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看上去和谐,实际是一种客套
但雨婷真的是好没人性。
过了愚人节,她就换了一副嘴脸,再次遇到皮体委,她都是一副冷面,好像是她从来不认识这个人,去年元旦在云山上对体委做过不道德的事,今年愚人节又是挽着人家的胳膊,又是在人家的手背上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这些,统统都不过是男生和我们其他三个女生,集体出现的一个幻觉。
那种距离感,实在是让人倒吸凉气。
连我们都对皮体委表示深深的同情,然而这也不顶用,我们又不是雨婷。
但我们比雨婷更没人性。
还记得在愚人节后面好几天,因为雨婷不断的冷面和无视,让这个年轻的体委实在是忍受不了了,经过很久的挣扎和如坐针毡,他终于鼓起了勇气,含羞带笑的走到我们雨婷的跟前,用温柔的且带着僵硬感的普通话说:“那个……那个……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孰料女生压根就不领情,只见她无情的耸了耸肩:“可我今天没时间啊!”
“那明天行吗?”男生追加。
“明天也没有,大后天大大后天大大大大后天也没有呢。”女生一副无赖的样子。
蓝甜悄声转过来对我们说:“看出来没?婊子的潜力被她发挥的淋淋尽致啊!我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女生摇着头,同情的转向体委。
体委一脸的尴尬,骑虎难下的他,杵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在这个时候,我们三位女生居然还趁火打劫,嬉笑着说:“可是我们有时间呐,我们今天有,明天有,大后天,大大后天都有呢。”
“就是啊,你请我们去吃饭吧?”蓝甜抛着媚眼。
本来人就已经很漂亮了,再放放电,体委的脸顿时都热了:“好啊好啊!”
我估计没几个男人能拒绝得了蓝甜那种女生,漂亮???,温柔,家世好,学习也不赖。真不知道苏义怎么这么孙子,这么好的女孩,都不知道好好呵护和珍惜。
这是体委第一次,一反常态的对我们家雨婷发出了邀约,结果却沦为了其他三个女生狠宰的对象。
“体委,你是不是想追我们家雨婷啊?”夏作家一边吃着蟹肉,一边调侃。
体委光知道腼腆的笑,原本他那口兔子牙就已经很笑料了,再配上腼腆的笑容,让我们不由得憋足了劲,把笑意往下压。
“想是想呢,就是不知道她是怎么看我的!”整理了一下情绪,体委用流畅的重庆话回道。
然后我突然发现了两面性的体委,对待别人自然,搞怪,有着流畅的语言能力,但有雨婷在场的时候,拘谨,僵硬,低调的不言不语,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爱的力量?
想起他曾经犀利的豪言豪语,“大学生同居是耍流氓”的高尚论调,我不由得对这个人产生了同情之心,尤其是每次杜丽丽与雨婷做对,以为他还会像从前一样,妇唱夫随,不料他总是一副低眉顺目,假装看书的样子,就让林丽丽露出想要杀了他的眼神。
“想追我们家雨婷,可是要过我们这一关的哦!”蓝甜笑着调侃。
“是,是,我知道!”男生低着头,露出顺从的模样。
“服务员,再给一人上一碗鱼翅!”蓝甜忽然冲着外面叫喊。
我忽地一愣,筷子都掉在了桌子上,美女,你这也太狠了吧?
夏晴的眼睛争的也不小,“干嘛呢你!”女生压低了声音批判蓝甜。
“逗逗他!”女生爬在夏晴耳朵上说。
而我则冷眼旁边体委的反映,男生一副淡定的样子,好像单不需要他买一样。难道说这丫的也是个富二代?我不由得暗自思忖。
“打劫啊你……你要的鱼翅来了!”说话间一碗“鱼翅”被放到了蓝甜的面前,我们定睛一看,果然是一碗“鱼翅”,名副其实的鱼的翅膀。
然后我们捂着嘴巴哈哈大笑。
蓝甜气的一拍桌子:“好你个荣雨婷,这还没怎样呢,都知道帮夫家省钱了!你也太抠门了!”
“我这是告诉你,作为一个大一学生,你得有个学生的样子,别动不动就五位数的手机,动不动就鱼翅燕窝的,不是每个人都像你那么幸运,出生就含着金汤匙!”
“这话我爱听!”我和夏晴马上附和。
“不是某些人说自己没时间么?”蓝甜挖苦加讽刺。
雨婷笑笑:“我本来就没时间,我在隔壁的包厢和朋友吃饭呢,路过上厕所,听见你丫的喊鱼翅,这不我就给您送来了么!”
“行了,您老慢用!我还是隔壁呆着去!”女生说着,抬起屁股哼着小歌就走了。
这雨婷,真是神出鬼没的。
然后,我看见体委感激的望着女生远去的背影。
回来之后,我和夏晴还批判蓝甜呢,说她怎么就不会顾及别人的面子。
蓝甜笑笑:“你都不看那是个什么档次的饭点,怎么会有鱼翅这种东西,我只是帮雨婷测试一下,你说,我们对体委根本就不了解,只知道他是重庆人,家庭情况什么的一概不知道,我们总得替雨婷把把关吧,不光是男生找女友要看女方条件,我们女生找对象也要看对方家境的嘛!”
“理是这么个理,可是今天,我还是觉着太唐突了。”夏作家总结道。
“不过我看体委很淡定!”我说道:“会不会是……”我正想说,体委会不会也是个富二代呢,就被夏作家抢了过去。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看穿了蓝甜是在闹着玩的。”夏作家的言语犀利,让我们足足愣了几秒。
然后蓝甜叹了口气,用夸张的语气说:“那看来,我这是试验失败了啊!以后还有更多的考验呢!”
“还来?”我和夏晴目瞪口呆。
“嗯哼。”女生扭了扭抚媚的脖子。
“皮体委,你真的好不幸哦!”我和夏作家的眼神对视了一下,在心里发出一声共同的喟叹。
蓝甜还真的是说到做到,针对皮体委,她的测试花样总是那么层出不穷,而且遥遥无期,有时候我都在想,这两个千金小姐,前世肯定是亲亲的姐妹俩,不管谁喜欢上那个男生,另一个都在真心的为对方出头。
所以可想而知,后来皮体委到底经受了多少的考验。
大二之后,学校还真的给我们增加了一门技术课,广告平面设计,这已经很不错了,对我来说,可谓是姗姗来迟啊,我终于可以在绘画上有所转变了,为了这一天,我已经等的太久太久,所以绝对不能辜负了这次难得的机会。
因此,在第一节课结束后,我就拉着四位室友去了电脑城,让她们帮我参谋了一台性价比高但价格却很合适的台式电脑,雨婷和蓝甜坚持要加钱帮我买一个更好的,我拒绝了。电脑嘛和手机一样,有基本功能在就行了,干嘛一定要破费追求什么大品牌呢。
所以,只要用我的存款就够了,这样我觉着踏实。
我每次的寒暑假都在周胖子的酒吧卖酒水,为了推销,我常常喝的一塌糊涂的,我甚至还在下午的街头,在学校的门口摆地摊,所以我才有了上学的机会,这些都是我拿命换来的,我清楚的知道,所以倍觉珍惜。
在酒吧奋战的那些日子里,依旧如从前一样,宋葵野就像是我的贴身保镖,保护我,并且背我回家,想来,那应该是晋城镇午夜里,最靓丽的一道风景线,男生挎着吉它,背上背着柔弱的女生,在午夜的街头慢慢悠悠的回家,彼此的感情澄澈的不能再澄澈了。
正因为这样,宋葵野的老妈都快气死了,但是无论她怎么气,都不能把他儿子在我的身边分开,这成了她心中永远无法泯灭的痛,以至于她在巷子里遇到我家人的时候,总是斜睨着,带着不平的恨意。
我的姐姐庄丽,自从回到了家里,就再也没有回去过越南,我的那个外籍姐夫,无情冷漠到渗人的地步,连一个问候的电话都没有,仿佛从来没有任何的瓜葛。因此我姐姐的心情郁郁,难以自拔,再加上肾状况的时好时坏,什么重活都不能干,就连帮助妈妈熬糖却连一锅糖水都抬不起来,她经常要吃药打针,时不时还得透析,透析十分的伤人,这让我们心痛不已,却无能无力。
匹配的肾源相当的难找,尽管我们已经在昆明的好几家大医院里做了登记,然而却迟迟没有等到喜讯的来临,家里人的心情也是十分矛盾,一方面希望下一秒钟就有合适的肾源,一方面又希冀钱攒够的时候再有。
侄女小荷的身体矫正手术也一直没机会做,那是一个极其复杂的手术,不仅需要与医生进行一系列长期的配合,光是那其中所需要的花费就足以让我们这样的家庭望而生畏了。医生说过,十六岁到十八岁是最好的手术年龄,我掐指一算,小荷距离那个年龄段,真的是一年年的逼近了,便也便也心急如焚。
从姐姐回来到现在,小荷从未叫过她一声妈妈,她们之间的关系,看上去和谐,实则是一种客套,两个人之间横亘着一条看不见的鸿沟,这个鸿沟在姐姐当年狠心抛弃了她的那一天,就越来越深了。毕竟,作为一个母亲,她生下了她,却错过了她这么多年的成长,她若是个身体健全的孩子也就罢了,至少知道母亲丢掉自己并不是因为自己身体的残疾,所以,那种心灵的创伤,来自至亲骨血的伤害,比世界上任何人给的伤害都难以原谅。
小荷现在画的画越来越有水准了。细数她这些年画过的画,从牙牙学语到现今的内敛稳重,颇有着不属于年龄的实力,我们为此都感到相当的自豪和深深的歉疚。
家里的悲剧这么多,好在天可怜见,奶奶和母亲的身体一直都健康,她们从不对命运低头,依旧不依不饶的,奋战在晋城街头的冰饮摊子上,卖着那些精心制作的冰糖凉虾,解决着家里的温饱和吃穿用度,但也只是勉强维持而已。
我们一直在给自己打气,只要一家人齐心协力,相信总有一天,可以换来生命的奇迹,总会有这么一天的。
其实有很多次,我都有辍学的打算,可是家里总是抵死反对,她们说,我是唯一的希望,如果连我都不能把大学读下去,所有的人就真的没有希冀了,所以我只能勤工俭学,不给家里制造任何的负担。
因此,当我用我卖酒所换来的丁点积蓄,买了这台电脑之后,我总是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总觉着自己做了一件天大的坏事,家里都成这个样子了,我却还买奢侈品,真的是太造孽了。以至于我在用电脑的时候,尽可能的呵护它保护它???,并且我发过誓,永远不用它做毫无意义的闲聊和打游戏,或者泡在电影和电视剧里面,绝对不可以,我就是这样极力的克制着自己,虽然有时候,我还是会偶尔经受不住诱惑犯一点小错。
这种惴惴不安的心情,一直持续到大三那一年,我参与了一个企业标志的设计公开大赛,最后一举夺魁,我的设计被那家企业所采用,并且支付了我一部分应得报酬,虽然那些年,还不足以买回那台电脑,但是总算平复了我那些成长过程中的歉疚。
从那以后,我越发的努力了。在设计上孜孜以求,阅读和参考很多西方艺术的魅力,尽量是我的作品好上加好,我学习着,积累着,充实着,快乐着,也平凡着,静静的等待着未来的到来,我希望有一天,我可以凭借着自己的这门手艺,让我自己,以及我亲爱的家人,得以周全。
🔒32.以前就是虎落咸阳被犬欺。
其实从大二结束后的那年暑假开始,我的酒水推广生涯都是一个人在单打独斗了。
宋葵野彻底的离开了我的身边,离开了生我们养我们的晋城镇,他去了一个更好的地方,去了一个属于他自己的星空和世界。
宋葵野不在身边的日子里,我会少喝很多酒,能投机尽量不来实在的,我不会让自己醉的太严重,那种感觉好像是,在这种风月天地,你再也找不到一个可以掏心掏肺浑然天成相信。
再也没有人会去背你,替你收拾残局,就算还是会有好心的同事送你回家,你却再也没有那种彻底的交付和心安,不管我愿不愿意承认,我的世界,是真的少了一种特别特别最重要的东西。
这一年,是 2012 年,是全世界都绝望,而宋葵野依旧在为唱歌奋斗的日子。
我的暑期酒生活才刚刚开始,我的胃还没有来得及适应酒精的刺激,我永远都会记得那一天,那是我们最后一次相见。
那天晚上,宋葵野突然大发兴致,在酒吧打烊后,居然还叫酒吧所有成员上附近的夜市吃烧烤,就连烧烤摊几乎都收了寥寥无几了,我们却还去叨扰人家不让人家回去休息。
宋葵野点了很多我喜欢吃的东西,好像要把往后很多年的食物,都在当天晚上给我吃完似的,烤肉冒着滋滋的香味,烟雾缭绕,呛得人有一点儿失去真实。
忽然间,宋葵野清了清嗓子,缓缓的对我们说道:“明天呢,我就要离开晋城镇了,我要去上海,去参加中国好声音,我觉得唱了这么多年,我应该给自己一个机会,去试一试,我们今天的所有人,都是些老相识,我们在一起相处的这些年,真的很让人舍不得……”宋葵野说到这里,眼睛有一点红,不过他略微控制了一下又说:“全在酒里了,都祝福我吧!干!”说完,没有和别人碰杯,他先干为敬。
我的头突然嗡嗡的,透过香香的烟雾,我看到所有人都有点愣怔,除了周胖子反应快,拿起酒杯豪爽的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兄弟要去参加比赛,我祝兄弟马到成功!”说完,他也是仰头而尽,看那样子他早就知情了。
而其他人也端起了酒杯:“前端时间听周老板说过,还以为只是说道说道,没想到你真的要去,敬你!马到成功,一举成名!”
哈哈,合着就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啊!
我踌躇了片刻,才发现大家都在看着沉默的我,便有些讪讪然。
“其实我走之后,最放心不下的,还是庄妍,所以周大哥,还有其他的兄弟姐们,庄妍就拜托给你们了,希望你们能护她周全!”宋葵野说完,眼睛又红了,连忙仰起头,把一杯酒灌了下去。
“马到功成……”我不合时宜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因为我也需要这个动作,把我的眼泪给生生压下去,宋葵野,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虽然我早就应该知道,如歌星一样的宋葵野,早晚会离开晋城这个小小星球,去到更广阔的宇宙空间,但我没有料到,我们之间的筵席散的这么的快。
人生各有志,终不为此移,同知埋身剧,心亦有所施。
好哥们要去追梦,身为铁杆当然应该支持。
再后来,我也就喝多了,喝多了的我,就会像个稀泥一样爬在桌子上。大家也都各自散伙了,宋葵野又像往常一样,背着我回家。
看来他也醉的不轻,踉踉跄跄的,一点都不稳重。
我们费了好大的力气和时间,才走到我们的胡同口,到胡同口之后,他放下了我,幽幽的对我放心不下:“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一定……一定要好好的照顾自己啊……”他说话有点虚飘,像是没有标点符号。
而我,经过刚才的折腾,酒精也淡去了不少,我迷蒙着醉眼,吐着酒气,走近了宋葵野,然后一个趔趄,我扑在了他的怀抱,我将头靠在他的胸前,感受着因为他因为酒精作用而砰砰乱撞的心跳声,我将双手环上他的腰肌,这是继那次兜风之后,我又一次离宋葵野很近很近,近到连我自己都有点七荤八素。
宋葵野很显然的愣了一下,然后才将手抬起来,轻轻拍着我的肩膀,在我耳边轻声说:“替我照顾好你自己。”
我想看看他是什么表情,遂将头离开了他的胸膛。
宋葵野深邃的眼神望着我的脸,然后他将手放在了我的头上,轻抚我的乱发,最后,他在我的额头落下郑重的一吻,而我则被这一吻闹的颤抖不已,我甚至闭上了眼睛,将我的下巴抬高再抬高,期待着宋葵野的进一步动作。
忽然宋葵野推开了我:“回去吧!”他看上去有点生气。
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睁开了眼睛,但见宋葵野早已在安全距离之外,警戒的望着我,我的心顿时凉了又凉,酒也醒了大半,天哪,我刚才是在想什么呢?
“祝你好运!”我终于下定决心,丢下了这句祝福,然后头也不回的,踉踉跄跄的,往我的家走回去!我的心里一直咆哮着一句话,你和宋葵野之间根本不可能,所以就不要幻想了!不要幻想了,不要幻想了。那个重复,越重复越无力,等到到家的时候,连开门的力气都没有了。
“庄妍!”这是宋葵野第一次叫我全名,从前他总喜欢给我起外号。
我的脊背一僵,愣在原地,不知道什么时候,宋葵野已经站在离我不远的后面。“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有些人离开,是因为……是为了离另一个人更近。”
我不懂,宋葵野,我真的没办法理解啊,什么叫做离开是为了更近,我真的不懂,那么宋葵野,祝你好运啊。我摸到了钥匙,打开了门,像泥鳅一样滑进了门的另一面。
第二天,我宿醉后起的很晚,宋葵野早已经走了,离开了生他养他的大西南,去实现他的理想去了,我没有送机,也没机会送机,在这种情况下,他老妈一定会当仁不让的,我和他老妈水火不能相容,有他妈妈在的地方,自然就不会有我。
宋葵野走了之后,我每次都观看中国好声音,一期不落,我看着他从海选一层层的过关斩将,最后走的越来越远,我知道,属于我一个人的宋葵野,再也回不来了,他是属于舞台的,是属于整个中国乃至世界的。
果然,宋葵野再也没有回来,我从网络上,从他妈妈睥睨一切的眼神中,以及晋城镇的闲言碎语中,渐渐的得知,宋葵野留在了上海,好声音让他一夜成名,之后就有一家经纪公司签下了他,他真的成为一名艺人了。
他妈妈再次见到我,喜滋滋的拉着我说长道短,这让我简直有点受宠若惊,想起从前,她看都不想看见我,如今却反而这样,一准没有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话说不过三句,她便扯到了她的宝贝儿子身上:“我们小野啊,现在是一名歌星了,嗳,你看了没有啊,前阵子他上浙江卫视,用你们现在年轻人的话来说,叫什么?哦,叫……好帅好拉风哦,我们小野啊,以前就是虎落咸阳被犬欺,如今总算是熬出来了,他呀,还打算奋斗几年,在上海或者北京买一套房子,之后把我这个老妈接过去呢,哎呦,一想到这些,我就觉着我自己幸福的咧!哎呦,日子不要太好过哦!”说到最后,她还模仿电视剧里那些上海老太太说话的口气,哎呦,日子不要太好过哦!我呸!什么叫‘虎落咸阳被犬欺’?哼,说话不要含沙射影的。
话说完,宋妈妈松开了我的手,笑着回家去了。
我也笑笑,没有说话,心里有说不出的苦涩凉,但更多的是高兴,为宋葵野高兴。
阿姨,你知道吗?宋葵???野走了,我没有心情和任何人说话,你说的没错,我跟你儿子是两个世界里的人,所以请你放心,我从来没有想过成为你想象中的角色,以前没有,今后也不会。葵野是很不错,他的努力和天赋我比你更相信他能走的更远更远。
宋葵野,从今后,我们是云海天涯两渺茫,待君功成名遂了,还乡,醉笑陪公三万场,不用诉离殇,只是,以后的你,还会记得家乡吗?
这么多年,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在身边,没有宋葵野的寒暑假,整个晋城镇还真变得死寂死寂的,一个城市,因为少了一个人,竟然也可以这么的索然无味,犹如空城啊。不光我有这样的感觉,周扒皮更是唏嘘万千,因为他酒吧的生意,因为少了一个优秀的歌手,而门可罗雀,一想起宋葵野走后,伤了多少少女少妇的心,而我只是其中一个,我又有点释然。
🔒33.这怎么行?支援山区,人人有责!
云帆学长始终是在那个五百强的广告公司里头,只是职位,因为他的不断努力而有了些许的变动。
万涛毕业后用了一年的时间,考上了人民教师,只是运气不太好,居然被分到了昭通市彝良县的一个偏远的山区,那是云南东北部的深山,位置已接近四川,是一个贫瘠而落后的山地。
在 2012 年的 8 月底,也就是我们大三开学的时候,万涛也开始了他人民教师的征程。
走之前,蓝甜提议办一个小型践行宴,我觉着女神现在变化蛮大的,变的踏实而务实,学习上很刻苦很努力,变的几乎和林丽丽那样的女生没什么区别,变得如果你不了解她,根本不知道她还有那样优渥超越大众的家境。
变得对什么事情都很笃定,但又不露痕迹。我知道,她已经不是那个盲目的爱着一个不靠谱男生的傻女孩。变得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她已经自然而然的取代了云帆的位置,成为万涛最好的伙伴,朋友,知己。
当然,践行宴那天,吟诗男也看上去不一样,依旧是寸头,然而唇上和下巴上留着的那半寸长的胡茬子,早已经被刮的油光水滑,仔细看,只能看到一点点泛着青光的胡根。
我想起入大学第一天遇到的吟诗男,理着寸头,唇上和下巴上留着半寸长的胡茬子,老实中透着一股子油条味,让我不由得皱了眉头。
而此刻的吟诗男,他完全颠覆了曾经的形象,完成了一个良好园丁的转变。
我想,以后,我再也不会提到万涛就想起吟诗男了,他是一个完完整整的万涛,是藏在胡须背后的真正的万涛。
那天的蓝甜,也对万涛的这一改变表示赞许不已。她张罗着大家喝酒吃菜,开心的不成样子。没有看到儿女情长,也没有看到依依惜别,反正就是干净彻底的开心,光明磊落。
第二天万涛就如期出发了,走时说好的到了那边,就跟大家报个平安。
我们以为只是几个小时,或者一天,谁知道他走了一天一夜之后,才联系了我们,经过询问,才知道他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抵达的那里:“哎呀妈呀,简直是鸟不拉屎啊,你们看啊,我先是坐长途客运车吧,到了昭通市,又坐到彝良县的客车,这都不算什么,和后面的比更是小巫见大巫,到了彝良县之后,我先是转乘了城乡中巴,然后又找了个微型车行进了一个多小时,再然后微型车都不敢去了,我又搭乘了当地农民的拖拉机,又折腾了老半天,最后我下了车,以为到了,可是老农告诉我,还得翻越一座山,你们说我容易么我?到这里之后,居然还没电,这也就罢了,手机没信号,我现在又爬到山顶来给你们打电话。艾玛呀,我都有点后悔来这地方了。”
他打的是蓝甜的电话,蓝甜开着免提给我们听,一口气听万涛说了这么多,我们都感觉像是跋涉了万水千山,好累好累。
“哎呦,看来我以后想上网都上不了喽!”万涛的声音懒洋洋的传过来,我们听见有风从他的身旁呼呼的刮过。
“后悔了吗?后悔就回来啊?在哪里还找不到一碗饭吃啊!”蓝甜皱着眉头在这边喊,生怕那边听不清楚。
“算啦,既来之则安之,我走了这些孩子怎么办?你们都想象不到,这个学校啊他就有一个校长,根本就没办法顾及六个年级啊!”万涛心绪复杂,跟我们唠着家常。
“哎呀妈呀,我真真真真的好同情你哦!”雨婷在这边夸张的笑着。
“得得得,大小姐,同情要用实际行动来表达滴,别光说不练嘴冒泡!”万涛笑嘻嘻的。
“你还真需要帮助啊?”雨婷正色道。
“嗳,是真的需要,孩子们需要,要不然我跟你们客气什么?你说你们这些大小姐,整天拿着父母的钱,海吃乱造的,多可惜啊!”万涛收住了笑容,说的一本正经的。
“那好吧,你把你那边的详细地址给发过来,缺什么跟我们说,给你邮过去啊!”蓝甜关切着。
“就是嘛,需要什么吱一声,别跟我们客套啊!”雨婷补充。
“行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我还客气什么啊,我就代表小朋友们谢谢你们了。”万涛爽朗的笑着,一幅很受用的样子,“嗳,等下我还要骚扰云帆呢,让他也出点血,看把这些孩子可怜的,用衣衫褴褛来形容都不为过,哎呀,不跟你们说了,电话费贵,得了,回头发短信来!”
“好吧!”我们异口同声,尽管有些人把“好吧”说的那么不情愿。
万涛还是很快的收了线,听筒里传来嘟嘟嘟的忙音。
几分钟之后,果然有一条短信发过来,上面还真详细的罗列了很多所需的物品,比如书包若干啦,铅笔多多益善了,作业本越多越好了,另外还另附:“天气渐渐转凉,如若能凑到一些棉衣和棉鞋更好,注:旧的也行。”
“旧的?上哪找那么多旧的去?再说了,别人丢掉的衣服多脏啊!”雨婷率先不满。
“我看,我们还是全买成新的吧,在网上直接买,让商家给邮寄过去,省的我们到处采购,最后还得跑邮局,多麻烦!”蓝甜叹了口气。
“哎!”雨婷靠在椅子上若有所思:“我这不是在看电视新闻吗?现实的中国,真的有穷成这样的地方?连书包铅笔作业本都买不起,而且这地方还在我们云南,离昆明不远?”
哎!我们都叹了一口气,眼眶有点红。
“行动吧!”蓝甜说着就摆出了血拼的姿势。
“嗯!”说话间,雨婷也对着电脑忙活了起来。
“我也买!”我和夏晴异口同声。
“别介!”另两位千金连忙阻止:“支援山区小朋友的事情,还是交给我们俩来办吧,你们俩就负责照顾好自己就成了,OK?”
我和夏晴愣在那儿:“这怎么行?支援山区,人人有责!这事我们必须参与!”
“那这样吧,你俩要实在不行,一个负责买铅笔,一个负责买作业本,这样总行吧?剩下的衣服鞋子和书包,我和蓝甜我们俩来!”雨婷见我们为难,于是出此计策。
“这……这样你俩也太破费了吧,我也来承担一部分!”夏晴自认为自己的收入还可以,于是毛遂自荐。
“就按照雨婷说的办吧,就这样做,我第一个赞成!”蓝甜说着举起双手。
“就是啊,本来铅笔和本子都不能让你俩花钱的,但是又怕你们有啥想法,咱们不求分量轻重,重在参与,有心就成,好不啦!”雨婷真诚的望着我们。
“那只能是这样啦!”我嘟了嘟嘴,对着我的电脑操作起来。
就这样,很快的,我们四位女生,就买了很多小朋友所需要的东西,然后留下了万涛学校那边的联系方式,一切完成之后,我们让蓝甜再联系万涛给他说一声,果然那边只传来了服务台冷冰冰的女声:“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看来情况真的如万套所言,学校根本就没有信号,要爬上山顶才可以和外界联系。
之后,我们每天都用不同的手机尝试着拨过去,得到的回应总是千篇一律。
“哎,实在是太令人难以想象了,万涛会去了那样一个地方,就跟去了另外一个世界一样,每次上网看见他的头像灰灰的,手机又无法接通,总让人觉着他像是穿越了似的。”雨婷又翘起她的二郎腿,她经常这样,有事没事的时候,就那样随意的坐在那里。
“哎!”蓝甜也叹了口气:“看来,只能干等着他联系我们喽!”
话说,与万涛认识的这两年,万涛的为人,远远不是给人的那个第一印象,有时候我想起开学第一天的偶遇,他用淫荡的声音吟诗,做出那些夸张???的动作来,实在是让人觉着既好笑又反胃,但相处的久了,他为朋友赴汤蹈火风里雨里,着实让我们感动不已。
而今他去了那样的地方教书,实在是让人不由得感叹命运的起伏不定,有时候我们都想把他抓回来,但是想起他走后,那些可怜的孩子,又觉着于心不忍。
那些大山里的孩子,他们的一生不能被定格,他们不应该是生来就属于大山,生来就应该面朝红土背朝天,一辈子过土里刨食的的苦日子。
总是要有一些敢于奉献的人,去到他们那里,给他们带去山外的世界,用丰富的知识灌溉他们贫瘠的心田,让他们认识到世界的博大,从而改变这种贫困落后的面貌啊。
9 月 7 号,我们电脑的右下角弹出来一个窗口,昭通市彝良县 5.7 级地震。看到这一消息,我们全寝室的人都急坏了,连忙拨打万涛的手机,又得到了和往常一样的女声。
我们都急坏了,生怕他们那个风雨飘摇的学校,经受不住这样的震级。于是我们赶紧联系云帆,云帆也看到了这则新闻,正在想办法联系万涛。
好在我们的政府在事发之后,马上就派出了足够的人员和物资,往那个地方江湖救急。夏晴的男友江辰希,我们江教官也是其中的一员。
这让我们的担心,又多了一层含义。尤其是看到前方不断有塌方和泥石流的新闻,更是让人心惊胆战,夏晴担忧的连写小说都不能了。然而我们更担心的是,没有网络的前线到底成了什么样子,万涛到底还活着没?那些小朋友又怎么样了?
因为有亲朋在灾区,所以每一分每一秒对我们来说,都是煎熬。
终于等到了 8 号的下午,我们收到了扫除万难,抵达万涛学校的江军官的电话,才知道了万涛那边的情况,原来在这场地震里,万涛学校的土坯房早已摇摇欲坠,将倒未倒。好在学生们都安然无恙,万涛和校长在转移学生的过程中,都受了一点伤,其中万涛伤在腿上,他见其他人都很好,便放松的去养腿了,根本没有想到网络的发达,外面的世界早已被炒的熙熙攘攘了。
江军官在见到万老师之后,赶紧在第一时间联系了我们,我们这群心系前线的朋友,这才总算是放下了心头的大石,那次地震遇难者八十多人,实在是让人唏嘘生命的无常,好在我们的江军官和万老师以及他的小朋友们都无恙的活着,这让人不禁又感激上苍的厚爱。
因为后来被蓝甜和雨婷骂的够呛,所以 10 月 4 号,彝良县又发生了泥石流后,万涛在得知后的第一时间就给我们打了电话,只可惜他听到的这个消息的时候新闻已经成了旧闻,我们早就从新闻上知道了事发的具体地点,以及救援的每一个细节,也早已确定了他和小朋友们是安全的。
可惜这个身处世外桃源的人,还一副浑然未知的样子。
雨婷生气的不得了,在电话里不断的叫嚣:“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你还是不要再呆下去了!那都是什么地方啊!每一次地质灾害都有你们的份!拜托你赶紧辞职回来吧,你还撑在那里干嘛啊,你再这样下去,蓝甜都得了心脏病了!”
看着雨婷的反映那么激烈,我回想起之前她的种种反映,正在想她是不是喜欢上了万涛的时候,她突然来了一句:“你再这样下去,蓝甜都得了心脏病了!”这又是怎么回事?难道说对万涛产生感情的不是雨婷?而是蓝甜?
我和夏晴把同样的目光聚焦到了蓝甜的脸上,只见女生低头剪着指甲,看不出是什么表情,我们也只有干着急的份。
最后我听见听筒里的男生在迟疑了几秒钟后,发出了一句无奈的叹息:“我再撑个一两年吧!”
听见他这样的叹息,我们把目光所向了女神,她依旧是一副不温不火低头剪指甲的样子,没有表情!完全没有任何表情!我和夏晴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是那种无名所以的茫然。
🔒34.难怪今晚的星星有点暗,原来你已经把我忘了。
如果有一天,你我身处的这个星球行将毁灭,请问,在你生命的最后一秒钟,你会不会首先想到的是我?如果你在 12 月 21 日那天打电话给我,那么我会将我的这一生都与你托付!
“如果这一天真的有人打电话给你,那么你们希望是谁?”
夏晴笑笑,率先回答:“我当然希望是江辰希啦!”
“蓝甜你呢?”望着无所事事,靠在座位上看书的蓝甜,我毫不客气的甩了一个问号。
“我……”女生迟疑了半天,“最后一刻吗?”
“嗯。”我点点头:“这有什么好考虑的,闭上眼睛,脑海里第一个浮现的人,就是自己最希望的人啊。”
我话音刚落,只见女生轻轻的闭上了眼睛,然后我看见女生脸色大变,然后她慌乱的睁开了眼睛:“我谁都不希望!”
“万涛呢?万涛你总希望吧?”雨婷在一旁急了。
女生的脸色煞白。
雨婷却仿佛明白了她的所思所想:“我知道了,刚刚映入你脑海的,根本不是万涛,不然你不会做这种反应。”
“不是万涛?”我和夏晴的眼睛里都蒙上了这层疑问,但我们更明白,此刻不好再纠缠下去,于是马上叉开了话题,就这样,连雨婷的心思我们都没有机会去问。
时间真的好快好快,眨眼间,还真迎来了 12 月 21 日,这一天,我一个人在寝室里,对着电脑荧幕发呆,电脑的旁边,安然的放着我的胭脂。我将我所有的联系方式统统打开,只为了等待一位我在乎的人,以及在乎我的人。
我在心里暗暗的发誓,如果今天,他可以给我一个电话,那么这辈子,我都会一直一直的等下去,哪怕我们之间永无可能,我都愿意为之守候,我还会,一直一直努力下去,争取缩短我们之间的距离,等到我们真的再有机会遇见的时候,至少我还可以……不自卑。
所有的 QQ 群里,微博上,人们都在讨论着一个话题:“假如过了 2012,地球还完好无损,那么我们就在 2013 年 1 月 4 日结婚,取其爱你一生一世的含义。”看着所有人都谈得不亦乐乎,我的心不由得羡慕不已。只是这个好日子,还在读书的我们,是无论如何都赶不上趟了。
那些都是与我们无关的话题,因为我们是学生,所以我们必须肩负着认真读书的使命,因为我们是学生,所以我们必须有始有终,即便地球今天真的爆炸了,我们死也要死在课桌上,死在校园里。
但是,我还是想要得到我所在乎的你,一点点的爱的回馈,哪怕只是简单的一个问候,真的都可以啊。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我的电话始终都没有响起来,电脑的右下角也是如此的死寂死寂,我不由的有点失落,其实我并不相信什么末日传说,我只是想借这个特殊的日子,证明你的心中一直都有在乎我,一直都有记得我,我要你,记着那个野丫头啊。
只是这样一个小小的愿望,都不应该被满足吗?
宿舍里真是静的可以,蓝甜早在几天前就请假了,不知道到底在干些什么,问雨婷,雨婷也一知半解。夏晴当然更不会安分守己,她早就乘坐她的夏晴专线,去和兵哥哥进行末日前的最后一次约会。就连名花无主,口口声声说“地球无真爱”的雨婷,也消失了整整一天,孤寂,在这特别的日子里,世界已然沸腾,而我的世界却如此冷清,只觉着像是被整个世界遗弃一般。
百无聊赖,便和家里聊了一会电话,最后的最后,只好对着天花板发呆。眼睁睁看着夕阳渐渐下沉,最最重要的一天又耗尽了,我的电话总算欢快的响了起来,这铃声忽地打破沉静,还真吓了我一大跳。
拿起来却发现是雨婷打来的,这妞在电话那头,春风荡漾的对我说:“喂庄妍呀,你在哪儿呢?快出来快出来,我在西门外老地方等你啊!”说完不等我回应,丫就直接掐断了电话。
反正这一天下来,我也给闷坏了。去就去,就当给心情放个假吧。
于是我随便收拾了两把就出门了。
到了老地方一看,哎呦喂,真的是末日狂欢啊,每个角落都挤满了人,有些还在外面排着队,记得从前我们选择在这里吃饭,一则是比南门外静谧,二则干净价位也妥当,但今天这儿俨然一个大菜场了。
“庄妍!这边!”雨婷那妞站在某个包间门口向我招手。
我顿时觉着自己像是在死神的边缘,找到了一丁点儿人气。
这一天,我真的是太寂寞了,每逢佳节倍寂寞,谁说不是呢。
不过一进包厢???我就哑然了,真的太正式了,原以为就雨婷或者寝室的同学呢,没想到人还真不少,其中皮体委鹤立鸡群的坐在其他几个男生的中央,那几个男生我都认识,都是我们班的媚外角色,根本不把班里女生放在眼里,整天想着吃天鹅肉的事情。
有一个男生我没见过,但是看见班长林丽丽把他视若至宝的呵护,想来应该是和她别有意味的人。
女生显然比较少,除了林丽丽就是雨婷,现在又来了一个我。
见我进来,男生里有一个赶紧站了起来:“你……你……来了。”
“嗯!”说着我就一屁股坐在了他旁边,因为只有这一个空位了,“今天什么情况啊?”坐定后我凑近了另一侧雨婷的耳朵悄声问。
“等会你就知道了。”雨婷拍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吃菜。
“嗯……”我嗯字还没嗯完,余光就扫到一双筷子给我夹了一块糖醋鱼,这什么情况啊?我连忙顺着筷子看到了那只手的主人,居然是坐在我另一侧,刚刚向我打招呼的本班男生。
他见我看他,连忙掉转头,假装吃菜。
我心生疑惑,这孩子今天是脑子搭错筋了吧?以前在教室可是理都不带理我们这号人的。
但话又不好直说,于是我轻声道了声谢,低头把那块鱼给吃了。
吃完之后我又和雨婷唠嗑,但话还没说两句,又看见有人给我碗里夹了一块鱼,我转头,他又做了一个低头吃菜的动作,我承认这次我有一点点的生气,但话还是不好直说,于是我又低头把那块鱼给解决了。
整个吃饭的过程中,隔壁总是不经意的夹一块鱼给我,最后我的肚子不是被鱼撑饱的,而是被火撑饱的,我一直忍啊一直忍,最后总算到了散场的时间。
可隔壁压根就没看见我的怒火,也许是我压抑的太好了。
只有雨婷最清楚我的想法,她还在那里幸灾乐祸。
“下来你们还想去哪里啊?我陪同!”
站在路边准备回学校,我气鼓鼓的睨着雨婷。耳边就传来了这样穷追不舍的声音,我转头一看,男生还很期待的站在哪里,脸上挂着永恒的微笑。
“呃,我们……”雨婷抢先。
我连忙假装去搂她,顺带在她腰上掐了一下,“我们正打算回宿舍去。”我面带微笑望着男生。
“呃。”男生的脸上升腾起了一丝失望:“时间还早啊,要不我们去云山看星星吧。”
雨婷又想说话,我又加大了力度。
“冬天的星星有什么好看的,冷冰冰的,我们真的还有事,下次吧!”我依旧面带微笑,只有我自己知道那表情是何等的假。
丫的你今天害我老惨了,我再和你去看星星,那我还真是脑子搭错筋了。
雨婷又想说话,我又掐了一下,这妞就吓得一动不动的。
“走了!再见!”说完我挟持着雨婷快步就往回走。
“等等!”男生依旧不依不饶。
我的冷汗都冒出来了。
“呃,一起走啊,都是一条路嘛!”男生笑嘻嘻的追上来,和我并肩而行。
我这才想起来他确实跟我们是一条路,我们是梓苑女生公寓,他是梓苑男生公寓,我们不仅同路,他还比我们远几十米,我们要一直并肩到最后。
我在心里叫了一声娘。
“庄妍你对将来有什么想法啊?”
“……”
“她啊,将来打算当个平面设计师”
“庄妍你……觉着我们学校怎么样?”
“……”
“她觉着我们学校很好啊。”
“庄妍你觉着我怎么样?”
“啊?”这回不等雨婷代答,我就“啊”了一声出来,“我觉着……我觉着……”糟糕,我应该说什么啊。
“她觉着你挺好的!”这妞又抢答了。
“是嘛!”男生眯的眼睛都看不见了。
“嗯对,她刚小声跟我说的!”雨婷眨巴着大眼睛。
“……”我又在女生的腰上掐了一把。
那一段路,平时走十分钟就过去了,这次足足走了一年那么长,最后好不容易到了我们女生公寓门口,我说了声“拜拜”挟持着雨婷就跑了,生怕她再说出什么雷人的话来。
到了寝室,夏晴早就回来了,依旧是面对着她那个电脑噼噼啪啪。
雨婷一进门就狂笑:“哎呀,哎呀,可憋死我了!”
于是就开始向夏作家叙述起我今天的窘境来,夏作家那家伙也没同情心,居然跟着兴风作浪,笑的前仰后合,把我气的牙痒痒,我要是那个啥,真想给她们“汪汪”了。
“合着是你告诉他我爱吃糖醋鱼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多烦吃草鱼,那么多细毛毛刺,稍不留神就把自己给扎了,那么一大桌子人,要真给鱼刺卡喉咙里,多囧啊!”我气的直翻白眼。
“这我可没说,他问我你爱吃什么菜,我就实话实说你爱吃鱼,再说了你本来就爱吃鱼嘛!”雨婷狡辩。
“苍天啊大地,我只爱吃罗非鱼好不啦!”我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所以那男生就点了个糖醋鱼吗?”夏作家插话。
“不是,糖醋鱼是皮体委点的,本来他说点个酸辣鱼,后来他想了想说女生吃辣容易长痘痘,所以就换了一个。”雨婷又翘起了二郎腿。
“噗……”夏作家口水都差点喷出来:“我怎么没发现我们班有这样贴心的男生啊,第一次和女生聚餐就频频夹菜,也不管人家喜欢不喜欢,噗……”女生说着又笑个没完。
“呜呼哀哉!我命里欠你的呀!”我继续翻着白眼。
这就是末日的闹剧,一个不喜欢的人,对着我百般殷勤。
更闹心的事,居然是自己最好的朋友跟着瞎搀和。
“嗳,我在想啊,那个男生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怎么一点兆头都没看出来啊?”夏作家手里握着一支笔做思考状。
“我看,你要是用手撑着额头,你就是思考者了!”我没好气的睨了一眼,“换话题,谁再说今天的事我跟谁急!”
二位美女一见我来真的,也都噤声了。
“你还不知道吧?连林丽丽那样的正派人物都交男朋友了,今个还带着来饭局上显摆呢!”雨婷突然八卦起来。
“是嘛?”夏作家显然很惊讶。
“所以我说啊,全世界都在忙着抓住最后的机会,你说你今天怎么还给回来了呢?就没想着和兵哥哥共度一个良宵?”女生话锋一转,扯到了夏作家身上。
而我也马上聚精会神,这毕竟也是我很关注的一个话题,我一直很好奇夏晴和江辰希好了那么多年,现在到底是进行到了那一个层次?
“切!一看你们就是些小女生!啥都不懂,有谁说过办事情一定要在晚上的?又有谁说过约会就得过夜的?”夏作家用笔在空中点了点我们:“我们家辰希只周末有两个小时,就这还得打假条,有时候具体问题就得具体对待啊。”
“你们是老夫老妻了?”雨婷做了一个思考者的造型。
“差不多嘛,我们这都多少年的感情了!早就走到平和稳定期了,像是你们想象的那些山盟海誓,热血沸腾,我们之间没有那么多的……”夏作家思忖了一下,找到了一句合适的形容:“不着边际的浪漫。”
“好羡慕你们啊,平平淡淡才最真啊!羡慕,羡慕啊!”雨婷怅然失声。
“哎!”我也叹了口气,想起又该就寝了,不觉又有些失落。
窗外,一轮上弦月挂在左上角的天空,月亮的光辉衬托的星子有些暗淡,我想起宋葵野说过的一句话,“星星是我看你的眼睛”,难怪今晚的星星这么暗淡,原来你已经把我忘了。
我怅怅然的蒙起了被子,想起宋葵野与我相处的点点滴滴,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进入了梦乡,再次睁开眼睛,天早已大亮,太阳依旧温暖的照耀着世界,让人有一种不真实的幻觉,原来末日不过是一个谣言而已嘛。
三天后,蓝甜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我们问她去哪里了,她也不说,我们再问雨婷,雨婷也只是耸耸肩:“我最近忙着呢,哪有时间管那么多,再说了,她有什么事,现在也不告诉我啊!”
“你到底一天在忙些什么啊?”终于有一天,雨婷实在是憋不住了,就向蓝甜发出了逼问。
“总有一天你们会知道的。”女生说完就继续出门了。
留下我们三位女生互相瞪着小眼。
“有些事,我不问你不说,这就是距离;我问了你不说,这就是隔阂;我问了你说了,这就是信任;你不说我不问,这就是默契;我不问你说了,这就是依赖。这句话说的真好啊!”雨婷感叹完就洗了洗,爬到床头靠着看书去了。
只是雨婷,你总是在关心别人的事情,你自己呢?此刻的你,心中又在想着谁?
🔒35.上天不会辜负用真心生活的每一个人。
看书,画画,学功课,我依旧在努力的忙着自己???的事情,她们几个也一样,奋斗着自己该奋斗的事情,我们都在力争让自己的青春过的不后悔,至少在某一天回忆起来的时候,可以自豪的说:“老子大学没白过。”
斗星转移。
眨眼间,时间就翻到了 2013 后半年,这个时候的我们,已经成为了一名即将毕业的大四学生,几乎百分之八十的人,都对将来的就业产生了很浓厚的焦虑,当然,像是雨婷和蓝甜这两位千金大小姐之类的,一准就不用担心那么多了。
有些人,生下来就含着金汤匙,她们注定了一生不知苦难为何物,而另一些人,似乎一辈子都没有走过阳光大道,上帝总是给她一个又一个的苦难,不断的考验这个人,直到他要么在苦难中死亡,要么在磨难中爆发。
但我相信,上天应该不会辜负用真心去生活的每一个人。
十月的一天,我正在图书管理查阅西方设计艺术的资料,手机在此时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我拿起来一看,居然是一个区号为 027 的座机打来的。
我在异地根本就没什么朋友,所以,第一个映入我脑海中的,就是宋葵野,因为只有宋葵野是不定时在全国到处跑的。
想起自从 12 年他走上追梦路,到现在已经四百多天,我们都没有怎么联系过,偶尔在网上碰见说不了几句,他就有事情不得不离开,今天太阳想必是打西边出来了,他居然会主动给我电话,也不知道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呢?
带着惴惴的心情,我摁了接听键。
“喂!您好!”
那边的气场极其的陌生,我的心顿时觉着有点失望:“您好,您是?”
“哎,你好,我这里是武汉 XXXX 医院,我是院长的秘书何志辉,请问你是庄小荷的家属吗?”中年男子的声音,客套中透着征询。
这些年,我给很多医院打过电话,北京,上海,武汉,只要有一丝治疗的希望,我都会打电话过去询问。也常常把小荷的病历发在网上,征求专家的意见。
但医院给我打电话,还是头一遭,这不仅让我觉着格外的诧异,更让我升腾起一种莫名的希冀,莫非……莫非是小荷的手术有医院可以做了?这种希冀刚刚升起,随之又出现了一种担忧,如果真是这样,那巨额的手术费怎么办?那种矛盾纠葛的情绪在顷刻间让我的心绪反转。
我虽然心跳加速,却也声音怏怏:“我是。”
“是这样的,我们在网上看到了庄小荷的病情,这之前啊,我们医院有做过类似病状的成功案例,所以我院啊,想邀请病人来我们医院做一个系统的检查,方便我们确诊,如果真的是和之前的病例相同,那么我院就具备这样的实力,可以给她做一个矫正手术,这个手术呢,虽然不能从根本上让她恢复的像正常人那样,但可以实现病人甩掉轮椅,达到独立行走的这一个状态……”
见我无言,对方继续安慰道:“当然呢,这个手术的费用你不用担心,这个手术啊,是我院经政府支持的一项福利手术,费用是由国家赞助的,病人只需要支付常规的住院费就可以了。”
果然苍天有眼啊!“真的吗?”我喜出望外。
“当然是真的,这样吧,你拿笔记一下我们医院的地址。”中年男子肯定的声音,让我明白,这不是一个白日梦,我的心像是打了一剂强心针,连忙拿出笔和纸将那所医院的地址,记得清清楚楚。
“耶!”挂了电话,我赶紧冲出图书馆,对着天空一阵跳跃,哪管其他的学生如何看我。我得把这个天大的喜事打电话告诉我的母亲,我要让她们赶紧知道,我们的小荷有希望了!她再也不用整天在轮椅上度过了,再也不用了!
因为激动,我拿手机都拿不稳了。
当我抖抖索索的把电话打出去,却等了老半天都无人接听,我再次拨打过去,依旧是没人接听,我想母亲大概是正在忙碌,无暇接听电话。
那没事,我可以打座机,小荷一定在家里,我先说给她听,她一准高兴坏了。
座机打了一遍,也是无人接听,我知道小荷行动不便,可能此时正在院子里,于是打了好几遍,也依旧得不到回应,内心里忽然有一种很不妙的感觉,悄悄的滋生出来,这个家已经很不幸了,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儿来呀!我不由得在心里祈祷,又再次拨打了母亲的手机,和前次的结果一样。
带着怅然若失的惆怅,我回到了寝室。
夏晴依旧对着电脑刻苦敲字,忙碌中不忘瞄了我一眼。
见我神态不对,忙问我:“怎么了?看你愁眉苦脸的!”
“哎,你想听好的还是不好的?”我浑身无力的坐在椅子上。
此刻我总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渐渐的从我的身体里离去。
“先听好的吧。”夏晴停止了手里的动作,转向我这边,靠在椅子上。
“好的是,我侄女的手术有望了,武汉有一家医院愿意无偿为我们做这个手术……”
我话还没说完,夏作家就拍手称赞:“这喜事儿啊!太好了!这简直比中了奖还开心哪,你怎么还闷闷不乐的?”
“我准备把这个喜事告诉给家里人,可是我打了她们的电话,没有一个人接听。”我做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哎,这就是你说的不好的事情啊?”夏晴露出一个“小事一桩”的语气。
“关键是这在我们家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儿,所以我有一种很不祥的预感,你说我家里会不会出了什么事儿了?你不知道,平时我侄女都在家呢,现在我姐姐也回来了,家里至少都会有两个人!所以座机不会没人接的,何况我母亲的手机也没人接,两件事撞在一起……”我皱着眉头。
“嗨,瞧你说的,这人是活的呀,家里没人,肯定就是你姐姐推着你侄女出去玩了呗,你母亲摆摊也很忙呀,这人一忙,没听见电话再正常不过了!”夏晴摆了摆手:“别整天胡思乱想的,再说你家的状况已经算很惨了,上苍没那么不开眼,什么坏事都往你家赶!”
作家就是作家,几句话说的我豁然开朗起来:“你说的没错,我们已经惨的不能再惨了,还能发生什么坏事啊,肯定就是你说的那样,我妈忙,我姐姐又推着侄女出去了!”
“嗯嗯,这就对了嘛,凡事别总往坏处想!”夏晴话锋一转“那看样子你也要陪同去武汉了吧?”
“肯定了啊,我妈妈又没出过远门,奶奶高龄,姐姐身体又不好!哎!”我叹了口气:“你都难以想象,我们家等这一天等了多久,这些年,不断的希望失望,不断的四处留心,果然天可怜见啊,总算是有机会了!”
“天无绝人之路!”夏晴乐呵呵的望着我:“你刚说叫什么医院来着?我百度一下吧,确认一下,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关键时刻,还是夏作家理性。
我赶紧把那张写的整整齐齐的纸掏出来拿给夏晴,她很快就百度出了医院的官方网站,别说,还真是有这么一所医院,我所记的地址和电话与医院的资料一模一样。
“应该没有什么问题,要不等雨婷和蓝甜回来,她们交际广泛,再让她们打电话确定一下那边医院的实力,毕竟那么远的路,去一趟也不容易!”夏晴真是慎重的可以。
说曹操曹操到,夏晴话音刚落,两位美女就一前一后的回来了。
夏晴赶紧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向两位名媛说了一遍,只见两女生异口同声:“这很好办,你们等着啊!”说着就分别拿起自己的电话联络了起来。
经过几番周转,两人都得到了同一个结论:“那个医院口碑还不错,之前也确实有过类似的成功案例!”于是她们都赞成我尽快带小荷去武汉。
看到朋友们都很热心的帮忙,我的心中暖融融的。
我又试着拨通了母亲的手机和家里的座机,依旧是无人接听,我打算晚上再打了试试,如果还联系不上,明天我就请假回去看看。
🔒36.胭脂终于碎落了,成了一地残骸。
到了晚上十一点多,电话依旧联系不到,我的心就有点毛了,那种不祥的感觉又再次的漫过了心头。“不行,天亮了一定要请假回去看看!”我在心里下了决定,然后数着羊尽量让自己安睡。
早上醒来,寝室里格外的热闹,三位女生欢闹着在讨论穿什么衣服好。
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再次的拨打了母亲的电话。
终于,这一次等了四十多秒之后,姐姐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妍妍!”一声哭喊阵痛耳膜。
“怎么了姐?”我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
“小……”姐姐哽咽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姐,你说话啊?别吓我……”我???心中冒着冷气,冥冥中感觉小荷一定出了大事了!可我姐姐还在那边泣不成声,我急的几乎抓狂:“你哭什么呀,有什么事你赶紧说啊?”我察觉自己的声调都变了。
我的异样,让宿舍立刻安静了下来,三双眼睛齐刷刷的仰头看着我。
“妈,妈……她不让……不让我跟你说,可是……可是……”姐姐还在那边吞吞吐吐的抽噎,我只觉着身子都虚了,软绵绵的像是一团棉花,毕竟在我的记忆里,姐姐从未这么崩溃过,即便是得了肾衰竭,被丈夫遗弃,也并未这个样子过。
“你快来医院吧!”姐姐像是下定了决心,突然字字珠玑。
“怎么了?”我喉头哽咽,森森的冒着凉气。
“小荷……小荷……要见你……最后……”姐姐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小荷要见你最后……”整句话连接起来,那不就是“小荷不行了,要见你最后一面吗?”
“什么?”我带着最后的希冀,缓缓吐出了疑问。
“最后一面,她快不行了!”姐姐强压着眼泪,声音僵硬。
“啪!”紫色的胭脂从我手中滑落,在床边完成了一个优美的弹跳,最后快速的从高空坠下,掉在地上,成为两截!
“庄妍!庄妍!庄妍!”模模糊糊中,我感受到几只手在摇晃我的手臂:“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你说话啊?”
“小荷要见你最后一面,她不行了!”
“小荷要见你最后一面,她不行了!”
无数个“小荷要见你最后一面,她不行了!”在我的脑海里盘旋,盘旋。
我瘫软的滑落了下去。
等我稍微有些意识的时候,才察觉自己像一具尸体一样,被三位女生驾着换衣服,洗脸,然后又被她们驾着上了的士,我完全失去了一个人应该有的自理能力,好在,我的身边,还有她们,这就是好朋友的力量,好朋友就是能在你崩溃的时候,为你遮风挡雨的人。
谢谢,友情万岁。
那块胭脂碎落了,成了一具残骸。
她们用我随身包里的电话本,打电话过去给我姐姐,问到了小荷所在的医院和病房。
马不停蹄的悲痛,我站在了小荷的病房前。
我想起一个月前离家的时候,小荷滑着轮椅送我出门,带着灿烂的笑容对我挥手:“小姨,再见,我会想你的!”
那个时候她还是那么的健康爽朗,可是现在……怎么会……怎么会这么的突然?我想起武汉的医院还在等着她的到来,全身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
我的手,颤抖着推开病房的门。
远远的看见灰发的母亲,和华发的奶奶,以及黑发的姐姐,簇拥在床头,床上的小小身体被遮挡的密不漏风。
我的脚步却有一点退却,像是有一个磁场对我排斥,我想要走进,它却把我推得更远。常常听人说人走的时候,有一个弥留之际,可是真的到了让自己来面对的时候,脚步却无比的沉重,短短的几米距离,像是隔了好几个世界。
身后的三位女生,也怯怯的跟在后面。
见我们进来,母亲奶奶和姐姐纷纷的转头给我腾出空间。
好让我和小荷进行最后的告别。
我一步步的走近,内心里几番挣扎,近了,更近了,床上的人儿小的可怜,被白色的床单遮得只剩下一张脸,我仓促的扑过去,却被眼前的景象所骇住,不由得倒退了几步,然后整个身子虚飘飘的滑落了下去。
夏晴正好跟在后面,顺手就拉住了下滑的我。
“庄妍!庄妍!”大家都有一点哗然。
迷迷糊糊中,我听见乱七八糟的呼喊,便打起了精神站了起来。
“小荷还在等你!”姐姐的眼睛红红的,掺扶着我往小荷身边送。
我实在无法把目光聚焦在那张脸上,从前那种美好干净的脸庞,如今到处都是水泡和药膏:“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抓住姐姐的手质问,这才发现姐姐的手上有打过点滴的白色胶带,还有姐姐,她穿着一身病号服,但这个时候,我已经来不及思考她为什么也穿了病号服了。
“呜呜呜……”母亲抽噎起来:“是我的错啊!我卖什么劳什子冰糖水啊!”
母亲这话一出来,我马上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小姨……小姨……”小荷气若游丝的望着我。
“小荷……”我仓促的爬过去,抓住小荷伸出被单的一只手,还好,这只手仍旧白皙,丝毫未损,“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此刻,除了说对不起,我不知道我还能说些什么?
小荷的声音已经无比艰难和难以分辨:“不要……说……对……不起,小……姨,谢……谢你!”听的我的心,纠了又纠,我泪流满面,然后,我看见小荷的眼睛也留下了两滴清澈的泪水,“生……在这……个家庭,我……很幸……运,我真……的好……幸运能……有你……们爱……我……疼我,我快……不……行了……我走……之后,记得……把我的……肾移植……给妈……妈,让她……健康的……活下去……妈妈……”
我早已泣不成声,看着小荷将眼光困难的转移到姐姐的方向,我终于明白她为什么也穿着病号服了,她这是在等着女儿反哺啊。想到这里,我的心疼的简直不能呼吸。
“妈妈……原谅我……我从未……喊过你……妈妈,但我……从未恨过……你……,不论……”话还没有说完,小荷忽然间表情苦痛,像是在与什么做强烈的斗争,见过太多生死的母亲和奶奶泣不成声,我的心也跟着痛苦万分,然后,只是几秒钟的时间,那只小小的手,就从我手中滑了下去,我知道她走了,我也知道,她后面的话是:“不论怎样,你都是我最好的妈妈,你生我,又没丢弃我,我已经很感激了,但愿下辈子我还能做您的女儿,只是我希望我能像个正常人那样,好好的爱你报答你……”
是的,我知道,因为,我也算是她的妈妈,我们是一起长大的女儿和妈妈。
小荷安详的闭上的眼睛,今生所有的痛苦都随着生命的消失而去,我看见她的嘴角挂上了一抹永恒的微笑。
小荷走了……彻底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她走的很释然,脸上带着微笑,因为天堂里,没有残疾,没有贫穷,没有没完没了的压力……
也因为,生前一具臭皮囊,死后终于挥余热……
只是直到走的那一刻,她都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手术的机会就在眼前。她不知道,姐姐不知道,母亲不知道,奶奶更不知道,我不会说,因为我说了,只能让她们更憎恨自己……
病房里响彻了悲怆的哭声……
🔒37.一个人离去了,成全了另一个人健康的活。
然而,医生并没有让这哭声泛滥下去。
紧接着,病房里想起一声不合时宜的叫声:“家属请节哀,我们马上安排下一场手术!”
我们都抹了抹眼泪,看着小荷的身体被推着往手术室里走,奶奶哭的喘不过气来,我赶紧上前扶住她,用手在她的胸前不停的抹来抹去,奶奶,你可千万别再有什么事儿啊!
身着病号服的姐姐,也很快的被送入了手术室。
我们所有人,等在走廊上,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暗暗的祈祷,希望幸运能够降临在姐姐的身上,是呀,上苍,你看,这个家庭已经蒙受了太多太多的不幸,就请你给与我们一点点开心的事情好吗?好吗?好吗?
我望着空虚里的神灵,不停的询问,希望他们能够看到并且不要无视这个家庭。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时间越长我们的心越慌……
终于,在黄昏的微光中,手术室的门被从里面打开,一位主治医生模样的人,疲惫的从走了出来,我们不由自主的站起了身子,迎了上去,等候命运的公判。
“手术非常的成功!”医生来不及摘掉眼睛,揉一揉疲惫的双眼,就赶紧向家属汇报。
“成功了!成功了!”母亲紧紧抓住我的手,热泪盈眶。
“谢谢你啊医生,您辛苦了!”我的脸上泛起了欣慰的神色。
真的可谓是天无绝人之路啊。
奶奶喜极而泣,用手轻轻的拍打着在身边扶着她的雨婷,话说雨婷蛮有老人缘的,从姐姐进入手术室后,就一直体贴的充当奶奶小孙女的角色。
而我则高兴的和母亲拥抱在一起。
“不客气,这是我们医生应该做的,现在呢,病人刚进行了大的手术,还需要一个隔离的过程,为的是防止细菌感染,还有足够的休息,包括饮食的注意事项,都需要相当的在意,具体的细节,等一下护士会跟你们做一个详细的交代。”医生说完,拖着疲惫的身体走了。
“嗯嗯嗯。”我们全家人对着医生的背影???感恩戴德。
一个人离去了,成全了另一个人健康的活,作为亲人,我们为逝者哀痛,又为生者欣喜若狂,这两种情愫在我们的心间来回激荡,那种奇妙的心情,实在无法述注笔端。
还记得高二时候我们的班主任说过的一句话:“凡事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以前我不懂,只觉着好玄妙,现如今,我终于彻底的懂了,有些事就是冥冥之中定好的,而有些人,生来就是为另一些人做准备的。
但愿小荷下辈子投胎,能成为一个健康的人,在一个家境不错的家庭里成长,被呵护,被视作掌上明珠,然后遇到好的婚姻,长命一百岁,最好是,把这辈子的一切都忘记的一干二净……
姐姐手术之后,雨婷就把我奶奶和母亲接去了她家,她那套房子还真巧,就在医院的隔壁,走过去也才十五分钟。
雨婷说她一直住学校,家里闲着也是闲着,我姐姐做了手术,要在医院调养很长时间,饮食上又要求的严格,就让我们在她家住在她家做饭。
这可以说是给我们帮了一个大忙。
想起我们从遥远的晋城镇过来,在偌大的昆明无亲无故的,姐姐在住院,能有一个私人厨房在身边是何等的艰难,可是因为有了她们,一切都这么的容易了。
“庄妍,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呢?”第三天我去水房打水回来,身后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我微微一怔,然后转头,蓦然回首,我看见云帆学长站在那里,神色凝重的望着我。“你怎么来了?”虽然很微讶,但旋即我就知道,肯定是荣雨婷那个大嘴泄露出去的。
“怎么?我不应该来吗?你说你啊,还是朋友呢,怎么就没把我放在心上呢!”男生嗔怪着走过来,这时我才发现他手上还提着一个水果篮子和一束娇艳欲滴的鲜花。
“你今天没上班啊?”看到他,我还是回想起从前那一幕,尴尬让我一直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人才好,为了掩饰自己,我连忙低着头做出一个引路的姿势。
“今天休息。”学长说着就大喇喇的进了病房。
然后,就像是看望家里住院的亲戚一样,见面极其的自然,什么阿姨好了,奶奶高寿了,姐姐你气色看起来很不错了,等等等等,简直就是八面逢源。从前我只知道他这人博闻强记,如今总算发现,他每次出来见人的时候,嘴巴上还抹了蜜。
就是这个样子,一回生二回熟,云帆学长很快就轻车熟路,争取每天都设法来医院探视我的姐姐,把我家的所有成员都笼络的对他一天不见心慌慌,两天不见苦思量了。也不知道他这样到底是图些什么。
很快,姐姐的情况就稳定了。
我这才想起武汉医院的事情,小荷不在了,去不了了,我总得谢谢人家的好心,于是便拨电话给那位何志辉秘书,很快电话就已接通。
在耐心的听完了小荷的故事之后。
何秘书相当的惋惜:“真的很遗憾,也请你们节哀!”
“嗯,谢谢您,所以让您费心了,请代我谢谢院长和专家们。”我的喉头有点哽咽。
“哦,不不不,准确的说是我们很遗憾才对,这样子吧,麻烦您给我一个银行的卡号,我把钱给您汇过去!”
“什么?您问我要银行卡号?”我怀疑自己听错了。
“是的,请您提供一个银行卡号给我们,我们把三十万给您汇过去。”何秘书的语句相当清晰。
什么?我的脑子忽然有点乱,这个之前说要给我侄女免费做手术的医院,现在手术不但没做成,还要给我一笔高达三十万的钱款,我这不会是没睡醒做白日梦了吧。
“您没有搞错吧?我不在您那治病,您还给我三十万?”我带着难以置信的语气。
“是这样的,之前有一位姓宋的先生联系了我院,说让我们给一位叫庄小荷的女孩做手术,我院专家看了一下他手上的资料,跟我院之前遇到的病例类似,所以我院就答应了,于是宋先生询问了大体的费用,就在我这儿大大方方的留了三十万,并告诉我说,到最后如果多出来了,就让我想办法不留痕迹的给你。他还教我安排好说城市医院的福利,好让家属没有负担,但是现在手术没有做成,而我们又不知道宋先生的联系方式,宋先生说庄妍小姐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人,所以我们只能把钱退给你了!”
“他是不是叫宋葵野?”宋先生?我就只认识一个宋先生,也只有这个宋先生可以傻乎乎的为我做这么多的事情,“是他放钱在您那边让给我们治病用的?”我的脑子嗡嗡的。
“具体叫什么,我们就不大清楚了,只知道他姓宋,所以麻烦庄妍小姐您给我一个卡号,好方便我把这件事情给了结了。”何秘书说的有些谄媚,仿佛钱放在他那儿很烫手。
而我此刻,泪水早已泛滥了脸颊。
宋葵野,真的谢谢你的良苦用心,虽然这钱是给小荷治病的,也就是给我的,可是,我真的不能要,也不会要,平静了一下,我对那边说:“他叫宋葵野,是当红男歌星,我想你在微博上联系他一定联系得到。”对方还想说些什么,我已经果断的挂了电话。
我知道,这些钱有可能我穷其一生也赚不了。但这是宋葵野的钱,是宋葵野背井离乡带上面具,在镁光灯下拿命换来的,所以,我不能要,挂了电话,我在微博上给他发了一条私信。我也知道,也许处理他微博的并不是他本人,也许是他的助理。
这时候,我才终于明白宋葵野最后一次背我回家,对我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是的,宋葵野,我明白了,我再也不恨你了,我终于懂得,不是所有的爱都要相守在一起,有些离开,真的是为了让自己更强大,然后更好的走近……
只是,你真的太傻太傻……
🔒38.真是一个多事之秋
因为每天都能在雨婷的家里,根据医生的嘱托,为姐姐量身定做最合适的营养餐,很快的,姐姐就出院了,而我也总算能够安心的在学校学习了。
想起因烫伤和跌倒而突然离世的小荷,再看看姐姐日渐红润的脸庞,悲伤似乎就少了一些,想来,姐姐应该比任何人都痛苦,只是她早已没有了眼泪。
这段时间,我在学校,医院,雨婷的家几头颠簸,总担心母亲和奶奶会扛不住,还好,因为一堆胆肝相照的朋友,才使得家里每个人的疲劳都得到了缓解,就连体委皮睿熙,都被寝室的三大女魔头给卷了进来。有时候想想,我也算是相当幸运的人。
因为有这些人真心的围绕在我的身边,所以才让我在尝着苦痛的时候,有了些许的回甘,因为 TA 们的存在,让我们家得以安然的度过了那段最艰辛的风雨飘摇,每每想起这些,我就觉着我应该更好的活着,为了家人和朋友们的关切,必须更好的活着,更加的爱惜自己,更加的努力向前。
我亲爱的侄女小荷,你永远都活在我的心中。
虽然,你走的时候并不好看,你是那么的喜欢漂亮,可上天却用那样的方式造就了你,又用那样残忍的状态让你离开……
小荷,天堂里没有残疾,更没有因烫伤而留下的伤疤,唯愿你每天都幸福快乐。
小荷,我愿你的来世,一定要以健全的身姿投胎到更好的家庭里,快快乐乐长长久久的活她个一生一世……
有了健康肾的姐姐,虽然偶尔也会落泪,但是气色明显的好了起来,生活也更积极了,错过了这么多年的晋城生活,毫无底子可言的姐姐,还是尽量想办法走出了家门。
“我想先多出去看看,等身子彻底好了,好重头来过啊!”
面对我们的阻止,她每次都这样说。
寒假的某一天,姐姐新认识的一位女朋友让她陪同去妇联办点事儿,那天的姐姐身上穿着奶奶祖上留下来的一件旧式哈尼族纯手工民族服饰,是奶奶的祖母流传下来的,奶奶是哈尼族妇女,后来嫁给了汉族的爷爷,属于跨民族联姻。
那件衣服是作为嫁妆来到我们家的,做工相当的精制,不论是布料的品质,还是风格的独特,以及刺绣的水准,都是现今市面上没有的。这件衣服,奶奶一直舍不得穿,用纱布包起来锁在她的衣柜里,偶尔拿出来翻晒翻晒,后来我长大了,就给她据为己有了。
但因为我在外面上学,那件衣服就成了衣柜里的闲置品,那天姐姐的接到朋友的邀约,又去的是妇联,一向不怎么见人的姐姐就慌慌张张的跑来问我:“妍妍,你说姐姐穿那件衣服好看?”
我看了看她的衣柜,真是可怜,姐姐回来到现在过来过去就是???那几件衣服。
我马上想到了我衣柜里的那件民族上衣,姐姐如果穿上她,不仅看上去高雅,而且还显得更年轻,于是我马上把那件衣服拿给了她。
姐姐一看眼睛都亮了:“这不是奶奶的衣服吗?什么时候跑你衣柜里去了?”
“奶奶给我的!”我自豪的帮姐姐张罗着穿上。
姐姐穿上以后,还真像是变了一个人。
于是她开开心心的去赴约了。
没想到姐姐去了妇联,更没有想到,她的命运就在一件我随手搭配的衣服上改变了。那个妇联主任的眼光特别的好,一看见姐姐的上衣眼睛就放光了,拉着姐姐的衣袖,又是观摩又是唏嘘不已,得知是哈尼族已经失传的一种工艺制品,最后,主任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让妇联的女士们都穿上这样的统一服饰,来提高服务的辨识度,顺带宣传哈尼文化。
于是她对姐姐说:“你能不能帮我们妇联做上十几件这样的衣服?”
姐姐也是闲怕了,当即就一口答应了。
姐姐神采奕奕的回到了家里,当即和奶奶商量了一下这件事情,奶奶也很开心,连忙就回乡联系了从前一起做过女工的友人或者其后人,很快的,一帮人就在我们家开始了手工做衣服的流程,那真是有一种“裁三尺艺术,做一身彩衣”的浪漫场面。
看着姐姐做起针线来不亚于那些哈尼族的工匠们,我才知道未婚前的姐姐,曾经是一个擅作女工的美丽少女,而现在的姐姐,俨然已经找到了年轻时候的自信,几天后,姐姐果然把一批美丽的衣服递到了那位主任的手中,当然主任也爽快的支付了姐姐应得的报酬。
等到我开学再次离开晋城镇的时候,姐姐又接到了第二个订单。
这次是政府里面定的,因为在某次会议上,妇联的衣服引起了政府的关注,他们认为如果给当地旅游接待人员一律穿上这样的衣服,很能代表我们晋城的风土文化……
晋宁县原本就是航海家郑和的故乡,晋城镇又是古滇文化的发祥地,毗邻滇池,每年都要接待很多很多外来的游客……
于是这些衣服,渐渐的走上了街头,姐姐的订单越来越多……
姐姐终于找到了人生的方向。
不久之后,她干脆注册了经营许可证,组织了一批姐妹淘专门做起民族服饰的生产来,姐姐把民族的精髓,与现代的风尚元素结合起来,居然受到了很多商家的一致好评,订单如白雪纷纷飘来……
当然,这都是后来的故事了,任何的事情,都有一个逐渐发展壮大的过程。
而属于我们的故事,还在另一个轨道上缓慢前行。
这次的寒假,我再也没有被酒精浸泡。
小荷的离世,姐姐手术的成功,家里已经没有那么多的压力,我也再有一个学期就可以顺利毕业了,现在的我说不上太优秀,但至少已经有了一门手艺,可以靠这门手艺对着电脑完成很多兼职,不必再靠出卖健康。
所以这个寒假,我基本上都窝在家里,奶奶去哪我去哪,妈妈去哪我去哪,我决定好好的陪一陪这些因陆续失去亲人而孤单落寞苦楚的挚爱。说实话,像这样的生活,与我而言十岁以后还是第一次呢。
现在姐姐因为一件祖传的衣服,而找到了人生的方向,我为她欣慰不已。
这个家的春天就要来了吧?
春天真的来了,当我再次踏上了人文学院的林荫道,两侧的樱花早已热闹的喧嚣了起来,云南的春天总是格外的早啊,甚至还夹杂着夏的热烈,眨眼间就席卷了整个角落。
你看,时光就是这个样子。
一年又一年的,冬去春来,春去东来,偷偷的把我们的容颜变换。想起刚刚来学校时候每个人脸上的稚嫩,现在已然成了一种沧桑和迷茫,2014 就是以如此残忍的方式站在了我们的面前,这是身处象牙塔的最后一个学期了,此刻再看所有人,俨然已经形成了三个门派,每个门派的头顶上都分别顶着一个对话框,只是内容不尽相同,激进派写的是“终于可以干一翻大事了”,迷茫派写的是“未来好渺茫,前途在哪里?。”剩下一个帮派是家里有钱有势不用奋斗的,上面写是“毕不毕业都一样”。
有些起步早,步子急切的,干脆直接给自己找到了实习的单位,开始混社会去了。
而我还在校园里晃荡,偶尔接一些校外的兼职,对于未来,我还需要一个缓冲期。
夏晴呢,更不用说,这些年,最属她能吃苦耐酷寒了,整天都保持着一个姿势噼噼啪啪的,写了一部又一部的小说,在各大网站被人竞相传阅,也没见落个肩周炎颈椎病什么的,丫实在是一部令人佩服的五体投地的写作机器人。
雨婷依旧是从前风风火火的脾气,一点都没变。
不过蓝甜倒是有些反常,之前学习那么的刻苦的一个人,在最后的一个学期里,有事没事在那讪讪的笑,有时候发现她欲言而又止,真的不知道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但,这一年的春天,真的是一个多事之春。
首先是刚刚开学没几天,昆明火车站就出现了恐怖案件,一时间震惊全国,不过外省人的感受,最多是一个震惊,而我们就不同了,我们就身处在同一个城市,身边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不得不让人心生恐惧,并且新闻上有说暴徒潜逃的现象,于是很多人都绯言绯语,说估计下一个目标就是大学城,一时之间,呈贡数十万学子人人自危。学校里顿时加强了防范工作,让我们觉得心弦紧了又紧。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紧接着就出现了马航失踪的事情。
那是十号的清晨,因为是一个周末,过惯了夜生活的我们,还在晨光里酣睡。
突然间雨婷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朦朦胧胧中我听见雨婷接电话:“喂,你谁啊?”
“什么?”雨婷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吓了我们一跳,“我妈妈失踪了?”
我的耳朵顿时警觉了起来,但我没有打断电话,继续凝神静听。
“我妈妈坐的飞机失踪了?怎么可能啊?那么大一个飞机能失踪了?”女生早已坐了起来,在哪里不屑的笑着诡辩。
“新闻?好,好,我看看,挂了啊!”雨婷说着挂断了手机。
“怎么回事啊?”蓝甜的声音从另一方传过来。
“嘁,就我那个没血缘关系的弟弟,打电话来说我妈妈乘坐的飞机失联了!你说可笑不?他妈才失联了呢!还叫我看新闻!”雨婷说着拿另一只手在屏幕上滑动。
“哎,还真有一条飞机失联的新闻!”女生翻了个白眼:“马航失联,这关我妈啥事啊!靠!”
女生说完,把手机丢到一边,滑下被窝打算继续酣睡。
却见蓝甜提醒道:“你弟弟应该不会空穴来风吧,我觉着你还是打过去,好好的问一问是到底是怎么回事?”
雨婷思忖了一下,重新拿起手机:“我先看看我妈的动态吧,我刚看新闻那飞机是从吉隆坡起飞的,我妈没事跑吉隆坡干嘛去啊?这绝对是不可能的事情!”
女生说着又翻过身,趴在床上划起屏幕来,滑着滑着,女生就停下了手,呆在了哪儿!
蓝甜等了好一会不见吭声,于是追问道:“怎么了?”
雨婷依旧没有吭声。
我的位置刚好可以把雨婷的表情看个清楚,只见女生脸色大变,呼吸越来越急促,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压在了她的心脏上,怎么都缓和不过来,之前的嬉笑怒骂全然不在,傻子也能看出来是真的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雨婷?雨婷?你怎么了?”我连忙叫着跳下床去摇晃她。
女生缓缓的转动脑袋,映入我眼帘的是满脸的眼泪。
我吓坏了,嗫嚅着问道:“出什么事了?”
“我……我妈……”女生颤抖着把手机递过来。
我接过来一看,是雨婷妈妈的头天下午的动态,上面开心的写着:“晚上的飞机,即将离开吉隆坡……终于要回祖国喽!”下面,是一张图片,我点开放大,只见上面赫然的放着一张机票,机票上写着——MH370,凌晨零点四十二分起飞,六点三十在北京降落。
我拿着手机万般惊讶:“就是说你妈妈上了这趟飞机?然后你弟弟说飞机失联了?”
见我疑惑,雨婷又答不上什么话,蓝甜也从床上下来了,她从我手上抢过了手机说:“我看看!”于是女生拿起手机刷了两下,又说:“我看看新闻。”接着她又划拉了两下,立刻我就看见女生的脸色变了。
“怎么了?”我诧异。
“新闻上失联的飞机和雨婷妈妈动态里发的那个是同一架!”蓝甜极其沉重的说道。
我闻言脸色大变,再看雨婷,早已瘫作一团,泪水跟???黄河绝提一般,汹涌澎湃,“不会吧?这不是真的吧?怎么会?绝对不可能!”女生抖抖索索的嗫嚅。
“不管怎么样,我们先回你家吧!”蓝甜做了判断。
雨婷在床上点头如捣蒜,她想要下来,只是身体却不受自己控制,平时一个极其简单的动作,这会却用了半天才把脚踩在了梯子上,我和蓝甜连忙去帮忙,连扯带拉的把女生弄了下来,然后彼此又是一翻慌乱,才总算出了门。
出门的时候,我才惊觉怎么半天没见夏晴出气,不由的往她床上一看,这家伙早就人去床空了,被子整整齐齐的叠放在床头,丫的又是去和兵哥哥约会了,爱情的力量在她身上简直体现无遗,不论晚上睡多晚,只要早上是约会的时间,她都能早早的消失在寝室里。要说,这些年,追夏晴的男生也不少,但是夏晴每次都告诉别人说,她早已心有所属,让很多男生只能把感情生生的吞回去,哎,问世间真爱为何物?那就是不论时光过去经年,心中所思所想就始终只有你一个人,不论天荒,不论地老。
🔒39.这不是爱的初衷,也不是爱的结果。
我们三个女生,风风火火,仓仓促促,总算到了雨婷妈妈那边的大别墅里。
我还是第一次得以进入别墅的大门,从前就只有远远观望的份。话说晋城镇虽然只是一个小镇子,但是别墅却不少,它们都集中在靠近滇池的江畔,那些都是我们可望而不可及的地方。
这次,我走进了现实版的别墅,那豪华高档自然不必言说,但是此刻,我们根本没有心情去欣赏那些景致。
“小婷回来了,快进来!”帮我们开门的,是一位略微上了年纪的女人,穿着很低调,但并不是低廉,很难判断她到底是佣人还是这边的长辈,在学校里,雨婷很少谈及别墅这边的事情。
我带着初入豪门的礼貌,跟在了蓝甜的身后。
家里的气压明显就不对劲,雨婷的后爸,那位成熟略显沧桑的男子,在地上转来转去,俨然失去了内心里最重要的精神支柱般,颓丧,悲伤,煎熬,所有的情绪无处安放……他等待着一个又一个的电话,又不停的拨打着一个又一个的电话。
雨婷的弟弟,那个和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男生,沉默的坐在沙发上,两手揣在裤兜里,勾着头不停的看着自己的一双脚,就连家里的一只白毛小狗,脸上也泛着哀愁……
我犹如置身梦中,想起这个家里有可能已经失去了的女主人,心中不免无限凄凉,原来有钱人也有害怕的事情,原来,钱真的不是万能的,在生老病死面前,有钱人和穷人一样无可奈何。
雨婷大约已被家里的氛围感染,没有了往日的叫嚣,只是默默的走过去坐在了空着的沙发上,我和蓝甜静静的陪在身边。
男人见妻子的女儿回来了,脸上稍微流露出了一点寄托,遂又看见还跟着两个女同学,便吩咐刚刚开门的妇女招呼我们:“李嫂,给小婷的朋友来点水果点心。”
“哎!”女人应答者就往厨房小跑着过去了。
我这才知道她是这边的佣人。
然后,男人停下了手中的电话,在沙发的另一边坐了下来:“小婷,你别着急,你妈妈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现在你回来了,看到你我也就放心了,我呢已经让人定了机票,等下就要去机场了,我打算先飞上海,再转机去吉隆坡,一定不会有事的,你们等着我的消息。”男人说完顿了顿,把头转向了自己的儿子:“晓东,我不在的时间里,你要好好的照顾姐姐。”
说话间,李嫂已经短了两盘水果兼点心上来。
看着李嫂把食物摆放在女儿和朋友的面前,男人这才缓缓开口说:“那就麻烦李嫂好好照顾这几个孩子了,我该动身了!”说着男人走到墙角,拿起了早已准备在那里的简易行囊就出了门。
雨婷转过头,将目光锁定在男人远去的方向上,眼睁睁的看着门一开一合,然后一切归于寂寥,女生失声痛哭出来。
李嫂慌忙把纸巾递过来,连忙安慰着大小姐:“别担心啊孩子,现在不是一切还没有定论吗?你妈妈会回来的,一定会的,不要太伤心了。”
雨婷的弟弟那个叫晓东的,用一种极不耐烦的目光斜睨着姐姐:“哭什么?你们女孩子就光知道哭,妈妈只是失去了联系,又不是回不来了!”
男生原本只是好意,没想到却戳到了雨婷的痛处,只见女生用一种警示的目光杀过去:“哼,不是你亲妈,你当然无关痛痒了,看你们一个个装的有多心焦,实际上指不定心里多快意呢,都巴不得我妈妈永远不回来吧?我妈妈要是真回不来了,那所有的一切都是你们的囊中之物了是吧?你们都是坏人!”
男生被雨婷噎的直翻白眼,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干脆转了转身,面朝别的方向坐着,不搭理这个姐姐了。
不曾想雨婷见这样更生气:“看吧看吧,被我戳中要害了吧,你跟你爸,一看就是心怀鬼胎!”
男生气的只咬牙,却想起爸爸临走前的交代,只好忍了又忍。
倒是李嫂看不下去了,带着小心翼翼的语气对雨婷说道:“小婷啊,妈妈失去联系,我们都知道你心里很难受,你可千万别着急上火啊,累不累,累的话先去楼上休息一会啊,你的房间你妈妈每天都要打扫的,这几天她出差,也是一再的嘱咐我随时收拾干净,说担心我们小婷随时回来。”
我们见李嫂这么说,也想给姐弟俩一个台阶下,于是连忙附和:“是啊是啊,昨天晚上休息那么晚,我们也想去你的床上躺一躺呢,再者,我们来一趟也不容易,还没见过你在豪宅里的房间呢。”
雨婷见我们这么说,也马上转移了注意力,于是我们三人又互相搀扶着一前一后上了楼,雨婷的房间在三楼,确切的说,整个三楼就属于雨婷一个人,一个大卧室,一个独立卫生间,里面装着一个相当时尚的大浴缸,还有个独立的大书房就在卧室的隔壁,我站在门口往书房望了望,哎呀妈呀,书房可真大啊,墙上装满了各种收藏的书籍,丝毫不比前段时间热播的《来自星星的你》里都教授的书房差,“哇!哇!哇!”我连连的赞叹不已。老实说我还是第一次在现实中看见有人的有这么多的藏书。
夏晴最喜欢看书了,今天要是她来了,没准恨不得住在这儿,再也不回去了呢。
想起刚刚李嫂说的话,“你妈妈每天都把你的房子收拾一遍”,我连忙在很多地方,都用手指摸了摸灰,果然是一尘不染啊,不由得在心里感叹,雨婷真的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呢。
“哎!雨婷!”最后我又不甘心的在卧室的犄角旮旯摸了一把,然后扬扬手对雨婷说道:“真的是一尘不染啊!可见你妈妈对你多么的用心!”
我话音一落,突然看见女生的眼睛里泛起了震惊,之后她不相信的站了起来,拉开了窗帘,在窗户的角落里摸了一把,又在眼前看了看手指,接着又跑去书房,我跟在后面,看见女生摸了摸书柜最上面的木头,又看了看手,最后女生又跑去了自己的卫生间,摸了摸马桶的盖子,这次,女生无言的走了回来,乖乖的坐在了床边上。
“你妈妈这么爱你,我一点都不意外。”轮到蓝甜发话了,我这才发现她坐在原地一直就没有动,“还记得你去束河之后,我们高一刚开学没多久,有一次你妈妈回我们小区遇见了我,非要请我去冰饮店里坐一会儿,那次你妈妈都落泪了,她跟我说,很舍不得你去束河,可是看着你整天那么痛苦,她真的很难过,她跟我再三的说,哪有一个母亲不爱自己孩子的,只希望你长大一些能够明白这个道理。”蓝甜说完在雨婷的背上轻轻拍了拍:“也只有苏亦母亲那种浅薄的人,才会以为你是被母亲遗弃了!”
“我妈妈还说了什么?”女生饶有兴趣的望着蓝甜。
“还说了……哎呀,说了太多了,这么多年了,我怎么记得了那么多啊!”蓝甜想了想,但发现具体的语言早已经被自己忘得差不多了,但她仍旧在吃力的想着,然后她话锋一转说道:“虽然记不起那些细节,但是你妈妈那次真的哭的很伤心,我还在旁边一次次的帮忙扯纸巾来着,不过你妈妈有一句话,我至今记得非常的清楚……”
“她说了什么?”女生迫不及待的睁着大眼睛。
“她说,有时候暂时的把对方推开,只是因为深爱成了伤害,这不是爱的初衷,也不是爱的结果,她说,总有???一天你会长大会明白,世界上最爱你的人,永远都是你的父母。”
其实蓝甜没有告诉她,那个时候她的母亲很哀伤,因为把她推到远方,她根本不敢奢望女儿能够谅解自己,还是蓝甜在这边打气,安慰她说雨婷一定会懂的。
当时女生已经做好了打算,如果将来雨婷不会懂,那么她一定会把她母亲的良苦用心说给她听,促使她明白,今天就是一个最好的日子。
所以顿了顿,女生继续说道:“你就没想过我怎么会和你一个专业吗?不仅一个专业,而且还住在一个宿舍里?”
“为什么?”女生扑闪着大眼睛。
“因为我和阿姨一直有联系啊,你在束河的一切我都知道的很清楚,你以为你把我拉黑了,我就可以不关注你了吗?我们发誓了这辈子要做最好姐们的啊!”蓝甜说着眼泪了溢满了眼眶。
连我都觉着鼻子一酸,差点掉下眼泪来。
“你是说你和我妈妈一直保持着很紧密的联系?”女生不可置信的望着蓝甜。
“是啊!”蓝甜不置可否。
“骗人吧,你俩关系那么好,那为什么她要买你家那块地,还要通过如月来向我请求帮忙让我去跟你说?她何必又绕这么大的一个弯子?”女生的脑子转的可真快,突然一下子转到那块地上,其实我早就发现雨婷这孩子是先天性跳跃思维了,干什么时候跨度都特别的大,让人经常猝不及防。
所以,我的思绪一下子被打回去好几年,回到了刚上大学的那个学期。那个元旦节我们过的非常的奢靡,第一天是夏晴第一次领稿费请我们吃大餐,第二天是云帆请我们吃大餐,就是那次,我的初吻就那么莫名其妙的没了。第三天是如月和宋魁野,如果女生这次不提到如月,我简直把这个曾经对我造成威胁的人都忘了。
“那是因为,你妈妈想知道,几年的分别,你的心中还有没有她这个母亲,而我也想知道,你到底还有没有当我是好朋友,好闺蜜。”蓝甜真诚的看着她:“所以,我们都达到了我们想要的效果,这是她和我最自豪的事情。”蓝甜的脸上果然泛着自豪的神色。
“啊!我妈妈她原来是这么的爱我?”女生醍醐灌顶,然后又仰天长啸:“可是……可是……我却在这个时候才明白,原来妈妈不是不爱我,而是为了让我懂事啊,我错了……妈妈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你一定要回来……一定要回来啊!”
🔒40.比起钱财,我更害怕的是别人分走你的爱。
“呜呜呜……”女生呜咽着:“要是我妈妈真的出事了,我可怎么办啊?我不要那样,我要我妈妈好好的回来!”
一时之间感天动地,我们也实在不知道怎么安慰的好,只能不停的重复着:“一定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我们耐心的等一等,不要急着下结论。”
“你还知道哭呢?以前你整天和妈妈吵!”雨婷的弟弟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到了三楼,站在卧室的门口,突然来了这么一声。
我们循着声音望过去,只见男生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了三杯牛奶,蓝甜连忙站起来迎上去,把托盘接了过来。
我以为雨婷这次又要发飙,却见她低眉顺目的坐在哪儿,我为此刻的雨婷而骄傲,她再也不是那只刺豚了。
男生见姐姐那副逆来顺受的表情,脸色也缓和了一下:“喝了牛奶可以休息一下了,爸爸中午回来吃饭……”
“啊!他不去上海了,不去吉隆坡了?”女生像打机关枪似的蹦出诸多疑问。
“妈妈不让去了!”男生简短的说完,转身欲走。
“妈妈不让?”雨婷从床边上一跃而起冲到了门口。
“是啊,一场虚惊,妈妈错过了那次航班!”男生的声音从楼梯下面传来,原来他已经下楼去了。
雨婷突然破涕为笑,连忙奔回来拿自己的手机,找了半天没找到,女生焦急不已。
我这才突然想起来,雨婷把手机丢在茶几上的那一幕:“呃,你的手机好像在楼下,我连忙点拨,于是雨婷屁颠屁颠的下楼去了。
我和蓝甜相视一笑:“今天真是一场虚惊啊!”
“人总是在失去的时候才知道珍惜,这样也挺好的,至少让雨婷明白了一个道理,她妈妈对她的爱从来没有少过,哎,你都不知道她这些年有多作!”
于是在雨婷下楼给妈妈打电话的这段时间里,我听到了很多雨婷做的过分的事情,什么剪坏新爸爸的衣服了,什么在弟弟的床上放蚂蚁了,等等等等。
“这孩子真是个奇葩啊,这样都长了这么大,还不缺乏优秀的潜质,真让人佩服不已啊!”最后我这样感叹道。
“可不是嘛,不过我想这回她应该会把身体上的刺给拿下来了吧,总是对外界的人保持警惕,不停的竖起倒刺,其实每次刺伤的都是她自己啊!”蓝甜笑着戏谑。
中午的时候,雨婷的后爸果然笑嘻嘻的回来了,和早晨的那个沧桑男人,简直判若两人。
“哈哈哈,今天全是一场虚惊啊,我都在机场候机了你妈妈打电话过来,问我有没有看新闻,说她是现在才知道这个事情,还不停的道歉说给我们打电话打晚了。”
雨婷也俨然变了一个人,笑眯眯的吃着菜,家里的每个人都像是变了个样子。
“原来啊,你妈妈压根就没上那趟航班。”男人说着给每个人倒上一杯酒,“算是苍天有眼啊,你妈妈夜里出酒店打算往机场赶的时候,给晕倒了,就被酒店的服务员送去了医院,这前后一折腾,飞机就给错过了,早上你妈妈也没看新闻,所以根本不知道失联这回事,加上她晕倒的时候,手机给掉在酒店了,也就没及时打电话告诉我们错过飞机的事情。”雨婷的后爸显然很开心的样子,对着我们不断的说着事情的来龙去脉。
雨婷那位没血缘的弟弟,此刻脸上也洋溢着温暖的阳光。
“哎,小婷啊,你跟你妈妈讲过电话了没有?”男人此刻的话特别的多,像是一个世纪没说过话一样。
“打过了。”雨婷依旧是和颜悦色的样子,男人看了心里更加的欢喜,见大家的饭都吃的差不多了,就连忙问李嫂道:“李嫂,那个饭后的甜汤,芋圆红豆沙炖好了没有?”
“好了好了,这是小婷最爱吃的一款甜汤,怎么能不赶紧炖好呢,因为有点烫,我还在凉着呢,我这就去端上来!”李嫂说着又一阵旋风似的去了厨房。
不一会儿,李嫂果然用白瓷大碗端着一碗红红的汤走了上来:“来喽来喽,我炖了好多,姑娘们都尝尝吧!”说着在雨婷的面前腾了一片地方,把大碗放了下来。
然后我看见雨婷有一点发愣。
紧接着她帮助我们一人盛了一碗,然后自己坐了下来,先舀了一口汤里面鹅黄的方块,轻轻的咀嚼起来,我还在思忖着这黄色的东西该不会是老南瓜吧?
雨婷已经问了起来:“阿姨,这个季节怎么会有新鲜的老南瓜呢?”
李嫂被问的一愣,但随即反应了过来:“你妈妈说,你小时候总是哭闹,大冬天也总是闹着要吃冰激淋,但你的肠胃又不好,每次吃了冰激淋总是腹胀,然后拉肚子,还好些天不吃东西,于是你爸爸就根据你的喜好,用芋头,老南瓜,红豆,冰糖研制了这款具有养生价值的甜汤来哄你,结果你特别的爱喝,从此再也不迷恋冰激淋了。后来你妈妈总是担心你随时回来,又没有现成的老南瓜,所以每年冬天的时候,你妈妈都会特制一些老南瓜干然后真空保存起来,其实今天做这道甜汤,也是你妈妈打了国际长途吩咐的。”
雨婷还没听完,早已红了眼眶,我看见女生为了掩饰自己的窘态,把头低的很低,几乎爬在了餐桌上,然后一口一口的品着记忆中的甜汤。
“你妈妈还说,只要这款甜汤在,爸爸的感觉就永远在。”雨婷的后爸不知不觉间补充了一句。听到这句话,想起我那早逝的父亲,我不由的也酸了鼻头。
而此时的雨婷,再也控制不住了眼泪和形象,呜啦呜啦的哭了起来,之后就跑去了洗手间。
男人不劝阻也不尴尬,接着招呼我们说:“喝汤喝汤,这款汤味道真的很不错的,而且红豆性平偏凉,特别的适合我们云南高原燥热的气候!”
于是在雨婷后爸的热情款待下,我和蓝甜喝了一碗又一碗。李嫂还真的是炖了好多好多,或许,她也或多或少的知道,雨婷的朋友都是吃货吧。
几天后,雨婷的妈妈回到了昆明,雨婷一大早就回去接机,兴奋的不得了,然后还在别墅那边住了好多天,我们从来没见过她对她妈妈那样强烈???的感情。
“所以说,有些爱,一直都存在,只不过是被我们压抑了而已。”蓝甜说这话的时候,正低着头帮我做着指甲,她的语气有一点惆怅,虽然是在说雨婷,但怎么听上去觉着怪怪的,夏作家听见这话也哑然了。空气顿时有一点凝滞。
雨婷回来以后,我们笑着戏谑她。
“这下不恨你妈妈了?”
“这下不恨你妈妈的钱了?”
“这下不恨你弟弟和你弟弟的爸爸了?”
我们七嘴八舌,说的都是些重点中的重点。
雨婷讪讪的笑笑:“你们还真以为我是恨他们抢我家的财产啊?钱财都是身外物,我恨他们,是因为总觉着是她们抢走了我妈妈的爱,然后到现在我才发现,我妈妈对我的爱,从来没有变过。”
原来如此啊,原来我们的雨婷,不过是在装的强大,装的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其实是我们里面最胆小的一个胆小鬼。
是的,妈妈,比起钱财,我更害怕的是别人分走你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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