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堡二楼随处可见价值上亿的古董,这些摆件大多都带了某些宗教意味,摆在空荡的走廊中显得格外的阴森和恐怖。
然而无论是鸣海光还是夏油杰都并不是会害怕这些东西的人,甚至夏油杰还特意跑到一个人形像的面前摸了一把,手上薄薄的灰尘使他微微皱起眉。
这里面所有的东西都证明这个房子像是许久未曾住过人的样子。
然而鸣海光却不这么认为。
他一直凝视着窗外的梧桐木,不断回忆着当时的自己所站的位置,直到走到一堵墙的面前。
墙面上挂着一幅巨大的画,被幕布盖住,鸣海光一把将它揭了下来,灰尘使得他退后两步,目光在触及画中的内容时,表情微微凝滞。
这是一幅用笔堪称精绝的作品——辉煌的鎏金天空与波涛汹涌的大海在同一张纸面之上交相呼应,冷暖色调对冲既交融又违和。
海面之上,无数船只逆流而上,他们有的翻入大海、有的葬身鱼腹,但他们都在朝着同一个方向前进。
而天空的尽头,乌鸦展开黑色的羽翼,犹如遮天蔽日的神明。
鸣海光的目光若有所思地向下,果不其然在落款处看见了那个姓氏。
——白石。
这应该就是鸣海千穗里的祖父当初乌丸莲耶的那幅“敲门砖”。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讽意。
然而谁能想到,乌鸦给白石家带来的,并不是想象之中的财富与权利,而是灭顶之灾。
“在这里。”
他推开这幅导致了白石千穗里一生悲剧的东西,一道幽暗的小道顿时出现在了他与夏油杰的面前。
”——乌鸦的巢穴。”
“你醒了。”
宫野志保睁开了眼睛,她茫然了几秒。
在“取出”脑脊液之后,朗姆安排了下属送她去和姐姐宫野明美汇合,可是车子却在半路出了问题,她也在混乱中被不知名的人给打晕劫走。
再次醒来……就是在这里。
她迅速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危险处境,猛然间从柔软的床上坐起身,却发现自己似乎身处一个类似于卧室的地方。
说是类似的原因——是因为这间感觉空间很大的房间可见度低的惊人,她几乎只能通过触摸去分辨自己所身处的周围环境。
然而很快,屋内就亮起了光线。
宫野志保率先看到的人是贝尔摩德。
贝尔摩德推着轮椅,轮椅之上坐着一位带着氧气罩的白发老人。
宫野志保站在原地,眼中浮现出警惕。
老人点头向贝尔摩德示意,她恭敬地向后退了几步,却并没有离开保护的范围。
“说起来,我和宫野家一直都很有缘分。”
老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宫野志保,缓缓开口。
“十年前,你的哥哥也同样站在过这里。他曾经许诺过,要向我献出他的忠诚、生命、乃至灵魂和所有的一切,但是最终他依旧背叛了我。”
宫野志保若有所感地回过头,鸣海光与夏油杰两人走进暗道的画面赫然间出现在了监视器上。
机械轮椅在柔软的地毯发出轻微的声响,老人就这样操控着它缓慢上前,在宫野志保的注视下一步一步来到她的面前。
他伸出了遍布褶皱和斑纹的手,以一种绝对命令的姿态告诉宫野志保。
”——将脑脊液交出来。”
宫野志保眼中闪过惊惧:“我……”
“别说那东西不在你的身上,雪莉,我的耐心是有限的。”老人微笑着打断了他,“你和库拉索在福冈做的事情,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我从很早的时候,就知道鸣海直人将他的脑脊液藏在了老家的某个地方。”
宫野志保的眼睛微微放大。
“鸣海直人,这个男人确实非常不定会让他接替朗姆的位置,只是可惜,他身边的变数太多了,其中最让我后悔的,就是我将伊势谷正清和他组成了一对搭档,以至于让那个警察之子在那几年里潜移默化地影响了他。”
“至于宫野海里——”
老人顿了顿,颇为可惜地叹了一口气。
“说实话,我从未相信过这个孩子的誓言与忠诚,每当看见他的那双眼睛,我总能够想起曾经所见到过的无数位潜入组织的警察的样子。”
“正义、善良、悲悯,这些所有的特质对他而言仿佛与生俱来,我无比了解他,也深知他的某些本性无法改变,所以无论过去多久,他也绝对不会成为一名真正的组织成员。”
“但是你不一样,雪莉。”
“你出生于组织,从小我就为你安排了严格的训练和学习路径,可以说,你所有的认知和成就都源自于我,是我赋予了你这一切。”
“而我对于你这样的孩子要更加宽容一些,我相信你只不过是被那些虚假的亲情蒙蔽了双眼,你最终仍旧应该站到我的身边来。”
午夜降临,窗外的夜色如化不开的浓墨。
或许是已经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刻,老人那维持着邀请动作的手指指尖正在不受控制地发颤,他垂垂老矣,已经不再是那个曾经能够稳坐于幕后的、令人胆寒的黑衣组织首领。
除了一直站在他身后,沉默不语的女人。
乌丸莲耶的生命流失的速度比任何人想象中的还要更快,她早就应该想到,从朗姆反叛意图开始夺位起,这个老人所做的每一步决定下都透露出了无法掩盖的紧张与急切。
贝尔摩德眼中划过一丝不可思议。
她想,怪不得g在离开这里时会说出那样的话。
年轻的killer早就已经在这场争端开始的最初预见了组织最终覆灭的结局,大厦将倾,boss与朗姆的争斗中,没有人会成为最后的赢家。
所以g早早离开了。
贝尔摩德很难去描述她现在的心情,她和琴酒从本质上来讲并不一样,她是乌丸莲耶的养女,从几十年前就一直跟随在这个野心勃勃的老人身后,但上位者终究是无情的,在她成功通过了实验室的身体检查后,她的养父几乎毫不犹豫地将她也送进了实验室里。
她曾经问过乌丸莲耶,老人却说:“莎朗,我给予了你永驻的青春,这样难道不好吗?”
不好。
她看着老人混浊且冰冷的眼,冷漠地想。
再浓烈的感激与爱都将有可能变成恨,更别论这年复一年的搓磨与罹难。
乌丸莲耶将宫野志保当作能够拯救他与组织、或者说乌丸财阀这个庞然大物的最后一根稻草,却全然不知,这个想法从出现的开始就显得可笑。
贝尔摩德无比了解宫野家的每一个人。
哪怕是曾经被她憎恨入骨的宫野艾莲娜,她的双手沾满了无辜者的鲜血,骨子里却依旧无法磨灭那种近乎天真的善良。
——这种矛盾的特质在她的孩子们,尤其是宫野海里的身上几乎达到了巅峰。
更何况,以目前的状况,即使没有宫野家的这几个人……
贝尔摩德不动声色地看向了窗外,微微皱起眉。
组织在警方和政界的暗线在几天之前就已经一个接一个的断联,正常人大约早已经可以想到那边究竟发生了一些什么。
他们早就已经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失去了情报优势,剩下的秘密也迟早会被那些与他们有过交易的人嘴里吐露出来。
也只有眼前这个人看不清楚罢了。
在贝尔摩德的注视之下,宫野志保颤颤巍巍地摇了摇头,但脸上的表情却露出了些许的犹豫。
乌丸莲耶见状,更加急切地伸出了手:“交给我!雪莉!你以为自己不交给我,还能活下去吗!我会立刻杀了你!难道你想要为了害死你父母的哥哥付出生命那的代价吗!”
宫野志保猛然一颤,她的眼中浮现出冰冷的恨意,她从大衣内侧的口袋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木头盒子。
“鸣海直人将钥匙和东西放在了两个地方。”
乌丸莲耶将东西夺了过来。
“我猜你应该也同样拿到了钥匙,对吧?”
……
另一边,鸣海光和夏油杰很快意识到了他们正在一个极为狭窄的地方绕着圈。
他们已经尝试了无数种走法,手机也暂时失去了信号。在这途中,不好的预感一直反复涌上鸣海光的心头,直到前方出现了光亮,他比夏油杰更快一步冲了出去。
紧接着,他愣在了原地。
宫野志保退后了两步,掩饰不住惊慌的目光倏然间与鸣海光对上。
在一堆连接了各种医疗仪器的床榻前,一只形容枯槁的手缓慢地抬起头,他的身体剧烈平躺着剧烈震颤了一下,随即痛苦地扭身翻滚了起来。
所有人都因这恐怖的景象的止住了脚步。
乌丸莲耶裸露在外的皮肤之下仿佛有无数只游动的虫子,它们在老人的身体中疯狂活动着,但很快,像是再也无法承受一般,皮肤褶皱处的纹路一寸、一寸由内向外崩裂开来,鲜红的血很快将他整个人浸染。
最初只是四肢,接着是背脊,直到最后,就连脸上的也尽数崩裂,仅仅几十秒钟的时间,老人整个人已经淹没在了他自己的血液里。
贝尔摩德咬了咬下唇,下意识地上前两步,然而还未等她伸出手,下一秒,对方因为痛苦与不甘而抬起的手轰然落下,无力垂落在了床边。
她的目光随着那只垂落的手不可置信向下,直到听见旁边连接着老人心脏的仪器发出平稳而漫长的响音,这才缓慢抬起了头。
乌丸莲耶……
死了。
“……你置换了溶液?”
房间内一片死寂,不知过了多久,贝尔摩德率先开了口。
她的脸上看不出是悲伤或是别的什么,只是平静地、冷淡地,这样看向了负责注入脑脊液的宫野志保。
宫野志保摇了摇头。
她没有时间这么做。
她本身并没有任何的自保能力,库拉索是鸣海光为她前往福冈所安排的一道保险,但这个任务所消耗的时间比他们所想象的还要更久,几乎是在取到东西的同时,库拉索就必须回到东京等待朗姆的任命。
“这确实是鸣海直人留下的脑脊液。”
“那为什么……”
“脑脊液中的某种蛋白确实可以促进增加维持脑功能的细胞。”鸣海光代替她开了口,他缓缓走向老人堪称惨烈的尸体,“但是这并不能证明,脑脊液对于延长寿命这一结果是否存在真正意义上的效用。”
“简单点说,他不过是被一些处心积虑的科学家骗了而已。”
夏油杰微笑着上前,弯腰捡起了地上残余的液体。
突然间,他神色微变。
“鸣海……”
回过头的鸣海光也同样看到了那一幕,触碰了试管的夏油杰指尖的皮肤也如同刚刚的乌丸莲耶一般崩裂开来。
“不是因为脑脊液!”
鸣海光迅速反应过来,扭过头。
如果只是单纯的注入脑脊液,乌丸莲耶不至于变成这个样子!这试管里的东西残留着咒力,世界意识正在排斥着这股力量!
与此同时,这个古堡突然间剧烈地摇晃起来!
手里的试管如同烫手的山芋,夏油杰却并没有放手,他皱了皱眉,很快也意识到了这突如其来的动静的非比寻常,拿着东西就想要往刚刚他们进来的地方冲去。
紧随其后的鸣海光推了一把尚且还在愣神的宫野志保。
世界意识的突然发难显然是积蓄了一段时间的力量,这个孩子再继续留在这里无疑非常的危险。
宫野志保张了张嘴,无措道:“我……”
“别害怕,志保。”
鸣海光笑了笑。
“出去之后,先去和明美汇合吧。”
“你会来找我们吗?”
“当然。”他点了点头,“我曾经和妈妈约定过。”
宫野志保微微怔了怔,很快红了眼眶。
古堡即将崩塌,再也等不及的鸣海光朝着妹妹身后已经打开密道的贝尔摩德微微点了点头。
“……这是最后一次了,boy。”
千面魔女勾起红唇,整理了一下肩头微卷的长发。
“希望你能够顺利地……活下去。”
她拉着宫野志保,向后仰倒,她拉着早已经准备好的绳索,带着宫野志保一路滑到最下面一楼。
鸣海光确认了她们的安全之后松了一口气,随即头也不回地跑向夏油杰。
“现在应该怎么做?!”
“将东西送回它原本的地方。”夏油杰的手心一片湿润,他像是并不会感到疼痛一般,“但是想要彻底停止世界的融合,让世界意识再次沉睡……”
他的目光落在乌丸莲耶的尸体之上。
“就必须完全清除这个世界所有的‘异象’。”
“——这其中,也包括你。”
诸伏景光与降谷零赶到时已经晚了。
唯一通向古堡的吊桥在鸣海光夏油杰两人通过之后就被乌丸莲耶下令收起,直升飞机并不具备安全的降落条件,最终只能冒险悬在古堡后面的山坡之上,由几人通过天梯落地。
他们落地的一瞬间,火光冲天而起,所有的警察在几十秒钟中的时间内看着古堡被大火包围。
紧随其后的爆炸声震耳欲聋,恍惚间,仿佛古堡所处的整块地都在剧烈地摇晃不停。
“降谷先生……这样的爆炸,我们已经没有办法再前进了。”
风间裕也满身狼狈地与上司汇合,却看见向来以冷静著称的降谷零与身边并不熟悉的男人都死死咬着牙,那双眸子仿佛也被染上了这冲天的赤色。
几个熟悉的单词组成的名字藏入风中,破碎在寂静无边的大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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