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新邻居— ◇
◎一捧已经快要枯萎的红玫瑰◎
这几天各种需要他处理的工作填满了他的日程, 直到今天,才得以喘息。
他自然知道段圆圆这些天经历的风波,也想趁今天和她见一面。
纪预甚至想到了晚上要对她说什么。
然而, 这场车祸是在纪预始料未及的。
骤然从十字路口出现的那汽车, 猝不及防的辆瞄准他,向他撞击。
他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耳边听到的是她在喊他的名字。
他想告诉她,别担心。
然而他一个字也发不出声音。
当他包扎好伤口,转入住院部,第一个见到的, 就是现在在他怀里的段圆圆。
纪预见过段圆圆哭泣的模样。
那是高二那年, 她在他面前强忍着眼眶里的泪水,可泪珠还是不受控制的氤氲着。
他那时能做的,只是用卫生纸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珠。
而现在, 她在他的怀里,滚落的泪水顺着他的脖子流淌着, 那是带着温度的湿热。
见到她哭, 他的心里隐隐泛着痛意,甚至要痛过他身上的伤口。
他的手轻轻的安抚着段圆圆的后背, 就像哄难以入睡的小宝宝似的,温柔且不厌其烦的对她说:“你瞧, 我真的没事。”
纪预的话循循落在段圆圆耳畔, 温热的气息让段圆圆的意识渐渐回笼。
她才意识到,她还趴在纪预的怀中。
段圆圆眼睛微微泛肿, 眼尾都红红的, 坐在病床边, 眼睛都不好意思看着纪预, 她不自然的咳了两下,“有没有碰到你的伤口?需不需要叫医生?”
纪预笑着说,“放心吧,没有受伤,见到你之后,都能立刻出院了。”
段圆圆的目光缓缓地落在纪预的脸颊,她借着病房的灯光,才注意到纪预的眼角也有两道划伤。
段圆圆的心里一疼,“肇事者抓住了吗?”
纪预:“是许维遥。”
“怎么会是他……”
段圆圆的话说到一半,恍然大悟。
“所以,最近的热搜……”
纪预默认了。
他在知道许维遥曾经剽取冒名顶替段圆圆的文字成果后,就开始调查和计划。
许维遥背后的后台对他来说不算什么,资本博弈的时代,他轻而易举的就能让对方束手就擒。
许维遥知道他已经被资本抛弃,但他不甘心。
苦求无果后,他走入极端,之前想要攀附纪预,现在他之前做的一切都成了他的耻辱,他已经走火入魔,想要疯狂的报复纪预。
许维遥没有买.凶,他自己开着车,目标明确,在合适的时机,狠狠的向纪预撞了过去。
段圆圆的心一下子拧成一团。
原来是纪预,原来真相竟然是这样。
随之而来的是汹涌的愧疚,如果不是这场爆料,不会发生这场车祸。
“别这样,不要把什么都揽到自己身上。”纪预轻叹了一口气,“本来不想告诉你的,可有一天你也会从圈里其他人那得知,不如现在我亲口告诉你。”
从别人那里听到真相,只会让她更愧疚,而纪预,完全没有要以此让段圆圆付出什么、答应什么,如果不是这场车祸,他甚至都没有告诉段圆圆他在背后做的一切。
他就只是这样做了,不带有任何功利性的目的。
只是让所有人都知道电影的出圈片段是编剧段圆圆,仅此而已。
段圆圆刚刚平复的心情又泛起波澜,眼睛再次微微泛酸,沉默半晌,她还是轻轻的说了一句,“对不起。”
纪预薄唇勾了勾,“又不是你撞的我,瞎道什么歉。”
段圆圆垂着眸,问他:“这几天谁来照顾你?”
纪预的眼神像一只被雨水淋湿的在公交站牌下躲雨的受伤小狗:“请护工。”
“那你吃饭呢?”
纪预顿了顿,语气比刚才还要可怜:“外卖啊,现在外卖这么方便。”
段圆圆的心莫名软了下来,她生病时,纪预照顾她,还让他家里阿姨做饭,而他自己住院就只能外卖。
哎?不对,他家的阿姨呢?
纪预听到段圆圆的疑问,解释道:“阿姨的儿媳生孩子了,她回家带孙女去了。”
语气一如既往,段圆圆毫不怀疑,“那我帮你送饭吧,你骨折了,得多补补,而且外卖也不干净。”
纪预摇了摇头,“不用,太麻烦了。”
虽然不是段圆圆撞的纪预,可他这次的车祸,归根结底也和她有点关系。
虽然纪预一再让她不要愧疚,可段圆圆做不到独善其身。
纪预穿着病号服,蓝白相间,布料很薄,肩膀处很明显的能看到洇湿了一圈,段圆圆看到了那一小片不规则的圆形,瞬间又回想起了那一幕。
脸颊升温,耳尖瞬时泛红,“先不打扰你休息了,明天来给你送早餐。”
说完后段圆圆飞速离开了病房。
离开病房,段圆圆没有离开医院,而是靠在楼梯间,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走,那是经历过巨大悲伤后的劫后欢喜带来的本能生理反应。
不仅如此,羞涩和心怯让她心跳飞快的加速,各种情绪糅合混杂在一起,蜻蜓点水般的掠过她的心尖。
第二天段圆圆准时给纪预送来了早餐。
她做饭的水平一般,不难吃但也谈不上多好吃。
她煮了很清淡的粥,做了几个小菜,又炖了骨头汤。
段圆圆来的时候,碰到了纪预请的护工,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
护工见到段圆圆来送饭,很自觉的离开了病房,只留下他们二人。
段圆圆见到他离开的那么快,愣了愣,纪预的右手手臂受伤,护工不喂他的话他怎么吃饭?
段圆圆想到了前段时间她受伤的时候,纪预喂她吃饭,难不成今天要自己喂他?
段圆圆脸颊泛着浅浅的红,像一层淡淡的水蜜桃腮红。
她将保温饭盒里的菜一一摆在小桌子上,手中拿着勺子犹豫不决。
“是在想怎么喂我吃饭吗?”纪预笑着调侃道。
段圆圆脸颊红的颜色逐渐加深,把勺子果断的放进纪预手中。
纪预很淡定的接过她手中的勺子,又继续问:“你吃过了吗?”
段圆圆点点头,早餐刚做好时,她每一样都先尝了尝味道如何,她早餐一贯吃的不多,每样都尝几口就饱了。
不过她还在犹豫,犹豫纪预左手能吃饭吗,不然让他把请的护工叫回来?
纪预用左手拿着勺子,盛了一勺粥,明明是简单的蔬菜粥,他喝粥的模样像是在吃什么盛宴。
段圆圆这才知道,原来他的左手也很灵活,甚至可以熟练的使用筷子。
“很好吃。”纪预吃了一口粥,对段圆圆说。
“我来的时候尝过了。”
段圆圆对自己的烹饪水平有自知之明,言外之意就是不必勉强的说它好吃。
虽然她不得不承认,听到纪预这么说,她很高兴。
纪预把段圆圆带的所有菜都吃光了,就连骨头汤也喝的干干净净,一点也没剩。
在段圆圆印象里,纪预一直是一个对饮食有要求的人,自律,从不多吃,但她今天给他带的菜,明显超出了他的饭量,可他竟然都吃上了。
“中午想吃什么?”段圆圆问他。
虽然她现在上班写剧本的时间占据了她一天的大多数时间,可早中晚做饭的时间还是有的。
纪预眉目舒展,完全不像昨天才经历过车祸,他看向段圆圆的眼神里都是温柔,“我知道你最近的工作任务很重,所以不必每天都来送饭的,而且医生说我这几天就可以出院。”
段圆圆蹙了蹙眉,“那你吃什么?其实工作不忙,我来得及。”
纪预的嗓音带着诱人的磁性:“饿不到,放心。”
他本身就没有想麻烦段圆圆,只是他知道,昨天的她才得知真相,出于愧疚的负罪感总想做些什么才心安。
但他怎么舍得让段圆圆每天变着花样的想今天该做什么菜?
段圆圆见纪预坚持,她无奈妥协,但仍要在他出院前给他送早餐。
护工在走廊上看到段圆圆离开,转身进了病房,问纪预有没有什么需要他做的。
这个雇主和他之前的雇主都不一样,别家请了护工恨不得什么也让他做,不然显得钱白花了似的,可眼前的这位不一样,事少,能自己做的绝不麻烦他,而且虽然话不多,可说话也都挺客气。
最开始他接到这份工作,看到开的工资比之前的还要高,还以为是个累人的活,可没想到他轻松的像是在休息。
纪预不习惯请护工,如果自己能做的,他都自己来。
护工洗了苹果,切成块放到纪预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刚才那是你对象?”
纪预想到段圆圆,眼眸都缀满暖意,可护工看他摇了摇头。
护工大哥看他这模样就明白了,想当年,年轻的时候他和他老婆也是这么过来的,年轻人嘛,他都懂。
段圆圆每天早上都给纪预做不同的早餐,香菇鸡肉粥、鲜虾干贝粥、生滚牛肉粥……纪预都说不用这么麻烦,简单点的白粥就好。
他最初想的很简单,早餐好做,可没想到段圆圆做的这些,比午餐晚餐轻松不到哪里去。
而且段圆圆每天雷打不动的煲骨头汤,纪预说不用这么麻烦,但段圆圆说:“吃哪补哪,骨折要多喝骨头汤。”
纪预吃饭前手背才拔掉针,手背上出了点血迹,还有不小心弄上的吊瓶液,他需要洗过手才能吃饭。
屋里的酒精湿巾恰好没有了,段圆圆想了想,“要不我去帮你叫牛哥。”
牛哥就是纪预请的护工。
“他这时候也在吃饭,不用麻烦他,有拐杖,我撑着去就行。”
段圆圆不放心,纪预能行吗?
“要不,我搀着你?”
从病床到卫生间只有几步路,扶着他一定比拄拐杖安全。
纪预目光灼灼的看着段圆圆。
段圆圆把手臂放在纪预面前。
最近温度适中,她今天穿了一件米色的长袖针织衫。
一般情况,握着对方的手会更容易借力。
段圆圆也想过,纪预牵她的手,她是不会介意的。
然而,纪预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只是轻轻的攥住了她的手腕,隔着一层针织衫,段圆圆基本试不出来他用了力。
他身上的重量也完全没有偏移,基本全程靠他自己移动到了卫生间。
水龙头传出哗哗水声,段圆圆看着刚刚被纪预握住的手腕,心忍不住的微微颤抖。
她的皮肤是很容易留痕的体制,稍微一用力就会泛红,可是现在,手腕一点红的迹象都没有。
从卫生间到病床的几步路,纪预仍然没有用力的半握着段圆圆的手腕,段圆圆心里忍不住想,还不如让他拄拐杖呢,自己本来是好心帮他,结果他一点也不希望他身上的重量压到自己。
纪预每天都把段圆圆送来的早饭吃的一点也不剩。
他身上的伤已经可以回家养了,他完完全全不想再继续住在医院里。
在他出院前,编剧组的老师们来看过他,许维遥被警方逮捕,大家也知道了这其中的内幕。
纪预不想让他的家里人担心他,所以车祸的事瞒住了他们,不过他没想到,霍琰冬在他出院这天找到了他。
霍琰冬坐在他家的沙发上,纪预的腿部受伤程度较轻,他已经拆掉了腿上的石膏,只是这样,霍琰冬仍然轻蹙着眉头:“你这样自己怎么住,回家。”
“不想让他们担心。”纪预反看向霍琰冬,“你怎么知道的?”
纪预早已经是不需要家人时刻记挂的小孩,而霍琰冬也是从周热口中才知道的。
周热自然是听段圆圆说的。
霍琰冬来找纪预,周热在段圆圆的家里,眼神里充满戏谑。
段圆圆扛不住周热的眼神,把最近发生了什么都跟她讲了一遍。
周热心满意足的听完,在离开段圆圆家里时眼神里还充满着八卦的眼神。
送走周热,段圆圆发微信问纪预,他的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
段圆圆很快收到了纪预的回复:【你上次煮的鲜虾干贝粥很好喝,我怎么煮也煮不出来一样的味道。】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张图片,是纪预煮的粥,其实段圆圆看照片,感觉卖相还不错。
段圆圆收到微信后直接一个电话打过去,“你身体还没有好,就自己下厨房?”
“你家在哪?”没有等到纪预回复她,段圆圆继续开口,“我煮好给你送过去。”
纪预报了他家的地址。
“你……确定住这里?”段圆圆又确认了一遍,她甚至怀疑自己幻听了。
纪预说的住址,是她的小区、她的单元、她家楼上啊!
“嗯,你上来就行。”
显然,纪预也知道段圆圆住在他家楼下。
原来他们单元里搬来的新邻居,竟然是纪预,也难怪之前见到纪预的车,总觉得眼熟在哪见过似的。
段圆圆出门前照了一下镜子,她今天化了淡妆,她想了想,又补了一下口红,随后上楼。
既然离的这么近,直接在纪预家煮粥也是一样的,煮好后她就能直接离开。
纪预家的装修风格是极简风,没有过多的色彩作点缀。
“麻烦你了。”
阳光透过厨房,落在段圆圆的发丝上,纪预心蓦的一软。
“你什么时候搬过来的?都没有见过你。”
纪预厨房里的材料都准备的很齐全,甚至都已经做了预处理,就连米都淘好了放在一旁,段圆圆做的,就是把这些材料放进锅里,然后加水开火。
“刚搬过来不久。”纪预顿了顿,“没告诉你,你生气了?”
两个人早上出门的时间不太一样,纪预又住院了几天,他们没见过也属正常,而且当代社会,住个一年都没见过同一单元的邻居也不是什么怪事。
段圆圆反问他:“我为什么要生气?”
又不是他的谁谁谁,他搬过来自然也不需要告诉自己。
段圆圆看到了厨房里的青菜,顺手捞过来,把不新鲜的叶子愤愤的摘下来扔到一旁。
纪预看见无辜遭殃的青菜,笑着说:“我在这边还没住几天就住院了,以后一定早告诉你。”
段圆圆注意到了纪预的厨房,确实看不出生活过的痕迹,崭新的装潢,堆在橱柜里没有拆过包装的锅碗,纪预没有骗她。
“真没生气。”段圆圆的声音变得柔软,手上摘菜的动作也温柔了许多。
纪预走到段圆圆身边,“你出去歇着,我来炒菜。”
本意也不是让她来给他做饭的,所以纪预才会在段圆圆来之前把煮粥的材料都准备好。
段圆圆看着胳膊上还缠着绷带的纪预,“你这样怎么做?”
“我左手也可以的。”
纪预拿出车钥匙,对段圆圆说:“我有东西在车里,你能帮我取一下吗?”
纪预身上缠着绷带,就算他可以走路,但也还没有彻底恢复,段圆圆即使知道这也许是纪预想支开她不让她做菜的借口,但她还是答应了。
她怕在停车场里找不到纪预的车,还在路上跟他开着微信视频。
“你左手边的那一辆。”纪预看着段圆圆视频通话的画面说,“东西在后备箱里。”
这是他车祸那天开的车,车祸后就被拉走报修,今天才修好给他送回来。
段圆圆顺利找到了纪预的车,没有挂断视频,她打开后备箱,准备问纪预,需要她拿的是什么。
后备箱缓缓上升,想说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她便定定的站在那里。
闯入她视线的,是一捧巨大的、已经快要枯萎的红玫瑰。
看起来至少在后备箱里呆了一个周了,但仍然能看出华美精致的包装。
纪预这样的天之骄子,从小到大似乎做什么都不会紧张。
只是,难得的,他一贯温和的声音里难得透着一丝不镇定,偏低的嗓音透过耳机响起:“圆圆,我曾经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但很幸运,直到今天我还可以陪在你身边。”
纪预的嗓音里透着几分正式,即使隔着屏幕,他的眼神都要温柔的溺出水,“能不能,给我个机会,让我做你的男朋友,不是老同学,不是老朋友,而是让我用男朋友的身份继续陪在你身边。”
段圆圆的摄像头开的是后置,纪预看不到段圆圆的表情,他拿着手机的掌心微微发潮,继续说:“这捧花,如果不是意外车祸,在那晚就想送给你。如果你喜欢,现在来找我好吗?”
段圆圆迟迟没有说话,纪预不知道段圆圆现在究竟是如何想的,他压低嗓音道:“当然,如果你不喜欢……”
你可以直接回家。
这句话纪预还没有说完,段圆圆便按下了红色的挂机键。
她看着后备箱里那捧快要枯萎的玫瑰花,泪流满面。
第82章 —第一顿— ◇
◎他们是彼此秩序的唯一法则◎
曾经的段圆圆, 以为在回南巷篮球场上见到纪预之后,还能再在江坞一中见到他,那便很好。
以为在江坞一中见到他, 又发现他在隔壁班, 那便很好。
以为能和他成为同班同学、成为同桌,那便很好。
以为能分开数年后还能再次遇见,那便很好。
直到她看到了这捧已经略微枯萎的玫瑰花,原来很好,还可以像现在这样好。
纪预填满了她完整的高中,填满了她少女心思最隐晦肆意生长的三年青春。
不止三年。
学生时期的她从未想过和纪预在一起。
她不曾亵渎月亮。
但她也未想过, 数年后的一天, 静夜沉沉,浮光霭霭,月亮的光, 只落在她一人的身上。
段圆圆住在十二楼,在电梯间里, 她的手指, 毫不犹豫的按下了十三楼的按键。
十三楼,纪预被挂断电话后, 一种名为忐忑的情绪蔓延至全身。
他想到少年时读《第七天》,里面有这么一段话:我在情感上的愚钝就像是门窗紧闭的屋子, 虽然爱情的脚步在屋前走过去又走过来, 我也听到了,可是我觉得那是路过的脚步, 那是走向别人的脚步。直到有一天, 这个脚步停留在这里, 然后, 门铃响了。
从小到他,他身边从不缺向她示好的女生,可他从来都是拒绝的干脆又坦荡,所以他无法对这段描述感同身受。
直到今天,他的心像是被一根丝线缠住,恓恓惶惶,期待着家中门铃的响起,骄傲如他,也有惴惴不安的一天。
他在等待属于他的门铃响起。
等待最是煎熬。
纪预干脆站起身,走到门口。
段圆圆随着电梯的移动缓缓上升,负一层、一层……十一层、十二层……十三层。
电梯门打开,段圆圆手中捧着花,愣在那里。
纪预家的门大开着,他眉眼舒展,目光深邃,表情有些严肃,像是极力掩饰不自然,他半倚在门口。
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世界被按下静音键,一片寂静无声。
段圆圆走到纪预面前,两人目光相对,毫无征兆的,他将她一把拥在怀里。
她抱上来的花束跌落在地上,发出闷闷的声响。
段圆圆有些害怕压到他手上的手臂,身体僵硬着,在他的怀抱里,一动未动。
纪预的怀抱是春日山涧的泉水,带着初春的熙意和清泠,她心甘情愿沉浸其中。
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泪意又再度涌上。
纪预敏锐的差距到怀中的她抽噎的泪意。
他俯身,轻轻的、极度克制的、像是在捧着绝世珍宝似的,吻了吻段圆圆眼角未干的泪珠。
段圆圆的触觉在此刻变得无比敏锐,她下意识的在他怀中一颤。
擂鼓般的加速心跳撞的她鼓膜快要刺痛,砰砰砰——
心脏想要钻出胸腔。
“进屋吧。”段圆圆还存有一点清醒的意识,记得纪预受伤不能久站。
纪预声音里都是笑意,“你扶我。”
段圆圆像之前在病房里那次一样,将手臂自然的放在纪预身边。
纪预没有犹豫,左手牢牢的握住段圆圆的右手。
十指紧扣。
纪预牵着段圆圆的手走到客厅,一片火红色映入段圆圆的眼中。
那是一捧新鲜的、娇艳欲滴的红玫瑰花束。
他们仍然紧紧的牵着手,段圆圆的掌心是温热的,纪预的手心带着微微凉意。
温热和凉意相交碰撞,周遭的空气里都是甜蜜的气泡。
纪预在给段圆圆的花束里藏了一个红色的小礼盒,段圆圆刚才并没有注意到。
纪预从有些蔫枯的花里将礼盒拿出来,是一对小巧精致的钻石耳钉。
设计精致却又低调不张扬,很适合在工作场合佩戴,不会让首饰抢走人的风头,而是更能凸显出本人的气质。
段圆圆以为收到花束就足够浪漫,原来花束里还藏着礼物。
“就像送钱包永远不能送空的,送花的同时也要有礼物。”纪预左手轻轻捻了一下段圆圆的耳垂,又迅速将手指移开。
段圆圆的耳畔瞬间撩起一片酥麻。
“帮你戴上,可以吗?”纪预轻轻开口。
虽然纪预的右手不太方便,但还是能帮段圆圆戴上耳钉。
纪预帮段圆圆戴好耳钉,贴着她的耳畔,轻声细语的低声呢喃着:“第一次送女孩子礼物,喜欢吗?”
段圆圆的心脏漏跳了一拍,今天的纪预身上有着她从未见过的浪漫。
段圆圆转过头,想当面对他说一句,喜欢。
但她忘记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转身时,嘴唇擦过纪预的脸颊。
两个人都愣住在那里。
还是纪预先反应过来,手指微微扣住段圆圆的后脑,眼眸深邃,声音低沉,“可以吗?”
段圆圆没有说话,两人之间距离近的能感受到彼此温热的呼吸。
她眼眸半垂,纪预能看到她的睫毛微微的发颤。
扣住她后脑的手指略微用力,她的嘴唇上一片温热,纪预身上的味道瞬间充斥着段圆圆的鼻腔。
两个人生涩的探索着,很快主动权百分之百的被纪预掌握。
时间的秒针在此刻静止,一切的一切都不复存在,世界万物在此刻都不重要。
他们是彼此秩序的唯一法则。
她的呼吸被淹没。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牖落入客厅,她耳上的钻石耳钉,在阳光的折射下,闪烁着亮晶晶的光。
纪预的衣角被段圆圆不知不觉的攥的皱巴巴一团,无一不在彰显着她刚才有多沉浸。
段圆圆脸颊透着绯红,眼睛里蒙上了一层勾人的雾气。
厨房煮的粥已经好了,传来了提示音,打破了空气中的安静。
纪预忍不住吻了吻她的唇角,“一起吃点吧?”
纪预进厨房,几分钟就炒好了青菜。
他又找出酒杯,倒了两杯红酒。
“鲜虾干贝粥、小炒青菜和红酒。”段圆圆看着餐桌上的食物,“是不是太不搭了。”
吃家常小菜要开一瓶几十万的红酒,真是暴殄天物。
“这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一顿饭。虽然很简单,但却是我们一起做的。”纪预笑着说,“一起干杯吧,女朋友。”
酒杯轻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因为他的那句“女朋友”,段圆圆好不容易恢复正常的神色,又有些羞涩泛红。
纪预倒出酒似乎只是为了追求个仪式感,他轻轻抿了一口,就放下酒杯,没有再动。
也对,他刚出了车祸,养伤期间尽量不要喝酒。
段圆圆莫名的想到了两个人上次喝酒,她对他讲了一大堆“葡萄和葡萄酒”的理论。
她忍不住的笑了笑。
纪预不知道段圆圆因为什么在笑,可他却像是被她传染了一样,也不由自主的带着笑意。
吃过饭后,时间不早了,段圆圆今天虽然休息,但本来也只是想给纪预煮个粥而已。
生活永远比剧本有趣,今天发生的一切是她作为编剧创作不出来的精彩。
“我该回去了。”段圆圆小声开口,“你好好休息。”
“明天还来吗?”纪预低着头,缱绻的眼神里只有段圆圆一人。
段圆圆故作镇定的看着纪预家的地板,故作矜持道:“视情况而定吧。”
纪预贴着段圆圆的耳畔,轻声道:“那今天分开前,能不能送我一个礼物。”
段圆圆不解,他想要什么礼物?
“到我们下次见面前,你要想我。”
纪预说完,轻柔的吻落在段圆圆的脸颊。
段圆圆已经快要忘记她是怎么回到家的了。
完全是凭借人类的直觉坐电梯,又下意识的机械性的按下她家大门的密码。
回家的这一路,她的脑海里回荡的全部是纪预的那句“到我们下次见面前,你要想我”,同时穿插着今天他们拥吻的画面。
段圆圆庆幸自己一个人住,她可以肆无忌惮的把脑袋埋进枕头里,在床上害羞并且激动的滚来滚去。
家里很安静,安静到段圆圆的脑海里忍不住的回忆着今天发生的一切,她的脑海里就像是在播放一个又一个的视频片段,闭上眼睛是,睁开眼睛还是,让她逃无可逃。
段圆圆干脆起身,坐在电脑前,想要借工作转移一下注意力。
可她打开文档,脑海里冒着粉红泡泡,她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段圆圆又拿起手机,却又不知道该看什么。
解锁、锁屏、又解锁,几次重复下来,她打开微信。
段圆圆点开朋友圈,最新的几条是她朋友圈一个兢兢业业的代.购发的,段圆圆想要快速划走,倏的,她的手指顿在屏幕上,夹在代.购的题海朋友圈里的,是一张图片,一张纪预发的图片。
图片很简单。
两碗靠的很近的鲜虾干贝粥,两杯红酒,一盘青菜,和左下角一只误入镜头的、一看就是女生的手。
这是他们正式确认男女朋友关系的第一顿饭。
段圆圆忍不住的面带笑意,给纪预的朋友圈点了个赞。
她现在的状态实在不适合工作,段圆圆干脆合起笔记本,找好姐妹分享快乐。
她给许净欢和周热都发了消息,许净欢应该是在工作,没有看手机。
周热秒回了她一排的感叹号,足以证明周热的激动,段圆圆打的字还没有打完,周热一个视频就弹了过来。
周热忍不住的在屏幕里啊啊啊的叫着,甚至比段圆圆还激动。
段圆圆又被周热的反应弄的怪不好意思的,一直对着周热笑。
周热仔细的问了问段圆圆今天发生的细节,一边听一边露出姨母笑。
“别再姨母笑了,再笑不跟你说了。”段圆圆有些害羞。
“哦。”周热严肃了一秒钟,眨着眼睛说,“确实不是姨母笑,而是’小舅妈笑’。”
段圆圆不懂,难道这又是什么流行的她不知道的梗,“什么意思?”
周热的语气里充满戏谑:“就是字面意思喽,不出意外的话,你以后得叫我小舅妈。”
挂掉视频的段圆圆,立刻打开跟纪预的聊天框,她才发现原来纪预刚才给她打了语音,只不过她在和周热视频,所以没有接。
恰好纪预的语音又打了过来,段圆圆按下接听,他带着低沉温和的笑意,“才分开,就想见你了,怎么办?”
段圆圆庆幸纪预打的是语音通话而不是视频通话,不然又要在他面前脸红。
段圆圆现在脑海里都是周热刚才对她说的话,她忍不住的找纪预再次确认,“刚才和周热通电话,她和我说,她是你……”
“小舅妈”这个奇怪的辈分让段圆圆一时间说不出口。
“小舅妈。”纪预轻咳了一下,显然也不太习惯自己曾经的同学现在自己要叫舅妈。
但是他声音清澈而富有磁性:“而且大概率,她以后也是你的小舅妈。”
作者有话说:
静夜沉沉,浮光霭霭。出自《无俗念·灵虚宫梨花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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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小草莓— ◇
◎低级趣味◎
这一天像是被分割成了无数小块, 时间变得漫长,回想起时总是雀跃的。
日出时分,纪预就醒来了, 或者说, 他这一晚都没睡着。
他期待这一天太久太久了,久到这一天真的降临,他都开始患得患失。
他怕一切都是黑暗中的一场梦。
天蒙蒙亮,天边正泛起一抹鱼肚白,纪预站在他的衣帽间里,看着一排排黑色的衣服。
他买衣服一贯以黑色系为主, 但每次见她都穿黑色, 她会不会看腻?
纪预微微蹙了蹙眉,今年见到段圆圆,她每次穿的衣服都很好看, 虽然会换不同的风格却又莫名的贴和她,自己总是穿黑色, 是不是太单调了?
恋爱似有神效, 纪预的手好像相比较昨日好了许多,他觉得可以去拆掉绷带了。
他换了一身介于休闲和正式之间的西装, 不出意外,是黑色的, 他只好选了色彩和材质没有那么沉闷的贝母宝石袖扣作为点缀。
纪预从来不是一个在自己外形和打扮上浪费时间的人, 服装的种类偏好比较单一,对发型也没有过多的要求, 或许这就是长得帅的人的优势, 他即使穿着几十块的路边摊短袖出门, 也能穿出高定压轴走秀的味道来。
但今天, 他在衣帽间里,换了好几件衣服,才最终确定要穿什么,而且就连额前的碎发他都要整理一下,他在衣帽间花费了太久,久到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段圆圆昨晚亦没有睡着,她睡着时,天都快亮了。
只睡了几个小时的她,心中藏有心事,没多久便自然醒了。
在半睡半醒间第一件事,就是捞起自己床边的手机。
纪预会给她发消息吗?
她在微信页面还没有加载完成时这样想着。
页面加载的很快,纪预的消息在第一条。
段圆圆看了一眼时间,立刻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眸,还不确定,她又从床上坐起来。
纪预竟然三个半小时前就给她发了信息,跟她说早安。
可是现在才不过八点啊!
纪预,今天四点多钟就醒了吗?
是醒得早,还是直接没睡?
段圆圆有了这个认知后,坐在床上不自觉的笑了出来。
段圆圆也回复了纪预一句早安。
给她发消息的不止是纪预,还要许净欢,只不过许净欢昨天回复的太晚,现在已经被挤到了屏幕下方。
许净欢也发了一堆震惊和恭喜,还多了一句调侃感慨,他们高中四个人的友谊,如今又以另一种浪漫的形式延续着。
许净欢知道,林晨安自然也知道。
高中四个人的Q.Q群,尘封了许久,在昨晚又恢复了热闹。
不过段圆圆是今天才看到的。
纪预昨晚好心情的在四个人的群里发了一串红包,足以看出他有多开心。
刚刚翻完昨晚他们三个人聊的Q.Q群消息,纪预的语音电话就拨过来了。
纪预的声音没有刻意压低,他本身就偏低沉的声线带着一丝清冽:“早安。”
明明纪预声音和之前一模一样、没有变化。
可隔着听筒隔着屏幕,段圆圆觉得自己的耳朵痒痒的。
她轻轻的说了一句“早安。”
两个人在微信上已经打过字聊天,可还是要将对话用语音的形式重复一遍。
可谁也没有觉得这是在虚度光阴。
纪预的声音多了一丝柔软,“我做了早饭,一起上来吃吗?”
段圆圆挂掉电话后立刻到卫生间进行洗漱,昨晚没怎么睡好,眼睛有点肿,先敷个面膜恢复一下。
去纪预那里吃早餐该穿什么呢?
穿的太正式会不会显得太浮夸了,毕竟只是吃个早餐而已。
那随便穿穿他会不会认为自己不重视他?
段圆圆看着自己一整个衣帽间的衣服,明明这么多衣服,可她还是觉得没有衣服穿!
纪预在厨房,等待着房间的门铃响起。
不同于昨天,他焦灼的干脆打开房门,要在第一时间见到她,不想让她拒绝。
今天的他,多了一丝愉快的期待,他知道,他的女孩,一定会让他的“门铃响起”。
毫无意外的,门铃响了。
段圆圆站在门口,她化了一个最近流行的白开水妆,主打的就是自然和伪素颜,看起来就像自己的好气色一样。
在衣帽间挑了很久衣服的她,最终选了一件简单款式的杏色毛衣裙,不浮夸,穿上又显得人很温柔。
这一身的穿搭和妆容让她本就白皙的脸颊看起来更加清透白嫩,水汪汪的眼睛上浓密的睫毛一眨一眨的。
眨的纪预心里痒痒的。
他一直知道段圆圆很美。
高中时期的她是少女长头发、大眼睛的美。
现在的她经过岁月的沉淀和磨砺,她的笑容、自信、坚韧、诚恳以及她独一无二的内在美会由内而外的渗透出来,相由心生,段圆圆的身上有一种旁人没有的、极具感染力和亲和力的、想要不由自主的呆在她身旁汲取她的温暖的美丽。
他看一眼便挪不开。
段圆圆也没想到,纪预今天在家竟然穿着白衬衣和西装。
平时的纪预就已经很帅了,今天的他更是可以直接去走时尚红毯,当然,只要他先把脖子上的围裙摘下来就可以。
“你的手,已经好了?”段圆圆有些诧异,昨天纪预还缠着绷带,今天就能基本日常简单的活动了?
“嗯,没什么大碍了。”纪预在段圆圆面前摆了摆右手,让她放心。
“伤筋动骨一百天,再养养吧。”段圆圆怕纪预养不好伤,留下后遗症之类的,“要不我去厨房帮你做饭吧。”
“想让女朋友尝一尝我的手艺。”纪预笑着捏了捏段圆圆的脸颊,“你去坐着玩吧。”
纪预的话和他手上的动作让段圆圆一大早就闹了个脸红,纪预都这么说了,她直接去客厅看电视听早间新闻。
纪预把洗好的小番茄放到桌子上,“做好了,一起尝尝合不合你的口味?”
纪预做的早餐丰盛到超出段圆圆的想象,她以为纪预的手不方便,简单的下个面条之类的就很好。
可是眼前的早餐有牛奶滑蛋、芦笋培根卷、牛油果沙拉、口蘑虾滑,还有南瓜红枣小米粥。
对于段圆圆这种吃早饭很糊弄的人来说,简直太丰盛了。
纪预做的每一样都很好吃。
段圆圆忍不住的想全都吃光。
她终于理解了,为什么她在纪预住院时给他带的早餐,即使比他本身的食量要多,他也每次都吃完。
他们都不想让对方觉得被辜负,不想让对方觉得自己的心意被浪费,都想告诉对方,我很喜欢你做的饭,以及,我很喜欢你。
“吃不上就别硬吃,撑坏了可还行?”纪预笑着把橙汁向段圆圆手边推了推,“喝点果汁。”
段圆圆吃的差不多了,端起纪预榨的橙汁,轻轻抿了一口,纪预就连榨橙汁也可以比餐厅里的橙汁好喝。
甜而不腻,是段圆圆最喜欢的口感。
“今天……”
“我下午……”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开口,随后看着对方都笑了。
“你先说。”纪预的眼角仍掩饰不住笑意。
段圆圆微微垂眸,“我下午要去编剧组,今天还有工作。”
即使她曾经没恋爱过,可她看了那么多影视文字和古典书籍,她自诩并不是恋爱脑,不会为了心爱的男人放弃自己的事业和生活。
可今天,她竟然真的生出了一种不想去工作的念头,虽然这个念头极其短暂,一闪而过,立刻被她压下去了。
纪预笑着说,“我知道,我想说我今天送你去。”
剧本目前进入收尾阶段,暂时已经不需要纪预这些专家了,再加上纪预又出了车祸,所以即使是需要专家指导,他们也会先去找其他专家,让纪预安心养伤。
吃完饭后还有两个半小时左右段圆圆就要去上班,不到三个小时,出去约会时间太紧了,可就这么分开,两个人谁也舍不得。
“看剧吗?”纪预又洗了一盘草莓,放到茶几上,“可以开投影,看一会儿送你去上班?”
“也……也好啊。”段圆圆拿了一颗草莓,咬了一小口。
投影和电视不是同步的,纪预打开投影,自动播放着他之前看的视频。
画面不是科幻大片,也不是战争片,是一所学校,bgm欢快轻松,这是一部打眼一看就能看出是小成本的校园网剧。
想不到纪预还喜欢这种校园爱情网剧?
这难道就是“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段圆圆刚想打趣两句,下一个镜头出现了男女主角的脸,段圆圆看到了,在沙发上愣住。
在只看到校园镜头的时候,段圆圆没有意识到,是看到了男主角和女主角她才记起来的,男女主的面容她都很熟悉,这是她曾经参与编写过的一部青春校园网剧。
段圆圆的声音带着些许沙哑,“你……”
“很好看,不是吗。”面对段圆圆惊讶的眼神,纪预照单全收,“我喜欢这部剧的编剧,写的剧情。”
纪预在说完“编剧”后,有一个喘息的停顿。
段圆圆的心莫名的跳了跳。
纪预总是这样,总能轻而易举的撩动她的心底隐秘的情绪。
不论是学生时期,还是现在。
说是看剧,两个人大部分还是在聊天。
纪预很自然的在沙发上牵起了她的手,他们靠坐在沙发上,他们像是有说不完的话。
爱情是人类这种站在食物链顶端的高级动物也避免不了的低级趣味。
如果下一秒世界末日将降临在这样光线完美、氛围完美、温度完美、味道完美、话题完美、情绪完美……以及身旁牵手的人也完美、一切的一切都完美的情况下,他们毫无遗憾。
作者有话说:
第84章 —游乐园— ◇
◎是幻听吗?◎
两个人腻在一起时间过得度年如秒, 没多久就到了需要上班的时间。
纪预说好了要去送段圆圆上班。
他一如既往的帮段圆圆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不过比之前更贴心的是,他会在段圆圆上车时, 用手轻轻挡住车门上方, 以防她不小心撞到头顶。
微风轻拂,阳光和煦,这是第一次纪预以男朋友的身份送她上班。段圆圆坐在副驾驶上心想。
倏然,纪预从驾驶位上俯过身来,淡淡的雪松冷调充斥着段圆圆的鼻息,段圆圆还没反应过来, 只是下意识轻轻的眨了眨眼睛。
纪预唇边含着笑意, 段圆圆的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嘴唇微微发烫,莫名的想到了一些让她回味且害羞的画面。
“脸这么红。”纪预玩味的开口, 修长的手指勾过安全带,“咔哒”一声, 纪预帮段圆圆扣好安全带。
段圆圆的脸颊更红了, 她还以为纪预想……
结果人家只是想帮她系安全带。
“可以出发了吗?”纪预笑着问她。
段圆圆缓解尴尬的看向车窗外,低声“嗯”了一下。
“可是我还不可以。”纪预淡淡的开口。
段圆圆不解, 她还在等着纪预开车。
和她想象中的汽车发动不同,她的下巴被带着温凉触感的手指扣住, 手指微微用力, 她的脑袋毫无防备的被转向反方向。
下一刻,湿热的吻压在她的唇上, 温柔中带着占有。
下巴上的手指在她的脸颊上、颈后流连, 段圆圆坐在副驾驶上, 忍不住的颤了一下。
密闭的车厢内气温不断攀升, 她从他的口中汲取氧气。
这是一个漫长浪漫的吻,终于,他放过她,轻轻吻了吻她的唇角,哑声道:“这样才可以。”
段圆圆眼波流转,耳尖泛红,害羞的许久没有说话。
等到编剧组,段圆圆的脸颊已经没有那么红了。
纪预要送她进去,她制止了,“老师们都想你好好养伤,你这样……”
“这样才不辜负他们的期盼。”纪预自然的牵起段圆圆的手,两人并肩走着。
编剧组的老师都是人精,一眼就看到了由远及近的一对璧人。
啧,堪比爱情电影的经典镜头。
“哎呦喂,怎么纪教授今天也来了?”陈奈故意调侃道。
“今天只是编剧家属。”纪预察觉到段圆圆在众人面前想要松开手,他握得更紧了。
编剧老师们问过纪预的身体状况后纷纷调侃打趣他和段圆圆,老师们早就觉得两个人般配,走到一起他们也替他们俩开心,段圆圆本就害羞,被大家这么一说更是害羞的低着头,恨不得纪预快点离开去忙他的事情。
可才确定恋爱关系的两个人,即使分开,也想要随时随地和对方分享自己的生活。
哪怕只是等红灯时一朵好看的云。
段圆圆工作时不太看微信,而且剧本进入收尾阶段,几位老师的意见也有不同,他们在创作中也会出现分歧。
等到休息时,她放松的打开微信,纪预发来的消息一条接着一条。
【[图片]】
【去公司的路上看到了两朵挨在一起的云。】
【[图片]】
【从办公室俯瞰楼下的树,这一棵明显比其他的落叶时间都晚。】
【还在工作吗?注意劳逸结合。】
【[图片]】
【我也在工作,研发的潜水器今天有了新进展。】
【[图片]】
【手冲咖啡,你喜欢喝么?白天做给你喝。】
……
段圆圆一打开微信,这些消息争先恐后的加载出来。
最开始的一条是纪预离开后不久发的,最新的一条,是十五分钟前。
每一条简单的图片和文字,都代表着他在想她。
段圆圆的心里涌出一股温热的暖意,蔓布全身。
颠簸于批判主义的无边波浪之中,我们需要寻找一块陆地建构自己的理想。
她想,纪预就是属于她的“陆地”。
不论她收到了多么难以想象的压力和挫折,只要有他在,她总能心安。
纪预在喝咖啡,说明他也在休息吧?
段圆圆给纪预发了一条语音,如果他在休息有时间,一定会给她打过来的。
段圆圆心里莫名的笃定。
果不其然,很快纪预的打过来了,而且是视频。
段圆圆在接听前下意识的捋了捋头发,随后才按下接听键。
明明他们才分开一会儿,可现在就是好想见到对方。
晚上纪预带段圆圆去了一家夜景很美的餐厅,用烛光晚餐纪念他们恋爱的第一顿晚餐。
恋爱的日子过的很快,段圆圆每天都溺在蜜糖里。
段圆圆和纪预就住在上下楼,纪预会送她上班、接她下班,休息时间会出去约会,或者在家里简单的一起呆着,他们就算待在家里,也有很多事可以一起做。
他们会一起下厨房煲汤,或许是因为纪预从小是在香港长大的缘故,很爱喝汤,而杜女士也喜欢喝汤,段圆圆甚至还回家偷学了几种汤。只不过她实在没什么煲汤天赋,她心想一定是她在江坞呆的太久了,江坞本地人不喜喝汤。
还是纪预煲的汤好吃,段圆圆才知道,他还会做药膳,虽然不知道纪预对她说可以减肥是真的,还是想骗她多喝一些。
他们会一起在书房工作,两个人一人一张书桌,在同一间屋子里,各自忙着自己的工作,偶尔抬头对视一眼,相视一笑。
他们会一起下棋,段圆圆压根儿不是纪预的对手,总是时不时的想悔棋,纪预开始还会严肃的对她说“落子无悔”,可段圆圆会凑到纪预身边,红着脸亲他的脸颊一下。
段圆圆轻轻亲一下就跑,可是总会被纪预按在怀里,主动权会交还给纪预。
有好几次段圆圆都以为要再发生点儿什么了,可纪预只是抱着她,在她耳畔低喘。
他们交往时间不算久,可段圆圆在这件事上信奉顺其自然,只要彼此的感情到了,任何时间都可以是正确的、合适的时间点。
即使纪预想,她也不会拒绝。
但纪预没有。
即使他忍的很辛苦,段圆圆能察觉到。
十一月中旬,许净欢和林晨安订婚,邀请了一部分关系很好的同学和家人,其中就有段圆圆和纪预。
订婚仪式没有婚礼那么隆重,林晨安看到纪预和段圆圆一起来的,敬酒时拍了拍纪预的肩膀,很感慨的说:“预哥,恭喜你啊。”
纪预笑了笑,和他碰了杯,“今天该我们恭喜你才对。”
林晨安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还没结婚呢,就’我们’了,你们可要加把劲儿啊。”
纪预也要喝,林晨安伸手拦了一下,“心意到了,我知道,酒今天都少喝点。”
林晨安说着少喝点,可还是把自己喝的半醉。
纪预搀扶着他去卫生间。
“你们俩的婚礼,他喝的肯定更多。”段圆圆看着他们两个人的背影,对许净欢说。
许净欢摇了摇头,“他还说自己千杯不醉,结果……”
段圆圆替他们俩高兴,也喝了几杯,和许净欢没说几句话也想去卫生间。
她从卫生间出来时,在走廊上刚好听到林晨安扶着纪预说话,两个人背对着她站着,谁也没有注意到她。
“预哥,你知道吗,我真的,当年好几次都忍不住了……”林晨安的声音不如平时清楚,听起来像真的喝醉了,“差点儿就告诉她了……”
段圆圆站在他们身后光明正大的听,心想这是林晨安和许净欢什么时候的爱情故事?一会儿去好好问问许净欢。
“看到你们在一起我真的高兴,真怕你们从此错过……”
后面林晨安和纪预又说了些什么,段圆圆已经听不清了。
所以,林晨安说的不是他和许净欢,而是纪预和她?!
段圆圆僵硬的转身,离开卫生间的走廊,纪预和林晨安自始至终没有发现她来过又离开。
直觉告诉段圆圆,林晨安说的,一定和纪预当年不告而别有关。
可为什么,纪预肯告诉林晨安,也不肯告诉她?
她想去问纪预,但他一定不会告诉她。
不能直接了当的去问,段圆圆很冷静,她需要慢慢来。
许净欢看她脸色不太好看,问她是不是喝多了,段圆圆点点头,默认了。
但她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宴席结束后,纪预和段圆圆手牵手散步回家。
这一路上段圆圆都在想,要不要问纪预。
可她还是忍住了。
她想,纪预不说,一定有他的理由。
也或许是还没到时机,等到时间到了,纪预一定会告诉她。
她决定和纪预在一起时,就想好不问过去。
今天只是喝了几杯酒、听到了林晨安的话,又开始乱想了。
纪预也发现段圆圆今天状态有些不对,他站在段圆圆前面,段圆圆水汪汪的眼睛带着迷茫,“怎么了?”
“上来,我背你回家。”纪预捏了捏段圆圆的脸颊,“难受就说,在我面前别硬撑着。”
还有二十多分钟的路程才回家,段圆圆怕纪预辛苦,毕竟就算她不重,可背一路,也会很累。
“宝贝,不要对男人说不行。”纪预一本正经的说,“这和说男人不行一样,都不行。”
段圆圆没忍住,在纪预面前笑了出来,纪预今天明明没喝酒,怎么说的话跟干了两瓶红的似的,到底谁才是喝多了的那一个啊。
纪预趁段圆圆笑着,让她趴到了自己的后背上。
现在恰好是小学、初中放学的时间,路上有不少来来往往的穿着校服的学生看着他们俩。
段圆圆不好意思的把头趴在纪预肩窝,“这么多人看着呢,放我下来吧。”
纪预不松手,声音里带了一些低哑:“乖,到家就放你下来。”
段圆圆拗不过纪预,在他的背上老老实实的趴着,趴在纪预的身上,能闻到他身上好闻的味道,段圆圆买过男香,可从来没有一种香水,会比纪预身上的味道好闻。
纪预的肩膀很宽,后背肌肉紧实,抱着她的手臂有力,她完全不担心会从他的身上滑下去。
纪预把段圆圆背到了她家沙发上,他们互相在对方的门锁里输入过指纹,可段圆圆从来没有和他一起过过夜,段圆圆想过好几次,她其实不抗拒的。
可她在纪预面前,还有着女孩子的矜持,这些藏在心里的话,她说不出口。
段圆圆坐在沙发上,脸颊透着一丝粉色,心脏还在加速跳动着。
反观纪预,坐在她身边,面不改色心不跳,负重行走这么久,一点都看不出他会累。
“不累么?”段圆圆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水,“喝点水,口渴了吧。”
段圆圆把水杯给纪预,想要再去厨房拿几个橘子进来,转身的那一瞬间听到了一句纪预的声音,声音很低很小,小到段圆圆听不清,那是四个字——
“嫁给我吧。”
其实,这不是段圆圆第一次听到纪预这么说了。
前不久剧本完工,段圆圆和纪预去了游乐场庆祝。
那是一家很刺激的大型游乐园,就连海盗船、大摆锤这些相比较过山车和跳楼机而言没有那么刺激的项目,都把段圆圆吓得不行。
从大摆锤上下来的段圆圆,双腿打软,一下子跌进了纪预的怀里。
那一瞬间,她仿佛听到纪预贴着她的耳边说话:“嫁给我吧。”
段圆圆的心脏扑通扑通飞速跳个不停,比在大摆锤上跳的还要厉害。
可是,哪里有人这么草率的求婚?
是幻听吗?
段圆圆在纪预怀里,不好意思抬头看纪预,她在等着他说下一句话,可是迟迟没有等到。
只是等到了纪预拧开的一瓶放在她口边的矿泉水。
刚刚那是幻觉吧。
段圆圆想,这大摆锤的后遗症可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啊。
作者有话说:
颠簸于批判主义的无边波浪之中,我们需要寻找一块陆地建构自己的理想。出自《人民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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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同学会— ◇
◎从未、从未◎
时间转眼来到年尾, 十二月了,平安夜、圣诞节快要到了。
这些年段圆圆对这些平安夜、圣诞节这一类的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如果说感兴趣, 也是对商场借此促销打折感兴趣。
但这是她和纪预在一起后的第一个平安夜。
街边小店橱窗里能看到到处都是包装精致的礼盒, 就算是超市里的苹果也被包上了精美的包装纸,段圆圆触景生情,总是忍不住的回想起高中三年。
那些由苹果串联起的三年平安夜的回忆,段圆圆永远也忘不掉。
思及此处,她笑着把货架上新鲜的苹果放进推车里。
今年的平安夜,十二月二十四日, 对他两个人来说, 还多了一份特殊的意义——
到这一天为止,他们在一起已经两个月了。
两个月的交往,让段圆圆甚至产生了一种念头:以后一辈子都能这样相处, 谦虚点说,感觉还挺不错的。
当她自己有了这个念头后, 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即使段圆圆喜欢了他许多年, 可真的交往也不过才交往两个月而已,日历计数还在以十位数的方式记录着, 都没有到百位数。
六十天而已,她就已经很确定的相信, 纪预, 是对的人。
段圆圆不想出去过,她更喜欢两个人在家, 更自在, 这一天段圆圆提议在家吃火锅。
是在段圆圆的家里。
他们仍然各自住在十二层和十三层。
纪预唯一一次在她家里过夜, 还是因为不久前段圆圆痛经到快要虚脱, 他留下来照顾了她一整晚。
段圆圆自从工作后,不知道是否是因为社畜生活压力大,不再像学生一样自由,生理期痛经的程度比之前要严重许多。
偶尔会痛到流泪呕吐,甚至止疼药都不管用。
但是今年遇见纪预后,段圆圆不得不承认,她的心情的确有一种尘埃落定、失而复得的轻松。
即使嘴上不承认,但在身体上的外在内在反应就是痛经程度缓解了很多。
只不过不知为何,到了年底,来势汹涌。
像是之前没痛的,一次性全都奉还给她。
那天她和纪预本来是要去影院看电影的,结果纪预看到段圆圆惨白的脸,差点要直接拉着她去医院。
影院自然没看成,只不过改成了在家看电影。
纪预煮了红糖姜枣枸杞汤,让段圆圆喝了好几碗。
段圆圆靠在他的怀里,纪预的手掌很温暖,贴在小腹上,帮她轻轻的按摩,缓解生理期的疼痛。
纪预身上的味道,像春日里棉花和紫苏混合过后产生的暖洋洋的味道。
段圆圆觉得心安。
段圆圆的痛经不是一直在痛,而是断断续续的,本来以为没什么大事了,可到了晚上,又痛的不行,蜷缩在沙发上,站都站不起来。
纪预那时候在厨房做饭,发觉段圆圆不对劲后,一把将她抱起,抱她回了卧室。
那天的晚餐也是在床上,纪预喂她吃的。
他们某些时刻的相处,有点像热恋中的老夫老妻。
这天晚上段圆圆的状态实在太差,痛到连站起来的力气都快没有,纪预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
纪预提出要去睡客房,段圆圆拽住他的衣角,躺在床上,虚弱的脸颊泛着白,可怜兮兮的望着纪预。
纪预还怎么忍心分开睡呢。
一整晚,段圆圆的小腹上都有一只宽热的手掌,像是火焰燃烧的小火炉,帮她缓解疼痛。
那天晚上,一夜好眠。
早上段圆圆亦是被热醒的。
她的小腹已经不疼了,她侧躺背对着纪预,不同于昨晚的小腹发热,她甚至感觉腰臀部也烫烫的。
还在朦胧中的段圆圆意识还不太清醒,“火炉”让她觉得热热的,她甚至还朝着坚硬的火炉方向靠了靠。
段圆圆睡眼惺忪的困倦瞬间消失,她意识到了那是什么。
她的脸颊变得涨红,昨日痛经痛到她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病号,让纪预留下时她都有些恍惚。
但现在,她清醒无比。
清醒时候的她,一定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就在段圆圆想要趁着纪预还没睡醒,慢慢的挪下床时,腰间一股力量圈住了她。
“醒了?早安,宝贝。”纪预刚睡醒的声音带着哑意,在段圆圆耳畔响起,段圆圆忍不住的打了个颤栗,清早便听到这么磁性的声音,太撩了。
“早安。”段圆圆仍然背对着纪预,“我要去洗脸。”
段圆圆不想纪预这么近距离的见到她虚弱的折腾一夜过后眼睛浮肿的模样。
纪预附身吻了吻段圆圆的耳垂,松开了圈在段圆圆腰上的手。
这一整天段圆圆都害羞的没有和纪预对视。
纪预也发现了,他自然知道是什么原因,还故意的把她抵在卧室的门上,扣着她的后颈,让她不得已只能和自己对视。
纪预附身,段圆圆的嘴唇上多了一片湿热。
等到纪预松开她,她的脸颊红的都能滴出水。
这是他们拍拖之后的第一次住在一起。
继那之后,再也没有过。
平安夜这天,江坞下了今年最大的一场雪。
段圆圆和纪预吃完火锅后就在阳台上看雪景,洋洋洒洒的雪花没多一会儿就在路上积了厚厚的一层。
段圆圆靠在纪预的怀里,甚至在想,纪预如果不住在楼上,是开车来的就好了,这样今天他就有理由顺理成章的不离开。
段圆圆知道现在社会男女交往几天就发生关系并不奇怪,她能理解其他人这么做,但她自己是无法做到的,纪预在如今快餐爱情不为稀奇的时代,格外珍贵——
他们的高中同学会定在了元旦假期,段圆圆在班级群里看到了班长正在统计去的人数。
“你今年去咱们班的同学会吗?”段圆圆和纪预散步的时候,忽然问他。
他们基本晚上有时间就会出来一起散步,手牵手走在黑夜里,听小区里小朋友们的玩闹声、看阿姨们跳广场舞、还有在小区里打球的学生们,当然,也有像他们一样在小路上散步的人。
对段圆圆来说,一起散步是一件分享亲密的事情,他们没有既定的目的地,而是任性的、漫无目的的走着,去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身边的人,是你就好。
他们从来不用绞尽脑汁的去想应该说什么话题,即使两个人什么都不说,只听静谧的晚风,就算安静不语,也觉得生活值得,人间值得。
更何况他们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题,路边的樱桃树结了果子,段圆圆都会兴奋的指给纪预一起看。
他们在一起,分享了生活里大大小小的所有美好和烦恼。
段圆圆从来不觉得只有付出高昂的消费才算约会,一起散步对她而言也是一项不可或缺的、顶级浪漫的约会项目。
他们分享喜悦,分享困惑,分享碎片,分享美好,分享规划,分享未来。
他们在散步时聊的那些细小的话题不断的反复确认,彼此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冬天,天气冷,每次出门前,纪预都要叮嘱段圆圆多穿点,只不过段圆圆总是的要“风度”不要“温度”。
所以当段圆圆见到纪预时,他的手里通常会多一条围巾,然后温柔的系在她的脖子上。
段圆圆喜欢纪预帮她系围巾,她总笑的像得逞了的、偷吃到糖果的小孩子。
“下周我可能要出差。”纪预声音淡淡的,“今年同学会参加不了了。”
“这样啊。”段圆圆语气听起来有点遗憾,“你还不知道吧,今年同学会要把咱们高中埋的许愿瓶挖出来呢。”
纪预的记忆力好的惊人,“我记得老胡不是说,要十年之后才能挖出来吗?”
段圆圆笑着解释:“去年同学会,钱奈鹏他们几个喝多了,嚷嚷着要去挖,就是太晚了没去成,左右大家的愿望都和高考有关,所以就干脆今年一起挖出来。”
纪预点了点头,“那就辛苦小段同学了,把我的也一起带回来吧。”
散步很惬意,段圆圆的思绪都放松了,不假思索的说:“你当年,第二个愿望也和高考有关吗?”
说完她就呆住了,这不摆明了说纪预当年第一个愿望她知道嘛!
“你怎么知道我许了两个愿望?”纪预眯了眯眼睛,“原来,有些人当年就这么关注我了呀。”
段圆圆闹了个脸红,她和纪预在一起后,默契的谁也没有提过当年。
纪预的口很严,就是不告诉段圆圆,当年他的第二个愿望是什么。
纪预年底出差,跨年两个人都没有见到面。
他们互相微信视频,一起隔空倒数,共同走到了二〇二二年。
这是什么概念呢。
段圆圆第一次见到纪预,是在二〇一二年。
这是他们认识的第十个年头。
如果二〇一二年有人对段圆圆讲,告诉她这个她第一眼就喜欢上的男人,十年之后,会是她的男朋友。
那她一定不敢相信,她一定会笑骂对方是疯了吧,还不如说世界末日要来了更真实些。
同学会那天,纪预给段圆圆发消息,说他尽量提前赶回来,但同学会肯定是参加不到了。
说来也巧,同学会那天段圆圆也临时有事,迟到了差不多一个小时。
这一个小时,班里同学就已经把当年的许愿瓶挖出来了。
他们可是期待了整整一年呢。
要不然今年的同学会也不会特意从往年的过年聚会提前改到元旦聚会。
许净欢见到段圆圆来了,把已经挖出来的两个许愿瓶交给段圆圆,还故意坏笑着问她:“圆圆,你好不好奇你男朋友当年许了什么愿?”
段圆圆手中攥着两个许愿瓶,一个是她的,一个是纪预的。
玻璃在她手心凉凉的。
那天晚上散步的时,纪预让段圆圆帮忙取他的许愿瓶,段圆圆还开玩笑似的问过他,她可不可以看一看他的愿望。
纪预轻轻吻了吻段圆圆的唇,没有可以,也没有说不可以。
段圆圆全当纪预是默认了。
她特意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十八岁那年的好奇心又重新回到二十四岁的她身上。
段圆圆打开封存完好的许愿瓶,倒扣出里面的纸条。
段圆圆纤细的手指捏着那卷成一团的纸条,缓缓展开。
那是一个她从未、从未想过的愿望。
纸条上的字迹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变淡变浅,锋利的笔迹上认真的写着——
愿我们的祖国永远天蓝海澈,昌盛繁荣。
愿我所爱之人在这片土地上永远欣欣向荣。
一月的寒风从她的耳畔呼啸而过,风干了她脸颊上的两道泪痕。
第86章 —第一次— ◇
◎天已经彻底、彻底的黑了◎
他们的同学聚会选在学校周边的一家平价餐厅。
在他们上学的那几年, 学校周围还没有什么基础设施,是近些年才逐渐发展起来的。
这家餐厅平时里有很多学生从学校偷偷溜出来来改善伙食,只不过恰逢元旦, 学生们放假回家, 倒显得空荡荡的,今天餐厅里只有他们班同学在这儿聚餐。
“相逢是缘,一班的兄弟姐妹们,咱们相聚一趟不容易,今天一定不醉不休!”
“先别喝酒,先拆开看看咱们当年的许愿瓶啊!”
“是啊, 期盼了一年呢!”
“其实我许的愿望都快记不清了, 只是隐约记得和高考成绩有关。”
“……”
许愿瓶早就被挖出来了,他们当年装在一个箱子里,多年之后, 箱子被拂去尘土,重见天日, 就摆在他们面前的旋转桌上。
有同学提议:“咱们顺时针方向开始, 自己找到自己的许愿瓶吧?”
这个提议得到了赞同,他们还没有上菜, 旋转桌上只放着那只箱子。
不止段圆圆迟到没有来,还有其他两位同学, 他们都是托了关系好的朋友代为领取。
段圆圆提前给许净欢发了微信, 让她帮忙先领一下她的和纪预的。
段圆圆忙完手头上的事,便立刻往同学会这边赶过来。
“哈哈哈哈秦延明你纸条上竟然写了隔壁班音乐委员的名字!你也不怕你老婆知道!”
一位同学随意一瞥, 竟然真的会有人当年直白的写上了有好感的女生的名字, 要和她一直在一起。
被调侃的秦延明同学笑的很坦然, 一点也不害怕, 反而有点得意:“我还得拿回家给我老婆看呢。”
这位同学很震惊,“你们……还在一起呢?!”
秦延明亮了亮自己的手机壁纸,是他和他爱人的自拍照,“分分合合,终成正果。”
班里同学一片震惊沸腾,“靠!我们都不知道!你也没说!”
“快定下来了,等我们婚礼一定要来啊!”秦延明把他的许愿瓶小心翼翼的放好,眼神里都是笑意,“这是我高中喜欢的女孩……你们还别说,老胡这许愿瓶,也不是糊弄咱们啊。”
“也就是只有你这样吧。”有同学反驳,“我写的那位,高考完没等到大学就散了。”
段圆圆迟到推开门进来,正好听到这一段。
她和同学们打了个招呼,坐到许净欢身边,悄悄八卦的问她,“咱们班谁和谁散了?”
许净欢小声的附在她耳边跟段圆圆讲了刚才发生了什么,顺便又把纪预和她的许愿瓶给她。
段圆圆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打开许愿瓶的呢?
她的愿望她记得清楚——
父母、成绩。
和他。
三个愿望,关乎当年她最在乎的三件事。
一一成真。
只是纪预的愿望,段圆圆当年无意间瞥到的第一个愿望,她也记得清楚——
愿我们的祖国永远天蓝海澈,昌盛繁荣。
十几岁的少年许下如此庄严的愿望,段圆圆想,她很难忘记。
她想象不出纪预的另一个愿望会是什么。
直到今天,直到现在。
直到她拆开了当年的许愿瓶中的纸条。
一月的寒风呼啸而过,段圆圆愣愣的站在走廊上,手中紧紧的攥着那张越过数年的纸条。
脸上的泪痕已经消失,段圆圆还是回到洗手间,重新补了妆,看不出一丝哭过的痕迹。
她和离开包厢前没有任何区别。
“嘿嘿,看到你家纪预的愿望了?”许净欢见到段圆圆回来,拉着她聊天,笑着说:“想不到咱们的许愿瓶,真灵验啊。”
段圆圆有些心不在焉,但还是接了一句:“怎么?”
许净欢说了许多她和林晨安的许愿瓶内容,段圆圆只听了个大概。
对!
林晨安。
段圆圆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很多蛛丝马迹一下子被串联,有迹可循起来。
尤其是在许净欢和林晨安订婚宴上,林晨安喝多了之后说的那些话。
找了个间隙,许净欢到林晨安身边,很自然的和他碰了碰酒杯,“咱们喝一个。”
林晨安有些疑惑段圆圆怎么单独找他喝酒,不过还是干了这杯酒。
段圆圆晃着酒杯,继续很平静的说:“我都知道了,这些年……谢谢你啊。”
“预哥都跟你说了?”林晨安见状一下子明白了,怪不得段圆圆会特意找他来喝一杯,他微微摇了摇头,“我早就劝过他,让他告诉你,可是他不肯,这么多年,不容易啊……不过还好,你们现在终于走到一起了。”
“哎。”段圆圆微微叹了口气,又继续套林晨安的话:“他早点告诉我,也不会到现在才……”
“话也不是这么说。”林晨安像是回忆着什么似的,继续跟段圆圆说着。
段圆圆指尖握着酒杯,侧耳倾听。
她不想让林晨安看出她其实是在套话,故而表情一直很镇定。
直到、直到
直到段圆圆听到林晨安说的那些话,她的心脏还是骤然紧缩成一团,一月的寒气全部朝她一人袭来,她的手指紧紧的扣着掌心,她用力的维持着面部的平静。
即使她的内心,已经卷起波澜海浪,骤雨狂风。
段圆圆向来引以为傲的情绪控制快要达到崩溃的边缘,再多呆一分钟,她都怕她的眼泪不受控制。
同学聚会她都没有等到结束,中途找了个借口便匆匆离开。
她呆坐在驾驶位上,密闭的空间散发着车挂扩香石隐隐的香味。
那是纪预送给她,挂在她的车上的。
段圆圆指尖碰了碰,眼泪再也忍不住。
她的眼睛在流泪,她的心里在燃起一团火焰。
段圆圆摸了一把脸颊上残留的泪珠,不再浪费任何一秒,迅速向着家的方向开着。
她要见到纪预。
就现在。
开车的这一路,无数的画面在段圆圆的脑海里闪过。
她想抓住,又抓不住。
太多太多的画面一闪而过了,那是她和纪预的十年。
她和纪预的家里都互相存了对方的指纹,段圆圆顺利的开门。
纪预听到了门口的声响,看向门口处站着的段圆圆:“同学会这么早就结束了?”
段圆圆没有说话,只是红着眼眸,泪水又忍不住的在眼眶打转。
眼睛一直看着纪预,就像是要把他看穿一样。
段圆圆这眼神看的纪预心疼,想把她搂进怀里,问一问这是怎么了。
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吗?
还没来得及开口问,段圆圆便大步向前,随后她拽住纪预的领口,踮起脚尖,她的唇严丝合缝的贴在纪预的唇上。
她和他的牙齿猝不及防的碰撞到一起,磕到疼痛肆无忌惮的慢性蔓延。
突如其来的身体重量带来的惯性让纪预下意识的退后两步,靠在了身后的柜子上。
他们依然没有分开。
段圆圆第一次这么主动。
在她见到纪预的许愿瓶后,在她听到林晨安的话后,她迫不及待的想见到纪预。
她有许多许多的话想对他说,可真的见到纪预的那一瞬间,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从客厅到卧室。
再到卧室的两米的床上。
纪预坐在床边。
段圆圆跨坐在他的身上。
她抱着他的脖子,搂着他的肩膀。
段圆圆似是坐在火热且坚硬无比的岩石上。
她的脖颈微微颤抖着,分不清是因为吻的呼吸急促,亦或是因为她没有停止的哭泣。
少年的字迹工整有力,他说“愿我所爱之人在这片土地上永远欣欣向荣。”
段圆圆想,她这辈子也不会忘记她初初见到这张纸条时的心情。
段圆圆轻颤着把唇从纪预的唇边移开,她的脸埋在纪预的肩窝,无声的啜泣着。
直到她再也忍不住,哭声和颤抖愈发明显,与此同时,带着浓浓哭腔的声音在纪预耳畔响起,“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听到段圆圆这么说,纪预一切明了。
段圆圆吸了吸鼻子,在他肩窝轻轻蹭了蹭。
他用手轻抚着段圆圆的后背,他的声音温柔,“乖,别哭,都过去了。”
“你应该告诉我的啊……”
纪预细碎的带着安抚性质的吻落在段圆圆的耳后,脖颈,锁骨。
段圆圆的泪水浸湿了他的肩头,洇湿出一片深色的不规则圆形。
这些不带任何情谷欠的吻成了点燃段圆圆心底尚未燃灭火焰的导火索。
她再一次将唇覆在纪预的唇上。
手指在不停的解着他衬衣的扣子。
这个吻让他们彼此融进对方的血液里。
段圆圆从跨坐在纪预的腿上,到躺在纪预的床上。
纪预的床铺着灰色的床单,床单是棉麻质地的,纪预一向整洁爱干净,床单平铺,没有一丝褶皱。
他的床上有着属于他个人的气息。
只是被这气味包围,段圆圆就忍不住的脸红耳赤。
在这混乱的、急促的、交错的、紧张的、需要与被需要的、不想分开的、颤抖的瞬间,段圆圆还想到了一件事,她挣扎着,想要去勾她那件早就被纪预脱掉的外套。
段圆圆红着脸,模糊不清的开口,分不清说的是“外套”亦或是只有最后一个字。
纪预没有放开她的唇,另一只手拉开了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只小盒子。
记不清是何时,卧室的床帘被自动关闭,明明还是白天,可蔽光性优越的窗帘营造出一种现在已经是深夜的错觉。
黑暗,漫无边际。
黑暗使得触觉变得分外敏锐。
他们眼中只有彼此。
一种从未有过感觉让段圆圆溢出泪水,明明看不清楚,可纪预仍然能够准确的吻到段圆圆的眼角的泪珠。
屋内安静,寂静无声。
段圆圆心里的空隙不断被填满,身上泛起薄薄的汗,那种感觉是什么呢——
是从二〇一二年到二〇二二年的十年,是失而复得,是得偿所愿,是我终于、终于遇见你、拥有你。
再后来,纪预打开了床顶的射灯。
射灯的灯光昏暗柔和,他们在黑暗中若隐若现,段圆圆被纪预侧搂在怀里。
“我爱你。”纪预温柔的吻着段圆圆的颈后,段圆圆感受到的,却是纪预的失控。
段圆圆下意识的拽着床单,颤抖着说,“我也是。”
身后的男人不满足于段圆圆的这个答案,用力的问她:“是什么。”
“我也爱你。”
春风过境,海水蔓延,烟花肆意,我也爱你。
两人的呼吸和心跳渐渐趋于平缓,段圆圆仍被纪预圈在怀里不肯松开,纪预吻着她的后背,吻着她的发梢,在她的耳畔轻声的说,“对不起。”
段圆圆闭着眼睛,可仍然止不住眼眶湿润。
身后湿热的呼吸让她忍不住的缩了一下后颈。
有些时刻默契的不需要理由,野火燎原,一点即燃。
虽然是一月份,但纪预家里的室温合适,他的怀抱也饱含温度,床上的被子不知何时已经掉在了地板上,和那几件衣服落在一起。
段圆圆今天的心情经过了大起大落,这样的心情最耗费体力,她小声的哀求纪预,求他快点。
可纪预却故意曲解了段圆圆的话。
到最后,段圆圆时而说着快点、时而说着慢点,自己都快要语无伦次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两人明明在同一时空、同一时刻、同一地点开始同样的运动,可消耗的体力却截然不同。
明明是一月,屋外寒冬料峭,屋内却热气蒸腾。
段圆圆分明想说些什么,可累到想说的话都忘记。
直到纪预那张本来没有一丝褶皱的灰色棉麻床单不满了抓痕和深深的褶皱,以及本身只有灰色的床单上多了一些深灰色的、不规则的、被洇湿的形状。
他才彻底的放过她。
纪预抱着段圆圆去浴室洗澡,段圆圆红着脸把纪预赶出浴室,她说她自己可以。
洗过澡后,段圆圆清醒了许多。
她从浴室出来时,纪预正好在换床品。
段圆圆穿着纪预的浴袍,不好意思的站在浴室门口,一动不动。
纪预见到段圆圆出来,把玻璃杯递给她,“多喝点水,刚刚……”
段圆圆立刻捂住纪预的嘴巴,不让他继续说。
段圆圆的勇气在进门“强吻”纪预的那一瞬间已经达到顶峰,再后来发生的一切,已经超出了她主动的范围。
纪预换好床品,又顺便将他们刚才掉落在床尾的衣服摆好,他们又重新躺在床上。
纪预手里拿着从段圆圆外套里找到的小盒子,“上来之前买的?”
段圆圆红着脸点点头,明明已经是成年人了,可在楼下的便利店,她还是极其害羞的、看也不敢仔细看的,随便拿了一盒就准备付账走人。
纪预把小盒子丢到一边,“size买错了。”
“啊?”
“没有记住吗?”纪预像是有点失望似的,既而又笑了笑,“没关系,我告诉你下次应该买什么size。”
屋内很安静,安静到除了喘息声没有多余的声音。
段圆圆快要没有力气。
纪预还在不停的问她,“这次记住是什么size了吗?”
怎么会记不住,估计这辈子都忘不掉。
段圆圆面红耳赤的记住了应该买什么size。
新换的床单也不可避免的多了许多被抓出的褶皱。
“你是什么时候买的?”段圆圆在恍惚间忽然想到,她是刚才上来时才买的,那纪预呢?
纪预哑声低沉道,“和你在一起的第二天。”
段圆圆的心一颤,明明纪预在她面前绅士有礼,明明纪预就连在她家里过夜都严格遵守着界线不越界,原来纪预也
她又忍不住的颤抖着,在颤抖中他们共享亲密,共享汹涌、共享汗水,共享极致的欢乐,共享深夜无人知晓的秘密。
他和她变成他们,他们是两块散落的拼图,终于无缝的拼接嵌合到了一起。
天已经彻底、彻底的黑了。
作者有话说:
这也要被锁吗?搞不懂啦~求评论安慰~呜呜呜呜呜
——
第87章 —体力差— ◇
◎横冲直撞,一往无前。◎
段圆圆又一次体力透支的躺在纪预怀里。
她终于明白, 爱会让人怯懦,亦会让人勇敢。
横冲直撞,一往无前。
纪预找出了一份报告交给她, 目测大概有十几、二十几页的样子。
纪预特意翻开其中的一页, 是传染病八项的检查结果。
纪预的声音低沉温和,“这是我的体检报告,应该在发生关系前就给你看的。”
男女深入交往前看体检报告是对彼此的负责。
段圆圆信任纪预,但信任和看他的体检报告并不冲突。
段圆圆捞起床边的手机,现在竟然已经凌晨一点多了。
她回来时,同学聚会还没结束, 还是下午啊!
也就是说, 他们从白天到黑夜……
段圆圆顾不得脸红,找到一份电子版本的文件发到纪预的手机里,“我的体检报告。”
“嗯。”纪预捋了捋段圆圆的碎发, 并没有着急点开,他的眼里全都是她。
纪预给她的体检报告比一般人的要厚。
段圆圆想看的, 并不是乙肝这些常规的检查, 她每一页报告都仔细的翻着,可这些内容犹如天文。
段圆圆现在在想, 为什么高中毕业后没有学医呢?
这些晦涩难懂的医学专业名词,她看不懂。
她不知道她该看哪一项检查才能确定纪预的身体已经无恙, 而不是在骗她已经痊愈。
应该看血常规吧?看血小板?
段圆圆毫无头绪的翻着。
她翻体检报告的慌乱都被纪预看在眼里。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动作轻柔的抽走了她手中的体检报告, 放在一边。
“都过去了。”纪预的声音温和,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但段圆圆现在并不会因为他的一句话就放弃她想要看的结果。
即使她看不懂这些体检报告, 她也一定要翻看着, 求个心安。
段圆圆的手指冰冰的, 圈住纪预的手心, 她的声音低弱,“告诉我,这些年都……都告诉我。”
在同学会套林晨安的话时,林晨安以为段圆圆都已经知道了,所以说的也不仔细,段圆圆只是大概得知,林晨安是大二那年,偶然间在医院见到了纪预,才知道纪预高考完是因为生病离开的。
纪预早就将室温调高,但段圆圆的掌心依旧冰凉。
纪预宽厚的手掌将段圆圆的手掌裹住,轻轻摩挲着,他手心的体温渐渐传递到她的掌心。
高三那年,查出白血病的那一瞬间,纪预是不敢相信的。
向来对一切都有把握游刃有余的他,只在一件事上有过不自信。
那便是段圆圆。
现在有了第二件,是他的身体。
父母建议他立刻休学去接受系统的治疗,但纪预在深思熟虑后拒绝了。
他认为他在课余之外的时间接受治疗也可以,而且距离高考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他不想有什么节外生枝的影响。
他的父母能为他提供最顶尖的医疗环境,纪预在课后、周末去医院或者在家中接受治疗。
在学校里,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他的身体状况。
直到高考,医生建议他必须入院治疗,而且他的身体状况,比预想的要严重一些,甚至还会产生并发症和后遗症。
医生说的委婉,但纪预明白,他的身体,可能随时崩塌。
他不想留给段圆圆希望又带去失望。
与其如此,不如干脆斩断一切希望。
他在段圆圆给他的同学录里写下了真诚又违心的话。
他没有勇气亲口告诉她,他做了不告而别的懦夫。
高考结束后他没有等到成绩出来便出国接受治疗,如医生所料,并发症来的汹涌。
这其中最严重的,是失明。
他进入了黑暗。
这甚至比化疗带来的疼痛更让他难以忍受。
他本见过光明。
那段时间他心情宕入谷底,纪预不是容易暴躁焦虑的人,即使他的身体情况如此,他也只是把自己封闭起来,不去和外界交流,甚至几天都说不出一句话。
家人担心他,但没有办法感同身受的去帮他,能走出来解救他的,唯有他自己。
纪预以回忆的口吻平静的叙述着,像是在说旁人的故事。
可段圆圆听不下去了,这样自揭伤疤的描述,她的心都疼到不能自已。
这是在他的伤口上撒盐。
“别说了,别说了。”段圆圆把脸埋在纪预的胸口,带着抽噎的哭腔,有些语无伦次,“我知道了,都过去了,我应该……”
我应该早点去找你。而不是为了什么所谓的面子做毫无意义的坚持。
“别哭,现在都已经没事了。”
纪预在讲述他这些年的经历时并不难受,但他看到段圆圆哭,心却疼的要命。
他可以忍受黑暗,但他接受不了没有段圆圆的每一秒。
于是那一年,他提前知道林晨安会去医院,那一天他刻意的出现在了同一家医院里,和他装作偶遇的样子。
“真的没事了?”段圆圆把体检报告拿给纪预,“我应该看哪里?”
纪预翻开几页,指给段圆圆看,“这些,检查结果都在合理范围内,我现在只需要定期去体检就好。”
段圆圆记住这些名词,等到明天她要去医院挂号找医生仔细询问一下。
“睡吧。”纪预轻轻的拍抚着段圆圆的肩膀,像是在哄难以入睡的小朋友。
段圆圆体力和精力都消耗太大,刚才已经是强撑着,现在得知他已经无碍后,吊着的心一下子落地,在纪预的轻哄声中,进入梦乡。
再度醒来时,段圆圆睁眼仍是一片漆黑,身边空荡荡的,纪预不在床上。
段圆圆分不清现在几点,捞起手机看了一眼,竟然已经十二点多了。
她似乎很久没有睡到过这么久了。
她找到遥控,打开窗帘,和煦的阳光落入屋内,随后段圆圆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才从床上下来,身体有一些轻微的不适,脚步有些虚浮,像是踩在棉花上。
段圆圆脸颊泛红,走进纪预卧室内的卫生间。
简单的洗漱过后,她走出卧室,纪预仍然不在卧室,纪预现在在做什么?
纪预家里的构造和她的屋子是一样的,主卧旁边是书房,段圆圆最先去的就是书房。
书房里的书架上堆满了书,各式各样的,甚至有许多原版书籍,段圆圆想到了高中那一年,她去纪预的家里,他的书房也是有这么多的书。
回忆可真是神奇,段圆圆本以为丢进角落里的回忆,又如潮水般涌来。
她仍记得那一年的纪预,穿着质感很好的衬衣,当时的她不懂面料材质,但也知道价格一定昂贵,他那一天给了段圆圆一份他自己编写的理综试卷。
“找什么呢?”
身后传来纪预的声音,把段圆圆从思绪中拉回来,她闻声回头。
纪预穿着贴肤的墨绿色真丝睡衣,显得整个人皮肤发白,肌肉线条在睡衣下若隐若现,充满和谐的力量感。
在段圆圆回忆里的纪预和现在眼前的纪预逐渐重合到一起,段圆圆笑了笑。
纪预递给她一杯温水,“刚睡醒?”
“我平时不睡到这么晚的。”段圆圆抿了一口温水,温度正合适。
“嗯,我知道。”纪预唇角含着笑,“昨天累坏了。”
段圆圆猝不及防的被水呛了一下。
“饿了吧,我炖了汤。”纪预笑了笑,“现在一起吃点?”
纪预炖的是当归红枣人参鸡,都是大补的食材,滋阴润燥,补气补血。
段圆圆看了一眼,“不用这么补吧……”
“身体虚,体力差,多吃点吧。”纪预盛了一碗汤,放到段圆圆面前。
明明是有些人体力太好,段圆圆忍不住在心里想。
除了鸡汤,餐桌上其他的几道菜也都是药膳。
段圆圆拿着汤匙的手指顿住,心底隐隐的泛起疼痛。
为什么纪预擅长的都是药膳,是因为这些年他一直需要调理吗。
许久没有动筷。
纪预察觉到了段圆圆的情绪,“本来是想让你补一补,倒不想让你误会了。”
段圆圆知道并不是这样的。
纪预继续半开着玩笑的说,“都说久病成医,更何况这只是药膳而已。”
明明语气那么轻松,但段圆圆的心情丝毫没有好转,反而更加沉重。
她握紧手中的汤匙,语气坚定:“你什么时候再去体检,我要和你一起去。”
不是“我陪你”,而是“我要和你一起去”,她要彻彻底底的知道纪预的身体情况,知道他这些年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好,都听你的,先吃饭。”
午饭过后,天空开始下雪。
雪花密密麻麻的落在大地上,没多久,世界变成一抹纯白。
纪预问她:“出去看看雪吗?”
段圆圆摇了摇头,“在家看也一样,江坞的雪过几天还会再下的。”
段圆圆把许愿瓶交给纪预,眨着眼睛笑着说:“完好无损,原物奉还。”
小小的玻璃瓶躺在纪预的掌心,他倒扣出里面的纸条,“看过了?”
段圆圆垂着眸,不说话。
纪预吻了吻段圆圆的脸颊,“许愿瓶很灵验。”
段圆圆忽然问他,“你还记得你许的愿望是什么吗。”
纸条还在纪预掌心,没有打开,纪预笑着说,“怎么会忘?”
纪预的声音清澈温和,却又坚定有力,“愿我们的祖国永远天蓝海澈,昌盛繁荣。愿我所爱之人在这片土地上永远欣欣向荣。”
“都实现了。”
“爱的人现在就我的身旁。”
纪预清楚的记得,那是二〇一五年的植树节,那时候的他已经在晚自习课后和周末于家中和医院往返。
班主任老胡把许愿瓶拿来的时,说的那些话,他本来是不信的。
但他又想到了他的父母、外公外婆、阿爷阿嫲,因为他的身体,他们去寺庙的次数变得多了些。
神灵会听到虔诚的祷告。
那么他想,他写下的愿望,也一定可以成真。
作者有话说:
纪预没有把愿望留给自己,呜呜
第88章 —藏蓝色— ◇
◎做了很久很久。◎
元旦过后很快就到了新年。
今年过年纪预回香港, 在出发前的那一晚,纪预和段圆圆做了很久很久。
上次纪预复查时,段圆圆和他一起去的, 回来后她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待了一下午。
其实在陪纪预复查之前, 段圆圆已经单独去医院找过医生咨询了,那是她知道纪预生病的第二天。
医生的话不断的回响在耳畔,段圆圆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手脚冰凉。
明知道即使有零点零零一的可能,在医生口中,也会被无限放大。
他们总是会将最坏的结果告知于你。
医生告诉她, 事实上不像纪预说的那样, 他已经痊愈,而是仍有复发的可能存在。
段圆圆虽然高考成绩不错,但她并不是一个热爱理工科学习的人, 当然,她也不喜欢学医。
可是就从这天开始, 她看了无数文献论文和网络上的资料, 做了有几百页的电子笔记、手写笔记也写满了将近一整个笔记本,全部是关于纪预的病, 以及康复后的注意事项、饮食生活习惯。
段圆圆不想用白血病或者更复杂的专业名词来代指称呼,好像这样就可以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只是一场小病而已, 就像咳嗽喷嚏那样, 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必等到久病成医,只是这短短几天而已, 段圆圆已经在这方面了解的十分充分了, 如果只提这一部分内容相关, 她甚至比许多医学院的学生还要了解。
了解的越多, 她便越恐慌。
这种恐慌不再是初初得知纪预生病时的恐慌,而是面对复杂的疾病,人类只是广袤宇宙里渺小的一粒粟沙,即使有再多的金钱、再好的医疗环境,仍然会变得恐慌。
她自认为在纪预面前掩饰的很好,但即使是细小的变化,又怎么会逃过爱的人的眼睛?
两人吃饭时,段圆圆会在心里默默想,这道菜适合纪预吗?嗯,既能补血又能提高白细胞,可以点。
减肥的人心里有一个无形的电子秤,可以自动将眼前的食物自动展现出热量卡路里。
段圆圆的心里会默默的出现它们的营养价值,什么食物补铁,什么食物补锌,什么食物对纪预的身体好。
又或者外面的饮食加工不健康,终归还是不如自己回家做。
在选饮品时,段圆圆也倾向于鲜榨果汁,而非一些不健康的、勾兑的饮料。
段圆圆也恍然大悟似的后知后觉,为什么很少见到纪预喝酒。
重逢后和纪预的每一次用餐,哪怕他的杯中倒满了红酒,他也只是轻轻的抿一小口而已。
红酒更像是他餐桌上的装饰物,食用价值极低。
曾经的段圆圆把这归结于纪预对自己高强度的自律标准要求。
直到现在,她才知道,啊,原来不仅于此。
段圆圆和纪预仍然各自住在楼上楼下,只不过他们腻在一起的时间变多了,他们会偶尔留在对方这里过夜。
段圆圆不想让纪预下厨,不想让他做家务,甚至就连倒杯水这样的小事她都不希望纪预去做,她希望纪预坐在那里就好。
仿佛纪预是纸片人,她甚至有些草木皆兵。
段圆圆心里有说不明道不清的负罪感,即使纪预的生病和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纪预把段圆圆的这一切变化都看在眼里。
他能理解段圆圆现在这样得知他生病后的反应,即使他说了许多次他已经痊愈。
段圆圆仍然不敢百分之百的相信。
她需要时间去适应,纪预明白。
纪预会在段圆圆没有来他家时把家收拾的一尘不染,会在她来之前提前准备好配菜,只需要经过简单的烹煮一下就可以直接食用,甚至会表现的十分需要段圆圆。
譬如现在——
纪预看着站在冰箱前思考切什么水果的段圆圆,温和的开口道:“圆圆,可以帮我把阳台上的藏蓝色的袋子拿过来吗?”
现在的段圆圆无比喜欢纪预对她提各种各样的要求,她希望纪预只需要安静的歇在哪里就好。
等她到了阳台上,才看到阳台上只有一个藏蓝色的纸袋,纸袋上面印着一串英文以及它们家品牌经典的logo。
那是世界上著名的奢侈珠宝品牌,段圆圆即使买不起,也对它并不陌生。
它们家以婚戒著名,现在许多人在挑选婚戒时会将它们家作为首选。
这里面会是戒指吗?
段圆圆的心脏竟然不受控制的乱跳了两下。
“这是?新年礼物?”
段圆圆把包装袋交还给纪预。
纪预修长的手指拿出袋子里沉甸甸的盒子,打开,盒子里的并不是戒指。
而是一条流光溢彩的钻石项链,项链上镶嵌的钻石,不止一个。
纪预拿起项链,贴在段圆圆的脖颈上,冰凉的钻石项链落在她的锁骨处,纪预的指尖带着温热的触感,绕到段圆圆的脖子后面,将项链扣好。
指尖轻微的触碰以及男人呼吸时无法掩饰的温度,段圆圆的脖子后面便一阵酥麻,她忍不住的颤了一下。
纪预穿着居家睡衣,少了一分冷凌,多了一分温柔,他身上有令段圆圆无法忽略的雄性荷尔蒙气息,无论他们有过多么亲密的举动,她仍会因为他的呼吸而脸红。
扣好项链后,纪预问她:“喜欢吗?”
段圆圆并没有因为不是戒指失望,反而很欣喜。
她用手摸了摸那颗让人难以忽略的钻石,很真诚的点了点头:“喜欢。”
世界上没有女人不爱钻石。
即使有,那至少现在的段圆圆不在其中。
“你要相信我,我不会骗你。”纪预吻了吻段圆圆的右手手腕。
段圆圆也发现了,纪预很喜欢吻她,在各种地方,吻遍她的全身,包括她手腕上的伤疤。
段圆圆的手指从钻石上放下来,声音有些闷闷的,“我咨询过医生了,实际上并没有你说的那么乐观。”
“我没有那么自私。”纪预握住段圆圆的手,十指紧扣,眸光深深,“我不会让我爱的人用未来去赌,去赌我的身体好坏,去赌未知的变数。”
“如果未来并不乐观,我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如果没有完全的把握,他不会再次出现在段圆圆面前。
爱一个人会想一天24个小时、1440分钟、86400秒无时无刻的见到对方,但纪预不是。
至少那段时间的他不是。
他不能自私的让段圆圆承担相遇相爱但又要分离的痛苦。
如果注定是一场以生死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悲剧收场,那么他宁愿他们没有在一起过。
纪预的眼眸深沉,握住段圆圆的手指用力,一刻也不想松开她的手。
什么是爱呢?
我相信有人正慢慢地艰难地爱上我。
别的人不会,除非是你。
段圆圆的手心里是纪预的温度,她曾经以为她在爱这场豪赌里足够勇敢,不断加注,原来不是的。
纪预,才是倾家荡产堆砌着面前的筹码。
纪预的话让段圆圆的心放缓了一些,但这也是暂时的,持续时长没有超过两个小时。
深夜,段圆圆被纪预圈在怀里,甚至还开始担心他的身体。
纪预难得的嘴角含着坏笑,“圆圆,你这样的眼神很容易让我误会。”
“我确实是担心你的身体……”段圆圆身上出了薄薄的一层汗,说话声音有些虚。
纪预这是在透支他的体力!
就算不是透支他的,也是在透支段圆圆的。
“我以为我刚刚做的足够明显。”纪预故意道,“原来宝贝还在担心我的身体,不如再做一次证明给你看,我很好。”
啧,段圆圆深刻理解到了男人确实不能被质疑身体问题。
尤其是某些时刻。
做到最后纪预看不出有什么疲惫虚弱,倒是段圆圆,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就连纪预换床单,她也躺在床上,全靠纪预抱着她。
“明天就回香港了,明年我们能一起过年吗?”纪预吻了吻躺在他怀里的段圆圆,“什么时候带我回家见家长?”
段圆圆没有开口。
“怎么,还没从我的床上下去,就想不负责了?”纪预狠狠的亲了一口她的唇瓣,“小渣女。”
满打满算,他们也才交往不过三个多月,现在就提到见家长,对段圆圆来说,确实有点早。
段圆圆圈住纪预的腰,细软的发丝在他手臂上蹭了蹭:“我现在睡不着。”
“刚刚是谁求饶喊累的?”纪预揉了揉段圆圆的脑袋,从床边拿起一本书。
纪预的卧室里也放着许多书。
“想听睡前故事吗?”纪预随手翻开一页。
“好。”
段圆圆不想睡,明天就要和纪预分开,虽然只是一个周,但她仍然会觉得漫长。
漫长到还没有分开,她便已经开始为离别而悲伤。
卧室内开着柔和的暖光,这是一片温柔地带,将冬日的寒风凛冽隔绝在屋外。
纪预的声音低沉清澈,朗读的声音更是带着他特有的声色魅力,他的嗓音在深夜多了一分诱蛊,他手里的书,是张爱玲的《倾城之恋》。
“……范柳原在细雨迷蒙的码头上迎接她,他说她的绿色玻璃雨衣,像一只瓶,又注了一句,药瓶。她以为他在那里讽嘲她的孱弱,然而他又附耳加了一句:你就是医我的药。”
纪预读完这一段,停顿了许久都没有读下一句。
段圆圆还有些奇怪,“怎么啦,怎么不读啦?”
纪预看着怀里没有任何反应的段圆圆,又刻意的说了一次,“药瓶,绿药瓶。”
段圆圆仍然不解,有些迷茫的开口:“你……要吃药了?”
纪预听闻蓦的笑了笑,又抬手捏了捏段圆圆的脸颊,“算了,忘了就忘了。”
纪预的笑让段圆圆一下子想到了高二开学的那一天。
细雨濛濛的早晨,她穿着不合身的绿色雨衣,遇见了纪预。
纪预的那一句“绿药瓶”,还让段圆圆难过了好久。
那时候的她不懂张爱玲,不懂纪预。
“原来……”段圆圆愣了愣。
她已经快要记不清这件事了,如果不是纪预刻意提起。
段圆圆的回忆里只有他们相处的快乐,关于那些让她不开心的细节,她都没有放在心上。
这么多年了,哪怕当时“绿药瓶”这件事还被她记录在了日记本上。
原来在她的心里,关于他的回忆一直、一直都是温柔美好的存在。
夜晚静谧,月光流淌。
纪预的语气温柔又郑重,“如果十七岁的纪预因为说了’绿药瓶’让你不开心,那我代替十七岁的纪预向十七岁的段圆圆同学道歉,他只是想说——”
“你,是医我的药。”
作者有话说:
我相信有人正慢慢地艰难地爱上我,别的人不会,除非是你。是海子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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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一封信— ◇
◎相隔人潮人海◎
二〇二二年的冬天并不寒冷。
段圆圆昨晚很晚才睡, 今天也不需要早起,她睡到自然醒。
卧室空荡荡的,身边的被褥也已经不再温热, 没有属于纪预的体温。
段圆圆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已经快九点了。
算算时间,纪预现在已经准备登机了吧。
在她手机的旁边,一伸手就能碰到的位置处,还放着一只藏蓝色的袋子,和昨天纪预送给她的项链出自同一个品牌。
段圆圆好奇的将袋子拿过来,是新年礼物吗?可是昨天不是已经送过她一条钻石项链了吗?
盒子里是一串钻石手链, 和昨天的项链出自同一个系列。
钻石流光溢彩, 手链上的钻石闪烁着耀眼的光。
在藏蓝色包装袋的旁边,还放着一个淡蓝色的信封。
段圆圆本以为是品牌送的卡片或者是单据,她打开信封, 没想到的是,这竟然是纪预手写的一封信。
在信息发达、网络发达、人们变得容易提笔忘字的时代, 段圆圆收到了一封, 来自她爱的男人的认真手写的信。
常说字如其人,纪预的字舒展遒劲, 笔走龙蛇,看见他写的字, 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纪预执笔时眼底含笑的模样。
「圆圆:
展信舒颜, 顺问冬安。
现在是北京时间凌晨六点三十三分,见你在我身边睡的安稳, 这一切对我而言, 美好的竟然有些不真实。
就在今晚, 我得知你并不记得高中那些我令你不愉快的记忆, 虽然那并不是我的本意,但我仍然很高兴,我不希望我以不美好的形式出现在你的记忆里。
有些话应该当面告诉你,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所以我想通过写信的方式告诉你。
我成长在一个幸福的家庭,父母恩爱,兄妹和睦,从小一路用“顺风顺水”形容也不为过,但上天并不会一直偏爱谁,那一年,我看到体检结果,最初也是不敢相信的。
我从不敢相信到坦然接受,只用了几分钟,在那短暂而又漫长的几分钟里,我最先想到的,竟然是你。
可却多和遗憾挂钩。
遗憾很多话没有亲口告诉你,遗憾也许未来,我再也见不到你。
高中的我可以用“怯懦”去形容,我以一种自以为是的、对你对我都好的告别方式离开,我知道那一年的我让你难过了很久,想和你说一句迟到的“对不起”,从今以后我还有许多许多许多年可以向你弥补,郑重的请你给我弥补的机会。
在达哈卜时,我曾经问过你,去过无数国家就算是旅游吗?
那时候的你说“当然”,其实对我而言,不是的。
那时候的我,从黑暗一片到将将见到微弱的光,我辗转在不同的国度、不同的机场,见不同颜色皮肤的人,听不同种类的语言,然而爱的人不在身边,时间的流逝变得无足轻重,在任何地点看任何美景都显得无意义,和爱的人在一起,亦或没有和爱的人在一起,这是我衡量时间仅有的方法。
这只不过是换一个地方继续行尸走肉般的走在路上,见不到沿途的风景,只是漫无目的、抽筋拔骨的向前走着罢了。
今年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一个新年,时间过得可真快啊,从高一到现在,不知不觉,已经十年了。
虽然今年我们没法在一起过年,但我期待着明年、后年,以及我们未来的许多个新年,我们都可以手牵手一起过。从来没有告诉过你,遇见你的每一天我都觉得无比幸运,所有生活给予的质疑和挫馁,在遇见你的那一刻,都变得无足重要。
除了死亡这唯一的命定性,一切的一切,快乐也罢,幸福也罢,一切皆自由,当我在你身边时,我们十指紧扣时,我们相拥入眠时,灵魂自由。
我想对你说无数次,我喜欢你。
其实我已经在心里说过无数次了———
我喜欢你,我很喜欢你。
我喜欢看你在我身边的任何模样,在每一次确认你也喜欢我时,我才不会那么惴惴不安。
无数的喜欢会汇聚成爱。
时光荏苒流转,对的人总会在重逢后相爱。
爱要当面告诉你。
厨房里煮好了你爱喝的海鲜粥,当你醒来,应该还是温的。
于江坞家中书房
纪预 2022年1月31日」
段圆圆手里握着信纸,浑身上下血液都泛起酥麻,阳光落在她手中的信纸上,覆下淡淡的灰色阴影,她的心脏像是被无数温热的海水灌满着。
读完信,她微微仰着头,发现了纪预卧室的天花板上有好看精巧的设计,她告诉自己,新的一年,不可以流泪。
段圆圆来到厨房,纪预提前煮好了海鲜粥,简单的拌了凉菜,还煮了鸡蛋,切好了水果。
这并不是多么复杂的早餐,但段圆圆觉得,这是世界上最温馨的、最有爱的早餐。
海鲜粥还在保温模式,出锅时仍是热的。
鲜糯香甜的口感,色香味俱全。
如果可以,她好想每天都能吃到纪预做的早餐。
纪预在飞机落地的第一时间,收到了段圆圆的微信。
他没有继续打字,而是直接播了电话。
“我好想你啊。”段圆圆在接起电话的那一瞬间飞速的开口,“明明几个小时前我们还睡在同一张床上,我们分开还不超过六个小时,一天的四分之一,可是现在,纪预,我好想你。”
那一瞬间纪预是什么感觉呢,他的心被世界上一切美好填满,没有一丝多余的缝隙,他只记得,香港一月末的风都夹杂着温柔的暖意。
———
杜女士近年来也和广大家长一样,年夜饭桌上必不可少的“任务”就是催段圆圆恋爱、催她结婚。
在新年伊始、阖家团圆这种时刻,杜女士仍要在只有她和段圆圆两个人的餐桌上说这些。
饭还没有全部做好,杜女士就开始说起段圆圆熟悉的话题。只不过今年的段圆圆不再同往日一样转移话题,她甚至饶有兴致的附和了几句。
杜女士怎么会察觉不到自己女儿的异常,她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段圆圆,“新年新气象啊。”
段圆圆喝了一口橙汁,她已经成年许多年了,但是为什么被杜女士看的时候仍有一种早恋被抓的错觉?
“稳定了领回家看看。”杜女士没有多问。
门口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段圆圆吓了一跳,除了她谁还有她们家的钥匙?
随即她反应过来了,应该是同杜女士交往的那一位,虽然她还没有见过人家。
段圆圆看了一眼仍然在厨房忙碌的杜女士,语气像是好友间的调侃:“我去见见?”
在杜女士回答她之前,段圆圆并没有向客厅的方向移动。
“圆圆,新年快乐啊。”客厅的人很自然的来到厨房,打断了正在谈话的母女二人。
段圆圆闻声后回头,被不可思议的开口:“爸?!”
段圆圆的眼神在两人中间流转,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杜女士的交往对象,竟然是杜女士的前夫、段圆圆的亲生父亲?!
对段圆圆而言,父母幸福,这是她今年收到的最意外的、温馨的新年礼物。
段圆圆只是偶尔几次有过父母不离婚就好了、父母能复婚就好了的念头,甚至随着时间的长大,这样的念头早就消失无踪,她知道她的爸爸妈妈不论是否在一个户口本、同一张结婚证上,都会是她的爸爸妈妈,他们对她的爱并没有随着离婚而消失。
爸爸妈妈也要有自己的生活。
希望爸爸妈妈身体健康,无灾无厄,各自幸福。
这是段圆圆高三那年许下的愿望,直至今日,她仍这样想。
今年他们的幸福,和往年不同。
今年的他们在年夜饭上共同举杯,三盏玻璃杯叮咚碰撞,这便是幸福。
“今天别喝橙汁了吧,喝点酒?”段圆圆太久太久没有和爸爸妈妈一起吃年夜饭了。
橙汁换成了红酒,玻璃杯换成了酒杯。
屋外已经有人开始放鞭炮庆祝新年了,噼里啪啦的声响预兆着新年顺风顺水、红红火火,二〇二二年伊始,段圆圆她真的真的很幸福。
吃过饭后和纪预聊天,她和纪预分享了今天发生的事,纪预也和段圆圆说了他家里过年时的趣事,他们的感情在彼此相互的分享欲中肆意无声的蔓延着。
他们有说不完的话,他们在不知不觉的聊天中一起倒数了新年快乐。
他们彼此互说了新年的第一句问候。
这段时间,窗外的鞭炮声不断,段圆圆问纪预,“听到我这里小区里放鞭炮的声音了吗?你那边今年有烟花吗?”
“听到了,我这边也有放鞭炮的声音,今年没有新年烟花汇演,但是可以自己放。”纪预笑着说,“喜欢看烟花?”
段圆圆的声音里带着回忆,“喜欢啊,我还看过香港新年的烟花汇演呢。”
二〇一三年,段伟城在寒假带着她一路旅游,最后一站在香港,她在维多利亚港旁看了一场盛大璀璨的烟花。
那一年,她后知后觉的得知,她和纪预同在香港看了同一场烟花,虽然相隔人潮人海。
纪预的声线里都浸润着笑意,“嗯,我知道,那是我们共同看的烟花。”
有些回忆,他们都没有忘记。
他们都舍不得忘记。
大年初一,段圆圆老家的习俗是不能睡懒觉,貌似江坞这边也有这种说法。
她大年初一起的很早,起床后和爸妈拜年,还收到了两个大红包。
不论多大,在父母面前,都是小孩子。
段圆圆初一要和杜女士出去拜年,她在路上和纪预炫耀了一下她还收到了红包,大年初一,大家应该都挺忙的,段圆圆等了一会儿,纪预没有回她的消息。
段圆圆先是去工作上的领导和前辈以及她的导师家里拜年,随后她这一天都跟着杜女士去拜访了很多她的好友,杜女士的人缘要比段圆圆好,这一天段圆圆其实也没怎么抽出时间看手机,毕竟新年去别人家里拜年,聊着天看手机不太礼貌。
当段圆圆再看手机时,才发现纪预早就已经回复过她了。
看到纪预的消息,段圆圆又一次深刻认识到了年龄和辈份并没有直接关系。
谁能想到,今年纪预竟然收到了周热的红包。霍琰冬和周热是夫妻,按照习俗给一个红包就好,往年霍琰冬虽然作为纪预的舅舅,但并不会给他发利是封,只不过今年,霍琰冬像是故意在纪预面前炫耀他不是单身了似的,很刻意的给他发了利是封,而且是由周热给纪预的。
周热是纪预名副其实的小舅妈,段圆圆忍不住的想到了以后,如果她和纪预结婚,那她岂不是也要收到来自自己好朋友兼长辈的红包?!
明明她和纪预目前来说离结婚这个话题还很遥远,可现在的段圆圆,却有种莫名的笃定的第六感,笃定纪预是她相伴一生之人。
段圆圆调侃了两句,才发现周热今年对她的新年祝福,在结尾竟然加了一句“想要快点给你发红包”。
她回复完周热,才发现纪预并没有回她的消息。
今年忙的,都快忙出聊天时的时差了。
又过了快一个小时,杜女士今天忙了一天,说了句太累了要提前休息,就回卧室睡觉了,段圆圆一个人在客厅看今年春晚的重播,但她的大部分注意力,都在手机上。
电视上正在重播今年春晚歌手韩红演唱的《这世界那么多人》,歌曲动听悠扬,婉转感人的声音成了今晚流淌着的背景乐。
段圆圆陶醉在歌声里,忽然,她的手机响了。
是纪预。
“睡了吗?”纪预的声线温柔。
段圆圆听到纪预的声音,不由自主的带着笑意,“还没有。”
“还不到零点,大年初一还没有结束。”纪预的嗓音在静谧的夜里充满磁性,“一起放烟花吗,宝贝。”
“现在?”段圆圆有点不明白纪预的话是什么意思,懵懵的说,“我现在在家呢,手边也没有烟花。”
纪预的声音透过听筒,一字一句的传到段圆圆的耳中:“你到阳台来看看。”
段圆圆下意识的走到了阳台,这几步路的距离她在想,纪预是找人同城闪送给她买了烟花吗?
可她过年这几天都和杜女士一起,并不在平时她自己住的家里,纪预该不会留错地址了吧。
然而,到了阳台,段圆圆竟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过度疲惫、过度喜悦、过度思念出现的新年幻觉吗?
这幻觉未免有些太不可思议了,像是踩在软绵绵的棉花糖梦里。
从他们家的阳台上刚好可以看到单元外的路。这条路的绿化做的还可以,即使冬日也有常绿的植物在路旁,看起来不会荒芜,甚至还多了些许温馨。
路旁有一盏路灯,暖黄色的光影伴着静谧的月光,无一不在诉说着今日的温柔宁和。
这些温柔的光,毫无保留的全部落在了男人的身上。
纪预穿着黑色的呢子大衣,恰到好处的裁剪令他更显身姿挺拔,带着些只在段圆圆面前才会展现出的慵懒,他的额前缀着些许碎发,眼眸里浸润着笑意。
段圆圆眼眶酸酸的,她立刻回到客厅,套上羽绒服,她迫不及待的想见到纪预。
出门时,电视里还隐隐传来歌曲声“晚风中闪过,几帧从前啊……远光中走来,你一身晴朗……”
段圆圆被纪预抱入怀里,纪预的身上还夹杂着淡淡的寒气,像是一路匆匆赶来没有歇息,仍带着冬日奔波的露水寒意,段圆圆用力的圈住纪预的腰,把头埋进他的胸口,听着他心脏咚咚有力的心跳声,段圆圆想,真好,这世界有那么多人,多幸运,我有个我们。
作者有话说:
除了死亡这唯一的命定性,一切的一切,快乐也罢,幸福也罢,一切皆自由。出自加缪
和爱的人在一起,亦或没有和爱的人在一起,这是我衡量时间仅有的方法。改编自博尔赫斯
晚风中闪过,几帧从前啊……远光中走来,你一身晴朗,这世界有那么多人,多幸运,我有个我们。是歌曲《这世界那么多人》的歌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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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想你了— ◇
◎变得缱绻隽永。◎
有人会跨越两千公里, 只为和你在新年放一场烟花。
这是段圆圆最难忘的烟花。
璀璨的烟花在夜幕上空绽放,划出一道弧线,溢彩流光。
皎瑕的月光倾泻, 纪预牵着她的手, 在她耳畔温柔的说,“bb,呢个系我地一齐过第一个新年,新年快乐,我爱你。”(这是我们一起过第一个新年。)
纪预讲粤语的声音和说普通话时的声音有些细微的不同,会偏低且更有磁性, 这是第一次, 段圆圆听到纪预用粤语叫她bb。
狂跳的心脏搅乱着无声的夜。
段圆圆偏着头,靠在纪预的肩膀上,她喜欢听他用粤语叫她bb。
放完烟花, 他们牵着手在小区里散步。
“你刚落地吗?”段圆圆还记得拥抱纪预时他身上携着露水的寒意。
纪预的嗓音里听不出疲倦,反而有莫名的轻松, “嗯, 只有这一班航班时间合适。”
“怎么不做私人飞机啊。”段圆圆开完笑似的说着,香港飞江坞大概要将近四个小时, 从机场到她现在住的小区也要一个多小时,时间这么紧, 这一路, 一定十分疲惫。
纪预很正经的解释着:“航线没有提前申请,私人飞机今天也到不了。”
段圆圆:“……”
她随便说说, 没想到纪预竟然还真有私人飞机啊。什么申请航线, 这些内容对她来说超纲了……
纪预揉了揉段圆圆的头发, 帮她把羽绒服上的帽子扣在头上, “冷吗,如果冷的话我就送你回家。”
段圆圆摇了摇头,纪预花了六七个小时来见她,可是他们现在才见了不到一个小时。
值得么?
段圆圆想到这里,心不禁软软的,“你晚上吃饭了吗?”
纪预:“在飞机上吃了一点。”
大过年的,晚餐就只是随意的用飞机上的飞机餐解决,都是因为要回来见她,段圆圆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段圆圆鬼使神差的脱口而出,“想吃饺子吗?现在。”
现在周围的餐厅都关门了,就连24小时营业的火锅店也因为过年放假,能去的就只有段圆圆家里。
“去你家里吃?”纪预意味深长的看了段圆圆一眼。
“我妈妈已经睡着了。”段圆圆很小声很小声的说。
“圆圆,我很想去你家,见你的父母。”纪预很认真的说,“可不是现在,不是悄悄的趁着阿姨睡着去你家里。”
“如果可以,等阿姨醒来,我想正式的、以男朋友的身份去拜访。”
这不是纪预第一次提到想要见段圆圆的家长了。
段圆圆不知道纪预竟然会这么着急。
她不认为现在是谈见家长这个话题的好时机,她让纪预在小区的亭子里等她一会,亭子能挡风,相对来说没有那么冷,“我忘记给你拿新年礼物了,我回家一趟,很快就回来。”
纪预没想到段圆圆竟然给他准备了新年礼物,黑曜的眼睛亮亮的,“你就是我最好的的新年礼物。”
段圆圆小跑着回家,蹑手蹑脚的打开家门,先热了饺子,又拿上她准备的礼物。
纪预没有听段圆圆的话,站在亭子里躲风,而是溜达着到了段圆圆家的楼下。
段圆圆一只手拎着保温桶,一只手拿着装礼物的袋子,在单元门口便看到纪预站在寒风里。
“不冷吗?”段圆圆问他,她总是忍不住的担心纪预的身体。
“不想和你分开,见不到你才会冷。”纪预手里拿着段圆圆给他的礼物,“现在可以拆开看吗。”
“当然喽。”段圆圆趁着纪预拆礼物时跟他说,“价格没有你送我的礼物贵重,但……”
“我很喜欢。”纪预将段圆圆送他的礼物拿出来,是一串琉璃手串。
他知道,那是普园寺的琉璃手串。
普园寺是江坞、甚至全国都很有名的寺庙,很灵验。
段圆圆最开始还在想送纪预什么礼物,来庆祝他们在一起度过的第一个新年。
纪预并不缺钱,段圆圆想到了身边的好友不止一位说过普园寺很灵验,那她也去普园寺求一求,求神明保佑,保佑纪预一定、一定要健康顺遂。
普园寺的琉璃手串很难请到,需要很早就要去寺庙,请手串、请大师诵经开光。
手串不同的颜色有着不同的寓意象征。
段圆圆送给纪预的这一串,主平安健康。
纪预把手串戴到了他的手腕上。
段圆圆晃了晃自己的右手手腕,“我也有。”
段圆圆在手腕上将纪预送她的钻石手链和普园寺的琉璃手串叠戴到了一起,显得手腕比平时还要白还要细,很好看。
只不过段圆圆请的是主事业的手串,她希望新的一年她在事业上的发展可以更上一层楼。
“谢谢bb,我很喜欢。”纪预又重复着说了一句,说完他还拿手机拍下了他和段圆圆十指紧扣的画面,照片里,两人同款的琉璃手串分外明显。
纪预和段圆圆在小区的亭子里吃了饺子,虽然气温不算非常寒冷,而且穿的也足够保暖,但在室外吃饭的感觉并不是很舒服,两个人吃了几口就不再吃,可纪预仍然笑着对段圆圆说,这是他吃过最难忘的饺子。
段圆圆以为纪预回江坞至少要歇两天再回香港,可她没想到,纪预大年初二就要回香港,还是早上十点的机票。
他今晚甚至基本的睡眠时间都无法保障。
也就是说,他往返在来回路上的时间至少要十三四个小时,可在江坞呆了还不到二十四个小时,和段圆圆见面,也不过才两个小时。
这个时间点已经没有人放鞭炮了,深夜,万籁俱寂,小区里每栋楼单元门口的挂着的红灯笼隐隐点点。
“要是知道你回来一趟这么辛苦,我一定不让你回来。”段圆圆有些心疼,她总是会担心纪预的身体,“你快点回家休息吧,还能睡一会儿。”
“我不累。”纪预笑着吻了吻段圆圆的额头,嗓音浸着笑意:“听到有人在电话里说,才分开几个小时就想我了,我恨不得立刻回来。”
如果不是夜已太深,他们都不想分开。
临别前,段圆圆对纪预挥了挥手,她看着纪预转身的背影。
也真奇怪,他们又不是不再见面,可她就是舍不得回家。
纪预走了几步,猛的转身,接着走到段圆圆身边,不由分说的对着她的唇,覆了上去。
纪预捧着段圆圆的脸颊,他的指尖并不冰凉。
纪预附身吻着段圆圆,他们唇齿相碰,段圆圆下意识的随同纪预沦陷在一片柔软的海洋里。
那是一个依依不舍的、不带任何情.欲的、爱不忍释的、想要把她捧在掌心里揉进骨子里的吻。
难舍难分的最后,纪预轻轻的用舌描绘着段圆圆唇廓的形状,段圆圆忍不住的在他的怀里颤了颤。
明黄的路灯和暧白色的月光,落在两个人的身上,段圆圆觉得时光在此刻都变得缱绻隽永。
就算是过年,见不到纪预,段圆圆仍有自己的生活和工作。
她在达哈卜有灵感开始连载的小说逐渐进入收尾阶段,不知是否是普园寺太灵验,段圆圆竟然收到了影视公司的咨询,想要购买她这部小说的版权,他们开出了一个段圆圆非常难以拒绝的价格,并且段圆圆作为小说原作者,也可以参与剧本改编。
签订合同走流程的过程十分顺利,段圆圆在国际幸福日这一天收到了对方的打款。
三月二十日,国际幸福日,恰逢壬寅年春分。
段圆圆拉着纪预在外面订了餐厅庆祝了一下,他们吃过饭后,时间还不算晚,两个人饭后散步不知不觉的走到了江坞一中附近,今天是周天,高中的学生们已经回到学校上晚自习了。
江坞一中还保留着他们那时候的一些“传统”,譬如三个年级的学生们校服分别是三个颜色的,只不过几年过去,他们的校服设计要比他们当年时髦一点,但也只是一点点。
教学楼这两年翻新过,学校添了些设备,段圆圆和纪预牵着手走在学校操场的塑胶跑道上,她有些好奇:“这些年,你有来过学校吗?”
纪预摇了摇头,“近乡情怯。”
三月的晚风温柔,学校的路旁栽种了樱花,晚风轻拂,樱花花瓣被吹落到地面上。
今天操场上的人并不多,有几对儿晚自习偷偷溜出来的“情侣”。
年少的脸上带着青春的稚气,这是这个年龄的他们特有的标志,高中校园、统一的校服、并肩行走的朋友……这些年龄限定的美好让段圆圆忍不住的多看了他们几眼。
纪预咳了咳,段圆圆立刻回过神,“嗓子不舒服吗?”
纪预的语气故作淡淡,“小屁孩就有这么好看?”
段圆圆一直注意看着的那对穿校服的校园情侣,男生瘦瘦高高的,目测身高有一米八五,走路时气质挺拔,长相因为天渐渐暗了看不太清,但他的整体氛围看上去在高中他们年级至少能排前三。
“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段圆圆话还没说完自己就笑了,心底觉得未免有些离谱。
纪预,一个二十多岁的事业有成的成年人,怎么会吃高中的小朋友醋啊,还是素不相识的、只见过一次的高中小朋友。
纪预继续淡淡的开口道,“我高中可比他好看多了。”
确实,虽然刚才的男生也称得上是帅气,而且和纪预算是有点像的类型,但高中的纪预对他完全就是降维打击,纪预的各个方面都是顶配。
晚风中带着春日特有的气息,泥土,青草和樱花混合在一起,树叶因为微风簌簌作响。
段圆圆的话语间带着娇嗔,“是啊,既然如此,那某些人怎么刚才还’咳咳咳’的。”
纪预揽着段圆圆的细腰,带着些许强势,“既然我好看,看我不就可以了。”
纪预想到了她在高中时,也曾经用这样的眼神望向过他,只不过她会在意识到他察觉到的那一瞬间迅速挪开视线。
哪怕只有偶尔一两次,纪预也将这一幕刻在了心底。
喜欢一个人,总是患得患失、胡思乱想、自作多情的,纪预也不例外。
高中的他,也会在“她也喜欢我”和“她不喜欢我”这两种想法里犹豫徘徊,但大多数时刻,纪预觉得,是后者。
产生前者想法的那些时刻,不过是自己的自作多情罢了。
即使他们现在在一起之后,他也没有亲口听段圆圆说过具体且确切的答案。
他会嫉妒段圆圆看向别的男人的目光,哪怕那只是一个未成年的高中生。
尤其,那是一个和他高中风格相近的高中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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