疼痛却没来,她载进了一个无比熟悉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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