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徐敏行今天又在徐广莲这里碰壁。
起因是今天拍摄徐广莲在用?植物提取的染料进行染色的片段, 这段视频首先?是展现老?一辈艺术家的严谨和传承,其次是要和贺星苒坚持在实验室用化学染料,经过精准的配比进行绣线上色的行为进行对比。
拍摄是大纲里有提到过这一点。
结果,因为拍摄组里有人无意地提了一句徐老师这样太辛苦了, 徐广莲就如同被戳中痛点一般, 叫停拍摄。
拍摄进度被迫停止, 导演组里也怨声载道,但?碍于妨碍拍摄的是导演的生身?母亲, 大家就也只敢在私下颇有微词。
徐敏行很苦恼。
品了一口贺星苒端上来的茶水,明明是精心沏过的茶水,徒有香气在唇齿间经过,徐敏行心里烦闷, 并不能品味出什么。
只瞧着贺星苒苦涩地笑了笑:“你怎么也来了?”
贺星苒:“听?你同事说你这里不顺利。”
徐敏行点了点头,料想贺星苒一定也听?说了矛盾的来龙去脉,只叹息一声:“我妈这是还在怨我。”
贺星苒在他一侧坐下,宽慰道:“你不喜欢苏绣,想走自己的路,无可厚非。”
徐敏行说:“但?对?于我妈来说, 我就是背叛了她。”
“背叛”一词性质相当严重。
贺星苒抿了抿嘴,有些固执地说:“现在想想,当自由意志和别人的要求相违背的时候,宁可辜负他人,不能辜负自己。”
既然辜负哪个?都会痛苦,何?不选择一个?自己更能承担后果的呢。
当继承母亲衣钵和自身?梦想冲突时, 徐敏行选择后者。
而当师父的想法和自身?感情冲突时, 贺星苒选择放弃了靳屿。
但?她和师父之间的感情并没有因为自己的牺牲而愈发坚固,反而在后续的创作理念和发展路径上屡次冲突, 两人的关系日渐如履薄冰。
选择放弃靳屿、失去靳屿,反而是生命更难承受之重。
她活到这个?年纪,在生命里已经不指望有谁来当自己的天神?,如神?指引般将救赎赐予她,但?唯有跟靳屿在一起时,内心会相当之宁静。
徐敏行知道她在说什么,放下手中的茶盏,看着她那?张美?貌又略显忧伤的面容,沉默好久,轻声说道:“苒苒,我们不一样?。”
贺星苒稍稍抬头。
徐敏行叹了口气,缓缓说下去:“我跟我妈的矛盾,主导权在她;而你和靳屿的矛盾,实际上主导权在你手上。”
贺星苒不懂他忽然这么说。
徐敏行:“其实你和靳屿走到今天,都不是你在努力。”
因为是从小相互扶持长大的师兄妹,徐敏行说话直来直去,并没有给贺星苒留面子。
而贺星苒向来听?信师兄的话,也明白师兄话里的意思,沉默地垂着头。
“可是他现在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贺星苒闷闷地说。
祁颂年一直是刺在她胸口的一根刺,并不痛,但?是痒意连绵无期。
徐敏行不太相信:“靳屿那?个?性格,喜欢一个?人还会跟你结婚?”
他会想方设法将那?个?人追到手才?对?吧。
贺星苒确定地说:“我已经印证过了,确有其人。”
“怎么验证的?”徐敏行就不相信这套说辞,当初两人恋爱,他只要出现一下,靳屿那?里就立刻敲响警钟,然后孔雀开屏似的昭示存在感。
见贺星苒又是一副抿着嘴巴防备的表情,知道她不愿意多说,徐敏行想着,这两个?别扭的人凑在一起,还真是难为月老?给他俩牵红线写剧本。
他叹了口气,说道:“就算他有喜欢的人了,那?也很正常,你们分开多久了?五年,六年?”
贺星苒坦然道:“五年零四个?月。”
徐敏行很快回问她:“问题是你们之间,你还想不想继续。”
贺星苒当然是想的,可是祁颂年仍旧是她无法逾越的鸿沟,她咬了咬嘴唇:“可是……”
“没有那?么多可是,”徐敏行打断她,“你在犹豫什么?是觉得如果你主动靳屿就会轻看你?会认为你是那?个?耿耿于怀回头的舔狗?”
见贺星苒不说话,徐敏行就知道他说到了她的心坎里。
贺星苒的童年时期,不断地被抛弃,辗转在一个?又一个?的家庭里,终于在姑姑家和师父家里落地生根。
她的生命没有选择的权利,一直是被选择的角色,所以分外关注别人对?自己的评价。
想到这里,徐敏行有几分怜爱地拍了拍贺星苒的肩膀,轻声道:“靳屿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你比我了解。”
学表演那?几年,让他有着很难改变的播音腔,他字正腔圆的说着,音调有些像译制片里的老?电影:“低头没什么,更何?况有些人本来就值得你低头。”
贺星苒心里有很多想法在她的脑海里相互激荡,她想不通到底哪一个?才?是最正确的。
“至少当初是我错了。”这些话贺星苒没办法对?其他人说,只有深刻参与其中的徐敏行知道,“就算是我决定分手,也不应该用?那?样?的方式伤害他。”
特别是前?段时间,乔景琛回国时,她才?知道靳屿因为当初她并没有任何?计划的分差点耽误考核没办法成?为一名飞行员后,这种愧疚之情到达顶峰。
徐敏行笑了笑:“你能发现问题,就怎么也不算晚。”
“当初我也觉得你说分手有点太伤人了,只是那?个?情况,我觉得你痛苦更多一些,先?解决你的问题比较重要,”徐敏行和靳屿在“对?人不对?事”上还是有着共识,“所以,即便可能让靳屿受伤,那?我也顾不上什么了。”
那?天的情况他还记得,被刺绣大会退稿,徐广莲发现她的作品主要画面是一个?男生后,勃然大怒,逼着她分手,还给贺泽刚打了电话。
贺泽刚强行拉她去医院妇科检查处.女.膜,徐敏行就在身?边,他声嘶力竭,甚至动手,都拦拦不住贺泽刚,医院走廊里一直回荡着贺星苒如幼兽般尖锐又痛苦的声音。
那?时候,徐敏行想,如果靳屿在就好了。
只可惜靳屿不会在。
而迎接从操作台上下来的贺星苒的,只有贺泽刚的一个?巴掌,狠狠地掴在右脸,连着几天贺星苒耳道化脓发炎。
“小贱种,跟你妈一样?,真让我失望。”
贺泽刚说。
徐敏行扶着贺星苒走回学校,那?一路上,徐敏行都感觉贺星苒是先?把自己抛弃了。
否则不会那?样?死气沉沉,那?样?眼神?空洞。
她身?上很痛,心里也很痛,但?这份痛苦并不能跟徐敏行分享,因为自幼一起长大,他身?上有着和自己形状和成?因一致的伤口。
贺星苒空洞如无物的眼神?在见到靳屿的瞬间,才?逐渐凝聚出色彩,只是太悲怆,她用?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说着分手。
徐敏行知道她当然不是真心愿意分手,也并不是多想讨好徐广莲和贺泽刚,只是太痛苦了,拼命想逃离,于是好的坏的,都一股脑地不要了。
当时徐敏行都害怕她会想不开半夜跳楼,还嘱咐她的两个?室友多照顾一下她的情绪。
两个?室友问什么原因,他没说实话,只说是因为她跟靳屿分手了。
回忆绵长,并且在岁月长河里逐渐褪色。
从前?的许多细节已经模糊不堪,而错误的作用?力拥有穿越时空的效果。
“无论如何?,我都是该和靳屿道歉,把当初的事情解释清楚。”
贺星苒的声音有些发闷,只是刚落地,仿佛有心灵感应似的,她猛然回头,就看到圆形拱门?处,长身?鹤立的身?影。
靳屿双手插在口袋里,斜斜地依靠着圆形拱门?,头抵在有着一百多个?岁月的冰冷石块上,冷冽的眉眼耷拉着,嘴角噙着意思冷笑。
贺星苒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起身?,往后退了两步,拉开和徐敏行的距离。
徐敏行见她这套丝滑的动作,没忍住笑出声,与此同时,靳屿嘴角的笑意勾得更明显了些。
贺星苒当即明白,是他多想了。
很多话堵在喉咙处,贺星苒刚要开口,梨花木门?豁然被推开,阿瑶看了看葡萄架下的两人,咬了咬嘴唇,对?贺星苒说道:“师姐,师父喊你进去……”
两人现在的关系如同走在悬崖边缘,安全或者危险就在毫厘之间。
贺星苒不着急先?去应付师父,对?阿瑶的话置若罔闻,抬腿要往拱门?方向走,阿瑶连忙呵止她:“师姐!你快去看看师父吧,最近师父情绪很差,刚才?还在发飙呢……”
说完,颇有深意地睇了眼拱门?处的人。
贺星苒犹豫了下,执意要先?去跟靳屿说话。
下一刻,门?口出现一道青色旗袍的身?影,徐广莲站在门?口,锋利的眼神?将院子里的所有人都一一打量过,呵止住贺星苒:“苒苒,你进来。”-
贺星苒被迫进门?,心里想着的却全是靳屿,迫切期待师父赶紧训话和交代事情。
而徐广莲却不疾不徐地让阿瑶给她上了茶。
武陵岩茶,十一月的第?一批新茶,气味清新甘甜。
贺星苒心不在焉地品尝了一口,放下茶盏,师父不疾不徐地说道:“好茶要慢慢品。”
“……”
完全不想讨论正事。
贺星苒又喝了两口,终于还是迫不及待,开口发问:“师父,你把我喊来有事?”
徐广莲笑了笑:“没有事就不能找你来叙旧了?”
贺星苒抿了抿嘴:“我今天有更重要的事。”
徐广莲:“靳屿?”
贺星苒沉默片刻,点头承认。
徐广莲冷笑了一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反而是在夸赞她:“这次的展会效果很好,成?交额也很高?,有几位手工艺人还上门?表达对?你的感谢和支持。”
贺星苒不知道师父为什么突然提展会的事,想了想,滴水不漏地回答:“这是所有手工艺人一起努力的结果。”
“我看不然,”徐广莲将茶盏“啪”地摔在桌面上,脸色陡然冷了下来,“我看了一下,展会的交易额三分之二都是靠你婆婆和她朋友撑起来了。”
贺星苒不可置否。
她这副不爱说话闷闷的表情令徐广莲的怒火又多了几分:“这些人只是给\''''靳家儿媳\''''一个?面子而不是真正喜欢苏绣,他们愿意帮忙一次两次,还会一直帮忙吗?你现在让手工艺人有希望,到时候这群富太太不来购买,大家又要怎么办!”
“……”
销量不好,是她策划会展的问题;销量太好,就开始担心她销售模式会产生的后续问题。
担心其他绣娘,忧心行业发展,但?是从来没有关心过她本身?的情绪。
贺星苒叹了口气,道:“这次让钱阿姨来帮忙,是靳屿同意这么做的,并且钱阿姨和她的朋友的经济水平很符合高?端苏绣的消费人群,至于用?户心智……我们要花时间去打造。”
徐广莲冷笑一声:“又是靳屿。”
“在你之前?,我也有个?徒弟,想专门?去做临宜豪门?望族的生意,做着做着就嫁进豪门?当阔太太,”徐广莲质问她,“你凭什么觉得你和靳屿在一起,靳、钱两家会让你发展事业。”
贺星苒说:“钱阿姨就是女企业家,靳屿的奶奶也是管理企业的人,他家向来有女性打拼的传统!”
徐广莲:“荒唐!”
豪门?生活就是一场美?梦,无数文人墨客和言情小说构造出来的空中楼阁。
所有人都说加入豪门?的好,可对?方的变心,插手工作时,没有权势的年轻姑娘又怎么跟一整个?家族抗衡?
“你和靳屿结婚,以后就要给他生孩子,充当靳家钱家的社交门?面,现在他们是对?你不错,”徐广莲气得抬手指着她的鼻子,“那?是因为你是符合他们家族利益的儿媳妇!”
“等到你自己的意志和家族意志冲突的时候,他们会逼迫你怎么选择。”
贺星苒知道徐广莲的这些话其实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但?靳家其实不一样?。
“我总是会面对?这种选择,难道师父您当年不也是让我这么选的吗?”贺星苒压抑太久,终于还是忍不住爆发,只是她连控诉都是柔和的,“是靳屿还是苏绣,我必须只能选择一个?,我到底是哪里不好,不配两个?一起拥有。”
“你又在说这些孩子气的话!”徐广莲向来严肃,“我问你,如果靳家强行让你回归家庭你怎么办?靳屿让你生孩子怎么办!”
“退一万步讲,靳屿哪天变心了怎么办?”
“他不会!”贺星苒斩钉截铁地回答。
可再次想到靳屿那?位前?女友,想到两人之间如同走钢索般的关系,贺星苒剥了剥手指,暗暗收声。
徐广莲看穿了她的内心,再次论证自己的观点:“你还年轻,接触过几个?男人?男人都不是好东西,靠不住,会变心的!”
“而且当初是你甩了靳屿,男人的自尊心比命都重要!”
她的声音严肃且大,穿越墙壁,逐渐朝外扩散开。
贺星苒彻底失语。
徐广莲再次重复道:“苒苒,你是我最得意的弟子,你是要继承我衣钵的人,我不同意你们之间的婚事。”
天气阴沉,天边的黑云几乎要压下来,穿堂而过的冷风在两人之间打转。
贺星苒不够坚硬的心房再一次被打碎。
她有些手足无措地坐着实木雕花椅上,鹅梨帐中香的气味顺着冷风送的她的鼻尖,令她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窸窣的争吵声。
“师父和师姐在里面呢,你不能进去!”
“哎你这人——”
阿瑶的声音随着开门?声戛然而止,靳屿携带者冷风破门?而入,木门?百叶长久失修,吱呀叫了两声。
贺星苒心头一惊,回头看他。
今天的靳屿穿着黑色冲锋衣,外头起风,他将拉锁拉到喉结处,下身?是宽松的工装裤,面部线条是冷冽锋利的,眼睛和眉毛挑着,有种挑衅和不屑一顾的质感。
他的目光轻飘飘地掠过贺星苒,然后对?上怀着敌意和打量的徐广莲,勾唇一笑:“师父,久仰大名。”
徐广莲冷着脸道:“没有规矩。”
“这不是看苒苒又要胡思乱想了,我顾不上什么规矩不规矩的,望您海涵。”
靳屿随意地坐下,把茶水当可乐似的大快朵颐,迎来徐广莲不断皱眉。
云南大红袍母树,历来都是“上供”用?的,钱玉书每天都会从徒弟手里拿到最新的一批。
靳屿不是不懂品茶,只是不想在乎这些规矩罢了。
“您担忧的那?些,苒苒无法回答你,但?我可以给您一个?准确的、不会更改的答复,”靳屿敲了敲桌面,“只要苒苒自己愿意,她就可以永远在职场上奋斗,我们家的企业是需要有人继承,但?现在更流行职业经理人,我奶奶和我妈也不是老?古董,一致决定把公?司托管出去也很好。”
“至于要不要生孩子,也全看苒苒的个?人意愿,我无所谓,我家里人就算有什么想法也不重要,孩子是我们俩生,子宫是苒苒的,没人能强迫她。”
他的语速不疾不徐,但?声音相当坚定。
“至于过去——”
在见到贺星苒和徐敏行在一起时,他是本能地升起防御机制,直到贺星苒被徐广莲叫进来,徐敏行朝他点了点头,邀请他去隔壁房间喝茶。
房子太老?,隔音效果并不好。
靳屿断断续续听?到了徐广莲和贺星苒的对?话。
那?些曾经如恶魔般缠绕的困扰,是不是有另外的解释和答案?
其实都不重要了,过去的路如何?走到今天不重要,而脚下的路如何?向前?方延伸,选择权在自己手里。
思及此处,靳屿坚定地敲了敲桌面:“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我只向前?看。”
他坚定地打破徐广莲对?贺星苒的洗脑。
见徐广莲脸色并不好,他起身?告辞:“晚辈择日再来拜访,今天……”他顿了顿,“先?带苒苒回家,今晚要煲汤给她喝。”
第 32 章
外面风声更大了, 从远处吹过来,卷起地面上枯败的?落叶,再次飘向远方。
走出徐广莲的会客间,两人一起走进冷风中。
徐敏行的房间门大敞着的?, 他坐在雕花梨木椅上, 闲适安静, 见两人走到院中,出声将两人喊住、
贺星苒和靳屿一起回头。
徐敏行?朝两人拜拜手:“再见。”
“……”
居然只是要说这些, 贺星苒微微颔首,身旁的?靳屿却扬了扬眉,对徐敏行?道:“再见。”
贺星苒:“?”
说完,大?掌握住贺星苒的?手腕, 顺着她的?掌心不断向下,分开手指,与她十指相扣。
贺星苒:“??”
两人重逢之后?,何时如此亲密过。
靳屿是在气徐敏行?吗?
那两人又是为什么此时会打招呼。
贺星苒心中有疑惑,但已?经被靳屿拉上了车。
天气突变,气温骤降, 她坐在副驾上,无意?识地抬手搓了搓手臂。
靳屿扫她一眼,绷着下巴,脱下冲锋衣外套,披在她的?肩膀上。
贺星苒微微回神?:“?”
靳屿扬了扬下巴:“天冷,你穿着。”
今天出门时天气不错, 贺星苒只穿了一件很薄的?羊毛真?是开衫配短裙, 赶上变天降温自然是冻到了。
但靳屿……脱了冲锋衣外头,里面只有一件白色背心而已?。
他身材练得很好, 胸肌鼓胀,将背心撑了起来,露出的?肩颈和手臂,起伏明显,轮廓都很好看。
可?好看并不御寒,现在看他一眼就感觉挺美丽冻人的?。
贺星苒捏了捏冲锋衣顺滑的?面料,道:“还是你穿吧,你看着更冷一些。”
靳屿斩钉截铁地拒绝:“我不用,你穿,你感冒了我妈又要怪我没照顾好你。”
钱卫平对她的?喜欢远比亲妈还要多。
她还要张口说什么,靳屿这位反矫情达人似乎讨厌这种来来回回了,立马按开空调,暖风阵阵吹了出来。
贺星苒:“……”
靳屿发动车子,导航选择了离家最近的?大?型商超,敲了敲方向盘,对贺星苒说:“挑挑想喝什么汤?”
贺星苒:“?”
不是跟师父随便?说的?吗,怎么还当真?上了。
靳屿一眼看穿她的?心思?,用慵懒的?音调说:“做戏么?当然要做全套。”
仅仅是这样吗?
贺星苒抿了抿嘴,靳屿已?经点?开菜谱,把手机扔给了她。
贺星苒随便?翻了翻:“就莲藕排骨汤吧。”
靳屿“啧”了一声,说:“还挺会可?麻烦的?挑。”
明明是你让选的?,选完还要抱怨两句,贺星苒抿了抿嘴,说:“那换一个简单的?也行?。”
靳屿道:“就这个吧,我就是随口一说,你别在意?。”
贺星苒:“……”
两人去了超市,正好赶上人潮最多的?时候,靳屿推着推车,贺星苒走在他身边,两人挤在如沙丁鱼罐头般的?人潮里。
走到蔬菜区,靳屿顿下脚步挑选莲藕,贺星苒还在想着今天靳屿在茶室内对师父说的?那段话,不自觉往前走。
再回神?,往前看了眼,见到一片白色背心衣角和贲张的?手臂肌肉线条,连忙追了上去。
从蔬菜区走到水果区,人挤着人,她喊了靳屿一声,靳屿没回头,她咬了咬牙,走到他身边挽住靳屿的?手臂。
白色背心下的?身体僵硬了两秒,然后?空气里爆发出两声尖叫。
“啊——”
“我操啊!!!”
第一道尖锐的?女?声是从她身后?发出的?,而那声中气十足并且相当粗犷的?“我操”是从身边“靳屿”嘴里发出来的?。
贺星苒一懵,定睛看着“靳屿”,才发现这人国字脸,蓄着络腮胡,唯一跟当靳屿相似的?只有白背心和冷百的?肤色。
她 ,居然,揽错人了。
贺星苒:“……”
白背心:“……”
“对不起对不起。”她一边道歉一边逆着人潮倒退,脸色涨红得要滴血,不敢抬头。
直到细细的?手腕被一双干燥温热的?大?掌抓住,靳屿看到了刚才那一幕,憋着笑问她:“你低头干嘛呢?”
贺星苒咬牙:“找东西。”
靳屿“啧”了一声:“你不应该是在找我么?”
“……”
被他这么一说,贺星苒更感觉羞耻,小声道:“我在找地缝,钻进去。”
靳屿将两段莲藕用袋子装起来,放进购物车,笑道:“没有那么大?的?地缝儿。”
贺星苒:“……”
重新开始推车,靳屿双手握着推车,刚迈出一步,侧头瞧贺星苒,曲着的?手臂动了动。
贺星苒懵懵然:“?”
“你不是想挽着么?”靳屿的?语气冷淡,“别顾着社死了。”
贺星苒:“……”
“苒苒,”靳屿对上她的?眼睛,语气平静地催促着:“你再不挽着我,就要别人走回家去了。”
贺星苒:“……”
超市里的?人潮更密集了些,贺星苒不想和靳屿走散,犹豫了两秒钟,身后?的?人涌了上来,他们被人群挤着往前走。
靳屿推着车子,姿态悠闲地等她,宛若等鱼上钩。
贺星苒咬了咬嘴唇,破釜沉舟似的?,挽上靳屿的?手臂。
靳屿后?背窜上一股电流,很快也归于平静。
人潮拥挤里,她始终能感受到他的?存在,像是航海时的?灯塔。
在很平静的?十一月的?一个阴天天气,贺星苒完成了很久之前的?一个小小幻想:和喜欢的?人过平凡的?日子,一起逛超市,一起下班回家。
而年轻爱幻想的?时候,贺星苒的?所?有美梦都和靳屿有关?。
多年之后?,居然以这种形式重新实现。
靳屿的?手艺不错,四菜一汤很快就做好。
贺星苒因为总是带福瑞去狗狗公园玩,认识了几个养狗狗的?朋友,大?家都嫌狗粮没营养,亲自给狗狗做饭。
贺星苒也跟着配方给福瑞做了狗饭,放在冰箱第二层里,每到吃饭时间?就解冻一点?儿。
靳屿和她在餐桌上吃四菜一汤,福瑞在地上吃自己的?饭。
小狗吃东西哼哼唧唧的?,着急,尾巴摇得快快的?。
靳屿低头瞧了它一眼,忽然哼笑一声:“大?小姐一双手价值500万……”
贺星苒知道他下半句准没什么好话,默默打断:“现在是一千万。”
靳屿噎了一下,勾唇冷冷笑道:“大?小姐一千万的?手不能给丈夫洗手作羹汤,但能给破狗做饭呢。”
“……”
果然。
这有可?比性么?
贺星苒努努嘴,看向福瑞:“你要是愿意?,你也可?以吃它的?饭。”
“……”
靳屿舌头抵腮:“我他妈成狗了?”
贺星苒抿嘴含蓄地笑笑:“成也行?。”
靳屿也吃完饭,慢条斯理?地放下碗筷,抽出纸巾擦了擦嘴巴:“既然大?小姐都能给狗做饭了,那一会儿就把碗洗了。”
贺星苒:“……”
这么小气。
她咬了咬筷子,吃最后?一口:“那好吧。”
反正有洗碗机。
靳屿跟看穿她内心想法似的?,悠悠堵住她的?退路:“也就两人的?碗筷,洗碗机太麻烦,你就手动吧。”
贺星苒:“……”
靳屿挑了挑眉,手插在口袋里,晃荡回卧室了。
贺星苒越想越气,洗碗的?时候,福瑞在自己脚边转悠,她给小狗洗脑:“福瑞,你去卧室,看看爸爸在干什么。”
福瑞露出笑脸:“汪。”
贺星苒:“你在床上滚一圈,让他立马就起床洗床单!”
看不得他这么闲。
福瑞:“汪汪。”
“不对,”贺星苒变本加厉了,“你干脆直接咬他两口。”
福瑞:“汪汪汪!”
还真?是一直从来不扫兴,情绪价值给满的?小狗。
贺星苒决定一会儿开一袋小零食奖励它,下一秒,厨房门口传来很淡的?轻嗤声。
靳屿倚着门框,换了长袖居家服,但纽扣少系一颗,露出胸肌轮廓。
半干的?头发耷拉在额头上,挡住一点?眉毛,令他的?五官看上去柔和了很多。
四目相对,靳屿先错开目光,看了看小狗,扬了扬眉,道:“你想太多了。”
“……”
靳屿:“它这小短腿,没人抱着上不了床。”
“……”
更生气了!
贺星苒把几个碗搓得哗哗响,靳屿靠近,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贺星苒心头微颤,手上的?胶皮手套被他脱了下来。
他给她往外赶:“您还是歇着吧大?小姐,离我远点?儿,别添乱。”
贺星苒抿了抿嘴,转身就走,拆开一盒鲜切水果,靠在厨房门上,抱着吃,一边吃一边看靳屿劳动。
靳屿问她:“看啥呢?”
贺星苒怒了努嘴,本能地想要沉默,但又想到靳屿在师父茶室里说的?那些话,罕见的?展露心扉。
语气缓慢又轻柔地说:“我原来想过这一天来着。”
靳屿沥水的?动作猛然一顿,半晌,又恢复正常。
哗哗的?水流里,他哑着声音开口:“那会儿我在外面租了房子。”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贺星苒皱眉,有些没听懂:“什么?”
靳屿如小山般突起的?喉结缓慢地蠕动:“分手之前,我在学校外面买了房子。”
贺星苒宿舍楼上,每天晚上都有人跳绳,姜子格上去找过好几次,但仍旧不改。
贺星苒的?睡眠质量本就不好,被楼上一影响,更是整夜睡不好,神?经衰弱。
那时候,两人的?感情已?经很稳定,而大?四实习期很快就要来临,靳屿很少会回学校,在校外租房子,可?以让贺星苒过来住,她能拥有一个好睡眠,两人见面也很方便?。
学校位置不算好,但新开的?楼盘,房价不低,靳屿还是交了全款。
他想贺星苒生活的?自在一些。
他们可?以一起逛超市,再养一只狗,每个人都去忙自己的?工作,然后?回到同个家。
靳屿虽然狗毛过敏,但看贺星苒每次遇到小狗都会驻足看好久,他就明白她是很喜欢狗的?。
于是他做了很多功课,决定买一只梗犬,比如西高地。
西高地不爱掉毛。
靳屿那会儿甚至想一到可?以结婚的?年纪就让钱卫平去贺星苒家里提亲。
可?是,一切戛然而止。
旧日的?遗憾穿越时光袭来,贺星苒还以为自己会很平静,可?是听到靳屿的?这些话,内心仍旧惊涛骇浪。
那个分手的?梅雨季像是地缚灵,永远地停留在二十一岁那一年,贺星苒如困兽般在回忆里挣扎。
她从来没问过靳屿,那之后?他到底是何种心情,是为何又很快跟别人开启一段恋爱。
而此时,靳屿语气里的?扼腕,在哗啦啦的?水声,在切实的?人间?烟火里,分外真?切。
他垂下的?眼睑、一贯淡漠的?黑色双眸里的?落寞都是真?的?,他右眼双眼皮内侧的?那颗小痣,像一滴雨珠。
一滴梅雨季的?雨珠。
一滴二十一岁那年的?梅雨季的?雨珠,固执地不肯落下。
靳屿似乎和自己一样,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摆脱那些年,只是更早地背上那些记忆,向前走。
或许生命向前,滚滚车轮倾轧下来,谁也无法永恒地停留。
有些离开只是外在的?,是位移、是标签,而生命随之增加的?重量,只要你愿意?,可?以忽略不计。
贺星苒想到徐敏行?对她说的?。
对人低头没什么,而有些人,值得自己低头。
她嘴巴蠕动了两下,指腹渐渐苍白,而水果盒子的?边缘逐渐变形。
“阿屿。”她听到自己的?声音缓缓上升,弹到墙壁上,而靳屿缓缓回头。
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呢?贺星苒鼓励自己勇敢一些,向靳屿靠近一步,可?始终低头盯着鞋尖,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当初分手,是我太意?气用事,很多事情都没解释清楚,是我不好。”
靳屿抬手关?了水阀,空气骤然安静下来,两人的?呼吸声逐渐清晰。
他摘掉手套,将沥好的?碗放进橱柜,他的?动作很慢,慢得近乎使用了延迟特效。
半晌,靳屿的?喉结动了动,清晰而短促地“嗯”了声。
贺星苒感觉头顶宛若有把刀,降落和上升的?权利在靳屿手中。
而他选择将她赦免。
“原谅你了。”靳屿的?喉结再次动了动,声音有种放过自己的?轻松。
贺星苒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他。
他随手接过贺星苒手里几乎要捏的?变形的?水果盒子,捡起其中一颗草莓放进嘴里,用那把慵懒的?嗓子,坚定道:“贺星苒,我原谅你了。”
靳屿气吗?
在他牺牲了一些东西,准备好给她过生日的?那天,忽然被断崖式分手,他当然生气。
可?气愤并没有坚持过很久,他只顽固地想着,贺星苒欠自己一句道歉。
那道歉之后?呢?
他最开始不清楚,而清楚之后?,又更难受。
贺星苒似乎没想到提到从前,将这句在心里反复演练过的?道歉说出口,会这么简单。
靳屿的?反应也很简单。
她用力捏着手指,压下心里的?紧张和尴尬,轻声道:“你不问为什么分手吗?”
靳屿眨了眨睫毛,并不追问:“如果你愿意?说。”
那些曾经以为难过天地的?东西,如今再提起,似乎没有那么难以启齿。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被师父和我爸发现了,他们不允许我继续恋爱。”
她忽略掉那些现在想起仍旧让她感觉痛苦的?片段,说得简洁,可?一出口,却又像是她轻而易举放弃了靳屿。
贺星苒反复思?考自己的?话,不安地看着他。
靳屿耷拉着眼皮思?考了两秒,他身材高大?,挡住了很多光线,逆光看不清他的?表情。
贺星苒以为他是在思?考这个理?由是否成立,又觉得本身就不够有说服力。
半晌,她感觉心脏下沉到极限,只听到靳屿哑着声音询问:“那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那一瞬间?,贺星苒很想哭。
她对靳屿不明不白地提了分手,而他却只关?心,在她决定说分手的?过程里,有没有被为难。
他只在乎她。
将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压下,贺星苒摇了摇头,说:“没有。”
“真?的?吗?”靳屿不置可?否,轻声反问。
就像小时候不小心摔倒,哪怕痛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大?家也能忍下来,可?但凡有一个人上前关?心,心里就泛起酸楚,泪水忍不住得往下流。
贺星苒匆忙低下头,咬住嘴唇,不肯说话,也不敢发出声音。
靳屿的?手掌停留在她的?头顶,半晌,落在她的?后?背,轻轻将她揽入怀里。
头顶是一声细微的?叹息。
“苒苒,”他略微沙哑的?声音柔和,干净,像是春日的?阳光,“在我面前,不要说谎话,不要说气话。”
他顿了顿,抬拍了拍她的?脑袋:“当然,也不要不说话。”
那个瞬间?,贺星苒再也忍不住,眼泪决堤。
但她的?哭声是安静的?,脸上流淌着两条小河,咬着嘴唇,不敢发出声音。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这话的?前提是孩子是被人爱着的?,没有人爱的?小孩子,哭出声只会被人嫌弃太吵。
靳屿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后?背。
不用她说,什么也都清楚了。
“那时候他们该对你多差,你该多难过。”半晌,他怜惜地叹息道:“对不起,我应该在你身边,陪着你的?。”
那一刻,贺星苒忽然想到最近网络上很流行?的?那句话:爱是常觉亏欠。
贺星苒埋在他的?胸口,呢喃地小声说着:“对不起……是我不好……”
靳屿并不需要她的?道歉,抬手掉她的?泪水:“都过去了,苒苒。”
“苒苒,我们朝前看。”
贺星苒闷闷地点?了点?头。
小小福瑞看这两个忽然靠近,妈妈又忽然哭了,心里莫名很着急。
爸爸不能欺负妈妈!
它即便?只有小小的?一只,也敢龇牙对靳屿龇牙咆哮,俩人不理?自己,小狗发狠了,直接上嘴,用牙齿拽着靳屿的?裤腿,给他往外拽。
边拽边叫。
靳屿:“……”
气氛完全被破坏,贺星苒从靳屿怀里缓缓起身,看到福瑞在对靳屿下狠手,带着鼻音道:“福瑞,听话。”
“谁还敢欺负你,”靳屿干脆弯腰给福瑞抱起来,夹在臂弯里,有几分玩味地说,“有恶犬保驾护航呢。”
贺星苒:“……”
福瑞想跟妈妈玩,不开心地挣扎了两下,被靳屿朝着屁股用力一拍:“别乱动。”
下一秒,狗笼被打开。
福瑞被扔了进去,上锁。
福瑞:“……”
“呜呜呜呜呜。”
不甘心地又叫了两声。
而刚才的?氛围消散就很难再继续。
贺星苒顺着狗笼缝隙点?了点?福瑞的?头:“你今天的?零食没有了。”
福瑞:“呜呜呜呜呜呜呜。”
福瑞做错了什么!福瑞只是在保护妈妈,不能让爸爸欺负妈妈!!!
两人对视着。
话说开了,贺星苒的?眼角还有些红,鼻尖也是红的?,楚楚可?怜。
靳屿喉结滑动了两下,转移话话题:“明天我送你上班?”
贺星苒:“嗯。”
明明是很简单的?日常话题,但两人之间?的?气氛已?经不同了。
靳屿又问:“那早上吃什么?”
贺星苒说:“蒸几个烧麦还有鸡蛋吧。”
靳屿:“好。”
“那……”贺星苒还想说点?儿什么,靳屿忽然上前一步,打横给人抱起来。
贺星苒惊呼一声,连忙用手勾住他的?肩膀:“阿屿?”
又震惊又慌乱。
靳屿长期锻炼,抱起她来轻而易举,轻松地给她抱进卧室,放在床上。
一上一下,四目相对,他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亲:“晚安。”
第 33 章
隔日, 贺星苒一觉睡到天亮。
靳屿已经完成今天的体能训练,并且带福瑞出门遛了一圈,甚至准备好?了早餐。
昨天之后,贺星苒有些不知道要怎么面对靳屿才好。
误会说开了, 那现在算什么……?
算夫妻?
坐在餐桌前, 贺星苒为了不和靳屿多交流, 打开平板播放综艺,边看边啃烧麦。
靳屿穿一身干净的居家服, 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专注吃饭。”
贺星苒嘴硬:“吃饭用?嘴,反正我的手也是闲着的。”
靳屿轻嗤一声:“你就狡辩吧。”
贺星苒当他是被?自己说服了。
下一秒,靳屿伸手关掉她的平板,贺星苒:“……”
“好?好?吃饭, 瞧瞧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靳屿说,“比大学时还要瘦。”
当初提分手,她并不占优势,被?他这?么一说,贺星苒决定偃旗息鼓,赶紧好?好?吃饭-
纪录片拍摄还在继续, 靳屿送贺星苒抵达徐广莲的工作室,导演组的那个姑娘就瞪大了眼?睛看他,满脸震惊。
“姐……”她激动地对贺星苒说,“你还真认识他啊?”
徐敏行在导演组检查设备,见贺星苒到了,微微颔首示意, 然后视线往旁边一扫, 见到靳屿。
淡淡的收回目光,当没看到。
靳屿轻嗤一声, 亲密地揽着贺星苒的肩膀,对摄影组的女生说:“嗯,我是苒苒丈夫。”
“……”
宣誓主权似的,贺星苒后背稍稍有些僵硬,羞赧地推了推他:“你……你先回家吧?”
靳屿扬了扬眉,问道:“你们拍摄现场不可?以有旁人吗?”
还没等贺星苒回答,那个小姑娘就赶紧点头:“可?以的,可?以的。”
贺星苒:“……”
靳屿倒是一点儿也不给自己当外人,随便找个地方就坐下,他随身带着平板,因为飞行员每年都要考试,正在进行航空知识学习。
他是一个专注程度特别高的人,很快就进入状态。
端正坐在桌前,腰背挺直,像棵在冷风中招摇的松柏。
“……”
今天的拍摄主要围绕之前惹出风波的这?副作品,而今天,画作的主人公赫然在场。
贺星苒看了靳屿两眼?,踟躇片刻,还是决定和他谈谈:“阿屿,你不要和罗亦周他们玩赛车吗?”
靳屿扬了扬眉:“有事要今天忙。”
贺星苒嗫嚅片刻:“那你回家?拍摄现场吵。”
靳屿哼了一声:“我感觉还好?。”
贺星苒:“……”
直到拍摄开始,她才整理?好?状态,面对摄像头。
因为公务原因,她今天穿了一身水蓝色旗袍,用?发簪挽住全部头发,看着温婉大气?,在镜头里看就更漂亮。
主持人问她,为什么要创作这?幅作品,她笑道:“因为这?是我前二?十几年最快乐的时光。”
声音收录。
那个小女生开始嗑cp式星星眼?,徐敏行冷笑了声,靳屿那低沉的,带着撩拨的声音钻进耳朵,贺星苒脸上?飘上?一点绯红。
……
之后的录制加快了速度。
贺星苒专注工作,也没功夫顾着靳屿,靳屿也专心投入网课。
中途徐广莲出来一次,录制之后,走到靳屿身边停留很很久,贺星苒不知道两人到底说了什么。
直到日光偏西,徐敏行喊了一声“咔——”。
大家收工。
贺星苒到监控器前看记录的片段,复古奇葩空荡荡,穿在身上?有些晃动。
微风一吹,贴在身上?,显出完美的身材轮廓。
靳屿站在人潮外围等她,见她和徐敏行交流完,上?前将衣服披在她身上?。
贺星苒微微惊讶地转过身,就见靳屿低眉,帮她整理?风衣的纽扣。
“我还没冷呢。”话?是带着傲气?的,但语气?在撒娇。
“等冷了再穿就来不及了,”靳屿声音很低,“收工了?”
贺星苒点点头。
整理?好?最后一颗纽扣,靳屿顺着衣袖滑到她手掌,修长的五指分开她的手,跟她十指相扣。
再然后,招呼也不打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
直到被?她塞进车子里,靳屿给车门上?锁,仍旧冷着眉眼?。
贺星苒似乎意识到什么,再想想他对徐敏行的态度,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我和师兄……”
靳屿打断她:“我都知道了,没多想。”
贺星苒:“?”
那你还是这?副别人欠你二?五八万的表情?。
靳屿回头看她,似乎发现她内心所想,哼了一声:“单纯看不惯他。”
贺星苒:“……”
行吧。
其实也不是单纯地看不惯,更多的应该是嫉妒。
嫉妒徐敏行和贺星苒青梅竹马,对她过去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很多时候,他在两人面前像是局外人。
而现在,他选择向前看,不去管过去的细枝末节,他只想要贺星苒。
“不说这?个,”靳屿拿出手机举到她面前,“我觉得你需要解释一下。”
屏幕上?,赫然是昨天有人在公司抖音下面的留言。
夸他的那条。
贺星苒逐字阅读,额角青筋一跳:“啊?”
“别装傻,”靳屿问,“那个小姑娘发的?”
明明是问句,但靳屿似乎相当笃定。
贺星苒抿了抿嘴,不出声。
靳屿故意逗她似的:“为什么这?么夸我?”
贺星苒抿了抿嘴,不说话?。
靳屿稍稍向她压过来,低声逼问着:“嗯?”
那张好?看的脸逐渐朝自己靠近,右侧眼?角上?小痣尤其明显。
贺星苒脸上?逐渐发烫,不断往后推,羞赧地掌心推在他脸上?:“哎呦,快点走吧,别被?他们看到了。”
靳屿本来还没打算怎样,看她在躲,就愈发起了玩心。
不停靠近。
贺星苒干脆一把将手捂在脸上?,闷闷道:“没有夸你,是你本来就有这?么好?罢了。”
很陈述的句子,靳屿心里莫名荡漾了一下。
“好?了,不逗你了,罗亦周晚上?组了个局,要去吗?”沉默一会儿,他问。
贺星苒摇摇头:“我不想去。”
靳屿:“那就不去。”
贺星苒连忙放下手看他:“别,你该去就去你的,我自己在家就行。”
她可?不想被?大家说成是靳屿不和大家走动的元凶。
靳屿嘴角忽地扯出点笑意,桃花眼?下鼓起来一片,看着特别慵懒风流。
下一秒,他抬手在她干净的脸上?捏了把:“就你这?还躲我呢?”
贺星苒:!!!-
不过到底她还没去聚会,并且强烈要求靳屿参加。
对于贺星苒来说的,今天的工作已经很累,再社交就和加班一样,她吃不消。
酒吧内。
霓虹灯闪耀着,作为接风宴的关键人物,祁颂年早早就被?一群朋友簇拥着。
她昨天刚刚回国,穿着一套辣妹穿搭,绑着长辫子,眼?线长到飞起,是轻欧美的妆容,身上?也有在国外待了许久的自由和野蛮气?息。
陈思晓坐在她旁边,让人开了几瓶酒,随着音乐节拍点着脚,问道:“颂年姐,你这?次待多久呀?”
祁颂年拿着腔调:“就放个假,没多久。”
陈思晓:“一会儿屿哥来不?你们俩原来关系还很好?呢!”
虽然事件中心人物的两人都没说过这?话?,但大家就是如此默认。
祁颂年喝了口酒,继续随着音乐扭动身子,没有说话?。
这?次回国,她发了朋友圈,好?多朋友都在点赞,然后立马有人撺掇聚会,只有靳屿,在评论区说了一句:【恭喜】
之后大家给她定酒吧,邀请她出来玩什么的,他也完全没参与。
这?是什么意思?
没把她放在眼?里。
陈思晓旁边的姑娘说:“也不知道这?次屿哥出门会不会带老?婆。”
祁颂年扬了扬眉:“他很喜欢带老?婆出来玩吗?”
陈思晓诚实地说:“上?次景哥回来的时候大家一起玩来着,不过屿哥好?像跟老?婆吵架了,两人互相不理?对方,喝酒什么的还闹得挺僵的。”
祁颂年听到这?话?,忽然笑了笑。
她就知道这?两个人的感情?不会很好?。
“这?不是正常的事么?他那个女朋友脾气?不是很好?来着。”祁颂年说。
陈思晓诧异:“你们也认识呀?”
祁颂年说:“大学的时候见过几次,有点印象。”
旁边那个姑娘也讪讪地开口:“其实我感觉屿哥的老?婆是配不上?他的……”
陈思晓瞪了她一眼?:“我看嫂子性格怪文静,长得又很漂亮,哪儿配不上?屿哥了?”
那姑娘见到自己被?人怼,也不自觉生气?:“我就是随口一说,那毕竟两家的家世差太远了,你爸爸会让你跟暴发户儿子结婚吗?”
陈思晓说:“我是我,屿哥是屿哥,我们能一样么?”
那姑娘嗤了一声: “那你的意思不还是你家不可?能跟暴发户儿子结婚!”
陈思晓:“……”
那姑娘:“屿哥这?么好?的人就应该配个性格开朗大方的。”
她突然想到什么,看了祁颂年一眼?:“我感觉颂年姐跟屿哥就很配!”
陈思晓彻底火了:“赵醒醒,你说话?注意一点,人家都已经结婚了,你还把屿哥跟颂年姐拉郎配?!”
这?对两人都不尊重啊!
被?叫赵醒醒的姑娘哼了一声:“难道不是靳屿和祁颂年姐更配吗?我可?听说当年屿哥为了颂年姐都失明了……”
陈思晓还想说什么。
祁颂年在此时不疾不徐地打断对话?: “行了行了,你们两个小孩子吵什么吵!”
陈思晓不乐意地憋了憋嘴:“颂年姐,你看她!”
祁颂年永远是一副知心大姐姐的模样,摸了摸她的脑袋:“好?了好?了,有必要为不相干的人吵成这?样吗?”
一下一把贺星苒排除在他们的社交圈之外。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着,我看贺星苒和靳屿也是不太合适。
虽然说两个人曾经谈恋爱又分手,兜兜转转又重新走到了一起,可?是,靳屿付出过什么呢?
男人么,有钱又有颜值,不过是随便勾勾手,女人就上?钩了。
而靳屿对自己,可?是牺牲过一双眼?睛和空军梦。
她觉得在靳屿眼?里,自己永远是与众不同?的。
她们这?里的争吵刚结束,刚刚安静下来。
罗亦周就走了进来,道: “怎么都没人说话?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在酒吧里当尼姑。”
说着,在祁颂年面前后退一步,彻底将身后人身形露了出来。
是靳屿。
四目相对。
祁颂年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他们虽然在年少时一起长大,在同?一个大院里有过很漫长的年少时光,可?是毕竟男女有别,始终算不上?亲密,又逐渐渐行渐远。
特别是在他救了自己牺牲掉一双眼?睛,错过飞行员招生之后。
所以祁颂年坚定的认为在靳屿眼?里,自己是与众不同?的。
大学时都在临江市,乔景琛在,两人偶尔见过。
后来她到了美国之后,靳屿不喜欢发朋友圈,也很少跟他联络,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
此时一见,发现他的肩膀愈发宽厚,明明是习惯耷拉着眉眼?,但年少时的傲气?褪去很多,整个人有种高傲但柔和的质感。
用?现在人的话?来形容,或许是人夫感。
那种沾染了别的女人的气?息,变得温纯干净的滋味儿。
不知道为什么,祁颂年感觉自己突然对靳屿有了兴趣。
她压下嘴角的笑容,高傲地伸出手,道:“好?久不见。”
今天下午,罗亦周打电话?说攒了个局,问靳屿来不来,亲阵子工作忙,又一心系在贺星苒的事情?上?,大家很久没见过,他自然是同?意。
没想到却?是祁颂年的接风宴。
之前在群里讨论的时候,他根本没有出来说话?,难道不是意思很明显么?
还要搞这?么一套。
靳屿稍稍扬眉,转头看向罗亦周,表情?有些不虞。
但他不是很喜欢下朋友面子的人,忍住转头就走的冲动,轻轻碰了下祁颂年的指尖:“嗯,好?久不见。”
第 34 章
话音落下, 他抽出手?,转身坐在侧边沙发上,跟几个女生都拉开一点距离。
祁颂年垂在半空的手愈发突兀,她脸上表情僵了?一瞬, 缓缓收手?。
赵醒醒说:“屿哥, 你迟到了?, 可得自罚三杯。”
靳屿心情不好,不搭这个茬, 直接说:“我?不知道今天是颂年接风宴。”
“……”
这话一说,倒是让全?场的人尴尬起来了?。
赵醒醒和陈思?晓连忙看向祁颂年,祁颂年小麦色的肤色也掩盖不住脸色的一阵红一阵白。
她气得深吸了?两口气:“又不是我?叫你来了?。”
这话一说,倒是显得罗亦周里外不是人, 他抓了?抓脑袋:“颂年姐,不带这样?的,你不是也说景哥屿哥都不在怪没有意思?的么?”
祁颂年情绪有些激动:“所以我?是想乔景琛在!”
罗亦周:“……”
我?就说这女的有病吧。
“那你随口跟我?提什么,”罗亦周也来气了?,“我?能给景哥从?慕尼黑瞬移回来?”
祁颂年是那种一直被家里人养的很好的独生女,脾气大得很:“我?有让你帮忙了??”
罗亦周豁然起身:“真难伺候, 我?把你把人喊来给你个惊喜还?有错了??”
在一旁看两人吵嘴的靳屿:“……”
他还?成一个惊喜了??
这些年他们两个也没怎么联系过,他跟祁颂年的交情远远不如祁颂年跟乔景琛的吧。
他嗤笑了?声?,心情不好的时候不喜欢看人吵架,轻轻动了?蛊盅,对俩人说:“成了?成了?,都消停一会儿, 我?自罚三杯。”
还?没等大家有反应, 他拿起酒杯,连喝三杯酒。
在大家惊愕的眼神里, 喉结快速滑动,把最后一杯酒的酒杯底朝上翻过来展示。
罗亦周知?道今天?这事儿自己不占理,惹靳屿不开心。
但?他还?愿意给自己台阶下,他当然是连滚带爬地下,连忙鼓掌:“我?靠,屿哥好酒量。”
听他这么起哄,靳屿更生气了?,直接一脚踢在他的小腿上,皱眉嗔道:“闭嘴,你消停点。”
陈思?晓瞧了?祁颂年一眼,也连忙开始热场。
很快又来了?一些人,场子很快热闹起来。
但?祁颂年一直心里憋着一口气,靳屿也兴致低迷,始终单手?撑着沙发,静静地看大家玩游戏,偶尔参与,不走心的,反而频频看手?机。
有人往群里发送了?大家聚会的视频,艾特乔景琛看。
正值中?午,乔景琛大概也没什么事,飞快回复:【你们这么爽,留我?一个人在修拖拉机】
开玩笑而已。
靳屿本就看着手?机,晚上九点多,出门两个小时了?,贺星苒居然一直没催他回家,甚至连他回家的时间都没过问一下。
他心里有点揣测,也有点好奇:
就算没有人教过贺星苒怎么谈恋爱,那偶像剧看过没?言情小说看过没,不应该操心一下自己老公么?!
他正皱着眉思?考如何给贺星苒发个消息,看到乔景琛的消息跳了?出来,切换到群。
【@Kentsin,那你来喝酒,我?去帮你上学】
乔景琛也立马回复:
【啧,在德国读三年大学,那将是你人生五年中?最难忘的七年】
【你舍得你老婆?】
靳屿:【……】
【那你自己读吧】
他们好友之间侃天?侃地,自然而然。
祁颂年刚好也看到群里的消息,放下手?机,隔着不远的距离,对靳屿说:“这么不想出来喝酒,被叫来还?是为难你了?。”
“……”
靳屿感觉今天?晚上祁颂年特别奇怪,总是在夹枪带棒地讽刺自己。
他也是当了?二十?几年大少爷的人,脾气在面对贺星苒之外的人时,当然也不好。
沉默了?两秒钟,靳屿平静地爆发:“所以今天?的为难就到此为止吧。”
他慢悠悠起身,酒吧纷乱的光线落在他身后,令他有种模糊不堪的质感。
不顾祁颂年已经?不愿意的脸色,还?有大家错愕的眼神,又提起酒杯,自罚三杯,当做早退的惩罚。
靳屿说:“不好意思?,你们玩尽兴,今天?我?买单。”
祁颂年向来是在金尊玉贵里长大的小公主,哪儿受得了?这份儿气,冷硬地说:“用不着,不差这点儿钱。”
靳屿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些,半晌,手?机叮咚一响。
弹窗弹出来消息:
星星:【你还?回来吗?我?要睡觉了?】
潜台词是要是回来晚就别回来了?,会影响她睡觉。
有种固执的天?真和娇憨。
靳屿那点被勾起来的怒火咽下去了?,挑了?挑眉,无所谓道:“随你便吧。”
说完,转身就走。
留祁颂年看他的背影。
看到气氛变成这样?,罗亦周当机立断,赶紧出门追靳屿,留下一句不好意思?就跑出去了?。
“屿哥!!!”他大声?呼喊。
而前方的靳屿,刚刚回复完贺星苒的消息,把手?机放进口袋里,悠悠回身。
立于夜店一条街璀璨的灯光下,身上有点还?没消散的戾气,还?以为罗亦周是劝他回去的,他要拒绝。
还?没开口,就听到罗亦周说:“屿哥,你不是喝酒了?么?没找代驾吧,我?送你回去。”
靳屿:“?”
“你不跟着他们玩了?么。”他问。
罗亦周接过车钥匙,赶紧摇头:“有什么好玩的,跟这群女的本来也就不太好。”
都没敢直接点名说“这群女的”特指祁颂年。
小时候祁颂年在大院里简直横行霸道,谁家小孩儿没被他欺负过?
罗亦周本来就不喜欢太过自我?的人,要不是看她回国,没人张罗又不太好,才?不能主动攒这个局呢。
上了?车,靳屿系上安全?带,在副驾驶上闭目养神。
罗亦周缓缓发动车子,想了?想,还?是道歉道:“屿哥,今天?的事儿是我?考虑不周,我?看景哥跟颂年姐关系很好,还?以为你们关系也不错呢,还?故意给你叫过来。”?
靳屿睁开眼纳闷地看他:“你怎么就感觉我?俩关系也不错?”
他和乔景琛关系好,乔景琛跟祁颂年关系好,就推到出他和祁颂年关系不错?
罗亦周看他这个反应,也懵了?一下:“你帮颂年姐拦过车祸,还?,还?……”
见他不敢往下说,靳屿用近乎冷笑的语气,慢悠悠补充道:“我?还?失明了?两个月。”
“……”
罗亦周缩了?缩脖子,道:“我?可没这么说哈。”
靳屿冷笑一声?:“大家都这么说。”
罗亦周:“大院里都传遍了?,你英雄救美呢。”
靳屿无奈:“我?发现?你们这群人怎么都想象力?丰富,就爱脑补点什么才?子佳人英雄救美的无聊戏码呢。”
他彻底不困了?,酒精令他的桃花眼折出三眼皮,右眼那颗小痣更明显,整个人看起来也很精神。
“先别说我?算不算什么英雄,当时情况紧急,无论是谁我?都会救。”靳屿语气低哑坚定。
他有时候都不懂,一个大院的人,大家好歹都是军人子弟,怎么连这点儿事都想不明白。
生死攸关的时刻,他去救人,这就是人的本能反应罢了?,或者是父亲的血液在他身上一脉相承。
罗亦周脑子卡壳了?一会儿:“可是你错过了?空军招飞体检……”
提到当时的梦想,靳屿现?在想起来也有些耿耿于怀,语气有些柔软:“谁能在救人之前就知?道后果呢,这不是可以预判的事情。”
罗亦周想,也对。
“那要是再来一次,屿哥,再来一次,你还?救吗?”
靳屿垂下眼帘,那些梦想和遗憾从?眼前走马观花而过,沉默良久,他平静道:“救。”
罗亦周也跟着气氛沉默了?片刻。
半晌,又说:“所以,屿哥,你跟祁颂年关系真不好啊?”
“……”
这个话题怎么又拐到这里来了?。
靳屿无语地看他,心想这孩子小脑萎缩吧。
恰好手?机又弹出贺星苒的消息,她嘱咐他进门要小声?点。
靳屿轻轻勾了?勾嘴角,没理会罗亦周电话话题,催促道:“别废话了?,快点儿开。”
罗亦周:“得嘞。”-
酒吧里。
随着靳屿和罗亦周的离开,气氛愈发低迷。
祁颂年脸上挂不住,借口去卫生间洗把脸,调整情绪。
对镜自照的时候,她看着镜子里自己姣好的面容,又忽然想到贺星苒。
她一向是众星捧月长大的,所有人都围着自己打转,只有靳屿不。
因此,她跟靳屿一直在暗地里较着劲儿。
就连靳屿舍命救自己,潜意识里,她都认为这是自己魅力?所在,是靳屿应该的。
感激有,但?更多的是“征服”靳屿的爽感。
后来他谈恋爱,她还?觉得靳屿眼光很差来着,那个贺星苒,就算是不和她比也是条件很一般,恋爱这件事上他显然是落后自己了?,祁颂年暗自欣喜。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靳屿还?是对她爱理不理,并且还?对贺星苒这么好。
她终于开始发现?靳屿的好处,觉po文海 棠废文每,日更新Q裙四贰耳2物酒以寺七得可以不和他攀比,反正他救过自己,内心深处肯定也是欣赏自己的。
她不在乎靳屿结没结过婚。
可靳屿居然对自己冷脸相待,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下她面子。
大小姐的自尊心过不去。
她很想发疯,让看不起自己的靳屿难受-
十?点半的光景。
贺星苒本来并没有等靳屿回来,可酝酿睡意时,却被徐敏行一通电话吵醒。
事业狂魔来找她商量工作的事情。
贺星苒无语凝噎,起床,感觉到胃里空空如也,吃晚饭时她不饿就没吃,现?在肯定是饿了?。
一边听徐敏行交代工作,一边到厨房转了?一圈。
冰箱里食材很多,橱柜里调料都是昂贵的精料,但?她在做饭这件事上没有任何天?赋,面对这么多材料无从?下手?。
最后决定给自己做个酸奶碗。
放点酸奶,切一根香蕉,放几颗草莓,几颗蓝莓,再放点燕麦片,搅拌一下,饱腹感很强。
指纹解锁的门被打开,滴答一声?。
靳屿进门,顺着光亮的方向,走到厨房,就看到贺星苒纤秾合度的背影。
入秋,天?气凉了?起来。
贺星苒怕冷,换了?一条稍微厚重的鹅黄色吊带睡裙,外面披着一件羊绒围巾,露出的肌肤干净莹润,像是一副油画。
靳屿看着,忽地有些口干舌燥,生出一种想要破坏的欲望。
美中?不足的是,身边播放的手?机里传出来男人的声?音。
而这声?音,靳屿老年痴呆了?都能听得出来是谁,平白让人厌烦。
他冷笑一声?,静悄悄走到贺星苒身后,将她圈在流理台和自己中?间。
从?外面回来,他的衣服是凉的,来抱人,布料贴在肌肤上,贺星苒打个冷战,上半身蜷缩了?一下。
“吃什么呢?”他将头抵在贺星苒的颈间,解开西装外套,让她贴着自己温热的衬衫和腹肌。
他的身上很热,暖烘烘的。
靠这么近,让人有些肌肤发颤。
贺星苒手?抖了?一下,不动声?色回答:“酸奶碗。”
靳屿勾唇:“给我?吃一口。”
贺星苒:“……”
很久没有这么亲密过,贺星苒脸上有些红,想要逃:“我?去给你做一碗。”
说着要转身,被靳屿直接顺势压得更紧一些,长腿挤进她的双腿之间,给人架住似的。
“不用,”一直在说话的电话那头安静下来了?,但?语音通话仍然没有停止,靳屿说,“我?吃你的就行。”
贺星苒把勺子给他,想往一边躲,但?躲无可躲。
靳屿扬了?扬下巴:“你喂我?。”
“?”
贺星苒说:“你是没有手?吗。”
靳屿:“……”
“喝醉了?。”
贺星苒贴在他锁骨处嗅了?嗅,并没有什么酒味,将信将疑道:“醉了?就应该乖乖睡觉。”
靳屿干脆直接装晕,睡眼惺忪地说:“吃完就睡。”
“……”
完全?把她的路给堵死。
贺星苒没有办法,只好舀一口酸奶喂给他。
对面的徐敏行:“……”
看到放在一侧的手?机屏幕从?微信通话变成聊天?框,靳屿满意地扬了?扬眉。
一垂眼,看到贺星苒有些撅着的嘴,宜喜宜嗔的眉眼,还?有被他分开双腿架住的姿势,忽然感觉酒劲儿上来了?,喉咙干涩。
声?音也跟着哑了?点儿,有些得寸进尺地说:“还?想尝一口,带草莓的。”
“……”
不太好的头都已经?起了?,贺星苒现?在再拒绝就有些奇怪。
她抿了?抿嘴,又给靳屿舀了?一勺。
“今晚玩得开心么?”她垂着眼问。
“不开心,”靳屿吃得囫囵,皱眉道,“祁颂年有病。”
贺星苒:?
居然是祁颂年回国了??
她豁然愣住,舀着酸奶的手?停顿在这里。
靳屿倒是不慌不忙,把她手?举起来,手?动喂自己。
“……”
贺星苒轻声?道:“她回国了??”
靳屿“嗯”了?声?:“我?也是到了?才?知?道。”
见他这么坦荡,贺星苒倒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祁颂年没有什么好关心的,靳屿并不在乎,抬手?在他脸上捏了?捏: “这个草莓怎么不甜?”
“啊?”贺星苒说,“不会吧,我?尝都很甜呢。”
对于此时的贺星苒,他逐渐升起猎人围猎的趣味,痞坏地牵了?牵嘴角,慢悠悠道:“你再尝一颗。”
贺星苒捧起酸奶碗,挑了?颗草莓,仔细品尝,语气疑惑:“确实很甜啊。”
“是么?”靳屿一用力?,将人拦腰抱起,搁在琉璃台上。
骤然变成平视的角度。
贺星苒望着那双桃花眼,仿佛看到了?十?几岁的他们,微微失神,等反应过来时,靳屿已经?捧起她的脸。
动作有些小心翼翼的。
“让我?尝尝。”他说。
贺星苒还?有些懵,听他的话,要举起酸奶碗。
下一刻,靳屿轻轻俯身,吻在她的嘴唇。
“让我?尝尝,是不是很甜。”
贺星苒:“……”
第 35 章(文案场面)
贺星苒懵了一瞬, 双手一颤,酸奶碗抵在靳屿的腹部。
他的眉头皱了一下,然后毫不留情地从她手中一把将碗夺走,撂在?了一旁。
贺星苒:“?”
没有给她抗议的时间, 靳屿这人, 在?调情上是一把好手, 先是轻轻地撵着她?的唇瓣亲吻,缓慢温柔, 舔舐下她嘴角残留的酸奶,替换上晶莹的水渍,略显涩情。
贺星苒被?他品尝一般的动作搞得头晕目眩。
靳屿在?情爱一事上向来算不上多温柔,他有?欲望, 喜欢索取,也希望自己给的,也都是贺星苒想要的。
良久,他将人松开?,看到贺星苒还是那副在?状况之外的表情,嗤笑了声:“呼吸了。”
“……”
贺星苒回过神, 脸上又羞又红,抬手去打他。
可是她?被?亲得浑身没有?力气,揍人的动作落在?靳屿眼里,就跟撒娇似的没有?半分威胁。
靳屿不紧不慢地将她?的手别?到身后。
“我就是尝尝,”他稍稍弯下头,平视着贺星苒的视线, 语调慵懒地说, “你的草莓确实比我的甜。”
贺星苒:“?”
“从人家嘴里夺食,你比福瑞还狗。”贺星苒不悦地推了推他。
靳屿反而?更来劲儿, 将她?抱得更紧一些,贺星苒还要挣扎,下一秒,靳屿使坏似的,在?她?嘴唇上咬了一下。
贺星苒本能地呜咽一声,皱着眉头抗拒,想要骂人了。
靳屿却先她?一步替她?骂了:“想说我是狗?”
贺星苒:“……”
除了狗还有?谁咬人呢。
“还有?更狗的呢。”靳屿稍稍扬眉,深邃的眉眼在?昏聩的光线下愈发?夺目浪荡。
贺星苒看着这张俊脸,愣了两秒钟,下一刻,靳屿的吻铺天盖地而?下。
贺星苒连忙往后退了退,举起?旁边的酸奶碗:“你……你想吃的话,都给你好了。”
说着,把酸奶碗往他面前一推,见靳屿不接,麻利地放在?一边,然后飞快地跳下流理台,往房间?跑。
靳屿鹰抓兔子似的,不疾不徐地跟在?她?身后,在?她?要关门之前,淡定地伸出手臂,别?开?半开?不开?的门缝。
然后,顺利地挤了进去。
“……”
贺星苒欲哭无泪。
这人是不是喝点儿酒就要乱性啊?!
今天怎么这么不正常?
她?捂着胸口步步后退,直到退到抵着窗,退无可退,哭了似的说:“你你你……你不可以胡来,靳屿。”
喊了大?名,还是否定句。
但这声音落在?靳屿的耳朵里,总是有?些娇滴滴的。
靳屿低低地笑了声:“什么胡来?”
贺星苒咬着嘴唇:“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靳屿一摊手:“抱歉,我不知道。”
“……”
在?这儿装纯情小处男呢,贺星苒咬了咬牙,破釜沉舟似的说:“我今天来姨妈了。”
前台词是不可以那个。
谁能想到,靳屿却更有?兴致了。
眉毛一扬,朝她?逼近了两步:“那正好。”
贺星苒:“……”
靳屿的声音被?酒精浸泡得低哑浪荡:“那就麻烦大?小姐动一动价值五百万的手。”
贺星苒:“……”
似乎又想到什么,靳屿淡淡补充:“哦,不对,现在?是价值一千万的手了。”
贺星苒:“……”
她?一直对那种事情兴趣不大?,肯和靳屿多尝试,一方面是因为靳屿喜欢,最重要的原因是,靳屿总能在?自己配合她?的同时,让她?得到同等甚至更多的愉快。
如果是单方面动用她?价值一千万的手,贺星苒是不愿意的。
因为她?不会从中得到愉快。
看靳屿步步紧逼,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真心实意还是随便说说。
她?后背贴着墙壁,咬着嘴唇,手指攥着窗帘,指节发?白。
靳屿瞧着她?这副可怜巴巴的表情,想要捉弄她?的情绪抵达巅峰,但到底是于心不忍。
别?真给她?搞哭了,搞哭了半夜睡不舒服,第二天头疼。
他叹了口气,稍稍正色道:“开?玩笑呢。”
说完,他转身进了卫生间?:“我先洗澡。”
危险警报解除,贺星苒脸上的红晕还没褪去,捂着胸口在?卧室坐了一会儿。
听着卫生间?哗哗的流水声,整个人都愣在?了沙发?上,一道并不合时宜的微信通话铃声响起?,手机还在?厨房,平板上的微信通话声令人心悸。
是姜子格打了群聊电话。
贺星苒和孟茜茜并不扫兴,全都第一时间?加入通话。
“格子,你怎么了?”孟茜茜问。
姜子格是开?门见山的性格,径直道:“季航回临宜了。”
声音透过无线电传来,有?种奇怪的落寞。
这个名字曾经和姜子格、和靳屿都捆绑在?一起?,贺星苒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听过。
她?微微发?愣:“啊?”
姜子格自顾自地说:“这个月月初就回去了,升职,去临宜开?辟分公司。”
贺星苒和孟茜茜都沉默,说不出来“恭喜”二字。
季航就是靳屿宿舍那个没通过考核、没有?成为飞行员的室友。
和靳屿一眼都是临宜市人。
学生时代和姜子格恋爱过,分手过,后来俩人又都在?杭市工作,从来没复合,但一直藕断丝连。
贺星苒和孟茜茜都明?白,在?强大?的工作压力下,姜子格在?杭市并没有?朋友,季航会是她?多大?的生活慰藉。
沉默半晌,姜子格不是需要人安慰的个性,缓缓道:“他回临宜也好,就当是回家了。”
贺星苒说:“你想家了吗?”
“想,”姜子格斩钉截铁地回答,“但是不想回。”
两人还想再?安慰些什么,她?已经很快收敛情绪:“我还在?加班,就是有?点难受,跟你们?说一下,下个月我也离职了,可能也会去临宜。”
姜子格向来是风风火火的性格,不会具体地为某一个人过多停留。
挂了电话之后,很快又投入工作-
被?姜子格一打扰,贺星苒短暂地忘记了和靳屿之间?的矛盾。
靳屿洗完澡,很是规矩地穿了居家服。
贺星苒看他在?忙上忙下收拾东西准备上床,觉得有?必要为了姜子格的幸福着想,试探着询问:“季航回来了?”
靳屿挑了挑眉,反问:“你怎么知道?”
贺星苒也没瞒着:“格子说的。”
“你们?会在?一起?讨论男朋友?”靳屿一边上床一边随口问,他对贺星苒的室友都印象深刻。
“偶尔吧,”贺星苒觉得没什么不能承认的,毕竟分手的时候,孟茜茜都给他打电话骂他一通了,“你们?呢?”
“我们?不,”靳屿关灯,黑暗里,有?几分玩味地说出下半句,“我们?是直男,没有?男朋友。”
贺星苒:“……”
回旋镖再?次扎在?自己身上。
想到刚见面,为了堵住他的口,说了自己“没有?女朋友”的话。
抖什么机灵!
黑夜里,贺星苒无语躺平,就听听到靳屿缓慢地回答声:“我们?男生在?一起?不太聊。”
不过也有?意外,乔景琛就很爱八卦他的事。
“哦。”贺星苒看上去兴致缺缺。
黑夜逐渐蔓延上来,倦意逐渐来袭,两人渐渐没了声音。
半晌,贺星苒轻轻开?口,犹豫不定地问:“阿屿?”
靳屿在?迷迷糊糊里回答:“嗯?”
再?次沉默,沉默到靳屿这次短暂的对话只是一场梦,然后听到她?在?问:“你觉得格子和季航还有?可能吗?”
“很难说,”即便是很困倦,他还是耐心地回答贺星苒地问题,“没有?当初的心境,也就没当初的感觉了。”
物?是人非,覆水难收。
贺星苒咬了咬嘴唇,想到前两天两人以缓慢回温的关系,又想到祁颂年。
想到他和祁颂年是不欢而?散的。
她?鼓起?勇气问:“那你呢?”
“……”
黑暗里,靳屿豁然睁开?眼睛:“我没变。”
黑夜令两人的视线并不清晰,以至于并没有?发?现对方眼里的情绪。
……
翌日,靳屿很难得起?了大?早,给阳台上的花浇水,刚好看到大?学同学群里的电话。
距离贺星苒起?床的时间?还有?一段,他点开?外放,听室友们?发?言。
黄钧泽声音很高亢:“屿哥,我现在?就在?临宜呢,明?天的排班飞走,出来喝酒啊!”
靳屿提前给福瑞的狗饭放到外面解冻:“今天?”
黄钧泽:“对啊,今天不是周六么,季航也放假。”
靳屿犹豫了下:“今天恐怕不行。”
他现在?是在?等贺星苒的认错呢。
昨天先问季航,然后问他。
不就想要和自己和好么。
“怎么了?”黄钧泽提问。
靳屿的嘴角忍不住勾了勾,给绿萝浇水,笑骂道:“关你什么事儿?”
黄钧泽说:“你俩互帮互助而?已,你语气荡漾个什么劲儿!”
话音刚落,已经点进通话但没有?发?言的季航猛然插嘴,咬牙切齿地说:“你听他放屁?!”
“就靳屿,跟贺星苒互帮互助?不是你是不是结婚之后智商下降了,这鬼话你也信。”
黄钧泽听季航这么一说,心想他是知道内情的人,连忙问:“啊?到底是怎么情况。”
季航哼了一声:“互帮互助个屁!你离得远你是不知道,贺星苒之前那个未婚夫我认识,不是什么好人,但还是有?点脑子呢。”
“他那个前女友一直在?闹,但是找不到他,靳屿让我帮帮这姑娘。”
黄钧泽打趣道:“呦呵,我屿哥成菩萨了。”
靳屿骂他:“滚蛋。”
季航继续说:“他计划了大?半夜月怎么让那女的找到路维家里,又让我做局,把那女的找上门的消息传出来……”
“我忙前忙后半个月,结果现在?这狗东西忘恩负义,天天在?家陪老婆,老子这次回来请他出来喝酒都没空。”
听他这么抱怨,靳屿做了个不耐烦掏耳朵的动作:“你话太密了季航。”
季航:“你还不让人说了?”
“行行行,爱说就说。”
靳屿不搭理他,浇完花,一转身,手里的水壶却有?一瞬间?拿不稳。
贺星苒转过头,两人四目相对。
贺星苒:“……”
靳屿:“……”
第 36 章
电话对面, 季航好不容易抓到靳屿的把柄,完全不知道靳屿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吐槽的声音也是一声大过一声。
“……”
靳屿缓缓收回和贺星苒对上的视线,低头, 无情地挂断电话。
群里立马出现一片哀嚎。
季航:【靳屿!!!你无情无义】
黄钧泽:【我知道你很激动, 但你先别激动, 跟我具体讲讲怎么?回事】
电话结束,两人陷入一片诡异的安静。
贺星苒刚刚睡醒, 身上的针织开衫露出半边肩膀,头发乱蓬蓬的,惺忪的睡眼在他?的注视下才缓缓清明,旋即又陷入另一种迷茫。
我都听?到了什么??
这些?该是我听?到的吗?
我什么?都听?到了, 那我是不是要?问两句?毕竟都是和自?己有关的话题。
那到底要?问什么?……
贺星苒纠结了一阵,思绪回笼,对上靳屿略显严肃的脸,张了张嘴:“你继续聊,我再睡会儿。”
“……”
话出口,她?都想?给自?己一巴掌。
贺星苒啊贺星苒, 你怎么?能这么?没出息!
套路人的是靳屿,被抓到的是靳屿,你在这里欲言又止个什么?劲儿!!!
好在靳屿比较有出息。
他?抬手?,在贺星苒面前晃了晃暗下去的手?机屏幕,眉毛轻轻一抬,淡淡道:“我们聊完了。”
贺星苒:“……哦。”
靳屿继续一字一顿道:“该我们聊了。”
贺星苒:“……”
“那就聊吧。”
靳屿问她?:“你听?到了多少?”
天气有点冷, 贺星苒感觉自?己的衣衫单薄了些?, 吸了吸鼻子闷闷道:“怎么?还给自?己画考试范围呢?”
“……”
贺星苒:“是不是我听?到了多少,你就准备给我多少的答案?”
靳屿:“……”
没想?到这姑娘还这么?有手?腕, 不过既然都听?到了,那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靳屿反而更放松一些?,上前两步,捏着她?的腰给她?抱起来,放在沙发上:“出来怎么?不穿鞋?”
贺星苒双腿盘在沙发上,往后缩了缩脚,小声说道:“忘了。”
靳屿“啧”了一声,扔给她?一个抱枕让她?把脚盖住。
“季航说得都是真的吗?”贺星苒干脆蜷腿,双臂环膝坐着好,看着他?的眼睛,仔细问道。
靳屿在她?对面落座,茶几上摆着一盆蝴蝶兰,贺星苒养它?时并不用心,直到靳屿长久住在这座房子里,这盆兰花才缓缓盛开。
贺星苒总觉得,靳屿有将一切事物赋予生命力的魔力。
“不全是真的。”沉吟片刻,靳屿说。
贺星苒愣了一下,问道:“那哪里是假的?”
靳屿手?指搭在大腿上轻轻地敲着,姿态闲适:“不是筹划半个月。”
“哦……”
她?居然长出一口气。
她?觉得自?己的性格是有很大问题的,比如她?宁可被人讨厌,也不想?被人太过珍视、喜欢。
这份喜欢和珍视更为沉重,她?总是觉得自?己不值得,承担不起。
她?怕自?己会让别人失望。
“我就知道季航是瞎说的,你哪儿计划了这么?久……”她?挽起嘴角笑笑,内心莫名还有些?失望。
“我的意思是,”靳屿对上她?的眼睛,斩钉截铁道,“不止筹划了半个月。”
他?对她?的筹谋更深远一些?。
“……”
贺星苒被他?这样直白和坦诚的交代吓了一跳,生理反应让她?不停地吞咽口水。
她?将下巴抵在枕头上,可怜又无助地看着那盆兰花,好久完全吸收这个消息,小心翼翼地继续问:“为什么??”
靳屿给两人倒了杯温水:“其实路维还挺有危机意识,阿谭年纪小,被他?骗得团团转。”
贺星苒:“……”
也不知道靳屿是没看懂她?的表情,还是故意为之,又道:“那个宴会管理也很严,打通各个关节也要?时间。”
贺星苒:“……”
靳屿甚至有些?投入地说:“嗯,找准时间给陆路维打电话也需要?练习。”
贺星苒:“……”
她?并没有问把一个前女友塞进豪门宴会,并且还让现女友发现一共分几步的问题!
意识到他?可能是想?让自?己问下去。
而贺星苒实在被他?搞得十分好奇,轻声问道:“我是想?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话音落下,靳屿好整以暇扬了扬眉。
他?再也没有拿跟路维有过节这样的原因搪塞她?,视线也跟着落到那盆兰花上,似乎也在思考着。
半晌,重新抬眼,目光徐徐落在贺星苒的脸上,语气里有酝酿好的坚定:“只?因为你。”
那双黑色的双眸里仿佛燃烧着火海,明明是贺星苒想?问的,可得到答案,好像被他?的热烈烧灼。
靳屿当真严肃下来,语调缓慢而声音沙哑:“如果?你这辈子注定要?结婚,如果?我这辈子注定无法一个人走下去,那就不如就我们再试一试吧。”
阴沉沉的清晨,阳光在乌云背后屡次挣扎,在这一刻终于露出一角,两人的身体逐渐被光芒填满,彼此神情在光芒下也分外清晰。
“而且,”靳屿顿了顿,嗓子里似乎含着一把粗糙的砂砾,“上次恋爱,我意犹未尽。”
明明从前那么?美好,却换来那样戛然而止的结果?。
分手?的时候,靳屿有一段时间确实浸淫在悲痛里。
那种先是麻木、很久之后悲伤如湿毯子将人沉重而冰冷地包裹的痛觉,是在十五岁父亲去世后的,唯一一次。
而逐渐从悲伤里抽身,又花了很多很多时间,直到他?执飞的航班遇到梅雨季滞留在机场无法起飞,通过驾驶舱看向窗外,停机坪上起了一片雨雾,茫然了跑道的指示和界限。
靳屿猛然发觉,原来他?们分手?的时间已经?比在一起的时间还要?长。
那一刻,因为痛苦而短暂隐藏的对贺星苒的爱意,再次爆发。
他?话像是一枚炸弹投进她?的脑海,分手?后的许多个瞬间,贺星苒都会看着眼前的风景,脑海里闪过一些?曾经?和靳屿在一起的画面。
贺星苒以为自?己不配得到原谅,颤抖着嗓音发问:“你不恨我吗?”
“不恨。”他?哑着声音说,“我现在只?庆幸,分手?那会儿有徐敏行?陪着你。”
贺星苒眼眶发热。
本来还准备矜持一些?,等待她?来认错。
可是到了这个份儿上,靳屿觉得自?己主动一点,也没什么?朝前忽地探了探身子,那双漆黑的双眸里有着虔诚:“所以,我们再试一试,好么??”
贺星苒想?点头,却又迟疑:“我们现在不是夫妻了么??”
靳屿眨了眨眼睛,思考片刻。
是夫妻的意思就是以全新的身份重新开始,并且比恋爱更亲密。
思及此处,他?勾了勾唇角,笑着点头:“嗯。”
贺星苒抿了抿嘴唇:“……”
隐约,她?想?听?到靳屿回答其他?的答案。
因为,在她?的世界观里,贺星苒始终觉得,夫妻和男女朋友是不同的。
夫妻总是更现实一些?,像贺泽刚和江澜,搭伙过日子,互相有算计。
不过夫妻也很好,至亲至疏。
保持距离,才能长久。
她?轻轻道:“那我们现在……你还满意吗?”
“还挺满意的,”靳屿点了点头,“如果?你再努力一下,我就更满意了。”
贺星苒昨天可是暗示他?,想?要?和自?己和好了。
这姑娘这么?多年,终于决定主动一次,靳屿翘首以盼。
贺星苒和他?对这句话的理解就大相径庭,更别指望她?现在能明白靳屿的意思,疑惑地问:“什么??”
靳屿放松地往后靠了靠,扬了扬眉:“你都明白的。”
贺星苒思考了半天,懵懵然道:“哦……”
难不成他?是想?上.床?
她?对那件事兴趣缺缺,有就享受,没有也不想?要?。
但是如果?是生个宝宝,那也不错。
她?在这个世界上的跟所有人的关系貌似都太单薄,有个宝宝,她?就多了一个爱自?己的人。
贺星苒如此天真且自?私地思考着。
而靳屿瞧她?拧眉思索,还以为是在思索如何开口。
他?漫不经?心地喝了两口温水,静静等待着。
而在对面,贺星苒始终没继续说话。
前路还长,何必急于一时,靳屿叹了口气,收掉茶几上的水杯,探身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让她?回神。
“先别想?了,大小姐,”靳屿细心询问,“早上想?吃什么??”
贺星苒回过神看他?。
非工作日的清晨,他?运动,遛狗,浇花,做早饭。
十八岁的靳屿和二十六岁的靳屿这个平凡的清晨重合。
那一刻,什么?祁颂年的,都不重要?。
只?要?她?拥有靳屿,她?可以原谅分手?那些?年的一切-
华灯初上。
十二月,昼短夜长,不到晚上七点的光景,夜色已经?沉沉地压下,霓虹的色彩在这份冷寂里愈发鲜明。
贺星苒坐上靳屿的车子时,副驾的座椅加热已经?被打开,膝盖处吹着空调暖风,整个人感受不到一丝冷气。
前阵子,天气刚冷,在公?司林乔还跟自?己抱怨她?老公?是个榆木脑袋这么?冷的天气座椅加热都不知道开,她?一上车,就发现靳屿心细如发,早早就开了座椅加热。
这件事还被林乔在办公?室里“酸溜溜”地讲了两天。
“终于舍得见?季航了?”贺星苒努努嘴,有些?打趣地问。
距离上次通话已经?半个月了,靳屿无情拒绝季航见?面两次,这次不得不居。
靳屿单手?握着方向盘,嗤笑一声:“哪儿能呢,他?也忙。”
“他?在忙什么??”贺星苒替姜子格随口一问。
靳屿淡淡道:“看女主播跳舞。”
贺星苒:“……”
靳屿补充:“还负责招聘女主播。”
贺星苒:“……”
话音落下,靳屿手?机也弹出两条消息,是航空局的消息。
【小屿,最近我们收到你的举报有点多,不过你别担心,我们还在一一核实,没做的事绝对不会让你蒙冤。不过叔叔还是提醒你一下,看看最近是不是有得罪了什么?人?现在正?是关键时刻,我们不能因为一点小失误出错。】
局里负责人跟靳家?关系密切,算是靳屿的叔叔。
最近靳屿执飞时总是会收到投诉,民航局那里也有人在举报他?作风不端,私生活混乱,当小三,抢别人老婆这类的投诉信如雪花般飘进邮箱。
靳屿最恨无中生有,烦得很。
不过他?的所有成绩和职业资格都是正?规考试取得的,不怕诬告。
刚巧红路灯,他?礼貌回复了消息,就看到副驾上贺星苒也皱着眉,因为紧张,她?无意识地咬着手?指。
靳屿从她?嘴里解救出左手?,并且握在掌心,询问道:“怎么?了?”
贺星苒犹豫片刻,回答:“祁颂年加我好友。”
她?偏头去看靳屿的表情。
“她?干嘛?”靳屿惯性地蹙眉,看不出过多情绪。
“她?说想?找我定制苏绣旗袍,”贺星苒试探地问,“你觉得我该去吗?”
尽管靳屿和祁颂年关系并不好,前阵子还发生了不愉快,但妻子的工作不应该干涉。
红灯转绿,他?单手?扶着方向盘,稳稳发动车子:“你的工作,我不干预。”
贺星苒偏头看他?冷硬的侧脸,思考着。
为什么?他?对祁颂年是这样的态度?两人不欢而散,并且不打算和好了?
她?不想?见?祁颂年,但有些?事不是躲避就有用的。
思索片刻,她?认真敲下回复:【好】-
进了小酒馆。
顺着服务员的指引弯弯绕绕,见?到季航的同时,季航已经?起身,朝她?招了招手?,一贯风流的公?子哥散发魅力打招呼:“呦,苒苒……”
油嘴滑舌,被贺星苒身后的靳屿一横。
立马收敛了魅力,正?经?且中气十足道:“苒苒嫂子,好久不见?!”
贺星苒:“……”
靳屿:“……”
第 37 章
贺星苒被季航的阵仗吓了一跳, 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
靳屿紧紧握住她的手,不让她继续躲了,笑道:“跟一猴儿你怕什么。”
季航个子高,人瘦, 偏偏动作?迅捷, 麻利得过分, 大学时候室友和朋友都戏称他是猴。
可贺星苒现在跟季航的关系说起来有些尴尬,一个室友的前?女友, 一个是室友的前?男友。
靳屿能说他是猴,但贺星苒可不行。
她勾起?嘴角,礼貌打招呼:“好久不见。”
“是你跟我好久不见,”季航说话专门就是拆靳屿台的, “我可总是在靳屿的话里听过你。”
贺星苒:???
靳屿抬腿踹了他一脚:“喝酒还堵不上你的嘴?”
季航“啧”了一声,问贺星苒:“就他这狗脾气,妹妹,你这三番五次的,到底喜欢他什么?”
“我怎么看这狗东西都?不如我呢。”
在遥远的学生时代?,季航曾经在军训时对贺星苒“见色起?意”过, 但知道靳屿早就已?经和小仙女“私相授受”后,也就自动退出。
之后他很坦荡,也交女朋友,这件本来有些?尴尬的乌龙直接变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趣闻。
贺星苒有点娱乐精神,沉吟片刻,扫了靳屿一眼, 轻轻道:“可能我是爱狗人士吧。”
季航被?她的冷幽默逗笑, 捧腹大笑。
靳屿瞧他笑得前?仰后合,咬牙冷笑了声。
“听着没, ”他踢了季航一脚,有几分咬牙切齿地说,“苒苒是爱狗人士,不喜欢猴。”
季航:“……”
露天的小酒馆,南方十二月的天气,空气湿冷。
靳屿脱了外套搭在椅背上,但看贺星苒一直在搓手,心里吐槽季航选择的破地方,一边又?把外套披在贺星苒的肩膀上。
贺星苒低声说了句“谢谢”,靳屿还没怎样呢,季航就应激了,“啧”了两声,问靳屿:“非得在我面前?秀恩爱呗你?”
靳屿:“……”
找茬是吧?他懒得理他,冷飕飕道:“苒苒冷。”
“那我冷你怎么不给我衣服?”
靳屿:“猴子,毛厚。”
季航:“……”
这次见面本就是老朋友叙旧而已?,贺星苒看他们两个插科打诨,去了趟卫生间?。
此?时,罗亦周姗姗来迟。
罗亦周虽然?比靳屿小了些?和季航之前?并不熟,但他们都?是很能社交的性格,陌生人坐在一起?也不尴尬。
罗亦周帮靳屿调查多次被?举报的事情,看到季航在,犹豫着说不说。
靳屿喝了一杯酒,淡淡道:“都?是熟人,你说。”
罗亦周也喝杯啤酒润润嗓子:“虽然?屿哥也没跟别人有过冲突,但我怎么感觉跟路维没关系呢……”
“他被?家里命令相亲呢,这次相亲对象是牟家人,他忙着舔人家还来不及呢,”他顿了顿,“再者?说,屿哥想转空军的事情,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绝对也不能到他耳朵里。”
季航有点诧异,对靳屿说:“你要?转空军?”
靳屿难得地吸烟,烟雾随着冷空气向上空不断飘荡:“有这个想法,还没决定。”
季航道:“当初的事情看来你还没过去。”
靳屿反问他:“怎么过去?”
他的梦想,父亲的遗志。
这些?都?是他背负的大山。
他似乎并没有因此?困扰,但仍旧想有机会朝着梦想努力一次。
靳屿听着罗亦周的话,也陷入思考,半晌,认同似的点了点头:“也是,他要?是真恨我,也没有理由等到现在才报复。”
贺星苒从卫生间?出来,三人看到她,因为谈论的话题和她前?未婚夫有关,都?自觉地换了个话题。
大家在一起?,吃饭,聊天,喝酒。
季航向来都?是那个非常能喝的人,见贺星苒过来,立马给她倒了酒。
几个人摇骰子,靳屿输了靳屿喝,贺星苒输了也是靳屿喝。
贺星苒并不精通酒桌上的游戏,被?罗亦周和季航针对,输得特别快。
眼看着靳屿已?经喝了不少,她也不忍心再让他喝。
之后自己输了,就让靳屿把酒拿给自己。
酒精度数并不高,味道也都?不错。
喝着喝着,贺星苒有些?熏熏然?,就裹着靳屿的外套,靠在他的肩膀上,静静地看着对面重影的罗亦周和季航。
罗亦周被?他俩气得半死:“这大冷天我出门是看你秀恩爱的?!屿哥,你也太?不地道了!”
靳屿侧头看了眼贺星苒。
冬日里,她更喜欢披散着头发,浓黑的秀发稍微卷曲,窝在他的羽绒服外套里,更加灵动可爱。
“恩爱到你了,”靳屿扬扬眉,对罗亦周臭屁地说,“不好意思喔。”
罗亦周:“……”
“我他妈要?死,你们别拦我。”
说着就跳起?来,季航也很给面子,配合着给他拦腰抱住,摁回原位:“兄弟别介,还有我陪着你呢。”
大家都?是松弛,开得起?玩笑。
贺星苒被?他们逗笑,伏在靳屿肩膀上咯咯笑起?来,声音淹没在酒吧歌手的歌声里。
靳屿感觉到她身体的震颤,抬手轻轻地给她拢了拢外套。
酒吧里歌手正?在唱歌。
是一首老歌,女主唱用娓娓道来的声音唱着。
“关于你好的坏的
都?已?经听说
愿意深陷的是我
……
爱到哪里都?会有人犯错
希望错的不是我”
歌词仿佛击中灵魂,靳屿屏息仔细听了听。
“我们的故事爱也爱的值得
错也错的值得
爱到翻天覆地也会有结果”
他轻轻叹息一声。
又?有酒上来了。
靳屿问贺星苒要?不要?喝,草莓味儿的。
贺星苒点了点头,靳屿把酒杯拿过来,她却不肯伸手去接,皱着眉头,撒娇似的:“冷。”
不想伸出手。
也怕靳屿听不懂似的,补充说道:“你喂我。”
靳屿:“……”
他可以确定贺星苒是喝醉了,像她这样长久紧绷的人,是很难将撒娇的话随意说出口的。
他很乐意成为贺星苒的依靠。
“好。”喉结动了动,靳屿把酒杯递到贺星苒的唇边,轻轻扬起?杯底喂给她喝。
贺星苒小口小口地喝,直到一杯饮尽,舔了舔嘴唇。
眼神更为朦胧了些?,靳屿抬手擦掉她唇边的酒渍,她什么也没说,重新靠在靳屿的肩膀上。
世界喧嚣沸腾。
而两人隐秘地爱着。
夜色越来越深,气温也越来越低。
几个人稍稍尽兴,就被?逼近零度的气温劝退,纷纷决定回家,以后再约。
大家都?喝了酒,并且天气预报说明天临宜有雪。
靳屿不想车子给别人开,但也不想让它在这里淋雪。
两害相较取其轻,他还是叫了代?驾。
回家的路上,代?驾放着车载音乐。
贺星苒本是靠在靳屿肩膀上,听着音乐昏昏欲睡。
靳屿捏了捏她的手指,问她:“难受吗?”
贺星苒摇了摇头:“有点儿困。”
“那睡吧。”靳屿说。
“不行,”贺星苒眼神清明片刻,“闭眼睛就想吐了。”
靳屿:“……”
还说不难受的,嘴这么硬。
他把窗子放下来一点儿,捏着贺星苒的下巴,半威胁地说:“贺星苒,你千万别吐在车上。”
临宜这群公子哥大少爷们,谁不知道靳屿爱车如命?
话音刚落,贺星苒一声干呕。
靳屿:“……”
只?是没吐出来,难受得自己拍自己胸口。
靳屿连忙给她拍后背,然?后对代?驾师傅说:“您慢点儿。”
贺星苒狡黠地朝他扬了扬眉毛,嘿嘿一笑:“我吓唬你呢。”
靳屿:“……”
他一边想,如果贺星苒可以一直保持这个状态就好了,一边又?抬手戳了戳她太?阳穴:“你要?是真吐了,我就把你顺车窗扔出去。”
贺星苒半信半疑地看他,最后张了张嘴。
靳屿还以为她会说什么,就听到她打了一个长长的酒嗝。
靳屿:“………………”
车子驶上高架。
风声更盛,贺星苒被?吹得不舒服,摸过去关窗。
她醉醺醺的,动作?有些?缓慢,但逐渐把一条手臂全伸出窗外的动作?,还是把靳屿吓了一跳。
他稍微起?身,要?直接给她抱起?来,就听到她呢喃着的声音:“阿屿,下雪了。”
靳屿动作?轻了些?,把她的手臂搁在身前?,抬手给她揽在臂弯内。
漆黑的夜幕中,逐渐有雪花在路灯下现身,细小的雪花如晶莹的碎片,江南的冬日没有大雪,晶莹的碎片还没落在地面,就幻化成雨。
一滴穿越那年?的梅雨季,来到面前?的雨。
两人一起?静默地看着窗外,同时陷入一段回忆。
对于南方人来讲,对雪都?有些?执念。
大二那年?的雪特别大,操场上汇聚了很多人,认识的人在一起?打雪仗。
南方的雪很黏,很容易被?揉成一个团。
最开始是贺星苒单方面欺负靳屿,后来又?遇到了很多靳屿的熟人,有北方人,他给大家讲打雪仗的规则,分帮结派。
靳屿灵活,跑得快,他们打不到,不知道是哪个人熟读《孙子兵法》似的,打不到靳屿就欺负贺星苒。
贺星苒本来蹲在地上,自己团雪团来着。
小时候一下雪,她就想出去玩,但是江澜会阴阳她不淑女,在院子里玩一通给衣服搞脏。
而靳屿的童年?,如果他想看雪,家里人就会在北方城市下雪那天,带他过去,任由他堆雪人,打雪仗,滑雪。
从不扫兴。
后续的人生都?是对童年?的补充,贺星苒自己一个人玩雪玩得很愉快,忽然?看到一堆人朝自己扑过来,整个人傻眼。
姜子格喊她躲。
眼看着那群人靠近,她双腿灌铅一般,不知道能往哪儿躲,直直杵在原地、
靳屿忽然?从天而降似的跑到她身边,将她抱进?怀里。
紧接着,无数雪团从天而降似的,砸在靳屿的身上,变成细细的雪沫,落在两人的发顶和睫毛。
他浑身湿透,并不松手。
那个瞬间?,贺星苒很想天荒地老。
……
雪似乎大了一些?,落在地面,落在车窗上,逐渐堆积起?来。
贺星苒看着窗外的雪花,若有若无地叹息一声:“有一年?我开车过环岛,忽然?下雪,我当时就想,如果有你在就好了。”
靳屿的眸子缩了缩:“哪一年??”
贺星苒说:“忘了。”
靳屿叹息一声:“现在我不是在了?”
雪花在窗外纷飞,像是无数白?色梦境,贺星苒起?身看他,降落的白?色线条和昏聩的光线里,他的锋利冷峻的脸颊分外清晰。
像是用印章,永恒地印在她的脑海中。
贺星苒鬼使神差地向前?探了探身子,歪头,一点点靠近。
找到最合适的姿势,印上一吻。
靳屿的身子似乎怔了一瞬,很快由被?动转为主动,把披在贺星苒身上的衣服往上一拉,形成一个天然?的遮挡。
再然?后,将贺星苒抵在椅背上,吻得愈发认真,愈发用力。
雪花纷纷坠落,顺着敞开的车窗斜斜地吹了进?来,贺星苒吻得投入,拉着隔开但前?排司机和他们的衣服的手被?冷风不断吹着,冰凉且指节发红。
靳屿干脆指节将她的手张抵在胸前?,不断靠近。
不断加深这个吻。
或许他们永远不会知道。
那年?的暴雪天,在贺星苒开车驶出环岛的时候,靳屿也从对面环岛驶出,两人在同一方空间?,淋着同一场雪。
吻到没有力气,贺星苒软着手脚靠在他的肩头。
雪花在地面上扑了厚厚的一层。
靳屿捏了捏她红透了的耳朵,谁出盘旋已?久的计划,问她:“想去看雪吗?”
贺星苒头脑熏熏然?:“去哪儿?”
靳屿说:“阳城。”
她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回到家,贺星苒显然?喝多,穿着鞋就要?进?客厅。
靳屿给她按在玄关座椅上,让她换鞋子。
拖鞋拿出来放在贺星苒面前?,她皱眉,将拖鞋踢远。
靳屿给拿回来,贺星苒还踢。
重复了几次,靳屿完全没了脾气,蹲下来亲自给贺星苒换上拖鞋。
体质不太?好的人,冬日里双脚冰凉,即便房间?里开了暖气,靳屿还是怀疑她需不需要?穿一双地板袜。
纠结的时候,感觉头顶被?人摸了摸。
贺星苒一向气质沉闷的脸上,终于有了孩子一样的生气,她摸了摸靳屿的头,又?摸了摸他的脸,说醉话似的问:“你能留给我什么呢?”
靳屿被?问得一懵:“我能留下来给你穿鞋。”
他有点儿咬牙切齿地说:“祖宗。”
贺星苒:“……”
他转身去卧室把她的地板袜拿出来,就又?听到她问:“我想要?长久的,不会变,不会消失的。”
靳屿思考一下:“钻戒?”
“等我飞回来,咱们去挑。”
贺星苒哼了声:“我才不要?。”
“……”
靳屿干脆直接给人抱起?来,送到卧室:“我看你要?先睡觉。”
贺星苒并不情缘地挣扎了两下,靳屿朝她屁股上用力一拍:“听话!”
“……”
那个刹那,贺星苒清醒了点儿,不甘心地努努嘴,被?靳屿兜头盖上被?子,挡住她喃喃的声音。
靳屿回到客厅,深夜叨扰黄钧泽。
【周末阳城下雪吗?】
黄钧泽:【天气预报说是的】
靳屿:【那我周末飞过去】
黄钧泽:【你是想我了?】
靳屿:【当然?】
【不是】
黄钧泽:【……】
靳屿:【不过还需要?你,我让策划把方案发你】
黄钧泽:【?】
夜晚风雪寂静。
靳屿放下手机,走到房间?,看贺星苒安静的面庞,内心有种已?经知道尘埃落地之前?的平静。
爱需要?有耐心,而非用力。【1】-
隔日,大雪之后。
地面上是一滩滩泥泞,车子行驶过,卷起?一片淤泥。
宿醉之后,贺星苒有些?头痛,早餐吃得很慢,穿好羊绒大衣,并且裹着围巾才敢出门。
路上堵车,去医院的路上,她有些?迫切。
趁着红灯,靳屿抓住她的手指po文海 棠废文每,日更新Q裙四贰耳2物酒以寺七,放在胸口:“姑姑在等你,不用心急。”
贺星苒闷闷地“嗯”了一声。
姑姑仍旧躺在病床上,脑梗手术之后,一直陷入昏迷状态。
即便是住在高级病房里,每天都?有专业护工照顾,但衰老的结果仍旧在身体上呈现。
见到贺星苒,护士和护工都?点头打招呼:“贺小姐。”
贺星苒回以微笑。
她每周来看望姑姑两次,超出家里其他所有人的还要?多,工作?人员都?对她印象深刻。
推门走进?病房,姑姑静静地躺在病床上。
靳屿帮她打水回来。
在这个时候,完全感觉不到她也是一个娇气的人。
粉色羊毛衫贴着身体轮廓,贺星苒静静地给姑姑擦拭身子,然?后梳理头发,再按摩手指。
动作?很轻缓。
额角落下一点碎发,靳屿抬手帮她挽到耳后。
贺星苒偏头看他一眼,牵起?嘴角笑了笑。
“我小时候姑姑就很喜欢给我扎辫子。”忽地,她轻轻开口,“导致我现在也不怎么会梳头发。”
极少能听到她提起?童年?时期,靳屿纳罕地掀开眼皮看她。
“嗯,也没看你自己做什么发型。”
她面部轮廓好看,一般情况下,都?是简单地扎马尾,或者?拿发簪把所有头发都?盘起?来。
“我不会嘛。”贺星苒说着,梳好姑姑的头发停下,“姑姑小时候很喜欢摆弄我,最开始我就诚惶诚恐的。”
或许姑姑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令她感到温暖的人。
哪怕姑姑现在已?经昏迷在床,但只?要?在她身边,就会有无尽的安全感。
“你知道的,爸爸妈妈离婚没人要?我,江阿姨又?不喜欢我。”贺星苒像是陷入某段回忆,“只?有姑姑喜欢我,给我带回家,不给我吃我不喜欢的肥肉,不逼我吃海鲜脱敏,还哄我睡觉,我一放学就能看到她。”
靳屿把手搭在她的头顶,怜爱似的抚摸着:“姑姑很爱你。”
贺星苒点头:“然?后我就问她,我又?不好,你为什么要?管我。”
靳屿哑声反驳道:“你没有不好。”
“姑姑才不这么说,”贺星苒咬了咬嘴唇,有些?难堪地说,“她说,还不是看我一个小姑娘爹不疼娘不爱可怜。”
她说得很轻松,但靳屿却笑不出来。
他垂下双眸看她,手指抚慰似的捏了捏她的耳垂。
这令贺星苒想到,从前?和姑姑去拜过的隐于山中翠绿的古刹,大殿内佛祖就是用这样怜悯的目光看着众生。
“不过当时有人要?我就很好了,”贺星苒从来没有因为这个难过,“反正?在爸爸家里,我也不受待见。”
贺月升出生之后,贺泽刚的事业如日中天,她被?家里视为“福星”;弟弟是男孩子,性别在江家已?经胜出,并且妈妈也在身边。
只?有贺星苒,是不被?祝福出生的,也不讨人喜欢。
“但是姑姑这么说,我还是不放心,我就想万一有一天她不觉得我可怜呢,”说到这里,她先笑了起?来,“然?后我就逼着姑姑说喜欢我的理由。”
“是什么?”靳屿静静发问。
贺星苒说:“姑姑说,因为我是他的小孩儿,她爱我,我就会爱她。”
“后来我才知道,姑姑应该是生活的太?孤单了。”她忽地鼻尖一酸,眼泪啪啪地砸在手背,成了一个个小水坑,“可是姑姑不在,我就是那个孤零零的人了。”
靳屿心里泛起?一阵酸楚,从后面抱住贺星苒。
她那样瘦,那样脆弱,轻而易举地就拥入怀中
殪崋 。
贺星然?感觉到他怀抱的用力和他的体温,他轻轻地说:“苒苒,你还有我。”-
到了和祁颂年?约定的时间?,贺星苒如约而至。
祁颂年?家住在城南的别墅群,靠山,风景秀丽。
大雪过后,空气分外静谧。
听闻她抵达,祁颂年?出门相迎:“苒苒?”
多年?不见,她还是和大学时期一般热情,贺星苒换上熟稔的微笑,跟她打招呼:“好久不见。”
祁颂年?的肌肤被?加州阳光晒成小麦色,梳脏辫,身材曲线是锻炼后的流畅紧致。
她上前?热情地挽住贺星苒的手臂,还给她介绍了一下这里环境。
“这里楼盘好像很火。”贺星苒听得心不在焉,礼貌回答了一句。
祁颂年?说:“是啊,靳屿也住在这里,他巨夸张的,还买了鱼缸养鲨鱼。”
见贺星苒没有回答,她夸张地捂了捂嘴:“哦,苒苒,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不知道这些?。”
贺星苒勾了勾嘴角:“没事。”
这次上门,贺星苒不是自己来的。
阿瑶也帮忙拿了很多样品过来,因为祁颂年?没有说自己喜欢的具体风格,贺星苒也是按照她的喜好和生活背景揣测的。
只?是没想到,一进?会客厅,还有一些?苏绣手工艺人也在。
只?是和贺星苒不是一个派系。
不是什么技艺交流大会,大家在生意上是有交叉,肯定也有合作?和对抗,贺星苒匆匆瞥到一位之前?跟她有过不愉快的手工艺人,嘴角笑容凝固了一下。
而祁颂年?不知道是装无辜还是真无辜,大大方方地说:“苒苒,我很欣赏咱们的非遗,也想买一些?送给同学,所以我多找了些?绣娘过来,分别看看大家的绣品,你不介意吧?”
在场这么多人,她偏偏只?问贺星苒,就像贺星苒才是那个小气见不得同行的人是的。
贺星苒隐约感觉到祁颂年?对她的不太?正?常的气场。
她勾唇笑笑:“我不介意的,百花齐放是最好。”
用人给大家上茶,之后就逐个展示自己带来的绣品。
考虑到祁颂年?是在美国读书,身边同学来自不同国家,有些?人可能会喜欢中国传统工艺,但有人并不会,因此?贺星苒选择了一些?和当代?艺术结合比较高的苏绣作?品,作?为让大家喜欢上苏绣的一个缓冲。
前?面几个苏绣传承人带来的都?是相对古典的取材和主题,敦煌壁画、仕女图……
贺星苒带来的有浮世绘主题和一些?西方文艺复兴主题的摆件。
那位曾经和她有过节传承人一看到她的东西,不屑地冷笑一声:“中不中洋不洋,古不古今不今,四不像玩意。”
这位传承人论辈分和年?纪都?和徐广莲更接近,算是贺星苒的前?辈。
被?他这么难听地骂,贺星苒平心静气地解释:“因为是给外国人看的,我认为对于苏绣的推广,不能太?过急切。”
“苏绣对于他们本就陌生,如果选题还让他们感到陌生,可能接受程度会降低很多。”
魏述圣冷笑:“那就要?加强他们对传统文化的了解,而不是我们苏绣在题材上变得四不像。”
贺星苒系统的学习过文化传播,解释道:“是先让他们了解传统文化,再了解苏绣;还是先以苏绣为载体让外国人了解中国传统技艺,进?而对传统文化感兴趣,这只?是文化出口的两条不同路径而已?。”
意思是不分谁对谁错,坚持自己的就行。
跟这群手工艺人打交道多了,贺星苒学会顾左右而言他,总之避免冲突。
被?她这么一反驳,魏述圣愣了一下,眼看就要?偃旗息鼓,祁颂年?却在旁边接话:“我觉得咱们中国的东西就应该传承中国的文化,我的同学们都?很喜欢中国古典文化,所以还是选择……”
说到这里,她故意顿了顿,看向贺星苒,问道:“苒苒,你不会怪我吧?”
第 38 章
还没等贺星苒说话, 她又先发制人:“苒苒,虽然是我妈妈从钱阿姨那里把你推我的……但我这人说话直,我更喜欢魏叔叔的创作。”
买主喜欢什么就买什么?,无可厚非, 可她偏偏扯出来钱卫平。
贺星苒表情变了一下。
果然, 魏述圣立马用次做文章:“哼, 靠着婆婆拿订单,把苏绣当时?装, 把技艺当进豪门跳板,徐广莲怎么就有你这样的徒弟?!”
完全是在批评她。
阿瑶完全看?不下去了,护在贺星苒前?面反驳:“是我师姐开展会让很多秀娘有了工作,让传统技艺能?当饭吃!你口?口?声声仁义道德, 你为了苏绣做了什么??!”
“谁也不配骂我师姐!”
……
本来是给祁颂年选品的,最后却变成了苏绣传承人之间的口?水战。
贺星苒不想在外人面前?给师父丢人,扯了扯阿瑶,让她把没被选上?的绣品送回车上?。
其他被祁颂年下了订单的苏绣传承人都去跟祁家管家签合同对账。
祁颂年留下继续和?贺星苒交谈。
事实上?,她并不喜欢苏绣,她的同学也未必见得喜欢中国传统文化。
“苒苒, 不好意?思,今天?我没选择你……”说着,祁颂年上?前?要拉贺星苒的手。
贺星苒终于可以确定她的敌意?,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半步,淡淡道:“没事,作为客户, 你有选择的权利。”
祁颂年却做出痛苦的表情, 问她:“苒苒,你是不是怪我?”
“其实我这里?还是有工作的……”她瘫坐在沙发上?, 静静地说着,“之前?每学期结束,阿屿都会送我一束铃兰花庆祝我顺利拿到学分,你能?给我做一个铃兰花的摆件吗?”
又是和?靳屿相关?。
贺星苒冷冷拒绝:“我最近很忙,你可以看?看?别人。”
祁颂年不依不饶:“你还是在怪我是吗?无论过?去靳屿对我多好,现在他都是你丈夫了。”
这话说得就?很奇怪。
贺星苒这才敢确认,祁颂年就?是对自己?充满敌意?的。
如?果这是从前?,她肯定会认定是自己?哪里?有问题,可似乎是和?靳屿在一起久了,内耗不断减少。
她叹了口?气:“你和?靳屿有什么?,你都去靳屿说好了。”
在祁颂年和?靳屿之间,贺星苒感觉自己?一直生存在夹缝里?,痛苦又无奈。
她现在想逃了。
祁颂年仔细听着贺星苒的话,适当分析。
她可不想贺星苒真跟靳屿闹翻,真正出现大的矛盾,反而就?会去解决矛盾;她想当慢性毒.药,永远让贺星苒感到不舒服,让她和?靳屿之间一直有隔阂。
他们两个最好都别好过?。
话满则溢,祁颂年多多少少知道贺星苒的性格,也从乔景琛那里?知道一些两人分手的“内幕”。
“不管怎样,你俩都要好好的,无论靳屿心里?怎么?想,”她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贺星苒一眼,“他都是一个有责任感的人,他选择了你,不管怎样,就?都会只是你了。”
责任。
贺星苒坐在原处,感觉体内的温度一点点被抽离,手指遏制不住地颤抖。
她不知道祁颂年为什么?忽然要说这些。
展示自己?的大度吗?
还是在暗示她,自己?这段婚姻,他们圈子里?都没有接受,大家都认为靳屿和?祁颂年跟般配一些。
而她只是他冲动?时?的选择,只不过?因为责任而已,他会一辈子对她负责。
而那些对她的思念算什么?呢?是对祁颂年思念的补充?
算是无聊生活的调剂,算是热烈人生的消遣?
是冬天?里?的冰可乐,是浅水区的游泳圈,是插花时?配花的尤加利叶。
可以有,但没必要?
她深吸了两口?气,并不完全上?祁颂年的套。
“如?果你还喜欢靳屿,就?去找他,找我没用,”贺星苒轻声道,“我没办法和?靳屿离婚。”
你还喜欢他?
祁颂年却主动?捕捉到问题的关?键。
难道有什么?是乔景琛没和?自己?说过?的?为什么?用上?“还”这个字。
祁颂年决定可以冒险搏一搏,摧毁的快感令她嘴角的笑意?有些压不住了。
“就?这么?互相怀念吧,”她看?着贺星苒的眼睛,几乎是一边等她的反应一边讲下去,“你知道我的外号是西高地吗?因为我小时?候个子矮,还很犟。”
一瞬间。
贺星苒的世界轰然倒塌-
贺星苒记不得自己?是怎么?从祁颂年的家里?走出来的。
回程的路上?,是阿瑶开着车,没出小区的时?候,她回望这座小区,
外观相同的独栋别墅,她很想知道哪个是靳屿的。
阿瑶看?她站在冷风里?,连忙按了车喇叭:“师姐,快上?车啊。”
贺星苒有些麻木地走过?去,坐好。
阿瑶屏声打量她,欲言又止地问:“师姐,你……你怎么?了?祁小姐是不是为难你了!”
贺星苒当然知道祁颂年的目的,可一想到她和?靳屿之间浓烈的感情,她的胸口?仍旧会泛起无名的疼痛。
“不关?她的事,”贺星苒不知道要如?何和?阿瑶说,索性就?不说了,“走吧。”
阿瑶将信将疑地看?了看?她,但她刚拿下驾照,师姐的车子又价值不菲,开车的紧张感逐渐代替对师姐的关?心。
一路无话。
贺星苒一直都是挺直腰背安静地坐在副驾,目光看?着窗外,偶有冬日没来得飞走的鸟雀在她眼前?掠过?。
阿瑶感觉此时?的师姐情绪很低,想出口?安慰,才发现自己?的笨嘴拙舌。
抵达师父家里?,阿瑶下车,贺星苒回到驾驶位上?。
工作日的上?午,老城区路面上?只稀疏有着穿棉袄推自行车的老人,梧桐树仍旧苍绿,罕见的阳光穿破树叶洒下。
没有了阿瑶在,贺星苒脆弱的心理防线瞬间崩塌。
她将车子拐进一条小巷,停靠在路边,终于忍不住,坐在车里?崩溃大哭。
她在靳屿心里?到底算什么?,她不想再?受这样无妄之灾的折磨,很多时?候她也想来个痛快的,无论结果是好是坏。
但她不敢。
倘若靳屿当真爱祁颂年呢?倘若她确实是被放弃的那一个呢?
她太懦弱,不敢去承担被放弃的结果。
所?以思来想去,只能?就?维持现在的状态,直到有一天?,靳屿不再?承担所?谓的“责任”选择放弃她,或者祁颂年重新向靳屿低头。
这场感情里?,贺星苒宛若一人走钢索,生死的权利都不在自己?的手里?。
……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哭了多久,车子停靠得匆忙,挡住了一家佛龛店的门。
店女主人出来敲她车窗,见人在里?面哭得声嘶力竭,不满的叫嚷声小了很多,转而变成忧心忡忡——生怕这女人出大问题,慢慢又退了回去-
回到家里?的时?候,靳屿也在。
客厅里?摆着行李箱,靳屿大致准备好明天?出发阳城需要的衣服,此时?正戴着撸狗专用手套,蹲下来给福瑞梳毛毛。
福瑞今天?刚刚洗过?澡,毛发白净蓬松柔软,闻起来也香香的。
听到门口?有响声,立马抛弃爸爸扭着小屁股朝贺星苒跑过?来。
祁颂年的声音再?次回荡在耳边。
贺星苒垂眸看?着在自己?脚边绕圈乱叫的小狗,忽然感到一阵荒唐。
明明他早就?说过?,这只狗是用来怀念一个人的,她怎么?还敢自作多情地想,是因为自己?喜欢狗,所?以靳屿才养呢?
宠物是孩子,福瑞就?是女孩子。
原来她只是他失落爱情的旁观者,是他把祁颂年怀念很深刻的一个见证。
“回来了?”靳屿跟在福瑞的后面走过?来,今天?他没有工作,只穿了雾霾蓝色的居家服,整个人倒是很有居家人夫质感。
贺星苒想,也许很快就?不是自己?的了。
她“嗯”了一声,罕见地没有理会福瑞的撒娇,绕过?它走进客厅。
小狗哪儿能?明白妈妈受到的委屈,倒腾着小腿儿跟上?她,在她旁边卖萌。
靳屿跟着走回沙发处,坐下,深深睇了贺星苒两眼,试探着问道:“心情不好?”
贺星苒含糊其辞:“工作不是很顺利。”
靳屿说:“那就?先放放。”
贺星苒又“嗯”了一声。
看?得出她貌似不太想聊天?,可靳屿知道她是会很内耗反复质疑自己?的性格,还是强行拉着她聊天?。
指着小狗头跟她聊家常:“我今天?带它洗澡来着。”
贺星苒强撑出一个笑脸:“怪不得它这么?蓬松。”
“你还知道它蓬松了呢?”靳屿扬了扬眉,干脆直接把腿太短,急得只能?在地上?转圈圈的福瑞抱起来,放在贺星苒怀里?,“小狗想你了呢。”
贺星苒心不在焉地摸着小狗头,而福瑞感觉到她气压很低,伸出舌头在她手心上?舔了舔,一副讨好模样。
靳屿冷笑一声,拍拍福瑞屁股,骂道:“舔狗!”
福瑞还以为爸爸在夸他呢,仰头自信地汪汪汪。
一人一狗很卖力地讨贺星苒欢心。
贺星苒却没没什么?反应。
靳屿似乎哄得耐心告罄,伸出两根手指戳了戳贺星苒的嘴角,强行让她露出一个微笑。
“贺星苒,”靳屿咬咬牙,语气莫名有点儿狠,“老子都这么?逗你开心了,给个面子。”
“笑一个。”
贺星苒:“……”
她努力地牵了牵嘴角,笑得并不自然。
靳屿不满意?:“难看?死了。”
贺星苒心情更低落,抬手拍开他的手,冷冷道:“谁笑起来好看?找谁去好了。”
她就?那么?随口?一说。
然而,靳屿扬了扬眉头,脸色也冷了一些,反问她:“真的?”
贺星苒被他冷硬的语气刺痛,反而较劲儿上?了:“这有什么?假的?”
“行,行,行。”
靳屿似乎有些咬牙切齿,从她怀里?接过?意?识到气氛不对,只敢低声呜呜的福瑞。
再?然后,走到玄关?,关?门。
头也不回地走了。
贺星苒愣在原地,嘴唇嗫嚅片刻,直到确认这扇门应该不会再?被靳屿推开,再?然后,泪流满面。
她的自厌情绪在这一刻抵达顶峰,她想,自己?总有办法将本来还有挽回余地的事情办的更糟糕。
眼泪像两条小溪,在她脸上?不停地流淌。
天?色似乎暗沉了些,阴翳一点点在天?际蔓延。
贺星苒流泪过?后,头有些痛,又在沙发上?瘫了一会儿,决定起身,吃点东西。
已经下午四点,阿姨居然还没来。
她有点奇怪,向阿姨发微信询问,消息还没发出去,门口?传来密码锁解锁的声音。
小狗福瑞换上?了一身粉裙子,耳朵旁边的毛毛也别了一个粉色卡子。
一到家,就?跟脱缰野马似的朝贺星苒冲了过?去。
“福瑞,慢点儿。”靳屿脱了大衣,里?面还是那身雾霾蓝色居家服,把手里?硕大的购物袋放在脚边,跟着福瑞朝贺星苒走过?来。
贺星苒急促地眨了眨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小狗腿短,跳不上?沙发。
靳屿给它抱起来,又喂它吃点人类火腿肠,发号施令:“福瑞,笑一下。”
福瑞立马伏在贺星苒的膝盖上?,张开嘴巴,笑了起来,超级可爱。
靳屿摸摸小狗头,又摸摸贺星苒的头。
贺星苒这才相信靳屿去而复返,破涕为笑,不满意?地问他:“我是狗么??”
被你用跟摸福瑞相同的姿势摸了脑袋。
“这不就?笑了么?,”靳屿逗她,“你笑起来是比小狗好看?的。”
贺星苒:“……”
她气急败坏地转身要打靳屿。
而靳屿似乎早已预判到她的行动?,在她伸手之前?,就?已经慢悠悠地后退几步。
跟她拉出点儿距离,双眸却猛然缩紧。
贺星苒不知道他怎么?了,动?作也跟着一顿。
靳屿的喉结上?下蠕动?片刻,忽地又上?前?一步,离贺星苒更近了些,垂头打量着她。
指腹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发红的眼皮,轻轻道:“哭了?怎么?就?还哭了呢。”
他根本没想到贺星苒会因为这个玩笑而流泪。
而被他问着,贺星苒抿抿嘴,眼眶又有些红。
靳屿心里?软了下来,问她:“你压根就?不想我走,想我哄你是吗?”
贺星苒眼眶一热,第一反应却仍是高筑围墙、表现自己?的不在乎。“才没有。”
话说出口?,她又开始后悔。
“你瞧,”靳屿轻声叹息道,“又在口?是心非了。”
贺星苒紧抿双唇,低下头,不肯说话。
靳屿又靠近了两步,抬手给她揽进怀里?,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后背。
“贺星苒,”他似乎思索了很久,声音有种难捱的沙哑,“我一直在这里?呢,你什么?都可以跟我讲,不要总是让我猜,我运气没那么?好,总会猜不准。”
那一刻,贺星苒真想直接问他,祁颂年回来了,你要不要去找她。
我们之间,你到底爱哪个?如?果现在就?让你选择一个呢。
但是她什么?都不敢问。
因为她的运气也很差,生怕一开口?,命运馈赠她唯一的礼物——靳屿,也会立马被上?帝收回,从她的指尖溜走。
贺星苒闷闷地点头,算是听到他的话。
下一刻,她看?着在沙发上?急得转圈圈的福瑞,忽然冒出一个荒唐的想法,问他:“靳屿,你喜欢小孩儿吗?”
“苒苒,”即便不知道她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但靳屿仍旧严肃回答,“我们现在不是要宝宝的时?候。”
婚礼还没办,贺星苒的身体情况也不是很好,如?果考虑孩子,一定是要在两人身体最好的时?候。
才能?让她少遭受一些痛苦。
靳屿思考很多。
可现在不是时?候,那什么?时?候是呢?
还是说,你会随时?准备撤退。
贺星苒心里?闷闷地“嗯”了一声,没有继续说话。
只是过?后,默默拿出手机,点开列表律师的头像-
周末。
临宜机场。
冰雪项目旅游旺季,飞往阳城的航班上?,游客众多。
靳屿贴心地给贺星苒订了头等舱机票。
因为靳屿最近多了很多莫名的投诉,本来机组氛围是沉重的。
但因为有贺星苒,大家终于有兴趣开玩笑:“嫂子又来给我们公司贡献KPI了。”
靳屿知道贺星苒有点儿社恐,抬手揽了揽她的手臂,反将回去:“那你们好好服务好本司铂金卡会员。”
乘务组有个今年刚入职的小女生,震惊地张了张嘴:“铂金卡会员?”
“嫂子这些年没少飞呀,”大抵是少女心作祟,看?了太多偶像剧,“该不会都是为了看?我们机长才飞的吧?”
但是在登机、飞行日志被送回前?,谁又能?知道今天?的机长是谁呢。
靳屿没有注意?到贺星苒被戳穿心事时?不会撒谎、只知道躲闪的目光,只是笑着对乘务说:“这个说法还挺浪漫。”
他就?当贺星苒是为了自己?,才坐他们公司的飞机,飞了一次又一次。
今天?临宜的天?气还不错,而阳城预计半夜才落雪。
飞行的前?半程相当平稳,后半程稍微有些气流颠簸。
巡航期,经济舱里?有旅客提交了飞行日志,乘务员格外照顾铂金卡会员一些,小姑娘蹲在贺星苒面前?,问她:“嫂子,今天?你还填飞行日志吗?”
贺星苒思索片刻,还是把飞行日志本拿出来,递给乘务员。
五年的时?间,超长的飞行距离,成就?厚厚的一本飞行日志。
她忽然想到什么?,嘱咐道:“千万别和?靳屿说哪个是我的。”
乘务员狡黠地比了个“ok”的手势。
从临宜到阳城的飞行距离很近,机长填写飞行日志还来不及呢,哪儿时?间找哪本儿是谁的?
更何况靳屿也不知道贺星苒有写飞行日志的爱好。
贺星苒放松下来,盖着航空公司的毛毯,小憩一阵。
飞机行使到阳城空域,由于气流问题,机身屡次颠簸。
贺星苒被颠醒,听到后面经济舱里?传来窸窸窣窣的交流声。
经常坐飞机的人都知道,阳城最近有雪,避免不了颠簸,但人在飞机上?,不免内心都有些恐慌。
贺星苒喝了口?温水缓解不安。
忽然听到后面有人骂了一声:“他妈的,会不会开飞机啊!”
随着这一声之后,紧接着又有人抱怨:“对啊,开得这么?颠簸,别出什么?事儿。”
有其他乘客不愿意?地皱眉:“大家都在天?上?呢,能?不能?说点儿好听的。”
率先骂人的男的哼了一声:“这是说好听的就?有用了?”
“我可听说了,今天?开飞机这小子叫靳屿,今年才26岁,”那人身材干瘦的,鼠眼,有股让人难受的精明劲儿,“你们知道26岁意?味着什么?吗?正常人22岁毕业,得五年就?升机长,这人四年就?升了。”
话音落地,机身又颠簸了一下,本来平静的经济舱里?讨论声越来越大。
走后门的事情在社会上?屡有发生,太年轻的机长担负一飞机人的性命,似乎不太能?服众。
乘务长知道最近针对靳屿的情况有很多,比如?之前?航班结束就?会遭遇投诉。
没想到今天?居然有人敢在航班上?闹事。
乘务长走过?去提醒这位男士坐好系好安全带,并且广播解释此次颠簸只是因为气流问题。
那男人不依不饶:“正常机长都是空军啊什么?的退伍的,怎么?就?我们的机长是个二十?六岁毛头小子,你们公司有没有把乘客的命当命!”
这人不去当演说家可惜了,三言两语就?鼓动?起大家的气愤。
“就?是,这样的人怎么?敢让他来开飞机?”
“这个机长到底是什么?学校毕业的?不能?是大专吧?!乘客的命也是命。”
“是什么?走后门的进来的?”
……
大家的声浪一声高过?一声。
乘务组的人来劝,解释靳屿的升任机长的合理性,但大家还是不听。
最后不知道谁喊了一声退钱,沉默片刻,很多人跟着高呼。
“退票,退钱!”
“退钱。”
……
“这样的人你们不辞退,我们再?也不敢坐你们南*航空了。”
“对,辞退!退钱。”
完全是一场针对靳屿的狩猎仪式。
那位今年才入职的年轻乘务员,哪里?经过?这样的阵仗,在广播里?任凭把道理讲破,也没有人听。
她怕在这样闹下去会影响到机长的心态和?操作。
已经是近地面距离,但出了一点小故障都容易让飞机受损。
之后会面对航司和?当局的问责。
她正慌乱,背后忽然伸出一双手。
“嫂子?”她惊呼。
贺星苒点了点头,指了指她的手提话筒,道:“可以把这个借给我吗?”
乘务员犹豫:“这……”
“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了,”贺星苒说:“有事我来负责。”
司马当活马医。
乘务员咬了咬嘴唇,破釜沉舟道:“那好吧。”
贺星苒接过?话筒,深吸一口?气。
“大家好。”她的声音温和?且坚定,顺着手提电话播报到客舱。
声音忽然小了些。
贺星苒打足精神:“大家稍安勿躁,这次的飞行颠簸仅仅是因为遇到气流,阳城今夜有雪,相信每一个为了雪景而来的朋友都会接受雪天?前?的寒冷和?阴霾。”
“那也请理解机长、机组、乘务组将大家安全送达阳城的路上?,会遇到云层和?气流……一切都是正常的自然现象。”
那男的骂了声:“你他妈谁啊?”
“就?是,你谁啊就?来发言。”
“我们要退钱!!”
贺星苒没理会这群人,继续说下去:“我们的机长确实年轻,但是他出生于空军世家,很小就?接触飞行,并且毕业于临江航空航天?大学,这座高校为祖国民航事业培养了很多人才。”
“机长在大学时?成绩优异,理论课成绩绩点高达4.5,他经历了相当艰苦的训练,酷暑寒冬日复一日每天?早上?拉练三千米,活滚、固滚成绩全专业第一。
我见过?他从固定滚轮上?下来后头晕目眩,无法进食,也见过?他为了融会贯通一个航空物理公式在图书馆彻夜奋战。”
“入职之后,四年内完成了2000小时?的飞行,处理过?两次特情,每年的考核成绩都名列第一,”比起不清不楚的猜测,大家更愿意?相信数据和?专业能?力,“大家请不要因为他年轻就?质疑他的能?力。”
客舱内声音小了些,只有那个男人还在叫嚣。
贺星苒看?着小乘务员的反应,知道外面情况好了很多,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靳屿今天?获得的一切成绩和?职称都是通过?个人努力得到的。”
“他是为蓝天?而生的人,请大家和?我一样、务必相信他。”
……
气流颠簸。
飞机平稳降落在暴雪之前?宁静的绯色傍晚。
第 39 章
贺星苒先下飞机, 要等靳屿一阵。
她百无聊赖地看着手机,刚好看到律师的回复。
【基于您的情况,如果确定?放弃财产,其?实在孩子两岁之内走离婚程序最好】
贺星苒拧着眉头?, 思索了?片刻, 刚要回消息, 身后传来清淡的笑声。
机场南*航空的等待大厅里,靳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贺星苒身后。
贺星苒吓了?一跳, 做贼心虚似的把手机往桌面上一盖。
靳屿将她全部表情都揽收眼底,独独没有多想,反而“啧”了?一声,懒洋洋道:“贺小姐, 我在你眼里这么优秀呢?”
贺星苒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他?在说什么事。
一般情况下,乘务进行客舱服务时对客舱说的话,驾驶舱是听不到的,瞧靳屿现在神采奕奕的样子?,绝对是知道她说了?什么。
贺星苒有些羞赧地抿了?抿嘴, 说道:“是你本来就优秀。”
靳屿“啧”了?一声:“从你嘴里听到两句夸我的话,还真不容易。”
这就是有点儿找茬了?,贺星苒抿了?抿嘴:“我一直都有夸你。”
靳屿:“比如?”
贺星苒想说,学生时代对你明明是不吝啬夸赞的,却见到靳屿的表情变得有些荡漾。
他?微微弯腰,替贺星苒拎起放在一侧的包包, 贺星苒以为是要走?了?, 稍稍起身。
“确实?也有夸过,”靳屿的嘴唇擦过她的耳朵, 默默补充了?下半句,“在床上。”
贺星苒:“……”
倒也没错,靳屿这人在那?件事上坏的很,总是变着法折磨她,听她说着羞人的话,要她夸他?,再求饶。
……
一系列流程走?完,才肯放过她。
贺星苒努努嘴:“这个场景下我不是情愿的。”
靳屿:“?”
这跟质疑一个男人行不行有什么区别?
而男人最忌讳被?说不行。
他?舌尖抵腮,沉默半晌,最后不认输似的点了?点头?:“那?抽空再试试。”
他?抬手拍了?拍贺星苒的脸蛋,有几分在无人的角落光明正大调.情的意味:“我倒是要看看你到底情愿不情愿。”
“试试就试试。”
贺星苒咕哝。
靳屿诧异地“啧”了?声,压着她的耳根子?问:“你今天怎么有点儿野?”
贺星苒:“……”
靳屿眉头?皱着,故意似的问:“排卵期?”
贺星苒:“……”
这跟说她那?什么了?有什么区别!!!
在他?三番五次的语言撩拨下,贺星苒真的生气?了?,踩了?下他?的脚,若有若无地轻哼了?声,甩开他?往外走?。
乘务组的人刚冒着冷风走?回来,有人立马夸她:“苒苒,今天多亏了?你,否则我们都不知道要怎么安慰那?群人的情绪了?。”
“还是嫂子?对靳屿机长了?解深!那?些东西?我编都编不出来。”
“其?实?我也有的东西?是编的,我确实?记不住他?本科绩点了?……”
更真实?的说法应该是,由于在大三那?年暑假分手,她根本不知道那?一学期靳屿的成绩。
对彼此的了?解从此时断开。
如果不是后来靳屿多次出现在公司的自媒体账户上,她更是见不到她。
乘务组的人被?她的坦诚逗笑。
贺星苒的脚步被?阻碍,只能也跟着笑笑。
身后靳屿已经一手拉着拖杆箱,一手提着她的托特包走?了?过来。
“苒苒今天何止聪明,”他?由衷夸赞,“也很勇敢。”
又跟同事不涉筋骨的寒暄几句,两人先走?机场,打车回酒店。
他?没有继续追问在飞机上她为他?正名?的事,也没有看到她手机上的聊天内容,这些都是令贺星苒放心的存在。
上次两人在一架飞机上同时落地阳城,两人决定?结婚。
这次再回来,靳屿希望阳城和大雪会给他?好的结果。
两人先回酒店放行李,然?后去吃饭。
来到阳城本应该去见黄钧泽的,但是天气?突变,黄钧泽今天也有任务,驾驶的飞机在阳城空域来来回回转了?几圈都没法降落,只能让靳屿和贺星苒单独吃饭了?。
哪怕是这样,黄钧泽都不忘了?提前交代殷甜跟靳屿提前知会一声:他?想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明天大晴天,直接用就行。
靳屿跟殷甜礼貌道谢。
殷甜:“加油,妹夫,我看好你!”
靳屿撂下手,勾勾唇角笑了?一声。
大抵是知道了?对自己的心思,他?此时的状态如在云端,熏熏然?的。
两人去吃了?一家老字号菜馆,本地菜分量又大,口味又好,贺星苒多吃了?两口,娇气?的胃又感觉有点不舒服。
回去的路上,遇到药店,靳屿陪她进去买了?一盒胃药,顺便还让店员拿一盒大号五枚入的拦精灵。
贺星苒:“……”
瞧她一副凝重的表情,故意凑到她身后,压着她的耳根问:“怎么,公主,嫌多还是嫌少?。”
贺星苒:“……”
虽然?他?的声音不大,但店员还在扫码结账呢!!!
她本就是内敛的性子?,更是不好意思谈这种话题。
靳屿哪儿能不知道她的尴尬,故意似的,凑得更近了?些,压低音量:“那?是嫌太大了??”
贺星苒:“………”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怎么能这么孟浪,这么难缠!!!
她悄悄抬眼去看店员。
店员显然?是没有注意到两人这里的旖旎,所有的目光都放在那?盒尺寸有些超出的工具上。
——这玩意平时摆在货架上都要跟畅销尺寸隔出一段距离,有时候甚至放到过期,也无人问津。
她曾经以为进这个货的目的就是为了?展现本店商品齐全的。
扫码付款后,她拿袋子?帮忙把东西?装起来。
外面仍旧是阴天,冷风猎猎的吹着,空气?中仿佛有无数把斜着插进来的风刀,令人皮肤生疼。
靳屿把贺星苒的手揣进自己口袋,另外一只手提着药袋,头?也不回地走?进冷风里。
店员踮脚打量着两人的背影,目送远行。
心想着,这帅哥配美?女,真养眼啊。
如果是推上的博主就好了?,如果有onlyfans就更好了?。
—
一路寒冷,即便是从药店到酒店的路没有几步,但贺星苒还是被?冻得鼻尖红红。
脱了?外套,热空气?一吸进,又有点儿想流鼻涕的冲动。
靳屿给她烧了?点儿温水,伺候她吃了?胃药,又看她擤鼻涕,喊了?客房服务,送来一点水果和热红酒。
顺便把那?盒五枚入的方方正正的盒子?摆在茶几上。
一副通知贺星苒,今晚跑不掉的样子?。
两人对彼此都是阔别许久。
贺星苒有些紧张,视线根本不敢往茶几上扫了?。
靳屿扬扬眉毛,问她:“看个电影?”
贺星苒头?脑昏昏沉沉,点了?点头?。
靳屿当然?不会选择在这样的气?氛里看三级片,他?随便挑选了?一个美?国小妞电影。
见贺星苒逐渐被?影片内容吸引后,拉上窗帘,给她倒了?一杯热红酒。
贺星苒抿了?两口酒,似乎酒精给了?她胆量。
她轻轻开口,从前平稳的有些忧郁的嗓音,此时变得娇媚起来:“关灯吧,阿屿。”
靳屿喉结滚动,抬手按掉床头?全部灯光开关。
厚重的窗帘内一片漆黑。
乌云密布的夜晚,有指甲盖大小的一弯月牙挣出云层抓着天空,像情人情动时抓着后背的手指。
贺星苒瞧靳屿在黑暗里模糊的面容,又想起自己“伟大而神秘”的计划,向?前探了?探身子?,将嘴唇靠近靳屿的嘴唇上。
她的动作生疏拙劣。
因为从不用技巧讨好他?,所以哪怕这么些年,她的技巧也从未精进。
靳屿舒服地靠着靠枕,一只手犹豫在他?的后背上,一只手枕在后颈,好整以暇地享受她的“讨好”。
而随着他?不断后退、下陷的动作,她成了?趴在他?身上的人。
轻轻地吻着,探出舌头?,可靳屿双唇紧闭,直到听到她娇气?地嘤咛声:“阿屿……”
靳屿仍旧保持清醒:“嗯?”
贺星苒还软着嗓音唤他?。
靳屿:“想要什么就说,你这样我不懂。”
贺星苒:“……”
酒精上头?,她生气?了?。
像之前他?强吻自己那?样对待他?,用牙尖儿好不怜爱地咬了?咬他?的嘴唇。
直到靳屿微微张嘴,气?息交融。
那?弯月牙逐渐又被?层云淹没。
外面的天色愈发黑了?,像是被?打翻的砚台,在天空铺满或轻或重的黑色。
情最浓时,靳屿去洗个澡,他?动作很快,贺星苒也想洗,但进了?卫生间又磨磨蹭蹭的。
时间一分一毫的被?消磨掉,靳屿瞧着桌面上那?盒还没拆封的盒子?,今天一向?慢悠悠的心情忽然?被?打乱。
他?舌尖顶腮,想做就做。
起身,推开浴室门。
里面一声惊呼。
贺星苒浑身是水,手指不知道往哪儿放好。
……
许多年未曾这样坦诚相见过,靳屿乍一见到贺星苒,仍旧喉结飞速蠕动。
明明是阳城的冰天雪地,却宛若置身火焰山,所有的火光都朝向?一处聚积。
有什么东西?悄然?复活,一下一下地敲击着单薄的、棺材似的布料。
“你…你先出去。”
贺星苒本来还有两分自信的,直到观察到他?的变化,命令变成了?祈求。
“大小姐,你未免也太慢了?点儿。”
靳屿才不理会她的要求,拨开水雾,一步步向?她走?进。
贺星苒步步后退,直到后背碰到冰凉的瓷砖,但仍就用力缩紧腹部,减少?接触。
“我……还没准备好!”她双手交叉护在胸前,语气?温吞的。
靳屿有几分惫懒的目光,上上下下将它扫过,顽劣地问道:“哪儿没准备好?”
手指点兵点将,划过她的每寸肌肤,还不忘了?提问:“这儿?这儿?还是这儿……”
故而眸色一深,音调拉长:“哦,这儿啊。”
他?探寻似的分开手指,“啧”了?一声。
下一刻,贺星苒天地倒悬,被?靳屿挂在肩膀上扛了?起来。
“怎么不早说?”靳屿的语气?痞坏而顽劣,“哥哥又不是不能帮你。”
……
暖空气?在房间里蔓延着。
贺星苒感觉自己当真是醉了?,头?脑不清醒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撂在沙发上的,会倒腾的双腿被?某个狗东西?用飞行制服领带捆了?两圈。
控制并拢,逃无可逃。
又小又白的闪亮的冬月在窗上划下来来回回的痕迹。
贺星苒感觉自己被?剥夺了?呼吸的权利,身体完全地交付出去了?。
腿部无意识地抽动会换来他?用力的巴掌,她呜咽着求饶,按住他?的头?:“扎,你头?发太扎了?。”
靳屿扬了?扬眉:“那?就这样算了?。”
他?擦了?擦唇角的水渍,逼迫她接吻。
唇齿间所有的声音都成了?残破不全的调子?。
贺星苒忘了?自己置身何处,忘了?因何开始。
只能陷入这片汪洋里,随着他?的节奏起起伏伏。
她太舒服了?。
太享受。
与?此同时,也不安,也惶恐。
她揽着他?的脖子?,问他?:“我和前女友,哪个更好?”?
这是什么比较方式?
用现在的自己和过去的自己比吗。
靳屿哼了?一声:“她更放得开。”
贺星苒眼底有些悲伤,但很快被?撞散了?。
靳屿逼她正视自己:“那?我和路维呢?”
那?些嫉妒心如雨后春笋般往外冒,再也抑制不住了?,他?问得有些咬牙切齿:“谁更让你爽。”
他?从来不在乎这些,贺星苒是自由的,她的身体是她的权利。
而真的走?到这一步,又不得不承认,自己很、吃、醋。
贺星苒已经不想解释她和路维并没有过亲密接触,垂下眼睑,她说:“他?更温柔些。”
“……”
一切停止。
贺星苒悄悄抬眼去看,靳屿的一颗汗珠滴在他?的胸口。
“他?温柔?”一直耽于欲望的男人故而冷笑了?声,冷静退出。
贺星苒感觉身体空荡荡的。
靳屿抿着嘴唇:“他?舒服你去找他?去吧,老子?不伺候了?。”
第 40 章
贺星苒:“……”
靳屿似乎当下?立断, 立马从情欲里抽身?,赤身裸体地往后退了几步,停在茶几旁边,举起酒杯, 慢条斯理地抿了两口红酒, 润润喉咙。
贺星苒正被他撩拨得不上不下?, 身?下?似乎还有他存在的感?觉,而他已经?完全抽身?。
她难捱地呼吸, 身?上的一层薄汗被热风吹干,黏腻地沾在皮肤上。
偏头看着靳屿,而他将杯子里的红酒一饮而尽。
身?上的欲望并没有消失,但他已经?选择克制住自?己, 轻轻撂下?水杯,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临进卫生间之前,还有些暧昧地扫她一眼。
仿佛是在说:想继续么,求我。
“……”
贺星苒脑子里只有一个反应:这男人是不是戒过?毒?
她才是两人中间相对脾气倔强的那个人,认准的事情根本不会?回头。
靳屿想让她求饶,她偏不。
起身?穿上衣服, 贺星苒擦了?擦身?上的濡湿黏腻,被温热的暖气烘得喉咙干燥。
她有些难捱地灌了?两口红酒,希望自?己变得舒服一些,却只感?觉欲望在体内不断升腾。
今天靳屿床上床下?说了?很多荤话,不过?还有一句歪打正着对了?:
她确实?是在排卵期,胸部的胀痛和腹部微微的不适都昭示着一切。
而人在排卵期时总是会?变成基因的奴隶, 虽然一般时候她都不会?想起这件事, 但在此时,人类想要繁衍的基因隐隐作祟。
大?抵是因为此, 听着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她居然感?觉体温微微上升,呼吸急促。
又?想到在自?己计划了?很多天,那个隐秘而危险的计划。
鬼使神差地,贺星苒迈动脚步,推开卫生间门。
磨砂质感?的淋浴区,水雾在磨砂玻璃上勾勒出靳屿肩宽窄腰长腿的轮廓。
贺星苒看着他的声?影,轻轻唤了?声?:“阿屿……”
水声?哗啦作响里,他压着嗓音回答:“嗯?”
明显还是有些不开心的。
贺星苒脑子晕晕的,内心想着,他问自?己和路维谁厉害的时候,干嘛就不直接回答呢。
现在还得亲自?来求她。
很难堪地开口,她小声?地说:“那个,我和路维……我们?没有过?。”
虽然后面知道路维是个如假包换的人渣,但谈婚论嫁的时候,他装作自?己是个好人,贺星苒不喜欢的事情,他从来不会?为难。
淋浴间的热气一点点飘出来,那点心思山回路转,听到这个解释,靳屿是高兴的,更因为是从贺星苒嘴里说出来的,所以?更显得难能可贵。
“喔。”靳屿拿乔,冷冷一声?,“你说什么?没听清。”
贺星苒:“?”
人类再强大?的繁殖欲望也阻挡不住敏感?的人那颗感?觉受到伤害想要逃跑的心。
她咬了?咬嘴唇,转身?就要走。
身?后,浴室门豁然推开。
贺星苒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靳屿拦腰抱起。
一阵惊呼之后,前身?贴着浴室光滑的瓷砖墙壁。
温热的水流从头顶落下?,淋得她睁不开眼睛,双手被他别在腰后,靳屿一手按着她的腰窝,一手掰着她的下?巴,鼻尖贴着鼻尖的距离,有几分调笑地问:“你跑什么?”-
指甲大?小的月牙在天边凝结出黯淡的光辉,大?片大?片的乌云势不可挡,终于掩盖天际。
北风在这片土地上嚎啕吹过?,贺星苒的声?音夹杂其中,很难不像是呜咽。
靳屿从背后抱着她,为了?不让她的身?体不断下?坠,宽大?的手掌揽着她的腰、脖颈。
大?雪终于从穹顶纷纷飘落,大?地很快白茫茫一片。
窗边有逼人的寒气,贺星苒的身?体只能不断往后退,与他越来越贴近,越来越贴合。
他的皮肤完全覆盖着她,像是一枚桃核的两半,被封印在同一颗桃子里,享受同一片雨露和风霜。
情到浓时,靳屿那些醋劲儿有了?更好的展示,他吻着她的额头,鼻尖,嘴角,问她爱不爱他,是不是最爱他。
……
这些全不行,他还逼着她说,这辈子只爱他。
贺星苒信任他,甘愿将自?己交到他的手里。
眼神涣散地回答他的一切问题,她说自?己很爱他,永远爱他,这辈子只爱他。
她还想变得很小很小,变成一颗苍耳,跟随他的衣角,永远停留在他身?边,直到苍老;或者?变成童话故事里的一枚种子或果实?,被他一口吞下?,永远栖居在他体内。
最后的最后,半个夜晚的疯狂。
地面上扔满了?垃圾,靳屿似乎已经?意犹未尽,但没有了?工具,贺星苒贴着他的手臂,磨着他又?来了?一次。
风雪飘摇的夜晚,两人相拥而眠-
第?二天,暴雪暂停。
太阳穿破云层,白茫茫的大?地像是一片反光的镜子,刺目令人睁不开眼,到了?傍晚,夕阳是一片粉红、紫褐的颜色,映衬着冰天雪地,有一种直抵人心的悲凉。
两人是在下?午才悠悠转醒的。
贺星苒在温泉酒店换衣服的时候,双眼发直了?好一会?儿。
内心只有四个字:靳屿是狗!!!!!!
明明他提前就知道今天的行程是泡温泉,但还在她脖颈、锁骨和胸口留下?一串暧昧的痕迹。
她本就肌肤胜雪,这斑斑点点的痕迹即便是用遮瑕盖住,遇到水也会?掉下?去。
贺星苒穿上泳衣,对着镜子左看右看,离远了?看又?靠近了?看,怎么看都别扭。
靳屿倒是简单,换上泳裤出现在她身?后,猝不及防地在她颈间咬了?一口。
有了?肌肤之亲后,两人对彼此身?体的依赖仿佛更多了?,可身?上的痕迹、身?下?还有他留下?的感?觉。
贺星苒现在看他就来气,推了?下?他的脑袋:“狗啊你?”
靳屿扬扬眉:“昨晚不还是叫我老公么?”
“……”
怎么动不动就提昨晚的事情!她脸上飘了?一层淡淡的红,歪着脑袋伸着脖子给?他看:“那你咬吧,咬一嘴遮瑕液。”
靳屿勾了?勾嘴角,有些恋恋不舍地放开她。
“你先进去,我先见一下?黄钧泽。”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想到告白计划,再看看嘟着嘴嗔怪她的贺星苒,靳屿有些迫不及待-
昨天在天上飘了?大?半天,飞机最后还是在阳城机场降落,黄钧泽回家第?一件事不是和老婆好好温存,而是按照和靳屿的规定,帮忙在提前订好的温泉酒店布置告白现场。
黄钧泽之前抽烟,现在备孕,被迫戒了?,嘴巴寂寞,随便捡了?个干树枝在嘴里嚼,一边嚼着一边吐槽:“我说哥们?儿你,婚都结了?,现在还搞这套告白干什么?”
靳屿跟负责烟花的人沟通细节,随便应付他一句:“这不是还没有正式求婚么。”
黄钧泽哼一声?:“先上车后买票啊?”
靳屿不置可否:“当时的情况特殊。”
“呦,不知道是哪位大?爷说的,”黄钧泽吐出嘴里的干树枝,“我们?就是互相帮忙而已,不爱了?~”
靳屿:“……”
黄钧泽:“我当初怎么就那么相信你。”
靳屿懒得听他嘟囔,索性让他气个更大?的,嘴角一勾,坏坏地说:“嗯,你怎么知道昨天晚上我老婆说爱我。”
黄钧泽:“?”
“我不知道。”语气冷飕飕的。
“我知道你不知道,”靳屿淡淡点头,“这是在跟你秀恩爱呢,现在知道了?吗?”
黄钧泽:“……”
我***!!!!
他现在恨不得起身?给?这堆烟花踢翻走人。
他正当愤怒的疯狗,靳屿充当巴浦洛夫,蹲下?来拍了?拍肩膀,语重心长道:“赶紧干活儿吧,我的幸福在你手上了?。”
“……”
黄钧泽立马没了?脾气,跟老黄牛似的重新走一遍流程。
哪怕前几天他已经?试过?一次了?。
晚上七点开始,贺星苒和靳屿会?泡温泉,然后突然停电。
靳屿会?带着贺星苒离开房间,走到后面的小路,那里有雪人,走着走着会?看到满地的鲜花。
趁着贺星苒震惊的时候,黄钧泽在此时放上能让半座城市看到的烟花。
在烟花漫天里,靳屿向贺星苒求婚。
补充一个仪式。
计划得很完美。
想到贺星苒会?开心,靳屿已经?提前开心了?。
因为是私汤,贺星苒后来也不怎么在乎自?己脖颈上的吻痕,和靳屿舒服地待了?一会?儿。
热气袅袅上升,她隔着雾气看靳屿,一时间有些茫然。
迷迷糊糊的,她说:“好喜欢有雪的城市。”
靳屿单手搭着她的肩膀,轻声?道:“那我们?可以?每年冬天来这里住三个月。”
贺星苒发挥一些天马行空的想象:“我想每天都看下?雪。”
靳屿:“那就买个造雪机,在院子里造雪。”
贺星苒又?说:“我想在屋子里堆雪人。”
这是怎么可能实?现的愿望呢。
但靳屿是那种从来不扫兴的恋人。
“有点难办,”他认真思考过?,“只能看看可不可以?搞一间冷藏室。”
他愿意听她这些没有营养的话。
就像很多年前,她半夜心情不好,想去看海。
靳屿立马买机票翘课,带她翻墙离开宿舍,连夜带她去海边看海,捡贝壳。
他身?上有着旺盛的生命力和执行能力,像是一团火,浑身?冰冷的人总是忍不住靠近。
贺星苒很清醒,甚至想清醒地将他带入圈套。
在靳屿连续肯定回答她几个问题后,她抿了?抿嘴,又?说道:“我想要一个宝宝。”
“那我们?生……”靳屿的声?音戛然而止,豁然睁大?眼睛,震惊地看着贺星苒,“苒苒。”
他的喉结蠕动,在水雾蔓延里,她没有看到他眼神里的热切和震惊。
如果贺星苒看到了?,或许她会?想通很多。
靳屿不知道怎么回答,认真思索了?很久,刚想启齿,视线一黑。
贺星苒惊呼一声?,扑到靳屿怀里。
停电了?。
告白计划开始。
靳屿只好咽下?去那些话,拍了?拍贺星苒的后背,安慰道:“可能是电压不稳,我们?先出去吧。”
被他带领着,贺星苒走出私汤,回到房间,裹上大?衣。
“是都停电了?还是只有我们?这里?”贺星苒问。
“不知道,”靳屿摇头,“我们?出去看看吧。”
房间里这么黑,待着也是没意思,客房服务的人也没有打电话来咨询情况。
贺星苒想了?想,抹黑换好衣服,跟靳屿走出房间。
阳城的夜晚很冷,呼吸间有白色雾气在面前上升。
靳屿牵着贺星苒的手,然后把她的手放进自?己外套口袋里,沿着一条贺星苒不知道的小路走进去。
贺星苒还在关心房间的问题,跟靳屿说:“我看别的房间怎么还亮着光?你有没有问前台是怎么回事?”
靳屿“嗯”了?一声?:“问了?。”
“前台怎么说。”
靳屿:“先检修。”
当然是什么问题都没有,为了?不让告白计划被人打扰,靳屿已经?提前和酒店前台打过?招呼。
“进房间检修吗?”贺星苒顿住脚步,“我手机放在房间里忘记拿出来了?,我得回去拿。”
靳屿拉着她的手腕:“都是酒店工作人员,手机不会?有事的。”
贺星苒说:“手机里还有客户消息和公司信息,不在身?边我不放心。”
放烟花的时间可丁可卯,靳屿知道贺星苒倔的狠,抬手看了?眼腕表,皱眉道:“那你现在这儿待会?儿,我去取。”
贺星苒点头:“好,我手机就放在茶几山。”
靳屿腿长,飞快走回房间,在茶几上拿到贺星苒的手机,转身?又?离开。
刚要揣进口袋,手机忽然亮了?一下?。
一条消息映入眼帘。
李律师:【不过?我还是建议贺小姐先保护好自?己财产再做离婚打算……】
离婚打算这几个字,映入眼帘。
靳屿瞳孔紧缩。
他知道不应该去查爱人的手机,大?家都是人,都要有自?己的隐私地带。
全部摊开并不好看。
可“离婚”这两个字牵引着他。
靳屿挣扎了?片刻,上滑,输入密码。
手机解锁。
他有些哭笑不得。
这么多年,贺星苒还是那么懒,手机密码和家里电子锁一样,都是六个零。
和李律师的对话是从十?二月初就开始的。
贺星苒:【你好,李律师,我想咨询一下?,如果我想和爱人离婚,但想要在离婚之前要个小孩儿,会?有什么法律风险吗?】
【他家里比较有权势,我在孩子俩岁之前离婚的成功概率高吗?】
【我可以?放弃一部分财产】
李律师说不建议她盲目离婚。
两人断断续续聊了?大?半个月。
最后,贺星苒说:【这些不用您担心,我能养得起一个宝宝,他家基因很好,和他生宝宝不亏的。】
而那位怀有悲悯情怀的李律师说:【既然您已经?做了?决定,那我祝你顺利,幸福】
……
十?二月末,阳城夜晚零下?二十?度的天气都不如这些简短的对话令靳屿浑身?冰凉。
又?想到昨晚贺星苒缠着自?己做,不允许他用措施……那些本是甜蜜的细节,如今成为刺向他的尖刀。
她口口声?声?说的爱是假的,对他的依赖是假的。
这些天来,他忙前忙后,像是一个笑话。
分手那天,面对她的冷暴力和不告而别,靳屿都没有此时感?觉到浑身?冰凉。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机械地走回分手的地方,或许是潜意识里他还告诉自?己,贺星苒在等他。
两人分别的地方离这里并没有多远,贺星苒身?上没有手机,穿的似乎也不多,不敢动,瑟瑟发抖站在原地。
见前面出现那道熟悉的身?影,她连忙扑了?上去:“阿屿——”
在他面前几步的距离停下?,她这样敏感?的人,能感?受到此时靳屿低郁的气场。
贺星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抿了?抿嘴,试探着问:“怎么了??”
居然还能用这样天真的眼睛看自?己,靳屿无声?冷笑:“我看到了?。”
“什么?”贺星苒不懂。
靳屿举起手机,抬到她面前。
似乎感?觉荒唐,他笑出声?来,肩胛都跟着颤抖。
贺星苒的脸色变了?变。
“贺星苒,你告诉我,我在你眼里算什么,”靳屿的声?音在颤抖,“一颗优质精子的提供者?吗?”
她没想到会?这么快就被靳屿发现。
而似乎又?没什么不能发现的,她解释道:“我们?不一定离婚……”
“不一定离婚?”靳屿怒极反笑,“所以?都到了?今天这个份儿上,你还是想半路逃走?”
什么是她半路逃走。
姑姑和姑父中年分开,妈妈和爸爸过?了?十?几年离婚,这辈子本来就没有谁注定陪着谁。
手机屏幕熄灭了?,两人之间陷入一片暗淡。
贺星苒的声?音和冷空气一样往下?沉:“没有谁能陪谁走一辈子。”
靳屿居高临下?问她:“那我们?这些年算什么?”
贺星苒被问得没了?声?音,低头,不再说话。
算什么,算她残酷人生的一场梦。
如果是靳屿情绪冷静的时候,他会?在贺星苒露出一点低沉苗头的时候,就会?把她从坏情绪里拉出来。
但此时,连他自?己都难摆脱情绪困扰。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着,靳屿手机响了?几次,都被他按停。
“贺星苒,你挺没意思的,”他咬牙切齿地说,“我也是个傻逼。”
“有问题就解决问题,你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逃跑,”靳屿的身?影被惨淡的月光拉长,孤零零的,“我是人,不是解决问题的机器,我会?累。”
贺星苒只会?逃避,没有人教会?她要怎么面对问题。
她甚至认为靳屿说得很对,就连血肉之亲都无法永远爱她。
又?如何指望靳屿呢。
自?己是不是太有恃无恐的了?点儿。
“对不起,”贺星苒嗫嚅着开口,声?音却逐渐大?了?起来,“那我们?要怎么办?”
靳屿静默不语。
贺星苒给?出答案:“离婚吗?”
“砰”的一声?,不远处天际有烟花盛开,在天空拖着流星似的胡须,摇曳出长长的尾巴。
缤纷的颜色纷纷开过?,留在两人脸上,有刹那的光景和热。
多次给?靳屿打电话但均为被接听的黄钧泽慌乱了?一阵,但想到只这是靳屿亲自?策划的告白,不可能临时出现失误的情况。
规定时间一到,他还是命令大?家放了?烟花。
只是,本是告白的浪漫烟火,徒徒燃烧了?漫天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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