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卡维
微凉的夜风从密林深处与水面吹来,游荡在须弥城的白墙绿瓦间,也拂起了少年垂落在额前的碎发。
风精灵能看到每一缕风的颜色,它窝在潮生的肩头,看着一缕又一缕夜风打着旋,互相缠绕。
飘到它眼前的,小精灵会伸出翅膀轻轻碰触,然后再让它们飞向远方。
突然,它好像想起了什么,收回手仰头对着少年道:
“潮生,今天没有吃午饭。”
它少喝了一杯苹果汁。
它学着管家埃泽的语气,压低了嗓子故作成熟:“小少爷,再怎么忙,三餐也是要按时吃的。”
被风精灵可爱的表演逗笑,少年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将手虚握着放在嘴边,金色的眼睛里也满是温暖的笑意:“抱歉,以后会记得的。”
“埃泽先生说,让监督你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这一刻,风精灵终于响起了晨曦酒庄的大家委托的‘重任’。
可事实上,哪次吃饭前小精灵不是在睡觉?
监督者反过来被监督,在对方能量快耗尽身体变得透明的时候,都是潮生‘喂’它吃饭的。
少年很给面子的没拆台,任由风精灵得意扇动翅膀,围着他绕了几圈。
潮生眼神温柔的看着自己亲自喂养的小伙伴,待对方飞累了又重新窝回肩膀上,他才收起脸上的笑意,表情也变得认真。
——埃舍尔带给他的影响太大了。
在晨曦酒庄,那些可爱的家人好不容易帮他改掉的‘坏习惯’,仅仅一天的时间,又故态复萌。
而更危险的是,他甚至有些沉浸其中了。从某些方面讲,潮生的确看到了自己与埃舍尔的相似之处。
但是,他永远不会变成对方。
就像丽莎前辈说的,要克制自己求知欲,知识是学不完的,研究也是做不完的。
身为学者,最重要的不是永远保持追寻真理与知识的渴望,而是坚守住那些不可越过的线。
每块碎片都闪着光,带着绚烂的拖尾的知识固然让人神往,学识渊博的人也天然的具有吸引力,但潮生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东西。
他来须弥并非为了求知,而是为了寻找过去,寻找家人。
他不会本末倒置。
回到住处,洗漱完后躺在床上,潮生带着对‘梦’的期待闭上了眼睛。
地下实验室。
奇怪的装置。
还有一具双眼紧闭,像人偶一般的,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躯体。
潮生走到装置旁,仔细观察着里面那具毫无声息的躯体,余光却扫到了玻璃罩上自己的倒影。
黑发黑眼,身材纤细的少年——与装置中的躯体完全重合,没有任何区别。
下一刻,玻璃碎裂。
猛地惊醒,睁开眼,潮生却没有回到现实。
他仍在梦境编织的世界中,身旁却站着一个绿眼睛的少女。
“我在你的梦境中又发现了几片新的记忆碎片。”
司长智慧的神明将手中的碎片展示给少年,下一刻,梦境世界开始变化。
仍然是一片刺目的红色,眼前仅剩的缝隙也被红色的方块填充。但他并非独自一人,那个看不清脸的少年挡在他身前。
然后,他看见了一双紫色的眼睛。
在少年不可置信的目光下,潮生将对方推出了这间红色的快速闭合的牢笼。
潮生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我在未来等你。】
我在未来等你。
猛地睁开眼,潮生坐起身,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急促着喘着气。
他下意识的抬手覆上自己的心口——梦境的细节增多了,这次,他看清了少年的眼睛。
像紫色水晶一样美丽又剔透的眼睛,又被承载的过于激烈的情绪染上了别样的色彩。
脑袋又些胀痛,额前的发丝已经被汗水打湿,结成一缕一缕的粘在上面。潮生将头发拨开,再抬起手将它们往脑后捋去,额前的细碎汗珠反射着银色的月光。
近了,越来越近了。
梦境的细节越来越多,着是否说明,自己‘与虎谋皮’的策略是对的?
与‘故人’的联系越多,他能串联起的记忆碎片就越多。
但是还远远不够。
重新躺下,任由银色的长发将枕头铺满。
又过了一会儿,少年转过头,拂开笼罩在那个小小身躯上的银发,解救了被困在发间仍陷于沉睡,对此事一无所知的风精灵。
次日
潮生将写着导师签名的申请表交给学院,正式敲定了自己的实验项目和导师。
收到潮生申请书的教令官仔细看着右下角的签名,感叹道:“运气真的,埃舍尔导师手下目前只有一个学生,你是第二个。”
“跟随埃舍尔导师的学者叫什么来着对了,米尔!”
“自从跟了埃舍尔导师后,都已经发表过三篇论文了。”
每个学期都有很多学者申请埃舍尔的导师名额,却只有眼前这个少年通过了,真是让人羡慕啊
自从潮生成为执行官大人的学生后,米尔就刷新了自己的许多认知,同时对执行官大人的底线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实验室
米尔默默的在一旁观察着这对新鲜出炉的导师与学生的组合,明明才见面不久,但在做实验时却配合无间。
潮生就像一个最完美的助手,除了能精准又迅速的递上各种实验材料和素材,在材料的使用上也有许多自己独到的看法。
更令米尔惊讶的是,执行官大人竟然会采用这个少年的意见,先前那个强硬的形象已经摇摇欲坠。
而让米尔最佩服的地方则是
中午,太阳挂在天空的正中央。
一脸困倦,豆豆眼几乎眯成一条缝的风精灵晃晃悠悠的飞到窗边,抬头看了看天色,又晃晃悠悠的飞了回来。
它落在少年的肩膀上,用翅膀轻轻拍了拍。
“饭点到了呀,潮生。”
在风精灵的提醒下,银发少年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埃舍尔导师。”
称呼倒是十分客气。
实验被意想不到的人打断,埃舍尔轻轻挑眉,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问:“有什么事?”
潮生:“到饭点了。”
该吃午饭了。
埃舍尔:“”
“我想你现在的身体应该不需要像人类那样按时吃饭?”
无论是他还是潮生,还是风精灵,他们对水和食物都没有硬性的需求。全场唯一一个需要依靠三餐补充活动所需能量的只有米尔。
埃舍尔从未想过,实验会因为这个理由被打断,倒是觉得有些新奇。
“要和我一起去吃饭吗,埃舍尔导师。”说完,潮生把头偏到一边,“还有米尔学长,你应该饿了。”
米尔:“”
求求不要cue我,谢谢。
风精灵窝在潮生的肩膀上打着盹,丝毫没有察觉到氛围的变化。
“那就一起去吃吧。”执行官对手上的实验似乎并不留恋,立马便下了决断。
米尔:“”
快,无论是谁,快来救命!
可他内心的哀嚎无人能听见,只能魂不守舍的跟在的大部队的最后,味同嚼蜡的吃下了这可怕的一餐。
他机械性的咀嚼着嘴里的食物——救救他,再这样下去他一定会消化不良的!
对于埃舍尔而言,食物可有可无,他更感兴趣的,是坐在他对面,点了一杯苹果汁正在试图叫醒那只风精灵的少年。
他饶有兴致的观察着潮生的一举一动,最后得出结论:“你变了很多。”
倒也正常,除了某些深入灵魂的信念外,人的每个阶段,甚至是每天都会有改变——他亦是如此。
“比起这句话,我更希望您能说说过去的我是什么样子,埃舍尔导师。”
男人不置可否:“我以为你会慢慢想起来?”
他知道潮生主动申请成为他学生的原因。
“我没有把答案送到人嘴边的习惯。”男人放下刀叉,优雅的拿起布巾擦拭嘴角,“更何况,就算是我告诉你,你也不会相信,不是吗潮生?”
潮生:“”
是这样没错,但是这种对方对你了如指掌,你却一无所知的处境的确容易让人烦躁——潮生发现,自己在埃舍尔面前,脾气会变得很差,就连对导师这个身份明面上的尊敬都是勉强靠理智在维持。
这份反常加剧了心中的烦闷,也对眼前的人更加警惕。
提防却不恐惧。
米尔:“”
毁灭吧,世界。
餐桌的氛围不算好但也不算坏,风精灵在潮生分了一缕能量后终于艰难的睁开了双眼,闻到苹果汁的味道便遵循着本能抱住了玻璃杯,精准的叼起吸管吨吨吨的喝了起来。
看着潮生与风精灵的互动,埃舍尔开口:“你的同伴很虚弱,它需要的不是人类的食物。”
潮生一怔,随后抬起头看着对面的执行官。
“埃舍尔导师,你知道组成杜林心脏的材料是什么吗?”
获取自己并不知晓的知识,也许这是跟随埃舍尔学习最大的好处了。
埃舍尔无法判断潮生突然转移话题是单纯的不想继续刚才的交谈,还是另有目的,但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那是世界之外的力量。”
“世界之外”难道是指深渊?
没有要解释的想法,执行官勾起嘴角道:“如果你对这些东西感兴趣,你可以去了解一下死域,也许会有意外的收获也说不定。”
同为禁忌知识,了解多一个或少一个区别又在哪里呢?
四百多年前他就已经知道,潮生身上有源于本质的,与他相似的地方。
这样的性格,会被天理针对也不奇怪
夜晚
智慧之神再次入梦。
除了打捞不完整的碎片外,潮生询问了她关于死域的信息。
于是,潮生对禁忌知识和世界树的病灶有了初步的了解。
“表现在人身上,就是须弥特有的魔鳞病。”叹息一声,纳西妲将双手收拢,一片绿色的嫩叶在掌心集结,“世界树的污染不根除,死域与魔鳞病就会一直存在。”
而身为须弥的神明,她没有这个能力。
除了有关禁忌知识的情报外,她还提醒潮生:“那个叫埃舍尔的人很危险。”
知道许多禁忌,又在筹备着似乎十分危险的实验,而现在他成了潮生的导师纳西妲很担心潮生会出什么意外。
跟随这样的人学习,自己也容易越过那条界限,而打破禁忌的代价
少年却对她说:“我会小心的。”
他有一定要去做的事情,一定要践行的承诺,也深刻的了解那个人的危险。所以纳西妲所担心的事情一定不会发生
学院新项目的实验研究告一段落,终于有了空闲,潮生带着风精灵再次踏入了智慧宫,查阅关于魔鳞病与死域的资料。
他的脑海里有一个大致的设想,只等着寻找样本去确认。
如果都是来自世界之外的力量,是否也能作为地图的能量呢?也作为风精灵的能量。
随着时间的推移,风精灵肉眼可见的越来越虚弱,潮生只能不断的为它输入能量才能勉强维持一段时间的清醒。
地图对他也许很重要,上面可能会有有关他过去的线索,可眼下,风精灵的性命显然更加要紧。
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家伙能量枯竭,直接消散在他面前。
智慧宫的书架高度惊人,许多书都需要爬上梯子去取,风精灵的存在帮潮生省去了这一步骤。
顶着一本砖头厚的书,风精灵从最高处的书架上晃悠悠的飞了下来。
头顶上的书却突然一歪滑了下去,而书本坠落轨迹的正下方,一位少年正仰起头,他的双手抱着一沓厚厚的资料,绿色的眸子错愕的看着这一幕,头顶的一双墨绿近黑色大耳朵也警惕的竖起。
“糟糕!”
“小心!”
潮生连忙飞扑了过去,伸手接住了下坠的书本,见眼前的少年没有受到伤害,松了一口气。
潮生道歉:“对不起,是我太不小心了。”
风精灵也飞到少年的面前,头顶的两片羽毛都耷拉了下来:“对不起。”
“没事,这种事挺常见的。”经常来智慧宫的人或多或少都会被从书架上掉落的书本砸几下。
老实说,他老早就觉得这样的设计不太科学了。
少年主动开口:“我叫提纳里,是生论派的毕业生,你叫什么名字?”
接着,他看着风精灵,显然很感兴趣,绿色的眼睛闪烁着亮光:“还有这个孩子,它有名字吗?”
元素精灵他还是第一次见。
“我叫潮生,它是温迪。”
“潮生,温迪很高兴见到你们。”
提纳里看清了那本书的封面,黑色的大耳朵轻轻抖动,“死域研究潮生,你对死域感兴趣?”
提纳里,生论派这一届的优秀毕业生,不久前拒绝了学院的任教邀请,此刻正在为成为一个优秀的寻林员做准备。
他本该呆在化城郭,这次来智慧宫是为了汇总死域的相关资料,一个优秀的寻林员除了各种急救和野外求生知识外,对死域必须有详尽的了解。
见潮生点头,前任优秀毕业生现任巡林员对表情变得无比认真,叮嘱道:“死域很危险,请不要擅自靠近,记下地标通知我们巡林员就好,我们会尽快处理。”
潮生:“好的,谢谢。”
与提纳里道别后,潮生抱着书找到一处空位坐下,仔细翻阅历史记录的资料。
死域的出现是没有规律的,无法提前知晓它们的方位。至于魔鳞病患者的信息也不会让不相干的人知晓。
埃舍尔也许知道魔鳞病患者的名单,但疾病是每个人的隐私,不该由他私自去查探。
离开智慧宫,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潮生带着风精灵走在回住处的路上。
“听说了吗,卡维学长负责的卡萨扎来宫倒了。”
“倒了?怎么可能”
卡维可是妙论派之光,最优秀的建筑设计师啊。
“还不是因为突然冒出来的死域,桑哥玛哈巴依老爷很生气,要把大设计师赶出项目呢。”
“唉已经建好七成就这样毁了。”
“已经通知巡林员了,死域这东西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消失啊。”
潮生停下了脚步。
卡维
不久前在智慧宫外遇到的那位步履匆忙的学者。
他不知道桑哥玛哈巴依老爷是谁,对卡萨扎莱宫也并不了解,但死域却是他正想寻找的东西。
不知道巡林员现在到了哪里,如果还未处理完毕,这是他接触死域的绝佳机会。
找人问清楚了卡萨扎来宫的地址,潮生全速朝那个方向跃去。
他的力气本就大得出奇,全力赶路的速度就像是一阵风,还未看清人影就已经奔向了前方。
悬崖边,原先已初见雏形的卡萨扎来宫已然沦为了一片废墟,一个金发青年正颓丧的坐在废墟中央,像一座雕塑一般,久久没有动弹。
看着不远处的景象,潮生的脚步慢慢停了下来。
巡林员似乎已经将死域处理干净,警戒线也已经撤离。
晚了一步。
可他并不打算离开——被死域污染过的地方会有很长一段时间难以生长植物,也许就是因为有残留的污染。
而这处死域遗址还很新鲜。
潮生先观察了一遍四周,再将视线落在了废墟中央那道孤伶伶背影上。
是谁?
这时,一道电子音在脑海中响起。
【监测到少量能量,是否吸收。】
潮生先是一愣,随后选择了是。下一刻,丝丝缕缕暖流从脚底蔓延至全身,最后汇集在大脑的深处,没入了某个隐秘的地方。
潮生干脆蹲了下来,双手也碰触地面。
心脏跳动的速度微微加快,他的猜测是正确的——死域和魔龙杜林的心脏一样,可以成为‘地图’的养料。
而它们的共同之处是全都来自‘世界之外’。
世界之外
这是否意味着世界树中的污染,他的地图也能吸收?
银发金瞳的少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未察觉到废墟中央人影的动静。
废墟中
金发的青年猛地站起身,像是做出了什么重要决定,那双红色的眼睛里像是点燃了一把火,流露出一股义无反顾的疯狂。
他转身朝废墟外走去,却在必经之路上与一个少年撞了个正着。
“你”
陌生人的突然靠近让少年回过神,抬头与青年对视。
少年有一双比头顶的月亮还耀眼的金色眼睛,清晰倒映出身前的人影。
——是卡维。
关心他人的本能占据了上风,金发青年用手揉了揉有些胀痛的脑袋,垂眸问蹲在他身前的少年:“你在这里做什么?很危险,废墟随时都有可能坍塌。”
不知为何,他觉得眼前的少年有些眼熟。
但他现在头昏脑涨,一时间没法在记忆中找到对应的图像。
少年缩成一团蹲在地面上,衣服上全是细碎的豁口,夹杂着一团又一团的灰色印记。满脸茫然仰头看着他的模样可怜极了,像一只在泥土里滚了一圈的银色团雀。
这样的‘初遇’实在令人印象深刻,卡维放下手,他从少年的金色眸子里看清了自己的模样,随后自嘲的笑了笑——他也在废墟里泡了一天,看起来跟眼前这个狼狈的少年是半斤八两。
仔细一看才发现少年穿着刹诃伐罗学院的制服,竟然还是自己的学弟。
“走吧,我带你离开这里。”
自己陷入绝境却仍不忘朝他人伸出援手——这是潮生对妙论派之光的第一印象。
死域残余的能量并没有多少,很快就被吸收完毕。潮生跟在金发青年的身后,金色的眼睛注视着他的背影。
潮生可以向卡维解释他为什么看起来会像现在这样狼狈——因为他采用两点之间直线最短的赶路方式翻山越岭渡河来到这片废墟。虽然说出来对方不一定相信。
他也可以拒绝对方的帮助——但拒绝的话却说不出口。
对于他人细微的情绪,潮生总是能清楚的感知——就如同他知道克里普斯的好感,凯亚最开始的敌意和后来态度的转变,还有埃舍尔别有目的的接近。
此时此刻,他也能清楚感知到,走在前方引路的青年就像是一条快要被崩断的绳索,像天空中被飓风席卷着胡乱飞舞的,竹骨将要断裂,快要断线的风筝。
这一切都埋藏在看似平静的表面之下,而维持着片平静的唯一原因是——眼前有需要帮助的人。
有人还需要我,所以不能崩溃——这时潮生感受到的,眼前人的想法。
所以,他只是安静的跟在青年的身后,并为拒绝对方的帮助。
即是他并不需要。
感受着银色的月光洒落在身上的温暖,慢慢往前走着,潮生问前面的人:“卡维学长,我们要去哪里?”
疯狂赶路前,须弥城街道两旁行人的讨论声又钻进了耳朵了——大设计师卡维,妙论派之光,也是卡萨扎来宫的主要负责人。
已经建了七成的卡萨扎莱宫被死域摧毁,年轻的天才建筑师独自一人在这片废墟中不知坐了多久。
潮生大概了解了他的处境,也明白了卡维濒临崩溃的原因。
对方似乎没有听到他的声音,潮生又问了一遍:“卡维学长,我们现在去哪?”
废墟离须弥城很远,按照正常的赶路速度,走一夜也未必能抵达。
这回,青年终于有了回应:“去我的临时住处。”
他还不知道这个少年叫什么,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潮生,潮水的潮,生生不息的生。”
“潮生。”
卡维准备带潮生去废墟附近的临时住处(员工宿舍)过夜,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带上这个少年,更分不清是潮生需要他的帮助,还是他更需要有一个人陪在身边多一些。
立在那片废墟之中,他已经做出了最后的决断——无论付出多少代价,耗费多少资金,他一定要将卡萨扎来宫建成。
他并非在建设宫殿,更像是在搭建自己的理想。
多利老爷说的没错,他的一意孤行确是在自私的自我满足罢了。
“到了,就是这里。”卡维带着潮生走进宿舍,“你可以先去洗澡,我会找一身你能穿的衣服。”
他这一身破烂的学院服总归不能再穿到明天了。
“镜子左边的抽屉里有新牙刷,你直接用就好。”
“谢谢卡维学长。”
潮生带着干燥柔软的毛巾走进的浴室,看清镜子中的倒影后先是一愣,之后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在卡维眼中的模样是多么狼狈。
“简直就像是流浪汉嘛”
风精灵倒是在他的肩头睡的很严实,丝毫不受外界环境的影响。
被清理的死域的残存能量就像是杯水车薪,就连风精灵每天吃掉的分量都填不上。想要补上空缺重新打开地图,加上‘喂养’风精灵,他得找到更多的死域。
如果智慧之神有了足够的力量打开前往世界树的通道,他甚至可以试着去吸收世界树里的‘污染’。
纳西妲几乎每晚都来帮他打捞记忆,现在也该是回报的时候了。
趁着洗澡整理好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潮生包着浴巾走出门,发现换洗衣服已经被放在床上了。
听到动静,正在整理资料的青年抬起头,“你试试,我比你高,应该不合身,但是凑合一天应该没问题。”
“有衣服换就已经很感激了,谢谢卡维学长。”
卡维的衣服很宽大,袖子长出一截,当睡衣穿倒是很合适。
单人宿舍的床并不大,睡两个人有些勉强。
卡维主动开口:“你睡床,我今天大概没空睡觉。”
他需要整理的东西还有很多,还要清点自己所有的资产,过不了多久,这些东西就不再属于他了。
来别人家睡觉还要抢占床铺,怎么想都有些太过分了。
况且,睡眠于他不是必需品。
穿着宽松的衣服,潮生走到卡维身边坐下。墨绿色有着对称花纹的毯子十分柔软,潮生抱着膝盖蜷缩在一角,四周散落着的纸质样图和资料。
“卡维学长是卡萨扎来宫的设计师和负责人对吗?”
已经完成七成的宫殿只剩下废墟,但看着卡维的架势,对方似乎并没有要放弃的打算。
也许是因为潮生只是一个初识的陌生人,又或者因为对方已经见过他最狼狈的一面,那些他难以启齿,无处宣泄的情绪的话语似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放在手中的图纸,他大方的承认:“没错。”
他凭一己之力说服玛哈巴依老爷将宫殿选址在一处悬崖,死域的扩张把一切变成了废墟。
“学长没想过放弃吧?”
他听到了青年毫不动摇,带着无限决心孤注一掷的回应:“卡萨扎来宫,我一定会建成。”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潮生仔细观察着对方的表情,最后将视线落在对方的红色眼眸上。
这种感觉很熟悉——就好像他一定要找回记忆一样。
每个人都有无论遇到什么挫折都想要得到的东西,与他而言是记忆,而对于卡维来说,也许就是建成这座宫殿了。
轻轻眨了眨金色的眼瞳,潮生朝对面的青年开口:
“资金和人工方面,我也许能帮上忙。”
实验室的机器人有一部分可以替代人工,虽然动作的精细程度不及专家,但只是用作搬运材料这些简单的体力活还是绰绰有余的。
至于资金,当然不是克里普斯老爷的钱。他在实验篷里鼓捣出的遗迹守卫改装机器人成功售出了许多,给了他一笔可观的收入。
再加上与埃舍尔导师顺利进行新项目的奖金,不得不说教令院在研究资金这方面真的很大方。
潮生的话让卡维的身体变得僵硬,半晌后才抬起头,不可置信的开口:“你要帮我?”
“你相信我?”
帮助一个才认识不久的落魄的陌生人,相信他在死域上搭建宫殿的疯狂的设想。
被死域侵蚀过的土地,先前所有的承重细节都要重新设计,再加上选址在一处悬崖,让本就困难重重的任务雪上加霜。
在死域上建设宫殿——这是没有人完成过的设想。
“卡维学长是最优秀的建筑师。”
这个有着一头金发的青年是妙论派之光。
“我相信你,学长。”
潮生回忆着那些人讨论这座宫殿的话,复述道:“不久的的将来,那片废墟将变成一处华美的宫殿,变成须弥的新地标吧?”
名流千古,让所有须弥人,让所有从异国来须弥的人都会记住的,卡萨扎来宫。
“哈。”
妙论派的天才捂住了眼睛——不可思议,他竟然在一个陌生人,一个比他年轻太多的少年身上得到了安慰。
他只是孤注一掷的压上自己的一切,对于结果说实话他并没有考虑那么多。
可这个少年他却是真的相信着他。
相信他能完成那座宫殿,相信从万千否定的答案中会开出的希望之花。
“总之你的心意我领了。”半晌后,他放下手,重新整理着散落在四周的资料。
一个年轻人能有多少摩拉呢?
潮生蹲在废墟中灰扑扑的样子显然给卡维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明天,等我说服玛哈巴依老爷后,我请你吃烤饼。”像是卸下了某种沉重的负担,失控的摇摇欲坠的战车又恢复了平稳,势不可挡的前进。
放下手,青年那双红棕色的眼睛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谢了,学弟。”
整理好散落的资料,这位天才建筑师才终于将自己的注意力分散给了周围,他看着潮生肩头的风精灵。
“学弟你肩膀上的是?”
“它叫温迪,风元素精灵。”银发少年伸出手轻轻拨弄了两下小精灵头顶的叶片,“也是我的朋友。”
似乎想到了什么,潮生问卡维:“对了,学长,这附近曾经生长过死域的区域,学长清楚吗?”
“死域?”对于才摧毁他心血的东西,卡维皱起眉,“今年死域的扩张很疯狂,这附近本来是没有死域的”
不然他当初也不会选址在那处悬崖。
“稍等”卡维打开一个箱子在里面翻找,最后拿出一张地图给潮生,“这上面圈了红色的都是死域曾经生长过的地方。”
死域生长后,土壤和石块,统称为地基,会变质,因此没有建筑师选址时都会可以避开死域。
他也算是开先河了。
潮生接过地图:“谢谢学长。”
再吸收几个死域遗址的能量,风精灵这段时间就有口粮了。
心里有了决断,潮生站起身对卡维道:“学长,我现在还不困,想在附近转转。”
“别走太远,早点回来。”
“不会太晚的,学长也别通宵,早点睡。”熬夜有害人类身体健康。
卡维摆了摆手:“知道了,谢谢关心。”
第二天
与甲方签下‘卖身协议’的妙论派之光带着潮生回了须弥城。他将潮生带回了自己的住处,自己则走进了厨房准备做烤饼的材料。
潮生没想到,卡维竟然会亲自做烤饼——本来还以为是去饭店。
回想起他们初遇的时候,卡维学长也说过要请他吃饭来着。
只是没想到,那句话会以这样的形式实现。
等待的时间并不漫长,潮生端着茶杯在沙发上安静的坐着,翻阅着卡维留给他的关于死域的资料,风精灵也安静的窝在他肩膀上睡觉。
一小时不到,卡维就端着烤饼走出了厨房。
潮生的视线被新鲜出炉的烤饼完全吸引了——是一座宫殿的造型,他看过图纸,这就是简化版的卡萨扎来宫模型。
不愧是天才设计师。
“学长,真的可以吃吗?”这么精美的造型,观赏价值更高一些吧?
“当然,都说了请你吃烤饼。”
卡维将碟子放在茶几上,往潮生的方向推了推,再把叉子递给他。
“随你处置。”
潮生:“”
不行,下不了手。
少年纠结的表情让卡维忍俊不禁,“还是我来吧。”
说着他就把碟子拉回到自己面前,用金属将精美的模型毫不留情的敲碎。香甜的饼干宫殿碎裂坍塌,又一次重复了悬崖上那座未建成的宫殿的命运。
金发青年看着碟子里的‘废墟’,红色的眼睛闪了闪,随后拿起一旁的糖浆打算浇上去。一抹绿色突然透过了烤饼的缝隙印入眼帘。
卡维愣了愣,随后放下糖浆,用勺子把‘废墟’拨开。
一枚绿色的神之眼正安静的躺在底部,被废墟围绕着,散发着莹润的光泽。
第62章 成人礼
几天后
实验室
将桌面上的零件组装完毕,潮生询问站在一旁的执行官:“埃舍尔导师,神之眼会在什么情况下降临?”
“神之眼?”男人停下手中的动作,侧身垂首看着潮生,“你怎么突然对这种东西感兴趣?”
观察着男人的神态,结合语气,潮生能看出埃舍尔对神之眼似乎不屑一顾。
“神明的注视呵,不过是一群被挑选的耗材却标榜着自己的特殊,实在可笑。”
潮生:“”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对方那么外露的喜恶。
“怎么,你也想要神之眼?”
潮生摇头:“没有。”
只是在卡维家吃烤饼的时候见证了神之眼的诞生,稍微有了一些兴趣。
提瓦特大陆上最广为流传的说法是——神之眼是神明投注在人身上的视线,人的愿望和信念与神明的共鸣。
可卡维的神之眼诞生时,他并未感受到智慧之神的气息。
观察着潮生的反应,埃舍尔勾起唇角:“既然你对神之眼感兴趣我这里有一个礼物,你一定会喜欢。”
“什么?”
礼物?他和埃舍尔是亲密到可以互赠礼物的关系吗?怎么想都不对劲吧?
大概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潮生下意识后退一步,如临大敌:“不用了,谢谢。”他还没有心大到这种程度。
光看表情就知道少年的想法,埃舍尔只是低笑了一生,转过身重新开始手上的实验,并未明确表态。
潮生:“”
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早知道不该问的——这该死的知识的甜美诱惑。
平心而论,不考虑其他因素只看眼界和学识,埃舍尔的确是一个过于优秀与博学的导师——也许比起教令院的大贤者的有过之无不及。
许多跟随导师做实验的学生都有或多或少的忧虑与不信任。
他们导师不仅藏着掖着自己的学识,还会强行‘参考’学生的发现写进论文。
而跟随埃舍尔进修完全没有这样的顾虑。
对于知识,他慷慨的可怕,几乎是有问必答。至于论文的署名,学术界的名声与教令院的奖金,他完全不在意,甚至可以用不慕名利来形容。
正因为如此,潮生才觉得这个人越发危险——因为,‘不慕名利’里藏着的是更可怕的目的,更大的所图。
怕什么来什么。
几天后
学术实验结束,埃舍尔将一个木盒递给潮生。
他垂眸,勾起唇角看着身前的少年,就像魔鬼的邀约:“给你的礼物,不打开看看吗?”
潮生:“”
虽然知道埃舍尔说的礼物估计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潮生没想到,对方真的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把‘礼物’带了过来。
感知到不详的气息,风精灵头顶的两片羽毛警惕的竖起,拍打翅膀飞到了潮生的面前面,用小小的身躯挡在两人之间,那姿态就像是保护小鸡仔的母鸡。
自从潮生吸收了死域的残余能量后,风精灵的口粮有了保证,每日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也正因为如此,潮生也明白那张地图回来的日子也许遥遥无期——吸收的能量几乎全都交给风精灵了。
生命的重量比地图更重,他不希望风精灵消失。
记忆不一定要靠地图找回来,但维持风精灵的生存却离不开能量。
执行官丝毫没有将风精灵敌意与‘威胁’看在眼里,只是维持着原先的姿势看着潮生。
埃舍尔带来的绝对不是常规意义上的‘礼物’,潮生虽然警惕,却也不会惧怕。
他伸出手轻揉的将风精灵捧起,再放回肩上,用手指轻轻碰了碰它的脑袋安抚,“没事的,不用担心。”
风精灵仍未放下警惕,黄豆大小的圆眼睛瞪的大大的,两片羽毛高高竖起,显然很忌惮这份‘礼物’
少年接过男人手中的小木盒,手指放在盖子上踟蹰了片刻,最后还是把它打开了。
一枚紫色的‘宝石’正安静的躺在红丝绒上,神秘而华丽。
感受着这颗小小的石头里蕴含的能量,潮生几乎马上就将它与神之眼联系在了一起。
“还算满意的成品,这个装置像神之眼一样,能使佩戴者使用相对应的元素力。”
这颗宝石对应了雷元素。
“让没有神之眼的人也能使用元素力”简直闻所未闻。
潮生马上就想通了其中的关窍:“使用者要付出什么代价?”
执行官的表情愉悦,显然对潮生的反应十分满意,“获得与自己的能力不匹配的力量,当然要以最珍贵的东西作为养料来燃烧了。”
对于许多人而言,生命就是最珍贵的东西。
少年金色的眼睛闪了闪,最后合上了木盒,对埃舍尔和他所谓研究实验的危险性有了更深刻的认知。
“不过,你的体质异于常人,使用它也许会有惊喜也说不定呢?”
比如说——更小的代价?
就像那些拥有神之眼的人一样。对于潮生,这个装置的确是一份礼物,一份能让他获得力量,变得更强的礼物。
潮生将木盒还给埃舍尔,“谢谢,但是我并不需要。”
最好不要接受这个男人这个人给他的东西。对于埃舍尔这种类型的人而言,不存在‘无偿’的好意。
潮生早已深刻的认识到了这一点。
“已经送给你了就是你的东西,你可以闲置不用,随意处置。”难以意味深长的勾起嘴角;“也许紧急时刻你能用上它也说不定。”
明白了埃舍尔不会收回这份礼物,潮生放弃了这个想法。把小木盒放在一边后,努力将其忽略,重新投入了新一轮实验
充实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
白天,潮生泡在实验室里与埃舍尔进行课题研究,其进度之快让潮生有种不久后就能毕业的错觉。
刻意接近,增加与埃舍尔这位‘故人’的相处时间这个计策是有效的。
小吉祥草会经常来他的梦境打捞记忆碎片,一段时间过去,梦中少年的五官不再模糊一片,潮生终于看清了更多的细节。
一些相处的片段也断断续续的浮现在梦境——他,那个少年,还有一个小孩。
其间,潮生会趁着实验的阶段空隙寻找死域,吸收残余能量维持风精灵的生存。
有好几次他都先于巡林员赶到新生成的死域,比他们先一步把死域处理干净。
后一步赶到的巡林员百思不得其解——说好的死域呢,一片枯死的树叶都找不到。
关于跟巡林员们抢死域这件事,潮生本想偷偷的进行。
与巡林员处理死域的方式不同,因为地图系统的存在,潮生会将死域能量吸收的一干二净,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包括但不限于——土质变化,树木生长等等
潮生无法向巡林员们解释死域消失的原因,吸取能量这件事只能偷偷进行。
但凡事都会有意外。
在一个天气晴朗的日子,又一次抢死域成功的潮生被已经从巡林员变成巡林官的提纳里,与教令院的大风纪官赛诺堵了个正着。
“我就说好几次明明有人给出了死域的坐标,等我们赶到的时候却一无所获”
“原本以为是他们看错了,但报错的频率与次数都太高了。”
狐耳少年对着另一边的大风纪官示意:“谢了,赛诺,要不是你,我还抓不到这位热心肠的‘巡林员’”
白发红瞳的少年有着深色,像是常年经受太阳的洗礼般,令人印象深刻。他轻轻点头:“职责所在。”
巡林官在前,大风纪官在后,把妙论派的一年级新生堵在路中间,无处可逃。
窝在少年肩头的风精灵也小心翼翼的探出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俨然一副好奇心旺盛的模样。
潮生:“”
车翻的猝不及防。
“这里离营地很近,我们好好聊聊吧,潮生。”
显然,虽然只在智慧宫有一面之缘,但提纳里显然还记得这个少年的名字。
潮生无法拒绝。
风精灵动来动去,头顶的两片羽毛弄的他的脖子很痒。他伸手盖住这个不安分的家伙,用手指在它的头顶毫不客气的搓了搓——他发现风精灵其实很爱看热闹。
小精灵当然分得清真正危险的东西,面对埃舍尔和那颗被潮生锁起来的石头时,绝对不是现在这幅完全没有危机感,兴致勃勃的模样。
化城郭
巡林员的营地,三个少年围着一张小小的圆桌坐下。
有着一双墨绿接近于黑色大耳朵的巡林员双手环抱在胸前,绿色的眼睛注视着潮生,听完对方的叙述,若有所思:“所以,你到处找死域是为了这只风精灵?”
“没错。”潮生点头:“这跟我的体质有关。”
地图的事无法透露,潮生只能挑那些能说的坦白。
“我来须弥是为了寻找过去的记忆,现在,就算是我自己也没办法告诉你们我能消除死域的原因。”
“我只知道,我应该不是人类。我能吸收死域能量这件事也是偶然发现的。”
“丽莎前辈曾经给我写过信,让我照顾你。”作为大风纪官,他自然知道潮生说的都是真话,“前辈说过,你是一个秘密很多的家伙。”
潮生:“”
丽莎前辈的人脉比他想象中要可怕。
“协助巡林员清理死域没有触犯教令,我不会审判你。”亲自确认眼前的少年是个怎样的人,抱有怎样的目的后,赛诺站起身走出了木屋。
“公务繁忙,我先走一步,剩下的就交给了,提纳里。”
“没问题。”
见潮生看着赛诺的背影久久没有收回目光,巡林官开口道:“放心,赛诺会帮你保守秘密的。”
潮生显然不想自己的特殊体质被人发现,所以才偷偷的自己独自一人来清理死域。
作为一个已经从生论派毕业的人,提纳里知道这样的体质会让多少学者疯狂,而眼前的少年自保能力明显不足,甚至连神之眼都没有。
而且,谁能保证净化死域对身体没有副作用呢?
“以后发现死域,我会通知你。”巡林官注视着潮生,语气认真,“但你不能一个人行动,我会和你一起。”
不会每次都通知,而是控制着不让人怀疑的频率带潮生一起。
只要风精灵仍然虚弱,潮生就会一直需要死域能量。
有他陪着去总比一个人冒险要好,既可以保护这个少年的安全,又可以更近的观察他的能力与性格,一举两得。
即是帮助,也是监视。
“谢谢。”
巡林官与大风纪官的人情味让潮生又惊讶又熨帖,有提纳里在,以后接触死域会更方便。
另一边
设计天才,妙论派之光卡维从未想过,那个名叫潮生的学弟曾和他说过的‘人工与资金’方面的帮助,是真的有帮上他的大忙。
学弟组装的机器人很适合运输建筑材料,大大节省了人工成本。至于资金学弟借给他的摩拉竟然帮他还清了吗哈巴依老爷那剩下的两成债务。
他仍是负债状态,但债主从多莉老爷变成了学弟。不知为何总令他安心了许多——那种债务永远还不完的感觉消失了。
潮生学弟真的很聪明,也很会照顾他人的感受。
卡维不愿意接受出于同情的施舍,但学弟却说
“算是在投资吧,等我找到了我的家人,一定会让学长帮忙设计一个很漂亮的家。”
“还有,克里普斯老爷寄信给我说,酒庄要新建几个酒窖,学长你是最优秀的设计师,这笔钱我暂时用不到,相当于预支工费了。”
于是,卡维失去了拒绝的理由。
“对了,学长,我听说你把房子卖了,找到住的地方了吗?”潮生的住处有许多空房间,如果有需要,他可以暂时让卡维搬进去住一阵。
“噗咳咳”
说到住处,卡维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没事吧学长。”
“咳没事。”他用布巾把酒渍擦干,神色不自然道:“住处的问题你用担心,我还没有沦落到无家可归的地步。”
事实上还真是无家可归了,目前借住于曾经决裂的友人艾尔海森家中。
但这些话,卡维无论如何也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
于是他转移话题:“学弟,你的实验课题准备的怎样了?”
潮生:“”
看着神态生硬又不自然妙论派之光,潮生不再追问——有地方住就好,至少在这点上,学长没有骗人。
“还有,学长,别再这家伙面前喝酒。”潮生伸手抓住空中蠢蠢欲动的风精灵,皱着眉看着桌面上的酒瓶。
卡维笑道:“说明我们很合得来嘛。”
潮生:“”
的确,两个酒鬼。
他强调:“它还小,一岁不到。”
才诞生不久的风精灵怎么能让它喝酒啊。
卡维噎住,随后无奈道:“元素精灵好像没有我们人类成年这一说吧。”
也是,学弟17岁未成年,还是别带坏小孩了。想到这,卡维默默的把酒瓶放在地上,强忍着不舍,眼不见为净
一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潮生最大的收获是那张地图因为从死域吸收的能量重新开启了。地图因为能量不足只有最简单的显示附近红绿点的功能,想要读取更多的信息还得继续升级。
风精灵在潮生的喂养下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一天,潮生收到了蒙德的来信——迪卢克,他名义上的兄长的成人礼快到了。
实验课题基本已经完成,一直到毕业只要不加入新项目估计都没什么事了。时间充裕,也是时候回蒙德看看了。
“回蒙德?”
作为名义上的导师,埃舍尔批准了潮生的假条。
“我建议你带上我送你的礼物。”执行官将假条放在一边,笑着对意味深长潮生道:“也许能用上也说不定呢?”
这听起来像诅咒,但潮生还是把那颗宝石用木盒装着装进了轻便的行囊中。
成人礼的礼物潮生已经寄给了迪卢克,是一套材质特殊的内甲,轻易无法穿透,很符合骑兵队长的工作性质。
克里普斯老爷正好行商结束,会先与潮生在蒙德的边境会和,再一起结伴回晨曦酒庄。
收拾好不多的行李,潮生坐上了回蒙德的商船。四日后,商船抵达了港口,红发红眼身材高大的男人已经等候多时。
走下船,潮生朝着男人颔首:“克里普斯老爷。”
克利普斯帮潮生把行李放在马车上:“大半年没见了,在须弥还习惯吗?”
他看着身高才堪堪到他肩膀的少年,只觉得这孩子一年过去好像没怎么长。
难道须弥的伙食不合心意?
“我过得很好,老爷。”
全然没有意识到是自己几乎没长的身高让这位老父亲担心了。
道路的尽头,一位红发骑士已经等候多时。
认出这辆马车属于酒庄,迪卢克的脸上挂着像太阳一样灿烂的笑,朝他们挥手:“父亲!潮生!”
一个是行商归来的至亲,一个是一年未见的义弟,再加上成人礼如此特殊的日子,让骑兵队长的心情比往日的任何时候都要雀跃。
少年策马跟在马车旁,与车厢里的人聊着天。
潮生问少年:“迪卢克,礼物收到了吗?”
少年笑着回答:“正穿在身上呢,谢谢你,潮生。”
“喜欢就好。”送礼物最重要的是让收礼物的人开心。
想到这,潮生又想起了埃舍尔的礼物——那个正躺在随身行李里的木盒。对方离开前意味深长的话让他不得不在意。
什么叫做也许用得上?
在潮生看来,埃舍冉的‘也许’几乎就是百分百肯定了。
虽然一年没有见面,但彼此之间通过信件交流,平均一月两次,所以互相对近况都还算了解。一年的时光好像并为让彼此的距离变远。
下一刻,可怕的危机感爬上脊背,毛骨悚然的感觉笼罩全身。
潮生连忙点开地图,只见一个巨大的红点正朝他们飞速靠近。
潮生猛的掀开车帘,对着迪卢克道:“有敌人!迪卢克,你带着克里普斯老爷先离开!”
拉车的马有两匹,一共三匹马,载四个人绰绰有余。
“什么?”
“来不及解释了快走!”
地图的预警范围并不小,可红点的速度实在太快,留给他们的逃跑时间实在太短。
心底却升起了一种熟悉感,就好像在他已经忘记的过去,似乎有过类似的遭遇。
不再纠结,潮生干脆带着风精灵跳下马车解开了马匹的缰绳握在手里,再用似乎是天生的蛮力把仍未反应过来的克里普斯老爷捞出车厢,安置在马匹上,然后对着车夫道:“你也快上马。”
克里普斯:“”这个孩子的力气真的很大。
坐稳后,克利普斯伸出将手覆在胸口,如石块般坚硬的触感让他感到些许的安心——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他至少可以用着东西来保护他的孩子们。
车夫:“啊好。”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小少爷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窝在潮生肩头的风精灵警觉的抖了抖羽毛。
这个气息是
原本以为是潮生身上的味道,因为潮生在出发之前带上了那块石头。没想到,克里普斯老爷身上竟然也有。
正想开口提醒潮生,红发的少年骑士却已经来到了他们的面前。
常年与魔物征战的骑兵队长对于突发事件经验十足,知道眼下不是询问缘由的时刻,只是拉紧了缰绳控制着马匹踱步到潮生身边,朝他伸出手:
“上来,你和我一起。”
潮生握住迪卢克的手借力上了马匹,另一只手紧紧的握着随身行李,细长的眉毛皱起——如果这就是埃舍尔说的‘也许’。
红点光看大小就知道,那绝对不是什么容易对付的敌人。
下一刻,三匹马突然发出了阵阵嘶鸣,不受控制的崛起马蹄,像是遇到了天地一般慌乱的四处逃窜。
“什么?”
三人艰难的控制着马匹的方向,只听潮生道:
“往树林里跑!”
下一刻,太阳的光线被遮蔽,地面上印出一双翅膀的阴影。
众人拉紧缰绳抬起头,只见一条紫色,喷洒着黑焰的龙正盘踞在他们的正上方。
贪婪的龙不会放过自己的猎物,蛇一样的竖瞳锁定了马匹上的四人,张开血盆大口朝他们吐出黑色的火焰。
“闪开!”
车夫的马匹被火燎到,失去平衡重重的摔了下来。
克里普斯连调转缰绳跑到车夫身边,伸手把他拉上马,再抬头看着天上的恶龙,满脸凝重。
迪卢克把缰绳交给潮生,跳下马拔出剑挡在众人面前——守护是骑士的本职。火属性的神之眼泛着灼眼的红光,红色的火焰将剑身包裹。
“我托住它,你们快走!”
“迪卢克!小心!”
龙的利爪将骑士的武器拍到一边,在他的手臂上留下一道血痕。
“嘶”
潮生送的内甲质量的确好的不可思议,连龙爪也无法穿透。可眼下迪卢克却没有心思想这些乱七八糟事,只捂着流血的手臂专注的盯着眼前的恶龙。
即是拥有神之眼,人类在龙这种巨大的生物面前依旧如此渺小。
见状,潮生也跳下马,迅速从车厢里抽出自己的长枪挡在迪卢克面前。有了潮生的掩护,骑士终于有机会重新捡起自己的武器。
“快走!”
他与迪卢克合作应该能挡一阵,只要拖到骑士团赶来支援
两位少年与恶龙缠斗在一起,龙的皮肉胜过铁皮与铠甲,寻常武器根本无法造成伤害。就像是戏耍老鼠的猫,傲慢的龙并未尽全力,只是游刃有余的戏耍着眼前的猎物。
“老爷我们去搬救兵”
车夫连声音都在颤抖——这可是龙,只在传说故事中听说过的恶龙,也是数千年来蒙德最大几次灾祸的根源。
留在这,也帮不上两位少爷的忙,只有全军覆没一个结局。
红发老爷的眼里却没有恐惧,声音也依然平稳,“他们还这样年轻。”
迪卢克今天才举行成人礼,而潮生比迪卢克还小一些。
他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有大好的未来和前途。
跳下马,克里普斯头也不回的对车夫开口:“你先走,去蒙德城搬救兵。”
使用与自己能力不匹配的力量势必付出代价,接受这份礼物时,克里普斯就已经明白了这点。
可即使是这样
“老爷”
只见,男人从胸口处拿出了一颗镶嵌在金属框里的红色石头,下一刻,红色的火焰化为锁链将恶龙紧紧束缚。
“什么?”迪卢克惊愕的转过身,却发现这股奇异力量的源头是自己的父亲。
而男人的脸上已经没了血色,脸颊变得惨白。
风精灵终于有机会把话说出口:“潮生,克里普斯老爷身上也有那种石头!”
“什么?!”
潮生猛的转过身,却发现男人的嘴角已经溢出了鲜血。
【获得与自己的能力不匹配的力量,当然要以最珍贵的东西作为养料来燃烧了。】
埃舍尔的话似乎又在耳边响起。
而对于大部分人类而言,最珍贵的东西无非是生命。
银发少年几乎是不顾一切的飞扑到克里普斯的面前,夺过了被男人握在手里的装置狠狠丢在一边。
“咳”
充盈全身的力量随着装置被剥夺儿消失,就像是一个泄气的皮球一下就干瘪下去,克里普斯脱力的伏在潮生身上,喉咙也涌出一阵阵猩甜。
“父亲!”
迪卢克的跑了过完,先前看到的那一幕让他反应不过来,完全无法了解在这短短一瞬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高大的父亲突然变得那么虚弱?
火焰铸成的锁链失去了养料逐渐熄灭,魔龙也挣脱了束缚。先前的锁链显然激怒了它,它怒吼着吐出火焰,开始不留余力的疯狂的攻击。
一把长枪抵住了魔龙的利爪,将克利普斯交给迪卢克,潮生并不躲避魔龙的火焰,在火舌就要舔舐到他的发丝时,头顶的天空突然变了颜色。
一道道紫色的雷电落下,毫不留情的砸在魔龙的身体上。
银发少年一手拿着长枪,一手握着一颗紫色的‘宝石’,金色的眼眸里全是被引燃的名为愤怒的火焰。
把那颗石头给克里普斯老爷的究竟是谁?
魔龙为什么又如此巧合的袭击他们的马车?
简直就像是把一切安排好一样,一个又一个,不是巧合的巧合。
埃舍尔
他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潮生,快停下不要用不要用”
风精灵焦急的围着潮生打转,用翅膀捧着潮生的手,用尽全身力气试图掰开潮生的手指,像手的主人之前做的那样,把这颗可恶的石头丢出去。
圆圆的白色小眼睛竟然急出了泪珠。
被怒火燃烧殆尽的理智重新回归,潮生垂眸看着手上的风精灵,用食指轻抚着它头顶的羽毛。
“不用担,我没事。”
他并不相信埃舍尔,但这种情况下,他别无选择。
但正如埃舍尔所说的,他的身体比一般人类要强大许多,有他来使用这颗石头总比克里普斯老爷好。
魔龙紫色的皮肤被雷电烧焦,在一道又一道电光下发出阵阵哀嚎,全然不见先前威风凌凌的模样。
凯亚带着骑士来支援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令人闻风丧胆的魔龙正趴伏在银发少年的面前,在一道道闪电中叫声尖利,凄惨无比。
一道道紫色的闪电映照在那双冰蓝色的眼瞳里,雷光之下,少年纤细身影无比清晰。
“这是什么?”
抱着自己的父亲,红发骑士已然被眼前这超出人类极限的力量吸引了全部心神。
先是父亲再是潮生,他们并非神之眼的持有者,却能顺利调用元素的力量。
红发的男人费力的开口:“咳阻阻止他。”
“父亲。”
看克里普斯的模样,迪卢克明白了使用这种力量要付出的代价。
下一刻,雷光中的少年身体摇晃,不稳的向前倒去,彻底失去了意识。
彻底失去意识前,潮生一道机械音在脑海中响起:
【滴——系统能量不足修复程序启动失败】
【能量不足基础功能关闭】
西风教堂
银发少年双眸紧闭,脸色苍白的躺在病床上。他身旁的床位上,一个红发男人同样昏迷着。
小小的风精灵蹲坐在枕头上铺开的冰凉银色长发之间,一双圆圆的眼睛满是担忧。它伸出翅膀,像一片柔软的羽毛一样轻轻碰触少年没有血色的脸颊。
“快醒来呀,潮生”
每当它困的时候,总会有一股温暖的能量涌向它的身体。
小小的精灵举起自己的翅膀放在眼前,回忆着每次潮生将能量送给它的感受——如果把它们还给潮生,潮生就会醒来吗?
【唉】
一声叹息从脑海中响起,风精灵警觉的竖起头顶的两片羽毛,脑袋四处张望着,却没有发现第三个人的存在。
【别找了小不点,我就是你怎么说呢是长大后的你】
【我自己?】风精灵显然没弄懂眼下的情况。
【该怎么跟你解释总之,这段时间我存下了不少能量,还回去,潮生应该就能醒。】
潮生送给风精灵的力量大部分都被运送到了本体上,因此风精灵才那么容易‘犯困’,甚至虚弱的快要消散。
它本来就是一缕分.身,离开本体无法存在太长时间,更何况离开风的国度,失去了风的力量,自然会消散的更快。
本来,一开始,这缕意识就是被潮生身上的‘食物’所吸引,才提前苏醒的。
小精灵毫不犹豫的做出了选择:【还给潮生。】
【还给他,你就会消失】
小精灵毫不动摇:【还给潮生】
【好的,你的选择,我知道了。】
下一刻,缕缕微风在室内聚集,将小小的风精灵包裹。
风越聚越多,每一缕都散发着蓝绿色的荧光,渐渐汇聚成了一个少年的模样。
他披绿色斗篷,头顶塞西莉娅花。
他的身体是半透明的虚影,与风精灵要消散时的状态无比相似。
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潮生,少年朝他伸出手。
下一刻,一个银色的光点在他的指尖汇聚,最后没入了潮生的身体。
“好了,现在你可以放心了。”
话音落下,那缕曾被分离的意识便沉入了灵魂之中,回到了它原来的位置。灵魂终于变得完整,脑海中萦绕着风精灵‘诞生’至今的,短短一年的记忆。
理清情感和思绪,头戴塞西莉亚花的少年就忍不住扶额道:“唉你不知道这段时间我忍得有多幸苦。”
风精灵的情感与记忆与他是互通的,而潮生传递给他的能量对于仍在沉睡的他而言又拥有怎样的吸引力——他究竟是怎样才忍住不吃送到嘴边的‘食物’的。
还好没吃,现在总算派上了用场。
思及此处,少年皱着眉,双手环抱在胸前一脸不满的看着仍在沉睡的潮生:“你这家伙也太乱来了吧。”
那样来历不明,明晃晃写着‘危险’的装置,是怎么说用就用的?
轻叹一声,少年伸出手,虚抚着潮生的前额的发丝。
“但是谢谢你守护了蒙德。”
守护了他的子民。
下一刻,一个绿色的光点没入了潮生的眉心——这是属于神明的赐福。无论身在何方,只要有风存在,它们永远会守护你,成为你最可靠的‘伙伴’。
绿发少年的身形已经开始消散,他看着躺在床上的少年,留下一句承诺:
“会再见面的。”
再等几年,早已写在时间与命运之中的苏醒与重逢的时刻。
“再见,潮生。”
这个临时的身体维持不了多久,就算来不及在清醒的时候说出口,但最起码也需要好好的告别。
随着话音落下,少年的身形溃散,彻底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片羽毛从病床的正上方悄悄落下。
第63章 四年
西风骑士团
督察长伊洛克坐在办桌桌后,那只带着蓝宝石戒指的手轻轻点着桌面。
“考虑到骑士团的声誉,魔龙乌萨不该有区区一个商人和来历不明的可疑人物消灭,希望你可以理解。”
“更何况,最后是愚人众的那位执行官彻底压制了那条龙,所以”
红发少年双手紧握,圆润的指甲深深的嵌入掌心。
那双红色的眼睛变得暗沉,愤怒的火焰无声燃烧——只是为了这可笑的‘名誉’就让真正付出的英雄沉寂,而付出代价的人们现在还躺在西风教堂,生死未卜。
他的父亲虽是商人,但为蒙德作出的贡献不比任何一个骑士要少,甚至还一直把未通过骑士团的选拔当作遗憾。
而潮生
心底的火焰将曾经的信念与坚持燃烧殆尽——无意义的‘名誉’,无意义的‘头衔’,无法守护他人的力量。
猛的扯下那颗火红的的神之眼,骑士的红发就像正在燃烧的火焰。
他几乎是一字一顿道:
“我要退出西风骑士团。”
对于迪卢克而言,这是一场永生难忘的成人礼。
本该是和亲友团聚的,一生中最值得纪念的日子,可魔龙乌撒的袭击让过往时光搭建的美好回忆分崩离析,再也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突然出现的魔龙,超出常理的力量,负伤昏迷的父亲与义弟,以及不再符合心中理想与信念的骑士团。
深夜下起了暴雨,电闪雷鸣,仿佛白日的延续。
西风骑士团的庶务长造访了晨曦酒庄,曾经亲密无间的义兄弟在一场利刃尖刀的剖白中踏上了不同的道路——又或是说,他们只是短暂的相交再分离。
火红的神之眼被丢弃,有着一双残翼的寒冰宝石在剑刃碰撞出的寒光中降临
十天后
西风教堂
晨光透过窗户洒进房间里,洁白的病床上,有着一头银色长发的少年缓缓睁开双眼。
痛
浑身上下都很痛,脑子似乎也不太清醒,十分晕胀。
单手捂着脑袋艰难的从病床上坐起身,潮生忍着晕眩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昏迷前的记忆逐渐在脑海中浮现。
克里普斯老爷,迪卢克他们怎样了?
那条龙呢?
靠在床头上试图缕清思绪,潮生总觉得身边似乎少了点东西。
对了,风精灵
他昏迷了多久?昏迷期间风精灵的能量还够吗?
手指碰触到了极其柔软,几乎没有纯在感的绒毛。潮生先是一愣,随后垂眸看着自己的指尖——是一片羽毛。
少年的手指微微蜷缩,随后才伸出将这片羽毛捧在手中,金色的眼睛似乎少了些亮光。
自相遇起就没有离开过他的风精灵不在他身边了。
下一刻,一个绿色的光点从羽毛里飘了出来,在潮生诧异的目光下没入了他的身体。
耳边响起了一道稚嫩又熟悉的声音。
“会再见面的,潮生。”
他们会在不远的将来重逢。
愣神之际,病房的门突然被打开,一个红发少年跑了过来。
“潮生!你醒了!”
“怎样,身上有哪里不舒服?”
那双红色的眼睛关切的注视着潮生,带着丝丝缕缕的焦急。
“我没事。”
迪卢克当然不会相信——潮生的状态肉眼可见的差。
还没等潮生问,迪卢克就把他最想知道的东西告诉了他。
“父亲比你早两天醒来,可是”
医生说克里普斯老爷的身体状态很差,损耗严重,需要长期的修养——可就算是这样,他也再也不是那个能闯南走北四处行商的老爷了。
调理好不会影响寿命,可体质却会差很多。
“还有风精灵在你昏迷的第二天,它就消失了。”少年垂下眼眸,不再与潮生对视,“抱歉,我没能找到它。”
成人礼当天,所有的一切都像一团乱麻,他的世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待他回过神时,一切已经变成了无比糟糕的模样。
他很想细问潮生关于那股力量的事情,可眼下更重要的是对方的身体。潮生的体质异于常人,一般的治疗方法只能起到很小的作用,更多的是靠自己的恢复能力。
全身检查结束,迪卢克把带着潮生回了晨曦酒庄,并在路上把魔龙事件的后续告诉了他。
潮生敏锐的察觉到迪卢克对西风骑士团态度的变化,这才注意到他并未穿骑士制服,腰间也没有佩剑。还有神之眼呢?
一直挂在身上的火属性神之眼已然没了踪影。
“我不再是骑士了,潮生。”迪卢克并未隐瞒,“我已经退出西风骑士团。”
闻言,银发少年的眼睛微微睁大。
“什么?”
红发少年避开潮生的视线:“我没事,只不过”伊洛克的身影又浮现在脑海中,满是讽刺意味的勾起嘴角,“想通了一些东西罢了。”
在晨曦酒庄,潮生看见了克里普斯老爷。
那个曾经高大的男人变得苍白又瘦弱,坐在椅子上,扶手上靠着一根拐杖,几乎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站起身。
见到这一幕,少年金色的眼睛暗了暗,垂落在身侧的手握紧又松开,最后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走了进去。
“克里普斯老爷。”
“潮生”男人仔细打量着潮生,红色的眼眸亮起,“太好了。”
他十分庆幸,这个少年没有落到和他一样的境地。
看着这个身体虚弱,却仍然笑的温和的男人,潮生蹲在男人的身边,闭上了眼睛“抱歉,如果我早点发现”
如果他的地图预警能更广一些,如果他早点发现克里普斯老爷带着那块石头,如果
下一个,温暖的手掌落在他头上,男人的声音响起:
“潮生,你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他不知道这个孩子为什么自责,却知道他不该自责:“谢谢你。”
头顶温暖的碰触让少年有一瞬的僵硬,随后缓缓放松了身体,抬头看着克里普斯:“克里普斯老爷,您能否告诉我,那个元素力使用装置是谁给您的?”
克里普斯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后开口道:“是一个生意上的伙伴。”
获得强大的力量成为骑士一直是他的愿望,或是说执念。那人不过是让他如愿罢了——即是代价比预想的要大一些。
听到回答,潮生缓缓垂下了眼眸,心里似乎有了某种决断。
自己不能再像之前那样慢慢走下去了,直到现在他打捞到的记忆碎片都十分有限,无法补全他过去的拼图,也得不到什么派得上用场的信息——比如说,埃舍尔的身份。
他是怎样与埃舍尔认识的,埃舍尔的实验是什么,是否和那个元素力使用装置相关?以及他留在须弥的目的。
还有克里普斯老爷的装置,也出自埃舍尔之手?
不能再慢慢打捞碎片,而是要加快进度取回记忆——因为,他的过去也许有埃舍尔的秘密。而他不会再让那个人伤害自己的家人。
晚餐过后,迪卢克把潮生送回房间。
潮生还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从他醒来起,就没有见过凯亚的身影。
直到回到酒庄,餐桌上,那道身影仍未出现。
潮生忍不住问:“凯亚呢?”
记忆的最后,是凯亚带领的匆匆赶来的骑兵队队员们。
迪卢克停下脚步,沉默许久才头也不回的回答:“他不住这里了。”
这个回答让潮生一愣——他们的来往通信上并没有写关于凯亚搬出晨曦酒庄这件事。
潮生敏锐的察觉到了迪卢克情绪的变化,瞬间也明白了就像迪卢克退出骑士团一样,凯亚离开晨曦酒庄也是这次龙灾的余波。
潮生的房间很快就到了,站在门口目送着少年走进房间,迪卢克突然问:
“那个装置那个可以让你使用元素力的装置,潮生,是谁给你的?”
潮生的脚步一顿,金色的眼睛闪了闪,转过身回答:“我的项目导师。”
埃舍尔送他的‘礼物’。
“教令院的学者”迪卢克若有所思。
父亲的装置来源于一个商人,而潮生的则是来自一个学者。直觉告诉他,这股可怕的力量背后一定藏有一个巨大的阴谋。
正思考着二者之间的联系,却听潮生道:“我的过去也许和那个生产装置的组织有关。”
“什么?”
猛的抬头,迪卢克惊愕的看着眼前的少年。
继凯亚与他坦白了某些事情后,又轮到潮生了吗?
暴雨过后的夜空十分清朗,没有一丝流云,只有银色的圆月与繁星。迪卢克却仿佛听到又一道闷雷在他的头顶炸响,脑海里火星噼里啪啦,几乎要无法思考。
“抱歉,这一年我还不够努力,只想起了一些记忆片段。”潮生捂着自己又开始胀痛的脑袋,艰难的对着迪卢克开口:“但是,我已经找到了可行的方法。”
那就是进入世界树,直接寻找那段他虽然忘记,却一定会被这个世界记录的记忆。
一年前,纳西妲没有同意他进入世界树的请求。
梦境世界中,记忆之神对他轻轻摇头:“世界树记录了整个世界的信息,稍有不慎,你会迷失,甚至连意识都被冲刷。”
潮生问:“可如果有人引路,我是否能找到那条正确的道路?”
“如果有我或者其他神明的保护,你也许能顺利的找到你的记忆。”
“但是我如今的力量不足以打开前往世界树的通道,也无法给予你庇护。”
于是,纳西妲拒绝了潮生进入世界树的请求。
呆在埃舍尔身边是为了回忆起更多的记忆碎片,潮生知道这个人的危险,却没想到这份危险不仅仅是对于他而言,甚至还波及到了身边的人。
连累他人,这是潮生本能厌恶的东西。
他要尽快找回记忆,弄清埃舍尔的目的才能保护身边的人,不再重蹈覆辙。
他要进入世界树。
为小吉祥草王汇聚力量,打开前往世界树的通道,在智慧之神的庇护下进入世界树,取回他所有的过往。
“迪卢克,一旦我找回记忆,查清所有事情然后”抬起头与红发少年对视,潮生金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亮的惊人,似有奇异的光辉在其中流转。
他表情前所未有的坚定:
“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你。”
立在原地许久,红发少年抬起手捂住脸,挡住了自己的表情。
“哈一个两个都是这样。”
“知道了。”放下手,红色的眼眸里似乎又有火焰在跃动,绽放着着新的生机,“希望你的‘真相’比能凯亚的容易接受一些。”
“凯亚?”
这回轮到潮生愣住了——难道凯亚身上也藏着什么秘密吗?
“如果他愿意说的话,会找机会主动告诉你的。”留下这句话,红发红眼的少年转过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潮生的房间。
“晚安,早点睡,一切等把身体养好再说。”
那晚之后,迪卢克不再提关于装置等话题,潮生也在琴的信件中了解到了魔龙事件的后续——来自至冬,代号为博士的执行官制服了恶龙,蒙德因此欠下了一个人情。
迪卢克也看了信件,他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潮生把迪卢克的变化看在眼里,过去那个像火焰一样热烈燃烧的少年已经被火焰烧成了灰烬,但藏于坚冰之下,尚未熄灭的火种依然在燃烧。
克里普斯老爷的身体稍微恢复了一些,能拄着拐杖在葡萄园里散步了。潮生也坚持每日晒月亮,受损的身体也在稳步修复。
凯亚写了许多封问候克里普斯老爷的信,可本人却不见踪影。
风精灵消失不见,潮生把那片羽毛当作临别礼物带在身边,并且相信着重逢之日终会来临。
与此同时,潮生发现自己拥有了一个新能力——让风‘听话’。
游荡在这个世界的风仿佛成了他身体的延伸,让潮生初次体验了无翼飞行。虽然没有证据,但潮生却大概猜得到,这个能力来自已经消失的风精灵。
为了不吓到目击者,潮生养成了随身携带风之翼的习惯,带着风之翼飞翔总比原地起飞要正常的多。
半个月后,潮生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回教令院的事也提上了日程。因为新能力,本来就只带着一小包行李的潮生并没有要马匹和马车,准备‘徒步’去码头。
路上,潮生遇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道路的镜头,蓝发蓝眸的庶务长倚靠在一颗树下,仰头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
“凯亚?”潮生落到地面收起风之翼,快步走过去。
他回蒙德接近一个月的时间也没有见到影子的家伙,今天终于肯露面了。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头,向着潮生招手:“今天天气不错。”
“好久不见,潮生。”
除了长高的身体外,眼前的骑士跟一年前似乎没有什么变化,还是一副万事都漫不经心又游刃有余的姿态。
冰蓝色的神之眼在太阳下闪着并不刺眼的光。
察觉到潮生视线的焦点,庶务长勾起唇角,“怎么,就只准你用那颗石头,不准我有神之眼吗?”
潮生:“”
并未在意潮生的沉默,凯亚只是笑了笑接着道:“我曾经以为,你和我是一样的。”
初次见面的时候,他以为这个少年是带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刻意接近克里普斯。
“但很快就发现,你和我不同。”凯亚往前一步,把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这份不同,请就这样继续保持下去吧。”
那只未被遮拦的蓝眼睛认真的注视着眼前的少年,恶作剧般的开口:“加油长高啊,弟弟。”
潮生:“!”
如愿都看到那双瞬间瞪圆的金色眼瞳,凯亚松开潮生的肩膀,朝他挥了挥手,头也不回的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我先走了,一路顺风,记得写信。”
潮生站在原地,侧过身看着凯亚渐行渐远的背影,后知后觉的开口:“还没问他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那双冰蓝色的眼睛如今有一只被黑色的眼罩覆盖,看起来不像骑士,反而像个饱受风霜的海盗。
是受伤了吗?
乘船抵达须弥城。
再次戴上虚空终端踏入这片土里,潮生已经有了完全不同的心情。一种紧迫感一直在追逐着他,让他不得不的加快计划的进度,甚至进行适当的冒险。
风精灵已经离开,这意味着新的死域能量能完全为他所用。
但这次,潮生不打算用这股能量再次开启地图,比起地图,这份能量还有更好的用法。
多次为风精灵输送能量已经让潮生完全掌握了提取和吸收能量的方法。
夜晚
躺在床中央的少年已经入睡,而他耳侧佩戴的虚空终端正泛着绿色的荧光。
时隔一个月,潮生又一次在梦境中与智慧之神重逢。
站在神明的身前,潮生的语气坚定:“我打算进入世界树。”
纳西妲敏锐的观察到了少年的变化,却还是摇头:“就像我之前说过的那样,这个方案并不可行。”
潮生问:“如果您能获得更多的力量,这个计划是否可行?”
司长智慧的神明回答:“这是比进入世界树更难做到的事。”
她的本体被囚禁在净善宫,神之心也在大贤者的掌控中,唯一自由的只有意识。
“我想跟您做个交易。”银发金瞳的少年蹲下身,朝神明伸出手,“您带我进入世界树寻找记忆,我会帮您清理世界树中的污染。”
“您知道的,我可以吸收世界之外的力量。”
这样的交易听起来十分诱人,可神明却不为所动:“前置条件不成立,我无法打开连接世界树的通道。”
仅凭潮生一人的力量还不足以撼动整个教令院,撼动大贤者的权威。
话题又回到了原点,少年问:“如果您能获得力量呢?”
“如果我能帮您获得力量呢?”
司掌智慧的神明注视着少年,沉默了许久,最终轻叹了一口气道:
“如果有一天我获得了开启通道的力量我会答应你的交易。”
终于得到了他所期盼的答复,少年终于笑了,他朝神明伸出手。
“那么,请试试这个吧。”银色的光点在少年的手中的汇聚,最后变成了一个光团,缓缓飘到了小吉祥草王的面前。
是十分干净的能量,无比温暖。
“这是”智慧之神有些惊讶的看着潮生,眼前的这一幕显然在她的认知之外——这团能量是体系之外的力量,但的确可以被她吸收,再转化成自己的力量。
“这是我今天从死域中吸收的力量,我能消除死域,大概也能消除世界树中的污染。”
吸收死域的力量将它净化,变成可用的能量,这就是潮生的筹码和与神明谈判的底气。
“如果我为您收集足以打开世界树通道的力量,请您给我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请带我进入世界树。”
他会吸收世界树里的污染,作为回报,希望须弥的神明能为他指引方向,协助他找回过往的记忆。
守护须弥的神明捧着那团能量,久久的沉默着,最后伸出了小小的手搭在了少年的手心。
他不知道少年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他变得如此急切,宁可冒巨大的风险也要去做一件几乎不可能成功的事。
但是,似乎只有她才能帮助潮生。
只有她才能真正帮到眼前这个少年。
五百岁的,自诞生起就被囚禁的,不被子民期待的神明,第一次在心底生出了无比陌生的感觉。
不再无能为力,不再无用,而是真实的可以帮助一个人,派得上用场——这样复杂又新奇的感觉。
眼前的少年真正需要着她。
并非一味的索取,而是公平,双方都付出又获益的交易。
“好。”神明少女注视着少年,表情变得认真,“交易成立。”
这是他作为神明,与人类签订的第一次契约
有了风的帮助,风之翼仿佛变成了真正的翅膀,可以飞到任何地方。
潮生保持着低空飞行,搜寻死域的效率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高,短短三天的时间就把道成林的死域搜刮殆尽。
一个又一个死域化为能量没入他的身体,又在夜晚的梦境中将它传递给了须弥的神明少女。
吸收了这块片区的最后一个死域,潮生在心中默默的对提纳里说了句抱歉——情况紧急来不及通知对方一起行动,只能事后再道歉了。
一个月的假期结束,潮生重新回到了埃舍尔的实验室。
再次碰面,双方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但作为旁观者的米尔却明显感受到,实验室里的气氛冷了许多。
虽然潮生平时与埃舍尔的相处就已经称得上是有些阴阳怪气针锋相对,但现在的情况显然更不对劲。
不是热武器爆发,更像是冷战。
名叫潮生的少年彻底切断了情感的甬道——无论是正面还是负面的反馈都消失了。就像是一个无情的学术研究机器,除了实验和论文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交流。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执行官大人已经彻底被对方当成工具人了。
对于潮生的改变,埃舍尔也没有特别的反应,只是配合着潮生像一对真正的导师与学生一样,认真的做着研究。
本来实验就已经收尾,只需要再弄几组对比数据,他们的课题论文就能顺利完成了——这也意味着潮生可以顺利从教令院毕业。
两年不到就毕业的学生,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十分可怕。
学术论文通过审核,顺利在对应杂志上发表,潮生已经达成了学院的结业要求。教令院批下奖金的那天,潮生在梦境中与小吉祥草王再次会面。
几乎把所有的死域都搜刮完毕后,司掌智慧的神明似乎终于积蓄了充足的力量。
梦境世界,须弥的神明少女将一根泛着嫩绿色荧光的树枝交给潮生。
“我会为你打开前往世界树的通道,这根树枝连接着我的意识,它会为你指明回来的方向,也会保护你的意识,不会被乱流冲散。”
“我的身体被禁锢,意识也只能在梦境中自由行动,进入世界树后,我会通过梦境与你交流。”
潮生接过树枝,向神明少女道谢。
纳西妲却摇头:“我是更大的获益方,该说谢谢的是我。”
所有的风险都由眼前的少年独自一人承担,而她可以做的,只有尽量保护潮生的意识。如果世界树中的污染真的被清除了,整个须弥都将因此获益。
她提醒潮生:“这只是一次尝试,如果遇到危险,请马上出来。”
万事都有失败的可能,而这根树枝是一道保险,让帮潮生守住出来的路。
“谢谢。”潮生把树枝捧在手心,再次向神明表达谢意。
从他醒来起就在寻找的记忆,而今终于有了寻回的可能。
司掌智慧的神明提醒潮生:“属于你的那根枝桠,你需要自己寻找。每个人会天然的被属于自己的记录所吸引,但世界树就像一个无限的数据库,这也许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不要急,慢慢来。”
梦境的最后,少年的脸上终于挂上了微笑:“谢谢你,纳西妲。”
这位神明包容了他所有的任性。
再次清醒,潮生已经回到了现实世界。小吉祥草王赠与他的树枝正悬浮在他的眼前,泛着淡淡的绿色荧光。
潮生伸出手将树枝握在手中,就像握住了开启尘封的记忆门之匙。
正式启程进入世界树前,还有一件事需要他完成。
酒馆里
潮生与卡维面对面坐着。
“学弟,找我有什么事?”早已从打击中恢复的建筑师兴致勃勃,“是有房子希望我设计吗?”
潮生和他说过,找到家人后,会请他设计移动漂亮的房子。
难道学弟已经找到家人了?
银发少年轻轻摇头,递给卡维一叠信件。
“这是”
“学长,我要外出考察一段时间进行新课题的研究,归期不定,所以”对上那双红色的眼睛,少年的脸上露出一个微笑:“这段时间,拜托学长帮我送信了。”
像之前那样,一个月一封信,收件地址是晨曦酒庄。
正如纳西妲所说的,寻找记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如果能在这些信送完之前回来迪卢克和克利普斯老爷他们应该不会太过担心了
四年后
望舒客栈顶楼
璃月的夜叉护法与蒙德的暗夜英雄坐在一张方桌的两边,互相听对方诉说着关于同一个人的过去。
蒙德的暗夜英雄道:“我和父亲曾派人来璃月寻找过有关潮生身世的线索却一无所获。”
潮生的取名风格偏向璃月,但所有他通过特殊手段借阅的户籍线索都没有一个叫做潮生的孩子。
本以为潮生的名字只是个巧合,没想到原来是他们调查错了方向。
与仙人有关消息,自然不会在人类的名册上看见。
况且,凯亚曾透露过潮生也许是实验体的猜测,所以潮生身上一切的异常他们并未朝‘仙缘’这个方向思考,只归结于炼金术的成果。
现在看来,倒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再加上潮生在四年前曾透露过,他的过去也许和生产邪眼的愚人众有关,调查方向自然是越来越歪。
如今,迪卢克已经有了自己的情报网,拿到潮生可能出现在璃月的照片后,再结合望舒客栈的作为情报点的真实作用,这才与璃月的仙人联想到一起。
——即使这张照片是从愚人众身上截获的。
没想到只是来亲自验证,却真的找到了与潮生的过往相关之人。
夜叉护法总结:“依照你的说法,潮生先是出现在蒙德,然后去了须弥教令院,直到四年前彻底失去了联系。”
迪卢克点头:“没错。”
潮生在教令院相当出名,亦被冠上了天才的名号,是继蔷薇魔女后两年内毕业的学生。这样的学者本该留在教令院做一番大事业,却选择了和丽莎一样‘消失’。
丽莎回了蒙德成了西风骑士团的图书管理员,可潮生去了哪里呢?
还有那个名叫埃舍尔,把邪眼送给潮生的导师,在潮生消失后不久也辞去了教令院的工作,也失去了踪迹。
这两者之间是否有所关联?
“潮生寄给我的最后一封信上写着,他要去寻找过去的记忆,归期不定。”
如今四年已经过去,不定的归期实在太久了。
最后,两位兄长达成了协议。
“璃月这边我会时刻留意。”
“若是有了新的消息,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目送着蒙德的商队走远,璃月的夜叉护法抬头看着天上挂着的那轮银月。
对于魈而言,只要知道了自己的弟弟仍然活在这个世界的某一个角落就已经满足。
就算失去了过去的记忆他也不在意——夜叉的寿命很长,接近无限,他们仍然有很多时间创造更多美好的回忆。
还有一点,潮生的过去一定拥有他们所不知道的空白——譬如说那位来璃月不久的愚人众执行官,再加上潮生自己对迪卢克说的,他的过去与愚人众有关联。
在那段空白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潮生又是怎样认识的愚人众执行官?
这所有的谜团,要亲自见到找回记忆的潮生后才能解开
坐在蒙德的海滩上,来自世界之外的旅行者仰望着星空,与她最好的伙伴踏上了游历七国,寻找血亲的旅程。
与此同时,蒙德英雄的象征
风神像下,一个翠绿的身影从虚幻逐渐凝实,千风涌动,散落在草地上的风车菊也顺着风向转动。
头戴塞西莉娅花,绿发绿瞳的少年从半空中轻盈落地。
他看着夜空,舒展身体伸了个懒腰。
“这一觉睡的真是够久的。”
第64章 找到
派蒙发现,自从和旅行者一起旅行,它的生活开始变得‘多姿多彩’了起来。
蒙德龙灾,璃月的海兽,在稻妻还差点和神之眼一样被砌进神像。
与此同时,她还发现,迄今为止她们遇到的所有人几乎都认识同一个人——潮生。
在璃月,竟然连仙人和愚人众的执行官都知道这个名字。
这个规律直到他们抵达稻妻后终于有所不同。
鸣神大社里,派蒙问八重神子:
“神子,嘿嘿,我有一个重要的问题想问你。”
旅行者:“”
金发旅行者无奈扶额。
好的,她知道派蒙准备说什么了。
“问吧,小派蒙。”
“就是”白色飞行物搓了搓手,“神子,你知不知道潮生这个名字?”
“潮生?”
粉发巫女轻轻挑眉:“这个名字好久没听到了。”
潮生,曾与倾奇者一起生活的少年。
四百多年前,名叫阿舟的人类寿终正寝后,倾奇者就再也没有踏入过稻妻这片土地。直到不久前,他来到鸣神大社,取走了那颗存放在她这里的,阿影已经丢弃的神之心。
她倒是知道对方加入了愚人众,成为了代号为散兵的执行官。
听了八重神子的回答,派蒙兴奋的两眼放光:“太好了!”
旅行者扶额叹息。
派蒙的执着源于离开蒙德的那一天,在骑兵队长凯亚的‘煽风点火’下,迪卢克老爷的承诺。
旅行者与派蒙已经知道迪卢克在找弟弟,并承诺在游历时如果发现相关的线索一定会写信通知对方。
凯亚一手搭上迪卢克的肩膀,“如果她们真的找到了,迪卢克老爷,是不是该给好孩子们一些奖励?”
一旁的吟游诗人也停止了弹奏,附和道:“奖品?什么奖品?”
对上几双期待的眼睛,迪卢克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如果你们真的找到了潮生,以后,我名下的产业你们全部免单。”
小派蒙:“!”
旅行者:“!”
从那以后,派蒙养成了一个坏习惯——只要新认识一个朋友,都会问他们同样的问题。
抵达稻妻后,一个又一个的否定的答案让她消停了一段时间,但这次,在他们即将前往另一个国家,与八重神子道别时,派蒙的老毛病又犯了。
八重神子反问:“旅行者,派蒙,你们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旅行者与派蒙对视一眼,简短的解释了一切的来龙去脉。
“原来如此蒙德和璃月,潮生竟然有段这样的过去。”
粉发的巫女笑着对两人道:“谢谢你们告诉我,你们也许帮了那孩子一个大忙。”
“那孩子?”
“以你们吸引麻烦的体质,我想在不久的将来,你们一定会遇到他的。”
旅行者又问:“神子是怎样认识潮生的。”
也许,他们找到了和潮生有关的新线索,可以写信给迪卢克和魈了。
“事情要从四百多年前说起”
那是一段并不算长的故事。
八重神子轻叹了一口气:“我本来以为,记得潮生的就只有我和他了,没想到”
倾奇者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很高兴吧。
派蒙听得十分入神,抓住了重点的金发旅行者却问:“那孩子难道是”
“没错。”八重神子点头,肯定了旅行者的猜想,“倾奇者,愚人众的第六席执行官,散兵,就是不久前取走神之心的家伙。”
旅行者和派蒙晚到一步,连他的面都没见着。
旅行者:“”
又来一个执行官,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算了,还是先写信给迪卢克和魈他们吧。
离开稻妻抵达须弥,旅行者与派蒙在化城郭结识了两位新朋友。
“提纳里,柯莱,你们认不认识一个叫潮生的家伙。”
小小的银色飞行物悬浮在这对师徒面前,将手背在背后,一本正经的开始她的‘每日任务’。
一旁的旅行者叹了一口气,早已对小伙伴的行为感到麻木,只剩下淡淡的无奈。
“你们不用在意”
正想说些什么,却听提纳里道:“潮生?”
“银色的头发,金色的眼睛,十六七岁的外貌,身边还跟着一只风精灵?”提纳里认真的回忆了起来,“如果他就是你说的潮生我的确认识。”
不仅认识,还曾一同清理过死域。
潮生清理死域的方法令他印象深刻。
旅行者:“你有他的线索吗?”
“四年前他突然消失了。”提纳里摇头,头顶上宽阔的大耳朵也随之摆动,“教令院对这起学者失踪案很重视,赛诺也曾去调查过,却一无所获。”
“赛诺?”
“教令院对大风纪官赛诺,也是我的朋友。”提纳里耐心的解释,“在那之后不久,潮生的导师埃舍尔也失去了踪迹。”
唯一的异常是,从潮生消失起到现在,须弥的死域越来越少,新的死域也几乎不再出现。还有生论派的学长跟他聊天时曾说过,不知怎么,一直让学者们困扰的魔鳞病竟然有消失的趋势,许多病人都不治而愈。
这件事一度引起了整个生论派学者乃至教令院的注意,但如同他们找不到魔鳞病的成因一般,痊愈的机制也无从探寻。
虽然没有确凿证据,但提纳里认为,这件事与那个消失的潮生有关。
教令院的学者困于古代遗迹是常有的事,比如说珐露珊前辈,被困两百年才终于逃脱,时间停滞,外面却已物是人非了。
四年过去,潮生这个名字也渐渐的没有人提起,直到今天,他从异乡的旅行者身上又听到了这个名字
离开化成郭后不久,旅行者与派蒙抵达须弥城。
在教令官的讲解下戴上虚空终端,两人漫步在须弥城的街头,每到一个国家见到完全不同的风土人情也是旅行的一部分。
“呼——这次总算没人追我们了。”派蒙拍了拍胸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无论是蒙德璃月还是稻妻,一路过来都很不容易呢。”
旅行者:“”
有种不详的预感。
“总之,先去找冒险家协会!”
这是身为冒险家的他们最主要的‘路费’来源。
派蒙飞在旅行者前面,将手放在眼睛上四处张望着,突然开口:
“咦——旅行者你看!”
金发旅行者循着派蒙的声音望去。
“那好像是凯瑟琳!”
派蒙看起来身份震惊:“原来凯瑟琳是可以离开那个柜台的吗?”
每次与凯瑟琳见面,她都站在冒险家协会的柜台后,从没见过她出现在别的什么地方。
“凯瑟琳!”没有多想,好奇又兴奋的派蒙朝至冬的机器人小姐挥了挥手。
“旅行者,派蒙。”正站在栏杆边远眺的凯瑟琳回过神,随后转身面对着两人走了过来。她的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微笑,对两人的到来并不惊讶,“很高兴在须弥与你们相会。”
“嘿嘿,我们也是。”
在陌生的国度遇见熟悉的面孔,总会让人感到安心的。
“花神诞日马上就要到了,到时候须弥城里应该会有人准备庆典,一路辛苦了,祝你们玩得愉快。”
“是的!提纳里已经和我们说过了!”派蒙兴奋搓手,“花神诞日啊很期待呢。”
凯瑟琳看着派蒙,问:“是吗,你们真的期待着这个节日吗?”
派蒙一脸理所当然:“如果没有人期待的话,城内就不会有庆典了呀!”
“须弥每年都会有庆典,不是吗?”
机器人小姐沉默着,表情不变,眼睛却闪了闪,“是的,每年都有庆典。”
“对了,凯瑟琳小姐知道觐见神明的方法吗?”
“小吉祥草王?”
“嗯嗯!”小派蒙点头,“花神诞日,庆祝神明诞生的日子,小吉祥草王应该会露面吧。”
凯瑟琳却摇头:“不会。”
“而且,教令院的学者提倡艺术无用论,也许过不了多久,连花神诞祭都会消失了。”
派蒙震惊:“怎么会那可是神明的生日旅行者可是每年都会过生日的。”
与派蒙对视了一眼,旅行者问:“小吉祥草王对此没有异议吗?”
至冬的机器人小姐轻轻摇头,却没有直接回答。
“旅行者,派蒙,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冒险家协会了。”
“啊再见,凯瑟琳。”派蒙朝少女挥手。
“再见,旅行者、派蒙。”停下脚步,凯瑟琳侧过身对着两人道:“如果你们想见小吉祥草王,须弥有一个传说——”
“神明会在梦境中与你们相会。”
留下这句话,凯瑟琳朝她们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开了。
“梦中相见”看着凯瑟琳的背影,金发旅行者若有所思。
须弥城外
秘密实验室
巨大的机器人伫立在实验室的正中央,没有能量注入,除了外表的怪异外,比起机器更像一具雕塑。
头戴斗笠,紫发紫眸的执行官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这一切,机器人的最上方,那个被特意空置的空间是他将要进入的驾驶舱。
他的身后,带着面具的蓝发青年突然开口:“斯卡拉姆齐,准备好了吗?”
“多托雷,不要试图命令我。”少年转过身,被斗笠遮掩了一半的眼眸冷冰冰的毫无温度,“我们只是暂时合作。”
“我不是你的实验体。”他厌恶被人操控,也和那个人有过约定。
被称作多托雷的青年并不在意:“只是说辞不同,本质上没有区别。”
“我将创造神明,而你会获得力量和神明的权能进入世界树,抛开那些没有意义的自尊和情感吧,斯卡拉姆齐。”
“呵”少年执行官冷笑一声移开视线,“废话少说,我什么时候才能进入那具躯体。”
“旅行者已经到了须弥,花神诞祭那天,计划就可以启动了。”似乎想到了什么,多托雷补充道:“她刚刚从稻妻过来,也许见过你的故人也说不定呢。”
“旅行者”
只轻生重复这三个字,少年执行官扶了扶斗笠,侧身看了一眼仍在沉睡的机架,随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个不可见天日的地方。
待少年的背影消失,多托雷往前走了几步,注视着这具由他打造的渎神的‘武器’。
“你本该变得更加完美。”
可惜那个少年自始至终都没有加入他的实验——无论是四百多年前,还是几年前都是如此。
并且,两次消失都未留下任何踪迹。
天理已经沉睡,四年前让少年消失的并不是天理——会是谁?须弥这块地方,还有他不知晓的力量存在。
还是说那是潮生本身的力量。
这个少年从一开始,身上就带着许多全新的无人可解的秘密。他曾试图成为解密人,可两次的结局都不在他的意料之内。
潮生的锻造技术来自璃月,可这四百多年间多托雷接触了许多璃月的匠人,可他们的技术只是相似,从不相同。
潮生所拥有的,似乎并非只有短短百年寿命的人类可以掌握的知识——四年前的潮生,他使用的躯体亦非人类。
璃月的仙人。
回想起那张孩童的画片,蓝发的执行官勾起嘴角,俯视着沉睡的机甲。
“仙人吗。”
须弥城
半日过去,旅行者想见小吉祥草王的计划没有任何进展,她遇到的所有人,包括提纳里写了介绍信的教令院的学者,都没有办法给出任何有用的建议。
小吉祥草王在净善宫,而净善宫整日都被佣兵把手,未经大贤者的允许无人可以进入。
小派蒙掰扯着自己细小的手指:“所以我们要先去见大贤者得到许可,才能见小吉祥草王。”
跟稻妻不同,须弥的人民几乎遗忘了他们的神明,实际掌权者是教令院的以大贤者为首的几大贤者。
“怎么会有这样的神明?”小派蒙有些不解,摸了摸后脑勺直白道:“就感觉像是被关在净善宫一样,没有自由。”
旅行者也摇了摇头,须弥城的情况让人费解。
不过,也并非全部的须弥人都忘了小吉祥草王。
大巴扎的人们正在为庆典做准备,途经树洞的旅行者和派蒙被正在舞台中央彩排的少女舞者吸引了目光。
“哇,好漂亮!”
正当两人入神的时候,一行人突然闯入,为首的是一名中年男人,他的眉头紧皱,态度强硬,不耐而轻蔑,宣告了禁止艺术表演的新教令。
用一张纸把热闹的庆典氛围搅得乱七八糟后,教令官就带着一行人离开了彩排舞台。
“怎么会这样”小派蒙在空中跺脚,“太过分了!”
竟然要取消庆典!
“派蒙,旅行者,你们怎么在这?”
“迪希雅!迪娜泽黛!”回过神,派蒙看见了两个不久前认识的朋友。
温柔的大小姐和她的雇佣兵保镖。
“那群老古板的意思是,这次的花神诞祭不能办了?”拥有一身古铜色皮肤的雇佣兵单手叉腰,眉头紧皱,“不仅仅是这次,大巴扎的表演以后都不能看了吗?”
迪娜泽黛轻叹一口气:“父亲和我说过,教令院从很早开始就开始宣扬艺术无用论,所以这次”
新的教令一旦正式颁布,以后无论是歌舞还是任何形式的艺术,都将变成违反教令的行为。
“这也太过分了,明明是庆祝神明诞生的庆典!”
小吉祥草王在须弥的处境比她们预想的要糟糕的多。
迪娜泽黛看向舞台上的舞者妮露,那双眼睛里满是失落:“我从很小的时候,在我的魔鳞病还没有好转,几乎不被允许外出的时候我会听到一道声音。”
陪伴她,守护她,与她成为朋友——让人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可须弥城的人,明明不会做梦。
她的心里一直有一个猜测,那道声音的主人,就是须弥现在的神明,小吉祥草王。
可现在,能让须弥的人们难得想起这位几乎已经被遗忘的神明的诞生日,也不被允许再庆祝了。
“是在梦中吗?”派蒙突然想起了凯瑟琳的话,“难道是那个传说?神明会在梦境中与我们相见?”
“须弥人不做梦。”迪西雅摇头,“说来也奇怪,我来了须弥城之后,好像真的没做过梦了。”
沙漠的孩子是有梦境的。
她将头偏向一旁,问,“你真的做梦了吗,迪娜泽黛?”
温柔的大小姐摇头:“我不知道。”
但她不愿意将此归结于重病时的幻觉。
新的教令会在花神诞祭当天颁布,正式录入虚空终端。因此,大巴扎的大家决定提前展开庆祝活动,并准备赶在教令颁布前举行完庆典。
为此,他们需要加快准备工作,热心的旅行者一行人也加入了忙碌的队伍,帮着大巴扎的人们准备场地材料。
一如既往的,旅行者又多交到了几位朋友。
夜晚
回到临时住处,洗漱完后,旅行者躺在旅馆的床上闭上了双眼,不久后,挂在耳侧的虚空终端泛起了绿色的荧光。
梦境中
产自至冬的机器人小姐引着她走到了一块空地,旅行者环顾四周,发现是她白日刚抵达须弥城的时候,与凯瑟琳相遇的地方。
“梦境是现实的延续。”
转过身,凯瑟琳的身形逐渐消散,绿色的荧光消失,一位穿着绿衣服,头戴一片绿色叶子的女孩出现在旅行者的面前。
“你好,异乡的旅行者,我是纳西妲。”
小吉祥草王,纳西妲
次日
早早的醒来,旅行者带着派蒙来到了大巴扎。
庆典已经开始,小吃摊和各种游玩项目让派蒙眼花缭乱,时不时的发出惊叹。旅行者跟在她身后,注意力却完全不在庆典上。
她仍在回想昨晚在梦境中纳西妲与她说的话。
小吉祥草王需要取回神之心,离开名为净善宫‘牢笼’才能打开前往世界树的通道。世界树记录了这个世界的一切信息,降临者的信息不会被记录。
“因此,就算我进入世界树,也不一定能找到关于你兄长的线索。”
“还有我也有自己的私心。”
梦境之中,小小的的神明与她对视。
“大慈树王在世界树中留下了我仍未解开的讯息,还有我的另外一位朋友,如今也困于世界树中,无法脱身。”
被遗忘的神明无比真诚,对异世的旅行者态度坦诚,并不隐瞒。
“帮助我意味着对抗整个教令院,这很危险。”
即使她需要对方的帮助,纳西妲也不希望让旅行者因此陷入危险之中,就像四年前的那个少年一样。
“我不希望你承担这些风险,却客观的需要你的帮助,十分抱歉。”归根结底,造成这一切的都因为她是一个弱小的神明。
无法庇佑子民,也无法保护朋友。
弱小的事实无法改变,如果不采取有效的行动,被困于净善宫,无法做到任何事情。
——金发旅行者也许会是一个新的转机
最终,他们还是没有得到一个圆满的祭典。在妮露将要献上花神之舞的时候,大贤者阿扎尔出现,当场颁布了新教令,打断了进程。
须弥城外
地下实验室
蓝发青年居高临下,笑着看场地正中央的机甲。机甲之中,紫发紫瞳的少年闭上了眼睛。
“终于要开始了。”
造神实验的最终阶段。
世界树中
无数条枝杈从枝干里不断延伸,由数以亿计的光点汇聚而成的一条条细线组成了信息的海洋。
这里是世界树,记录着这个世界从诞生到终结全部进程。
在这片数据的乱流中,以一个少年为中心,绿色的屏障将他严密的包裹,他的胸前还有一片羽毛散发着微弱的蓝绿色的光。
少年有着一头银色的长发,皮肤苍白的几近透明,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昭示他生命仍然存续。
世界树外
解开了花神诞祭的循环,与同伴们顺利解救小吉祥草王,击败正机之神的旅行者环视周围一片狼藉的废墟。
巨大的机甲已经瘫痪,舱门已经被破坏,驾驶神明的执行官却不知所踪。
“真奇怪”派蒙飞到旅行者旁边,“那家伙不见了。”
代号为散兵的执行官,取走雷神神之心的家伙,八重神子和潮生的故人。
金发旅行者没有回应,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在禅那园里,她初次遇见了以意识体的形态出现的,代号为散兵的执行官。对方的姿态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神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中,直到她说出一个熟悉的名字——潮生。
不久前
禅那园
金发旅行者仰头看着紫发紫瞳,意识形态的执行官。即使是意识体,旅行者却能感受到对方已经接近神明的力量。
前有这位代号为散兵,实力深不可测的执行官,后有愚人众和教令院的追兵,为了保护自己的同伴,顺利执行艾尔海森的计划拯救小吉祥草王,旅行者灵光一闪。
她回想起鸣神大社里八重神子的话,于是,她问:“八重神子说,你认识潮生。”
闻言,执行官猛的转过身,居高临下。斗笠遮住了他一半的眼睛,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上空的闪电与雷鸣却越发密集。
“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之后,空中密集的闪电并未落在她们身上,反而将后头愚人众和教令院的追兵击倒。
“呼——吓死了!”派蒙心有余悸,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这么可怕的闪电,就像之前在稻妻遇到的雷暴一样。”
派蒙并没有看到散兵的意识体,因此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旅行者却在回想着少年执行官同她说的,马上会再见面的这句话。
于是,当她和小吉祥草王一起赶到须弥城外的隐秘实验室后,果然又听见了那道熟悉的声音。
正机之神由雷神的神之心驱动,执行官散兵为操控者。
可在她们击败它后,操控室中却没有那位执行官的身影。
激战过后,实验室几乎变成了一片废墟。
“旅行者旅行者!”见旅行者久久不回应自己,小派蒙飞到她眼前伸出手晃了晃。
“抱歉。”回过神,旅行者侧身面向一旁的神明:“纳西妲,我总觉得”
司长智慧的神明朝着旅行者轻轻点头,显然与她有同样的想法:“那位执行官故意输给了我们。”
正机之神的强大毋庸置疑,它的操控着却显然没有置她们于死地的打算。
这一路都太过顺利了。
“你们在说什么呀”小派蒙有些疑惑,却又马上回想起禅那园时发生的事,“对哦,之前那些劈晕追兵的闪电难道也是散兵”
旅行者点头肯定了派蒙的猜测。
“那那他”小派蒙一脸纠结,最后放弃思考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
单纯的派蒙大致把人分为两类——好人和坏人。可这位代号为散兵的执行官却一时间难以简单的分类。
思考着到少年执行官的立场,知道对方不会干涉他们接下来的行动,小吉祥草王将那颗紫色的神之神捧在手中。
两颗神之心的力量让纳西妲成功打开了通往世界树的通道,旅行者跟在她后面走了进去。
一棵由无数信息汇聚而成的巨树下,一个熟悉的身影印入眼帘。
她转过身,笑着对须弥的神明开口:“你来了。”
小派蒙睁大了眼睛:“又又一个纳西妲?!”
在世界树里等候她们的,是五百年前陨落的神明,大慈树王。
大慈树王一边讲述着五百年前的灾难,世界树被污染的原因,一边引着她们走进了世界树的深处。
在无数的分叉中,一个绿色的光点引人瞩目。陨落的神明抬起手将光点捧在手中。
“这孩子迷失在了信息乱流中,却一直在帮我清理世界树里的污染。”曾经的神明抬起头,看着自己已经长大的枝桠,“我本来以为,我要彻底消失了。”
“像我曾经说过的,让世界,彻底遗忘我。”
纳西妲的身体一颤,这是她未曾破解的,大慈树王留给她的信息。也明白了她作为神明本该履行的任务——亲消抹自己最憧憬的人。
“但是现在”曾经的神明松开手,让光点飘浮在空中,上前轻轻揽住了她最纯洁的枝桠,“纳西妲,关于我的记忆,可以留下来了。”
“谢谢你将他送进世界树,还有对不起。”
少女神明轻轻摇头,也伸出手,轻轻拥住了自己的半身,眼角留下一滴眼泪——她们的第一次见面就是离别。
“纳西妲”见证了前任神明的消逝,旅行者和派蒙走到小吉祥草王的身边,试图安慰却无从开口。
神明少女却轻轻摇头:“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她终于见到了被所有须弥人民怀念,也被她一直憧憬的神明,并保留了关于她的记忆。
“我和所有须弥的子民都会永远记住她。”
只要记忆仍然存在,生病便以另一种形式一只维系——她也是大慈树王的延续,作为继任者而诞生的,世界树最纯洁的枝桠
将绿色的光点捧在手里,纳西妲跟随着同源力量的指引往世界树的深处走去。
旅行者和派蒙跟在她身后。
许久后,纳西妲停下脚步,身后的两人也跟着停了下来。
仰起头,首先印入眼帘的是一个半透明的绿色屏障,屏障之中,一个少年正在沉睡,银色的长发在空中涌动。
“银色长发的少年?”看清被保护在屏障内的人,派蒙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一股熟悉感从心底升起,“为什么感觉”
有点‘眼熟’?
旅行者将视线落在对方手上的铃铛上,又看了少年胸口的两片羽毛——一片是金色,一片是风的颜色。
旅行者的心中有了答案。
“潮生。”
他就是迪卢克和魈一直在找的那个少年——他被困在世界树中,所以外面当然没有他的踪迹。
“潮生!”小派蒙兴奋的搓了搓手,“我们找到了!旅行者!”
嘿嘿嘿,迪卢克老爷的产业全部免单!
纳西妲有些惊讶,问:
“旅行者,派蒙,你们也认识潮生?”
旅行者点头:“他的兄长一直在找他。”
纳西妲松开手,绿色的光点朝少年飘去。下一刻,笼罩在他周身的屏障瓦解,银发少年缓缓落了下来,那双眼睛却一直紧闭着,没有要睁开的迹象。
“四年前,潮生通过我进入世界树寻找丢失的记忆。”走到少年的身边,纳西妲伸出手探查着他的身体状况,发现并大碍后松了一口气。
“刚开始的时候,我们通过梦境保持联系,可突然有一天,潮生的梦境跟我断连了。”
但潮生带进去的枝桠仍未消失,通过这缕微弱的联系,纳西妲才确定潮生没有彻底迷失,仍然活着。
纳西妲将两人之间的‘交易’和四年前的一切娓娓道来,小派蒙听的入神,时不时的点头:“原来是这样”
“大慈树王被禁忌知识侵染,如果潮生”
如果潮生没能成功清理世界树里的污染
少女神明垂眸看着陷入昏睡的少年,“有关于她的一切,会在今天被我亲手抹除。”
从此,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大慈树王的痕迹,除了旅行者,没有人会记得她。
就像揭露了教令院的阴谋,打败了正机之神的旅行者一样,潮生也是须弥的‘英雄’。
旅行者问:“他什么时候能醒?”
纳西妲轻轻摇头。
意识被庞大的信息流冲刷因此导致昏迷,醒来的时间却无法预测。但只要没有彻底迷失,那么一定会有醒来的一天。
花神诞祭被重新举办,大贤者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旅行者在须弥的旅程已经接近尾声。
意外的收获是——世界树里竟然有她血亲的记录,这意味着他的兄长已经从降临者的身份转变,成了提瓦特大陆的人。
潮生还在昏睡,代号为博士的执行官与小吉祥草王做交易,取走了两颗神之心,代号为散兵的执行官仍不知所踪。
派蒙发现,朋友遍天下的除了旅行者外又多了一个——潮生。
虽然仍然昏睡着,但来看他的人却没断过,而且大部分都是熟人,除了那个在一切风波都结束后突然出现的建筑师卡维。
进入世界树前,潮生以去遗迹考察的理由委托卡维帮他定期送早已写好的信回蒙德,最后一封信送完,时间过去快两年,潮生却仍未回来。
卡维这才意识到,潮生是失踪了。
过于后知后觉的妙论派之光受到了来自室友的嘲讽,两人像往常一样针锋相对的吵完架,以天才建筑师被气成风史莱姆结束。
考虑到正在寻找潮生的几位熟人,旅行者与纳西妲商议后,决定先把潮生送往邻国璃月与亲人团聚。
魈和几位夜叉都在璃月,而且璃月是蒙德的邻国,迪卢克他们赶来也很方便。大风纪官赛诺接下了这个送人的任务,次日动身。
友人的亲人已经寻到,自己的血亲又何时才能团聚呢?
莫名的,本该开心的旅行者有些落寞。
当晚,旅行者参加了友人们为她准备的送别晚会,决定乘着篝火和夜色开始新的旅程。
走在须弥的街道上,与第一次踏入这片土地时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突然,旅行者停下了脚步。
见旅行者没有跟上来,派蒙转身问:“怎么了,旅行者。”
环顾四周实在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人物,旅行者轻轻摇头,“没什么。”也许是她多心了。自从击败正机之神,离开世界树后,她总有一种有人在暗中窥伺出错觉。
待旅行者的身影消失在街道的尽头,一道人影在暗处缓缓浮现。
他戴着斗笠,是一位皮肤白皙,紫发紫眸的少年。
深夜
安置着潮生的房间里,透着月光的窗户外突然出现出现了一个少年的身影。
他悬浮在空中,斗笠上的挂帘也随之浮动。
轻盈的落在窗台上,少年打开窗户走了进来,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乘着夜色,他看着躺在洁白病床上的银发少年,紫色的眼眸闪了闪。他将视线落在对方胸前的金羽毛上,伸出手想要碰触,却又半途收回。
下一刻,少年的神色变得冷淡,表情也没有了温度,轻声道:“做个交易吧,布耶尔。”
布耶尔,小吉祥草王纳西妲的神名。
绿色的荧光汇聚,少女神明出现在代号为散兵的执行官面前。
紫发紫眸的少年注视着须弥的神明,一字一顿道:“我要进入世界树。”
第65章 团聚
蒙德
晨曦酒庄
整理好行囊,迪卢克坐上了前往璃月的马车——他收到了旅行者的信件。
坐在马车上看着道路两旁的景物逐渐后退,不知为何,他回想起了四年前成人礼的那天。父亲坐在他如今的位置。
物是人非,父亲如今的身体虽然修养了许久,医生却仍不建议长时间的奔波,因此,克里普斯想要同行的要求毫不意外被拒绝了。
“等潮生醒来,我会带着他来看你的,父亲。”拗不过儿子,克里普斯老爷只能妥协。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若有所感,迪卢克掀开前面的帘子,果然在道路尽头看到了那个熟悉的人。
更准确的来说,是两个。
西风骑士团的骑兵队长牵着马朝他招手,而他的身后,抱着里拉琴的吟游诗人脸上挂着如往常般忽悠人时才会露出的微笑。
三人对彼此的身份都心知肚明,却没有人主动过挑破那张比纸还薄的秘密。
也许,吟游诗人还藏着一个秘密。
迪卢克将视线落在少年身上,心底已经隐隐有了一个猜测——本来只是怀疑,但自龙灾相识以来,这位吟游诗人就对潮生的事表现出了过多的关心。
也许他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
只过了这一会儿,两人已经走到了他面前。
“真是伤心,迪卢克老爷,不打算叫上我一起去吗?”骑兵队长的语气夸张,表情却没怎么变,“毕竟我和潮生也四年没见了。”
头顶塞西莉娅花的少年也兴致勃勃道:“太巧了,我也正好要去璃月采风,为我的新诗寻找灵感,既然顺路那不如一起?”
诗人嘛,灵感总是不嫌多的。
迪卢克:“”
于是,三人一块上路了。
吟游诗人成功的蹭了马车,骑兵队长自己有马,不跟他们挤一块儿。
马车上,迪卢克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对面的少年,试图将他与另一个小小的身影联系在一起。蒙德人都知道的历史,他们的神明巴巴托斯在一开始好像是一只风精灵来着?
少年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回了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忽悠人时常有的那种。
迪卢克身体一顿,收回了目光。
璃月港
不卜庐
王生堂的客卿与几位夜叉护法挤在一间并不宽敞的木屋里,看着医术高超的白大夫帮一位昏迷的银发少年诊脉。
须弥的大风纪官站在一旁,倚靠在墙边,双手环抱在胸前——待蒙德的那几人到了,他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丽莎师姐留给他的嘱托也终于告一段落。
见白术收起银针,王生堂的客卿问:“如何?”
“有些体虚,并无大碍。”看似文弱的大夫站起身,从容的与这群服饰奇异的人对视,指着自己的胸口道:“病因在心。”
四年前
世界树
残余在世界树中的污染成了‘地图’最好的养料,手握着那根绿色的枝丫,银发金瞳的少年站在由无数信息与数据汇聚而成的巨树之下,伸出手轻轻碰触着离自己最近的光点。
下一刻,一副陌生的画面在眼前展开——那是一个人从出生到死亡的全部记录。
大量的信息灌入大脑,潮生脑袋晕胀。他收回手,终于明白了纳西妲所说的数据乱流是怎样的存在。
这就是世界树,记录所有人命运与记忆的地方。
挂在手上的铃铛突然响了。
潮生先是一愣,随后将铃铛放在手心轻轻拨动,却没有再听见响声。
自从他从蒙德的边境苏醒后,这颗铃铛就一直没有想过,渐渐的,他都快要彻底遗忘它的存在了。
下一刻,铃铛华为了一道银色的华光,朝着某个固定的方向缓缓流淌。
这似乎是一道指引。
潮生跟了过去,沿着一条无限延伸的道路进入了世界树的深处。
不知过了多久,这道银光终于停了下来,安静的绕着一个枝杈转了一圈,最后又变回了不会响的铃铛挂在了少年手腕上的红绳上。
潮生走到那根延伸出细枝旁,犹豫了片刻后,伸出手轻轻碰触。
刹那间,四周的场景被一处山林所取代,一轮银月之下,他见证了一个生命的诞生。
洒落在地面的月光逐渐汇聚,逐渐凝成一个人形。小小的孩童在草地上蜷缩着身体,银色的长发覆盖全身。
过了一会儿,淡色的睫毛微微颤抖,幼童睁开双眼——那是一双没有焦距的,金色的眼瞳。
“这儿还有一个小夜叉!”
族人们很快找到了他,将他围在正中心。用柔软的布料包裹他的身体,再将他放在了另一个孩子的身边。
另一个孩子有着墨绿色的头发,明亮的金色的眼瞳。见到新同伴,便从襁褓中伸出手,想要碰触。
这一天,夜叉的部落迎来两个新成员。
潮生安静的站在一旁却无人发现,那个绿发金瞳的孩子却突然朝他看了过来,眨了眨圆圆的眼睛,笑着朝他伸出手。
够不着。
少年一愣,顺从了心底的冲动,潮生迟疑的朝这个孩子伸出手。
然而,手并没有被握住——这只是一段记忆,是过去发生的,他无法改变的东西。
潮生意识到——这似乎就是他一直所追寻的,被他遗忘的过去。
于是,银发金瞳的少年收回手,安静的站在一旁,以旁观者的视角观看着自己人生。从孤单一人到拥有家人,朋友,师傅。
家人给予他温暖,让他不再孤单。师傅授予他锻造的技艺,使无法修炼的他也能获得力量。
而最频繁的出现在画面中的,是那个绿发金瞳的少年——同一日诞生的兄长,他的半身。他们互赠礼物,一起修炼,形影不离。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直到那一天——梦之魔神袭击了部落。若陀龙王及时赶到驱赶了魔神,夜叉们也得到了岩王帝君的庇佑,成为了岩之魔神的眷属,签订了保护璃月的契约。
然后,天理降临了。
银发的夜叉落入深渊,与亲人们分别。四周的画面重归黑暗。当视野再次回归的时候,潮生发现画面里的地点变成了蒙德的边界,时间是——他被克里普斯老爷救起的那一天。
接下来的一切,便如同他记忆中一样发展了。
等等
有些不对劲。
深渊之中遇到的阿贾克斯,还有梦境中那个少年,与少年一起生活的小孩
为什么没有关于他们的记录?
还有埃舍尔,关于他的记录也是一片空白。
站在无边无际的命运之路上,银发金瞳的少年看着眼前熟悉的影像,有些的茫然。
他渴望寻回记忆,也渴望与家人重逢。
可作为旁观者,明明是自己的过去,却像是在看另一个模样相同的人的一生,无法完全将自己代入其中。
无论是感情还是记忆,似乎都有大片的空白。
当晚,小吉祥草王按照约定进入了他的梦境。
“深渊在世界之外,因此世界树里不会有与之相关的记录。”交流了情报后,纳西妲向他解释了记忆空白的部分原因。
“还有一种情况。”思忖了片刻,须弥的神明与潮生对视,“如果你本身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降临者世界树不会记录降临者的命运。或者,有人将你的存在抹去了一部分”
纳西妲轻轻摇头,否定了最后一个猜测:“我的力量虽然不足以让自己挣脱束缚进入世界树,但是我能肯定,自我诞生起,通往世界树的通道就无人打开过。”
潮生是这五百年间第一个进入世界树的人。
而且,世界树里有潮生的记录,虽然并不完整,却代表着——这个少年不是降临者。
情感扎根于心的土壤诞生,也许与故人重逢,那些被埋葬在过去的感情便会被重新唤醒。
可记忆的空白却让人无能为力。
世界树中的污染仍未清理完毕,地图自动吸取着四周的能量。
离开梦境,潮生坐在属于自己的枝桠旁,努力思考着下一步该做的事。
他会遵守诺言吸收世界树中的污染,然后呢?
一个人只会有一个枝桠,属于他的枝桠已经找到,上面的记录却并不完整。
是继续寻找,还是就此作罢?
抬起手揉了揉因为灌入海量信息而胀痛的脑袋,潮生已经有了决断——至少,在世界树的污染被清理干净前,他会一直寻找那段空白。
属于自己的枝丫没有线索,那就从别人的枝丫上入手。
四年后
须弥城
明亮的月光照在银发少年的脸上,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打上了一道阴影。
注视着沉睡中的少年,代号为散兵的执行官安静的听着小吉祥草王讲述关于潮生在须弥和世界树中的经历。
“那之后不久,潮生就迷失在了信息海里,我也无法再进入他的梦境。”在几乎无限的数据流里寻找并阅读不属于自己的记录本就是一件危险的事,她唯一庆幸的事是——有那根树枝的保护,潮生的意识不会被冲散。
直到旅行者抵达须弥,她终于抓住了从牢笼中挣脱的机会,将潮生从世界树中带了回来。眼前的少年虽是愚人众的执行官,实际上却一直在暗中帮助她和旅行者。即使目的不同,但至少他们的立场并非敌对。
降临者不会被世界树记录。
执行官的眼睛暗了暗——四百多年前,他们初遇的时候,潮生使用的并非现在的身体。回想起当时那具身体的异样,他的心底已经有了一个猜测。
“我要进入世界树。”少年侧过身,面对着须弥的神明。
读取属于他的枝杈后,他会知道他想知道的一切
在几乎无限的信息流中,潮生抓住了一个紫色的光点。
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正是他所寻找的,那片羽毛的主人的记忆。
纯白的人偶作为神之心的容器诞生,却因为生来便会流泪而被抛弃。被人类收留,又被人类‘背叛’——而埃舍尔就是此次阴谋的酿造者。
人偶收留了他的同类,一个人类男孩。
那个孩子的名字叫阿舟,与人偶相依为命。最后,人类老去,孑然一身的人偶加入了愚人众,他将神赐的金羽毛放进了魔龙杜林的心脏,与过去彻底告别。
他获得了魔龙心脏的力量,伴随日渐强大的力量而来的,是躯壳上一道又一道的伤口——虽然可以在实验室修复,可疼痛却不会因此减少。
漫长的,数百年的人生——却没有一个叫潮生的人存在。
梦境终于结束,睁开眼,熟悉又陌生的天花板印入眼帘。
潮生记得这里,这是他在世界树中看到的,银发小夜叉第一次跨越时空时,与自己的兄长重逢后对方带他来的地方。
望舒客栈
同样的位置,同样的房间,确是完全不同的心情。
坐起身环顾四周,银发少年捂着自己胀痛的脑袋,对眼下的情况显然有些不解——他应该是在世界树中才对,难道又一不小心进入了其他人的记忆吗?
下一刻,脑海中响起熟悉的机械音:【充能完毕能量充足系统升级完毕——高级功能开启】
没等潮生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手腕上的铃铛突然发出了一道清脆的声响。音声入耳,潮生只觉得脑袋清醒了不少,读图过量信息的头痛也缓解了。
这是小夜叉曾经的自己锻造的本命法器。
正想着,铃铛上方突然浮现出一个半透明的方框,上面写着:
【法器名称:清心
形态:铃铛
介绍:一位夜叉亲自锻造的伴身法器,为守护而生,摇响铃铛可让听者恢复神志,拥有对抗业障与磨损的力量
效果:
初级——提神醒脑,使听者神志清醒
中级——净化常规(如业障,魔神遗恨等)负面效果,使听者神志清醒
高级——净化特殊(法则,磨损等)负面效果,使听者神志清醒,使用此功能须支付自身记忆为代价
(注1:根据版本调整,此功能增加使用次数限制,已使用1/1,当前次数剩余:0)
(注2:支付的记忆为与使用对象相关的记忆,由于灵魂的复杂性,其他记忆也会受到一定影响,不可逆转)
(注3:高级功能附带负面效果——天理的视线,次数耗尽后,负面效果也将消失)】
看到最后几行字,潮生将目光落在剩余次数上。
是0
清心只有他能使用,这意味着他之前已经使用过一次高级功能,因此失去了与使用对象相关的记忆。
而存在于脑海中为数不多的记忆碎片之所以不完整,也是受其影响。
还有天理的视线
潮生点开地图,视野转换,他发现属于自己的绿点上,有一个绿色的方框,里面写着一段文字:
【种族:夜叉or?】
【归属:璃月or?】
【注:debuff天理的视线已消失,玩家将不会再受到天理的追击。】
这些注视难道这就是地图升级后的新功能?
身为夜叉的记忆的确已经回归,可种族和归属后的问号又代表着什么?和另一段仍未寻找到的记忆有关吗?
回过神,潮生又扫了一眼地图,发现他现在所处的地方不是世界树。
这里不是别人的记忆
地图上的小字清晰写着:望舒客栈
荻花洲的望舒客栈等等,他是什么时候从世界树里出来的?
下一刻,潮生的眼睛微微睁大——地图上,他的周围包围着许多小绿点,十分密集,而且都在朝着他的方向靠近。
电光火石间,潮生福至心灵的猜出了这些绿点的身份。
猛地从床上坐起身,在门与窗之间果断选择了窗户,大步走过去掀开挡板。
想要逃跑的念头占据了上风——他还完全没有准备好,与这些故人亲人们重逢。
他只取回了记忆,情感却还未对应上记忆的位置,仍有隔阂。
下一刻,屋子里突然多出了一个人的气息。
潮生的身体一僵。
绿发金瞳的夜叉护法周身涌动着风元素的力量,手执绿色的长.枪,那双金色的眼睛看着银发夜叉的背影。
他听到一声似无若有的叹气,潮生察觉到那道气息离他越来越近。
“潮生。”少年仙人停在他身侧,替他撑起窗户的挡板,那双与他一样的金色眼睛里清晰的倒映出他的身影。
“不要害怕。”
少年仙人缓缓朝他露出一个微笑,轻声道:“欢迎回家。”
银发夜叉的金瞳微微睁大,在那一瞬间,那面一直隔在记忆与情感间的壁垒隆然倒塌。心底突然蔓延出无限的温暖,顺着血液流淌到四肢百骸。
许久以来,一直在灵魂游荡漂泊的情感终于找到了锚点,回归了海港。
他突然平静了下来,所有细微的恐惧与焦躁都被这溢满胸腔的温度淹没,熨平。
“哥哥。”潮生脸上挂起一个微笑,伸出手,轻轻拥抱了他身侧的少年,“我回来了。”
浮萍有了归处,一直追寻的幻影与泡沫终于变成了血肉组成的人。关于亲情的双向奔赴与等待终于有了如愿的结局。
门被打开,潮生抬起头,视线越过兄长的肩头,记忆中的图像一张又一张,凝成了实体,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所有的不安终于落地,胸腔里横冲直撞的情感也有了安放的地方。
望舒客栈道楼顶,吟游诗人的指尖在琴弦上轻轻拨动,一缕千年的流风带着蒲公英的种子从窗户的缝隙中飘了进来。
风带来故事的种子,时间使其发芽。风之花寄托思恋,流风为你传达
“潮生。”/“你终于醒了潮生!”
一声又一声的呼唤叠在一起,心中的空缺被突然填满,温暖的快要溢出来的情感
银发金瞳的少年直起身体,绿发的夜叉顺势松开了他。
潮生将视线落在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上,嘴角忍不住勾起。
“我回来了。”
夜叉们的头顶上突然弹出来了一个状态框。
种族:夜叉
状态:业障侵染【轻度】
潮生一愣,下意识的拿起了挂在手上的铃铛就要摇晃,手腕却被人紧紧握住,所有的夜叉们也瞬间变了脸色,冲上前来阻止。
抬起头,潮生对上了一双金色的眼睛。
无法用语言形容的,仿佛即将失去什么最重要的东西的裹挟着思念与悲伤的复杂的感情。
“潮生”
绝对不能再重蹈覆辙。
在这样的注视下,潮生松开了手,让铃铛自然垂落。
还不等夜叉们松口气,一道比无数噩梦加在一起都可怕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叮铃——!”
明明无人晃动,清脆悦耳的悠长铃声却依然响起。
画面仿佛彻底静止,夜叉们连呼吸都屏住,心跳都快要停止。绿发夜叉的眼睛猛地睁大,握着手腕的手不自觉的收紧。
潮生也屏住了呼吸,随后想起了地图的提示才像做错事般的小声道:
“没事的,它之前也自己响过。”
在世界树里寻找记忆的时候,还有在深渊之中,与烧的脑子不清晰的阿贾克斯一起躲避魔兽的时候,还有刚刚醒来的时候。
潮生回想起在第三视角看到的,自己为了唤醒被梦之魔神控制的同族使用铃铛后,被天理打入深渊的场景,明白了兄姐们都在担忧的事情。
“我没事。”潮生轻轻摇头,对着自己的兄姐承诺:“那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
天理的标记已经消失,他的本命法器已经没有了僭越法则的力量。
可没人相信他的话。
夜叉们全都围着潮生,盯着他手中的铃铛如临大敌。
知晓自己数千年前自己被天理打入深渊的那一幕给自己的兄姐们留下了很深的阴影,潮生只好承诺:“我真的没事,你们不同意的话,我不会再用它了。”
刚刚那一声,夜叉们状态框后的轻度业障侵染已经消失,暂时没有能用得上铃铛的地方。
许久后,见周围没有任何异动,夜叉们才将悬起的心稍稍放了下来——岩王帝君曾跟他们透露过,高天之上的神祇也许已经沉睡,因此潮生刚才的话应该是真的。
天理暂时无须担心,他们现在更担心的是潮生的身体。
火夜叉与水夜叉连忙上前,应达握住了幼弟的肩膀仔细的查看:“身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手腕上的力道缓缓放松,潮生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他看着自己的兄姐们轻轻摇头,最后对上了那双与他相似的金色眼睛:“没有,只是消除业障,对我的身体没有影响。”
消除业障是中级功能。
高级功能可以逆转磨损和与之类似的法则的负面影响,使用高级功能才需要支付记忆,且只能使用一次。
虽然不记得,但他已经用过了,高级技能的剩余次数为0。
关于铃铛副作用这件事,已经有过两次前科的潮生显然无法让夜叉们再信任。唯有带着潮生去见岩王帝君,让帝君确认,他们才会放心。
“在那之前,答应我们,别再用它了。”岩夜叉弥怒双手抱胸,面色严肃,语气认真。
潮生听话的点头。
看着这一幕,蒙德的骑兵队长不由得感叹:“真是受宠啊”
如果兄弟姐妹之间相处是这样的氛围,他大概理解了,为什么潮生就算失去了记忆,也坚信自己一定拥有家人,执着于像大海捞针一样的寻找了。
屋内所有人潮生都认识——除了一个。
见少年看过来,抱着雅莱琴的少年主动上前一步,脸上挂着爽朗又可爱的笑。
“我叫温迪,是个吟游诗人。”吟游诗人朝他伸出手,“很高兴见到你,潮生。”
“温迪”
这个熟悉的名字让少年一愣,他的风精灵也是这个名字。
而且面对着诗人,他的心底并未升起面对第一次见面的人会产生的陌生感——是因为温迪是个名字吗?
诗人坦然与少年对视,脸上的笑却一直没有消失。
太阳落山
荻花洲旁升起了篝火,火堆旁,夜叉与人类围坐在一起,吟游诗人拨动琴弦,为久别的重逢谱写新的乐章。
绿发的夜叉护法像从前那样坐在潮生身边,陪着失而复得的弟弟听着兄姐们你一句我一句的讲述着这两千多年间发生的事情。
魔神战争的结果,奥赛尔的袭击,夜叉们的现状。
但他们都默契的没有提起一个人——若陀龙王,潮生的师父,千年前主动被封印,而今沉睡于伏龙树底的古龙。
至少今天,他们只想让潮生开心。
来自蒙德的两位义兄弟也为夜叉们补足了他们并未参与的,有关潮生的过去。
吟游诗人十分捧场,一边拨动琴弦一边时不时发出感叹,当之无愧的气氛组最佳成员。
“所以就是这样”邻国的骑兵队长摊开手,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在最开始的时候,我和迪卢克猜测潮生可能是炼金术的产物,但四年前又发生了那样的事我们又误以为你是逃出愚人众实验室的实验体”
“总的来说,方向完全错了。”
完全没想到,他们义弟竟然是隔壁璃月的仙人,种族是夜叉。
他曾翻阅过图书馆的藏书,也的确找到过相关的记载,但潮生这家伙却和资料里的夜叉完全不同——他无法使用夜叉们都能用元素力,反而从月光中汲取能量,那本种族大全里并没有倚靠月亮生存的种族的记录。
“那只是你的猜测。”红发的酒庄主人双手环抱在胸前,十分自然的与蓝发的骑士撇清关系,再侧头看着坐在一旁的少年,“父亲很想你,抽时间回晨曦酒庄看看吧。”
潮生已经找回了记忆和真正的家人,但就像他曾经承诺的那样,晨曦酒庄的大门永远为对方敞开。
“好。”潮生点头。
克利普斯老爷于他有恩,而且,他也很担心对方的身体。
得到少年的答复,迪卢克又问:“今后有什么打算?”
“打算?”
迪卢克的话让银发夜叉沉默了下来。
自苏醒起,他就将寻找记忆和家人当成了自己的目标,从未想过这些愿望实现后,自己又该怎么做。
兄姐们如今都有了自己的职责,与岩王帝君签订了契约的他们驻守在璃月不同的片区守护着这片土地,荻花洲望舒客栈一带便由魈负责。
迪卢克成了酒庄的主人,打理着克利普斯老爷名下的所有产业。
凯亚如今已经是西风骑士团的骑兵队长。
魔神战争的年代早已过去,在和平的璃月,夜叉不会再被业障所困,他的本命法器似乎没了用武之地。
大家都有各自要完成的目光和前进的方向,留在原地的只有他一人。
“我不知道。”
一双紫色的眼眸浮现在脑海中,潮生看着面前的摇晃的火焰,眼睛再次失焦——他还没有找回全部的记忆。
回忆着自己在世界树中看到的人偶少年的一生,夜叉金色的眼瞳闪了闪,看着自己的兄姐们,问:“你们有听说过愚人众的第六席执行官散兵吗?”
名叫阿舟的人类去世后,人偶加入了愚人众,成为了他们的执行官。
“散兵?”
率先回应潮生的,是酒庄的主人:“第六席执行官?”
因为四年前的魔龙袭击事件,他一直在暗中调查愚人众,对这个组织的权利组成和结构也十分了解。
“据我所知从四百多年前起,又或是说从这个组织成立以来,执行官的第六席就一直空置。”
“没错。”思忖了片刻后,骑兵队长也轻轻点头,“据我所知也是这样。”
西风骑士团的情报,愚人众从来没有第六席执行官。
“什么?”
闻言,银发少年的眼睛微微睁大,下意识的握住了胸前悬挂的金羽毛。
一瞬间,巨大的惶恐将他笼罩。
难道
那个少年倾奇者只是他臆想出的幻影?
可这片金羽毛呢,这片他从魔龙的心脏里取出的金羽毛又切实的存在着。
下一刻,另一只手的手背被一团温暖覆盖。
察觉到幼弟的不安,绿发的夜叉伸出手,像曾经无数次那样轻轻握住,无声的安慰着。
看着这一幕,头戴塞西莉亚花的吟游诗人若有所思。
晚宴结束。
身负守护职责的兄姐们念念不舍的与幼弟道别,一个接一个的揉搓着夜叉银色的发顶,再给予温暖的拥抱。
潮生也不挣扎,千年的别离再重逢,他的兄姐已经很克制了。
四只手的岩夜叉用大手轻轻拍着幼弟的脑袋,“抱歉啊小潮生,我要回层岩去了,没办法一直陪着你。”
虽然他也很想留下来,但守护璃月的责任却不能放下。
他们已经商量好了,把潮生安置在望舒客栈,与他们的另一个弟弟一起生活。这两个孩子从小就形影不离,而今再次团聚,一定有许多话想要说。
之后,每隔一段时间,他们就来荻花洲像今天这样小聚。
最小的弟弟历经数千年的时光终于回到了他们的身边。
迪卢克一行人则准备回蒙德,确认了潮生的状态他们也就放心了,无论是骑士团还是晨曦酒庄的产业,都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以及迪卢克还要赶回去和克利普斯老爷报平安。
吟游诗人也跟着他们一起上路。
马车里,骑兵队长用双臂枕着后脑勺:“所以,潮生以后就生活在璃月了吗?”
红发的酒庄继承人正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跟家人团聚,理所当然。”
而且,长大的苍鹰早晚要自己飞翔,他们都会朝着各自的目标不断前进。
角落里,掀起帘子看着窗外风景的吟游诗人却突然出声:“我倒是觉得,那孩子以后可能会做出一个我们意料之外的选择。”
“哦?怎么说?”骑兵队长有了兴致,侧头看着一旁的诗人,“之前忘了问,为什么跟着我们来璃月?”
怎么会这么巧,刚刚好准备去璃月采风跟他们半道会和呢?
“这个嘛”吟游诗人拉长嗓音,“秘密~”
收集到了不错的故事,可以写新诗了。
骑兵队长挑了挑眉,对吟游诗人神叨叨的样子不置可否,“温迪,你知道吗,你这个名字很耳熟。”
“诶诶诶,真的吗?”吟游诗人睁大了眼睛,一脸一脸期待的模样。
“我的记得,潮生之前养过的风精灵的名字,好像就叫温迪。”
闻言,闭目养神的红发老爷微微勾起唇角。
“诶?!真的好巧!”诗人抬起手用食指摸了摸下巴,“难怪潮生听到我的名字会是那个反应。”
没有得到想要的反应,骑兵队长收回目光,“是吗,就当它是巧合吧。”
却听风精灵说:“不过,风精灵的话,给自己取温迪这个名字不奇怪。”
凯亚又看了过来,闭目养神的迪卢克也睁开了眼睛。
吟游诗人却看着车窗外,让人只看到半个后脑勺,难以猜测他现在的表情。
“温迪是风的意思嘛,风精灵的名字,当然是风啦~”
温迪。
风。
四方之风——千风中的一缕,应人类的祈祷而诞生的,登上神位的风精灵。
“不过,潮生的话让我有些在意。”骑兵队长自然的跳过刚才的话题,“愚人众的第六席一直都是空置的吧,迪卢克。”
酒庄的主人点头,“没错。”
为什么潮生会认为那个叫散兵的家伙,会是愚人众的第六席执行官呢?而且,散兵又是谁?
第66章 追寻
不久前
世界树中
紫发紫眸的执行官与须弥的神明站在一颗巨大的树下,执行官伸出手轻轻碰触树干,眉头微皱。许久后才把手收回。
他面无表情,紫色的眸子变得更加暗沉。
博士不值得信任,这是他早就深刻认知到的事实。
可没想到,对方瞒着他事情不止他以为的那些——踏鞴砂的‘背叛’,潮生四年前的行踪甚至以记忆为诱饵,用埃舍尔这个名字成为了潮生的导师。
博士不可信,愚人众亦不可信。
造神实验让他拥有了神明的部分权能,因此能在世界树中读取,甚至修改某些记录。
“也就是说,过去的一切都客观的发生过,无法改变,但记忆却能通过世界树修改。”
“没错。”神明少女轻轻点头,神色却不显轻松,“就算你有神明的权能,也只能修改与自己有关的部分。”
其他人的命运,除了法则的书写者外,无人可以更改。
就好像,若是潮生没有清除世界树里的污染,大慈树王的所有记录只能由她亲手抹消。
“是吗?多谢了。”轻轻落下帽檐,少年执行官闭上眼,任由自己被信息流吞没,没入了世界树中,只留下最后一句话在无垠的空间中回响:
“记住我们的交易,布耶尔。”
他会抹消过去的自己,亦或是说——抹消这个世界有关他的记录。所有人都不会再记得曾经有过一个人偶存于世间,包括博士,一切罪恶与不幸的源头。
世界树会自行修正。
潮生与他相遇时,使用的身体是人类,是不会被世界树记录的降临者。
人偶消失,世界树自行修正,新的记忆会将旧的记忆覆盖,新的记忆里不会有本就没被记录的潮生。
这意味着,愚人众,博士——他们会忘记人偶,也会忘记身为降临者潮生。
只有这样
潮生才能真正安全。
天理是愚人众的最终目标,是潮生的敌人,也是这个世界共同的敌人。因此,在一切结束之前,他不会动博士。
即使他再厌恶那个人也不得不承认,那家伙的脑子的确还有价值。
在这之后,他会找博士清算一切。
这件事的前提是——他被抹消的记忆还能回来
世界树下
小吉祥草王将一个紫色的光点捧在手心,这是人偶寄存在他这里的记忆。她闭上眼浏览了一遍里面的记录,再将记录转录成童话封存在意识的深处。
做完这一切,她仰起头看着由无数信息流组合而成的,无限延伸的巨树,再将传送出口定在了稻妻。
察觉到世界树的记录已经在逐渐被修改,小小的神明轻叹了一口气。
代号为散兵的执行官倾奇者将最后的选择权交给了潮生。
潮生拥有降临者的灵魂,因此他的记忆不会随着世界树的修改而变动。
但潮生的记忆本就是残缺的,他们曾经一起在梦境里打捞记忆碎片,最后却连倾奇者完整的样貌都没有拼凑出来。
一边是拥有残缺记忆的,已经找到家人的降临者。
一边是抹消自己的一切,失去所有记忆的人偶。
潮生会为了脑海中几块残缺的碎片一直寻找下去吗?在周围的人都遗忘这个人的时候,继续寻找?
找到他,再来须弥取回人偶存放在她手里的记忆。
对于这个故事的结局,纳西妲并不知道答案。人之所以有趣,就是因为他们有太多的未知和不同的可能性
璃月港
不卜庐
有着一头绿色长发,脖颈上围着一条白蛇的青年正在为潮生诊脉。门外,往生堂的客卿将那枚从潮生手腕上取下来的铃铛放在手里仔细观察着,浅色的眼睛里闪过一抹金色的流光。
片刻后,他将铃铛交换给对面的夜叉护法。
“那股法则相近的力量的确消失了。”
正如潮生所说的,如今他再使用这个铃铛,已经不会再引来天理的视线。而且,于身体无害。
夜叉松了一口气,“多谢帝君。”他会将这个好消息尽快告知他的兄姐。
侧身看着药庐里的少年,阳光透过门与窗的缝隙洒落在他的银发上,给少年笼上了一层朦胧的光圈。
眼前的画面过于美好,就像梦境一样虚幻。
两千多年过去,潮生终于又回到了他们身边。
收回目光,绿发夜叉仰头看着魔神的人类化身,“帝君钟离先生,您是否知道‘散兵’这个名字?”
钟离轻轻摇头,“未曾听闻。”
若真如潮生所说的,散兵是愚人众的第六席执行官,那么帝君一定会知晓。迪卢克与凯亚的情报并没有错误,自愚人众这个组织组建开始,第六席执行官便出于空置的状态。
‘散兵’也许存在,却不是愚人众的第六席执行官
“你的身体很健康。”药庐内,温雅的大夫对潮生露出一个微笑,“然忧则气聚,思则气结,遇到想不通的事不妨跟身边的人多沟通。”
白术对潮生的印象很深刻,鲜少有病人是有一大群甚至是来自异国他乡的人陪着一起来的。
而且,长生告诉他,陪同这个少年一起的,有许多都不是人类。看脉象,这个少年本身也是异族。
收回思绪,白术对潮生道:“他们都很担心你。”
潮生先是一愣,随后轻轻点头:“我知道了,谢谢白大夫。”
走出不卜庐,确认了铃铛的安全性,魈将它还给了潮生。
向化身为人类的帝君道别后,魈带着潮生来到了一处秘境,秘境中有一处洞天。
“哥哥,这里是?”
潮生环视一周,金色的眼睛闪了闪——他看到了许多眼熟的东西。这些都是幼时一起生活的时候,他与魈互赠的许多小礼物。
漂亮的石头,树叶,手工打造的精巧事物等等。
洞天的格局与他们曾经的‘仓库’一模一样。
一只银色的小团雀被放在正中间,它的脖子上挂着一个金色的平安扣,这是那个晚上他们互赠的生日礼物。
绿发的夜叉往前几步,站在潮生的身侧,也将视线落在了那只团雀上,“我向歌尘浪市真君学了开辟洞天的仙法,把这些都保存了下来。”
因为这些东西很珍贵,因为潮生回来了,看见这些一定会开心。
彼此陪伴着长大,他们是世界上最了解彼此的人。潮生和他们一样,对这迟来的重逢无比期待,充满了喜悦。
他却感受到了在这些澎湃的情感浪潮之下涌动的不安,忧虑甚至是恐惧。
于是,他带着潮生来了这里。
他希望他的弟弟能一直开心,无忧无虑。
每一处每一角都无比熟悉,这是他曾经只用手碰触过,却未用眼睛亲眼看到的满含着温暖的爱意与祝福的礼物。
潮生往里走里几步,伸手将银色的团雀抱在怀里,软绵的触感似乎能熨帖到心底,这股暖意徜徉着,直淌到了眼底。
少年眨了眨有些湿润的眼眸,转过身,对着自己的兄长道:“世界上第一只银色的大团雀。”
独一无二的大团雀。
绿发的夜叉走了过去,伸出手摸了摸团雀柔软的头顶,又把手放在了少年的头顶上。
物品承载着过往的记忆,就像一个个锚点,只要看见就会点亮一片。两千多过去,与家人相处的时光却仍然无比清晰,是永不退色的彩色画片。
除了他们彼此互相赠送的礼物,还有其他人赠与他们的礼物。潮生在角落里看到了一柄小铁锤,走了过去。
潮生将它握在手里,入手的重量无比熟悉,这是他刚开始学锻造之法时,师父让他挥动一万次的铁锤。
潮生突然惊觉,自与家人重逢到现在,他还未见过师父的身影。
“哥哥,师父他现在还好吗?”
闻言绿发的夜叉一顿。
他用金色的眼睛仔细的观察着幼弟的表情,沉默了片刻后开口道:“自那次在层岩巨渊失控后,若陀龙王便自愿被封印在了伏龙树底,一直沉睡至今。”
潮生的眼睛微微睁大:“什么?”
失控、封印、沉睡每个字眼都无比陌生。
“一千年前,若陀龙王因磨损彻底失去了理性,力量暴走失控,然后”魈顿了顿,看着潮生继续道:“你出现了,用你的铃铛唤回了他的最后一丝理智,在你消失后,若陀龙王自愿被封印。”
因此,可以摧毁一切的地动才及时停了下来,没有给璃月造成太大的影响。
关于磨损的定义,潮生曾在书上看到过——磨损法则与天理施加于强大个体的弱点,是记忆、自我与理性的消弭。
“一千年前”仔细的翻阅着中世界树中取回的记忆却一无所获,潮生抬手按揉着有些胀痛的额角,对着自己的兄长开口:
“哥哥,一千年前的记忆我记不清了。”
这就是他使用铃铛高级功能的,却没有被世界树记录的记忆。
伏龙树底
金色的符文围绕着一处洞府展开,阻隔了人们的视线和步伐。
两个身高相近的少年并肩立在伏龙树下。
“这里就是一千年前,若陀龙王被封印的地方。”
潮生仰起头,头顶上如同盘龙的树干,浓郁的岩元素力从洞口处缓缓涌出,将他的身体包围——这种感觉,就像是当年站在放满各种矿石的锻造室里时,师父教导他锻造之术时无比相似。
收回目光,银发少年抬起手,用指尖触碰着金色的符文。
绿发的夜叉安静的站在他身边,许久后,他才看着潮生开口:“一千多年前,你以人类的身份突然出现在层岩巨渊,披着斗篷,黑发黑眼。”
出现在正在镇压龙王的他们的面前。
即使隔着数百米的距离遥遥相望,他也能认出来那个孩子就是潮生。
潮生用铃铛驱散了龙王的部分磨损,唤回了他的最后一丝理智,然后便消失在他们的面前。
“消失前,你说我们会在未来重逢。”
于是,他便一直等待着重逢的那天,直到不久前在荻花洲遇见了小时候的潮生短暂的重逢,再到现在,他们的弟弟跨越了数千年的时光,终于回到了他们的身边。
“人类的躯体。”
“哥哥”收回手,银发少年侧过身,望进了那双与他相似的眼睛,“我丢失了一部分记忆。”
丢失了那部分,作为人类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记忆,丢失了与那片金羽毛的主人一起生活的记忆。
绿发的夜叉看着自己迷茫的幼弟,许久后他伸出手,轻轻放在对方的头顶上。
“去找吧,潮生。”
“把那些丢失的记忆,找回来。”
把那些遗忘的无比珍贵情感和过去,找回来,那样才不会恐惧,也不会再不安。
绿发少年的嘴角缓缓勾起,金色的眼睛里是从未有过的温柔的神色。
“但是,别忘了回家。”
他希望少年一直作为家人留在他的身边,却更希望潮生能没有烦恼,一直开心的生活。守护弟弟,本来就是身为兄长的职责
稻妻
影向山
循着世界树中的记忆,潮生乘船来到稻妻。展开银色的风之翼乘风而起,四年前在蒙德突然获得的御风的能力让他能更快捷高效的前往任何他想去的地方。
每一缕风都化为了他的翅膀,即使没有风之翼,他也能飞行。
人偶在四百多年前诞生,那些与人偶一起生活过的刀匠与矿工们早已死去,面见稻妻的神明并不容易,八重神子是他唯一能找到的,与人偶的过去有联系的人。
稳稳地落在半山腰,潮生收起风之翼拾阶而上。
走进神社,一棵巨大的神樱树映入眼帘。
见有人拜访,神社的巫女前来迎接。
巫女将目光落在他胸前那片金羽毛上,即使这片羽毛看起来很粗糙,已经被磨损的相当严重,但在稻妻,只有身份尊贵的人才能佩戴金饰。
她告诉潮生,“神子今天去八重堂了,晚上才会回来。”
于是,潮生便坐在和室内等待。
四百多年前,穿着白衣的倾奇者带着生病的孩子来神社求助。鸣神大社与他在人偶的记忆中看到的一样。
太阳从西面落下,在地平线上收进了最后一丝华光。
穿着巫女服的神子结束了一天的忙碌,回到了鸣神大社。
坐在和室中,还未看到人影,潮生便听到了一道声音:
“听说今天来了贵客。”
来人正是八重神子。
潮生站起身,朝神子微微颔首,“初次见面,我是潮生,来自璃月。”
“哎呀,竟然是璃月的仙人,快请坐。”巫女一眼便看穿了潮生非人的身份,微笑着在他对面坐下,“请问仙人来稻妻,所为何事?”
潮生摘下胸前的那片金羽毛递给神子。
“神子可认识这片金羽毛的主人。”
金羽毛腐蚀的很严重,却仍然可以看出来这是稻妻的工艺,而且
粉发巫女的眉头微微皱起——怎么有点像影的手笔?但据她所说,影从来没打造过一片金羽毛。
“抱歉,我只能确定它的确是用稻妻的工艺制作,并未见过这片羽毛的主人。不过”考虑到两国的外交,神子道:“若是仙人需要,我可以派人帮您寻找。”
在稻妻,只有身份尊贵的人能佩戴金饰。因此,想要找到它的主人并不难。
潮生却轻轻摇头,婉拒了对方的好意。他已经知道了金羽毛的主人是谁,如今只想寻得他的踪迹。
就像第六席执行官突然消失一样,八重神子不再记得这片金羽毛。
潮生又问:“在四百多年前,神子是否见过一个被称为倾奇者的人偶少年。”
这次,他描述的十分仔细:“他跟一个叫阿舟的孩子在一起,还带着阿舟来神社看过病”
“四百多年前呀”粉发巫女仔细翻阅着自己的记忆,终于在脑海深处找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你说那个孩子,我记得是一位矿工带他过来的,我的确帮他治过病,祛除过体内的秽物”
听完巫女的叙述,少年金色的眼瞳闪了闪——与他读取到的那段记忆不同,带阿舟来治病的人从人偶变成了矿工。
人偶的存在就好像被这个世界抹消了一般,而这片金羽毛是他留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的痕迹
沐浴在银色的月光下,银发金瞳的少年在草甸上缓缓前行。他越过了影向山,穿过稻妻城,再来到稻妻城的郊外。
在一处亮着灯的院子前伫立着,记忆中,这是人偶与阿舟一起生活的地方。眼前仿佛出现了两道人影,一高一矮,他们坐在走廊上手里捧着烤堇瓜,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又有一个人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他坐在另一侧,与人偶一起将阿舟夹在中间
本该是这样的。
许久后,银发金瞳的少年回过神,仰头看着挂在天上的月亮。
那道多出来的人影,就是他失去的那段作为人类的记忆吗?潮生并不知道,脑海里只有一些细小的碎片残存着,一切都仿佛被迷雾笼罩,看不清原本的模样。
他不禁对自己一直所坚持的产生的怀疑——哥哥说,他在一千年前以人类的身份出现在层岩巨渊,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但人偶是在四百多年前诞生的,期间隔了近600年。
如果那时他是人类人类会有这么长的寿命吗?
那些愚人偶有关的记忆碎片,那些看不清脸也听不到声音的片段,难道只是他的幻觉,只是他在做梦?
除了胸前这片金羽毛,所有的现实都在告诉他——人偶并不存在,倾奇者并不存在,那段过去也并不存在。
还是说他再次跨越了时空?
就像他在世界树中看到的那样,小夜叉跨越了时空,从两千多年前的夜叉领地,从妖魔的口中逃生,来到了两千多年前的璃月港,与自己未来的兄长相遇。
他是怎么做到的?
通过脑海里的那张地图吗?
思忖间,潮生已经转换了视野,将脑海中的地图打开。他仔细观察着上面的每一个细节,除开一些灰色的锚点外,没有任何发现。
那些锚点的作用是什么?
潮生试图用意识碰触离他最近的锚点,锚点上却突然弹出一个方框。
【备用躯体已损坏,修复能量不足,为了保护玩家的生命安全,节约系统能量,时空跃迁功能已关闭】
意想不到的收获。
这段文字莫名让内心涌上来的不安又慢慢平复了下去。
备用躯体,跨越时空
难道备用躯体就是哥哥所说的,人类的身体?
一道电子音突然从脑海中响起:【是否查看备用躯体】
潮生的动作一顿,选了是。
下一刻,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映入眼帘,他紧闭着双眼,黑色的碎发服帖的垂落在耳侧。
少年的头顶上的方框里写着——
【种族:人类】
【归属:地球】
【详情:该躯体以玩家原本的躯体为蓝本复制创造,当夜叉躯体被损坏时,系统会自动为玩家替换身体,并同对夜叉躯体进行修复】
地球?
那又是什么地方,他所在的大陆难道不是提瓦特吗?
下一刻,银发少年的眼睛猛地睁大,他惊觉——地图和系统使用的语言并非提瓦特大陆的文字,可他却看得懂。
难道,他从一开始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世界之外的人纳西妲所说的降临者。
“原来如此”
他终于知道了世界树并未记录那段记忆的原因。
神明少女的话又在他耳边响起——世界树不会留下降临者的记录,因为,降临者是可以改变命运的存在,而提瓦特的每一个人,每一颗星星,他们的命运早已被书写,编织在世界树与星空之中。
世界树不会留下和降临者有关的记录。
潮生缓缓眨了眨眼,点开了备用躯体旁的【现用躯体】图标。
【种族:夜叉】
【归属:提瓦特大陆】
【详情:该躯体以夜叉种族为蓝本复制创造,夜叉躯体被损坏时,系统会自动为玩家替换备用躯体】
(注:备用躯体当前不可替换,请玩家珍惜生命,远离危险,祝您在这个世界体验完美人生)
他喃喃自语:“我到底跨越过几次时空”
机械音响起:【是否查看时空跃迁记录】
“哈哈呵”仰起头,视野仍留在地图,少年夜叉仰起头,失焦的眼睛倒映着天上的圆月,亮的惊人。
一直飘在云里走路的脚终于踩到了结实的地面,不必担心坠落——他终于找到了记忆碎片真正存在的证据。
不是幻觉,也不是臆想,而是他真正经历过的,无比珍贵的时光。
所以
“要快点找到你才行”
在真正与对方碰面的那一刻,心中的最后一丝不安,都会烟消云散吧——只要过去的时光真实存在,只要纯白的人偶真实存在。
张开双臂,风化为透明的羽翼,带着异乡的少年飞向远方。
踏鞴砂
紫发紫眸的少年一袭白衣,没有归处,也没有未来的目标。
他不知道去往哪里,也不知道该在哪里停留,人偶的身体不会渴不会饿也不会累,他只是一直沿着眼前的道路向前走着,紫色的眼瞳里皆是茫然。
一片空白的过去,茫然未知的将来。
纯白的人偶只是向前走着,走过海滩,穿过密林,穿过无人的废弃村落。他漫无目的的向前走,带着一颗本该空荡荡的,却总能感觉到跳动的‘心’。
当他停下来,将手覆在胸口的时候,那触及灵魂的跃动又消失不见,一切都归于沉寂。
青空突然被乌云遮盖,一道紫色的闪电落下——要下雨了
乘着风越过海洋,潮生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抵达了踏鞴砂。
太阳不知何时起被乌云遮盖,闷闷隆隆的雷声在头顶的云层翻滚,一道闪电降下,潮生看了眼天色,收起风之翼降落。
这里是踏鞴砂。
他记忆碎片中,曾与人偶一起生活的地方。
将比手臂长的羽翼覆在头顶,如同命运在牵引,银发少年穿过一片废弃村落,在道路的尽头,一道无比熟悉的,纯白色的影子映入眼底。
那是
用尽全身的力气向前奔跑着,缕缕轻风缠绕,风裹挟着风之翼化为真正的翅膀。
漫无目的的向前走着,雨点落在身上也毫不在意,纤长的睫毛上也挂上了水珠。
衣摆突然被风吹起,身后突然传来类似巨大的鸟类扇动翅膀的声音。
纯白的人偶脚步一顿,缓缓的侧身,一个银色的身影映入眼帘。
那是一个少年,银色的长发在空中飞舞,金色眼瞳闪着比阳光还耀眼的光,清晰的倒映处自己的模样。
一对银色的翅膀在身后展开,少年乘着风缓缓落下,在朝他伸出手。
突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纯白的人偶第一次知道了‘人类’的体温。他听到少年的声音在他的耳侧响起:
“找到了。”
冰凉的发丝抚过脸颊,再将他笼罩。
人偶听到,少年胸腔里心脏的跃动,一声又一声,逐渐加快,又慢慢变响。温度和声音似乎随着相贴的地方也传递到了他的身上,他的胸腔里仿佛也生出了一颗心脏,与少年同频跳动。
心底突然涌起奇妙又温暖的情感,在本能的驱使下,人偶伸出手,也轻轻抱住了身前的少年。
他缓缓眨了眨眼睛,一颗水珠从眼睫处落下。
“你是谁?”为什么那么熟悉?就好像,他们曾一起亲密无间的生活过。
他能感受到,少年的身体猛地一僵,许久后才重新放松。
少年直起身,缓缓拉开了距离,那双手却仍然放在他的肩头。他身后的翅膀轻轻垂落,银色的发丝也服帖的落下。
又一道雷声响起,豆大的雨点密密麻麻的落了下来,将雨中的两人浇湿。
雨帘中,他看见少年又扬起了微笑,金色的眼眸仍然闪着光。
“我叫潮生,潮水的潮,生生不息的生。”
他将垂落在背后的风之翼举起,盖在了人偶的头顶:“雨很大,我们找个地方避雨吧。”
阴云层层叠叠,雨点连成一条条细密的线。
狭窄的山洞中,两个被淋湿的少年并肩靠在墙壁上,望着洞外遮挡视线的雨帘。
雨点落地的沙沙声在山洞里回荡,被打湿的头发结成一缕又一缕,是不是有水珠在尖端汇聚,再无声的落下。
因为奔跑而加速的心跳也逐渐放缓,回归了平日的节奏。
雨势逐渐变小,天空的暗色逐渐褪去,洞口处,水珠沿着石块的纹路落进地面的小水洼,滴答滴答,每一声都无比清晰的回荡。狭小的空间里,所有的声音都被放大。
无名的流浪者能感受到侧面,从少年身上传来的温暖的体温和心跳,平缓又绵长的呼吸声——这是鲜活的生命才拥有的,来自世界的馈赠。
少年与他不同。
人偶没有呼吸,没有心跳,也没有体温。
他的过去一片空白,整个世界对他而言都无比陌生,但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年却让他感到熟悉。
名叫潮生的少年在雨中像一只飞鸟一样降落在他身边,他的出现似乎让周围的一切都有了颜色,黑白的画片有了生动的色彩。
那一瞬间,虚幻的世界才变得真实。
可他明明没有记忆——没有任何关于这个少年的,一丝一毫的记忆。
人偶缓缓侧头,将视线落在潮生身上。他们挨得很近,任何细小的动作都能被觉察。银发少年也侧过头,对上了人偶的眼睛。
人偶轻轻眨了眨眼睛。
“我们以前见过吗?”语气间带着些许迷惑与不解,还有一丝无可言说的期待夹杂其中。
胸腔里是空荡的,却仿佛长出了一颗血肉铸成的心脏在灵魂里跳动,这样的感觉不再转瞬即逝,而是因为眼前这个少年一直持续着,源源不断的输送着似乎从未有过,又无比熟悉的温暖。
就仿佛
那颗‘心’因为眼前的人诞生。
小心翼翼的试探被热切的回应。
银发少年捧起胸前的金羽毛,再将视线落在对方的胸口上——那是另一片金羽毛。
不论时间的间隔有多远,不管记忆是否存在,工匠们总能认出他的作品。人偶的胸前挂着的羽毛是他的作品。
“嗯,见过。”就像羽翼堪堪丰满,站在鸟我边跃跃欲试着想要飞翔的雏鸟,少年克制又小心的靠近,语气中带着无法被遮掩的雀跃,“我们以前一定认识。”
人偶能清晰的感受到对方的呼吸,轻轻拍打在他的鼻尖与脸颊上的温热又湿润的气息。
“抱歉我不记得了。”
“没事,我也记不清。”他的脑海里只残存着一些少了可怜的记忆碎片。潮生想要安慰眼前的人偶,但人一心急嘴巴就会变得笨拙。
银发少年试探着开口,“那要和我一起找吗,过去的记忆。”
人偶先是一愣,源自灵魂的心跳声逐渐清晰——他的心真的在为眼前的人而跳动着。
似乎呆在这个少年的身边,即使过去是一片空白,他也有了归处,前路的雾气也全都散去,不会再感到迷茫。
“好。”
雨停了,乌云散去,太阳的光辉又洒落在大地上。
潮生牵起人偶的手,一前一后走在雨后的草甸上。他努力的回想着曾经被打捞起的碎片,经过一个又一个的废弃村落,试图找到他们曾经一起生活的地方。
人偶跟在潮生的身后,不知道对方要带他在哪里。但对于人偶而言,无论去往哪个方向,抵达哪个地方,只要这个少年留在他的身边,他就有了归处。
灵魂里的心跳一声又一声,永远不会停歇。
一个似乎早已被解答的问题又从那片空白中涌了上来,人偶看着前面的少年,不是在求解,而是在印证。
他的声音就像一片羽毛一样轻:“心是什么?”
为什么人偶空荡荡的胸膛里,会有源自于灵魂的,永不枯竭的心跳?
少年听到了人偶的声音,莫名的感受开始涌动,无需犹豫,一个答案就要脱口而出。
不是零件,也不是已经遗失的记忆,而是以记忆为载体的,不断流淌在魂灵之中的种种情感。
“会欢笑会落泪喜爱什么又憎恶害怕什么”少年转过身,那双黑色的眼睛里清晰的映出了人偶的模样,“名为的‘心’的存在”
他伸出手,轻轻的覆在人偶的胸口,脸上缓缓勾起一抹微笑,“我们早就已经拥有了。”
就像在与兄姐们重逢的那一瞬消失的焦躁,涌起的无限温暖与亲近的感情。
也好比即使记忆消失也未曾停止的追寻。
这就是他和人偶的‘心’。
微风拂过,吹开了天空中的最后一丝阴云,也吹起了两个少年的衣摆与发梢。潮生突然想起了什么,在人偶愣神间向前一步,紧紧的握住了对方的肩膀与手臂。
“我想送你一个礼物。”
为了庆贺迟到许久的重逢。
话音落下,整个世界的风都温柔的朝他们奔来,少年展开风之翼,就像鸟雀打开翅膀,在风的托举下飞行。
挣脱重力与过去的束缚,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无比自由,人偶少年伸出手,风在他的指缝间穿梭——他好像终于找到了,也得到了一直想要。
在风的包围下,银发少年那双金色眼镜男的注视下,一颗蓝绿色的神之眼缓缓落进他的手心。
第67章 关系
夜晚
海滩边,两个少年并肩坐在一簇篝火前。
潮生并未找到记忆碎片中的小木屋,四百多年过去,曾经生活在这里的人们留下的痕迹早已随着岁月流逝,当然也包括人偶和他。
但即使是这样,不安却并未再次升起,也许是因为,记忆中的人就陪伴在他身边。
从怀里拿出一只传讯纸鹤,这是他和驻守璃月的家人用于联系的工具。小小的纸鹤会承载着每日的记录,跨越大海,飞到他的兄长身边。
人偶坐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的动作,纸鹤飞起的时候,他的视线也随之移动。
萤火虫从草丛里飞了出来,尾巴闪烁着,安静的在夜空中扇动着翅膀。
留意到人偶的目光,银发少年笑着解释:“这是仙法。”
“仙法?”
纸鹤化为一缕流光,像流星拖拽着尾巴那样在天幕上划出一条银色的光线,片刻就消失在了视野的尽头。
荻花洲
察觉到熟悉的气息,坐在树梢上的夜叉护法抬起头,伸出手接住了一团流光。光点逐渐消散,化为了一只纸鹤安静的躺在他的手中。
这是潮生送来的信,信上说他拜访了鸣神大社的神子,在一个叫踏鞴砂的地方找到了记忆中的少年。
光看着纸上的文字,他便可以想象潮生高兴的模样。
微微勾起嘴角,伏魔无数的夜叉目光变得温柔,在纸鹤上写下回信。重逢之后,不再是仿佛没有尽头的等待。
潮生与他站在同一片天空下,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每天都有信件寄来
海滩边
银发的少年正向人偶解释着纸鹤的运行原理。
“是璃月的仙法,只有仙人和修行者才能使用的,特殊的力量。”本质还是元素力,但运行的方式与神之眼不同。
“这只纸鹤,是我的兄长给我的。”提起自己的家人,潮生的脸上不自觉的挂起微笑。
“家人”
这个词让人偶有些恍神——眼前的少年并非孤身一人。
过往的记忆一片空白,他也拥有家人吗?
人偶抬起手覆在自己的心口,这里面有很奇怪的感受。
少年突然伸出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潮生的手并不柔软,指腹上总覆着一层茧,可暖融的温度却一直存在。
他对人偶说:“你也有家人。”
他在世界树里读取的记忆中,人偶与那个叫阿舟的少年生活在一起。
阿舟是人偶的家人。
轻轻握着对方的手,潮生将脑袋抵在并拢蜷起的膝盖上,侧着头看着人偶。
“你和他一起在踏鞴砂生活,然后去了稻妻城”
慢慢讲述着世界树中的记忆,潮生尽力还原每一个细节,把他所知道的一切都将给人偶听。
至于被‘背叛’,还有后来加入愚人众的经历,既然对方不问,潮生也便没有刻意提起。至少现在,至少在今天,他想让人偶变得开心一些。
听完潮生的故事,人偶紫色的眼瞳闪了闪,低喃:“阿舟是人类所以我们分开了。”
人类的寿命不过百年,而人偶却接近无限的永恒。
潮生安静的坐着,耐心的等待着对方慢慢的消化这一切,却听人偶道:“那么你呢?”
潮生一愣,对上了人偶的眼睛。
“你是我的家人吗?”
“我”
银发金瞳的少年轻轻摇头,“我不记得了。”
他失去了很多记忆,也包括人偶的。根据那些碎片残余的回忆片段,他只能确定自己曾经和人偶还要阿舟一起生活过。
除此之外,他什么都无法确认。
似乎为了证明些什么,潮生直起身,取下胸前的金羽毛握在手里,双手捧着放在人偶面前。
“这原本是你的羽毛,而它”
银发少年将视线落在人偶的胸前,“它应该是我送你的礼物。”
是他亲自锻造的作品。
“我不记得曾经事情。”将羽毛捧在手心,潮生抬起头与人偶对视着。
手连同这片羽毛一起覆上自己的胸口。
记忆是感情的载体,记忆不再,过往的情感却仍在心中漂泊,直到终于与人重逢,这些温暖的情感终于有了锚点,也有了新的载体。
就算没有记忆,那颗跃动的心却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我没有办法回答我跟你过去的关系,但是它告诉我”
夜叉少年金色的眼瞳里倒映着跃动的篝火,也清晰的装着人偶的影子。
他对人偶说:
“就算是找遍整个世界,不论要去什么地方,也一定要找到你,再次与你相见是这样的感情。”
直白又真诚的言语让人偶久久无法回应,他张开口,喉咙却仿佛失去了发声的能力。
啊没有被抛弃——心底突然浮现出这样奇怪的想法。
什么抛弃,什么背叛明明过去的一切他都不记得。
身体遵循着本能行动,纯白的人偶倾身上前,将两人的距离拉得更近,连鼻尖似乎都要撞在一起。
他几乎是有些执拗的开口:“仅仅是想再见一面吗?”
银色的月光下,跃动的篝火旁,潮生仿佛透过纯白的人偶看到了另一道身影——带着斗笠,穿着紫衣的愚人众执行官。
倾奇者,执行官,人偶,流浪者,归根结底,他们否是同一个人,有着同样的心和灵魂。
在那双紫色眼瞳的注视下,夜叉少年遵循着自己的内心发出邀请:
“要和我一起生活吗?”
仅仅是见一面,怎么可能满足?
意料之外的答案让人偶的瞳孔不自觉的放大,身体也变得僵硬。执行官的影子不复存在,他又变回原先那个纯白的人偶。
太近了,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卷长的睫毛,金色的眼瞳,不似人类的微长的瞳孔,甚至还有脸颊上细小的浅色绒毛,过近的距离让所有的细节都前所未有的清晰。
源自灵魂的心疯狂的跃动,敲击着身体里的每一块组织,震耳欲聋。
回过神,人偶僵硬的拉开了两人的距离,连指尖都微微泛麻。
“你你有自己的家人。”
只有家人才会一起生活。
只有家人才能一起生活吗?
家人朋友?
潮生有些不解,金色的眼睛也带上了迷茫。但他清楚,他与人偶的之间的羁绊绝非友谊。
他有很多朋友——阿贾克斯,蒙德骑士团的骑士们,须弥遇到的提纳里,卡维学长
但他们都和人偶不同。
是家人吗?
兄姐的身影也浮现在他的眼前,与他同一天出生的一起长大的兄长,关心他的兄姐,甚至是在蒙德收留他的克利普斯老爷一家
也不同。
无论是家人还是朋友,他对人偶的感情都无法被分在这两类之中——也许会有一定程度上的相似,却绝对不同。
“家人朋友”银发夜叉的表情很认真,又带着凝成了实质的疑惑:“除了这两种关系外,还有什么关系可以在一起生活呢?”
他希望人偶能留在他身边。
人偶呢,是否也不想跟他分开?
家人。
朋友。
还有
夜风拂过,吹起两个少年的发丝。萤火虫安静的飞舞闪烁,虫鸣声、风声、海浪声所有的一切都交织在一起,组成了新的乐章。
两个少年互相对视着,心底似乎有了一个共同的答案。
一起生活的除了家人、朋友、还有
——恋人。
世界上的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夜叉与人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也不动。
许久后,银发少年才将视线移到一边,默契的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
心底涌动的却是全然陌生的情感,延绵的痒意从心口蔓延至全身,深入骨髓,让人无处可逃。
银发夜叉动了动身体换了个姿势,问人偶:“你想取回过去的记忆吗?”
“和家人一起生活的记忆。”
人偶也移开了目光,看着眼前的篝火轻轻点头:“想。”
他的身体仍然僵硬着,每一块关节与零件似乎都已经失控。
银发的夜叉补充道:“还会有不好的记忆。”
被‘母亲’抛弃,被埃舍尔欺瞒,被‘背叛’,与家人离别还有在一次次战斗中受伤的记忆。
这些都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记忆是感情的载体,而这些记忆承载的无疑是令人难受的,悲伤与痛苦的情感。潮生发现,在人偶四百多年的生命里,这些并不美好的回忆占了大多数。
纯白的人偶孤身一人,并不快乐。
“也一定会有美好的,我不愿意忘记的回忆。”和家人在一起和这个少年在一起共同创造的回忆。
人偶抬起手覆住自己空荡的心口,垂下眼眸。
“这里太空了。”他抬起头看着潮生,与他对视着,“我想填满它。”
没有了载体的情感无处安放,只能继续在灵魂里‘流浪’。他要把载体找回来,把记忆找回来。
潮生看着人偶,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银发的夜叉嘴角勾起,仰头看着布满繁星的夜空。
心里有空缺的人,怎么会放弃哪怕是一丝一毫寻回过往的机会呢——就像曾经的他一样。
少年站起身,朝人偶伸出手,风又在他的周身聚拢,发丝和衣摆随风飞舞。
“我带你去须弥。”
去找纳西妲,取回被世界树记录的,属于人偶的记忆。
第68章 取回记忆
须弥城
经过长达7年的进修,妙论派的学者米尔终于完成了自己的实验课题,顺利从教令院结业。
将热腾腾的结业证书捧在手中,米尔松了一口气。
前不久,须弥发生了大变动。小吉祥草王纳西妲‘横空出世’,大贤者因为禁忌研究被流放,整个教令院都经过了一次大洗牌。
而他愚人众的身份也被发现,并因此被风纪官们封停了手上了项目,被关在教令院进行调查。
本以为自己是拿不到那张毕业证了,但没过多久,风纪官们又将他释放——因为他没有触犯教令,也不是学术罪犯,唯一的‘污点’也就是愚人众的身份而已。
身为一个几乎没有做过实事的愚人众成员,米尔被无罪释放,毕业证也顺利到手。
直到尘埃落定,米尔才大概知道他的顶头上司在须弥搅了一滩怎样的浑水——触犯禁忌,试图创造新的神明。
米尔:“”
这可太刺激了,他很庆幸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这个组织太危险,跑!一定要跑的远远的!
当初就不该被北国银行的巨额补贴金诱惑TvT
不久后,米尔就递交了退出愚人众的申请,由于他只是一个边缘的不能再边缘的小卒子,组织的机密一概不知,他的申请很快便被批准了。
解除愚人众身份的那一刻,米尔比拿到教令院的毕业证还要高兴。
但身为学者,即使毕业了,他也仍然与实验研究绑定在一起。他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实验室,成为了一名实验员。
有一天,他的同僚突然提起了一个人:“米尔,你应该认知潮生吧?就是四年前失踪的那个天才。”
两年不到就达成了教令院的毕业要求,这是许多学者想多不敢想的事。
“我记得你以前和他好像在一个导师手下做事?”
潮生
米尔当然记得,而且印象深刻。
那个因为一篇论文引起了曾经的顶头上司的注意,被执行官格外‘青睐’的天才少年,一个倒霉的孩子。
代号为博士的执行官化名埃舍尔潜入教令院,成为了妙论派的一名导师,米尔曾是对方手下唯一的学生,后来又多了一个——就是那个叫潮生的少年。
潮生并不知晓埃舍尔的真实身份,把埃舍尔当成了真正的导师对待。
少年与执行官的相处模式让米尔心惊胆战,生怕一个不小心他倒霉的学弟就噶了。
但他担心的一切都没有发生,因为在那之前,潮生就失踪了。事发后,执行官只说了一句‘可惜’就没有了下文,而在那之后不久,‘埃舍尔’也离开了教令院,消失不见。
米尔怀疑,潮生的失踪跟他的上司脱不了干系,但这毕竟只是猜测,没有真凭实据,只能自己偷偷想,烂在肚子里。
没有了导师的米尔独立完成了课题的后续研究,经过四年的努力终于顺利从教令院毕业
实验室里,他的同僚还在继续感慨:“你说那些家伙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那些天才人物毕业后根本就不需要像我们这样在其他人手下讨生活吧?”
他们自己就可以组织起一班人马创立新项目和新实验室,而教令院也不会吝啬他们的补贴资金。
“哈哈也许吧。”
米尔只是笑了笑,没有继续深入话题。
只有不知内情的家伙才能如此轻易的说出羡慕的话
下班时间到,将所有的器材归位,米尔离开实验室准备回家。
他很满意自己现在的生活——在须弥城内一间小小的单身公寓,称不上轻松却也不棘手的工作,离家很近,实验室的补贴也足够他生活。
隔一段时间往老家寄一封信,再收到写满老头子唠叨的回信。
没什么好烦恼的。
下一刻,他的脚步顿住,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
“潮潮生???!”
他是在做梦吗,怎么看到了一个已经失踪了四年的家伙??!
银发夜叉带着人偶飞越了海洋,从上方穿过丛林,最终抵达了他们的目的地——须弥城。
潮生能操控风,人偶也拥有风属性的神之眼,能使用风元素的力量,脑海中的地图让他们不会迷失方向,因此,这次的旅程比以往的任何一次耗费的时间都要短。
须弥有了很大的变化,小吉祥草王终于挣脱了束缚她的牢笼,成了须弥真正的神明。这次,不再需要潜入梦境,潮生可以在现实中与纳西妲相见。
智慧宫顶层
少女神明正悬浮在半空中,她闭着双眼,头上的叶片闪着绿色的荧光。
重获自由的神明已经与世界树建立连接,世界树里的信息可以随手取用。
潮生带着人偶走进智慧宫,这一路他们都很顺利,没有受到任何阻拦。接待他们的教令官说,小吉祥草王已经说过,会有一个叫潮生的少年来找她。
察觉到现实中的动静,神明的意识从世界树中抽离,缓缓睁开眼睛。
她将目光落在潮生身上,轻盈落地,走到两人的面前。
“潮生,好久不见,还有”
神明将视线移向另一个少年,虽觉得熟悉,脑海里却没有与之相关的记忆。
见神明看向自己,人偶摇头:“我没有名字。”
他是遗忘的一切的流浪者。
但遇到潮生后,他的流浪便结束了。
纳西妲知道,潮生的家人们应该已经告诉了他这段时间须弥发生的事,却还是耐心的将一切从头到尾仔细的再说了一遍。
人偶站在一旁安静的听着,半点也不觉枯燥——对于记忆一片空白的他而言,任何故事都是全新的色块,更何况这是与潮生有关的过去。
潮生问:“纳西妲,你还记得愚人众的第六席执行官,散兵吗?”
“请稍等。”智慧之神闭上眼睛,头上的叶片开始发光,不久后,她重新睁开眼对潮生道:“我刚才翻阅了世界树的记录,愚人众第六席的位置从四百多年前开始就悬置着,并没有一个叫散兵的人。”
“世界树中没有记录?”
神明的答案让少年怔怔出神,随后有些急切的追问道:“那么稻妻的倾奇者人偶世界树里有他们的记录吗?”
答案依然是否定
枝叶茂盛的圣树伫立在须弥城的正中央,从树顶延伸出的枝丫上,两位少年并肩坐在一起。
这里视野极佳,往下看,大半个须弥城尽收眼底。
风轻轻吹拂着夜叉少年的银发,有几缕发丝拂到脸颊上,当事人却毫无觉察。像是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金色的眼瞳有些失焦。
世界很安静,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声音。
许久后,才有另一道声音响起:
“对不起。”
人偶侧过头,用那双剔透的紫色眼睛注视着夜叉,不解的问:“为什么道歉?”
收回目光,银发的夜叉仰起头,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落在他的身上,也照进了他金色的眼睛。
“因为,没能帮你找回记忆。”
属于人偶的记录在世界树中被人为抹去,他却对此无能为力。
记忆不完整,情感没有了载体,心的空缺就会一直存在。
给予希望又让人失望。
所有人都把人偶遗忘了,他没有家人,没有朋友,就这样独自一人在这个世界流浪。
“对不起。”
没能把记忆找回来。
静静的注视着银发的夜叉,人偶依然不明白,为什么潮生要向他道歉。
为什么道歉呢?
带着空白的过往流浪,周围的一切都无比陌生,世界就像虚幻的影像,他甚至无法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存在。
他是谁,从哪里来,又要去往哪里?
无人知晓。
直到——这个少年带着羽翼,像一只飞鸟一样降落在他面前。
那双金色的眼睛只注视着他,仿佛再说——我是为你而来的。
在这个遗忘了他,也被他遗忘的世界,银发的少年向他奔来。
响彻灵魂的心跳从他们相遇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没有停止过。
一片树叶落在了少年的发顶。
人偶抬起手将它摘下,捧在手心,轻声道:
“但你找到了我。”
只有你找到了我。
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听到回答,潮生先是一愣,脸上终于又再次挂起了微笑,心底所有的沉重仿佛都被清扫。
如果人偶不在踏鞴砂,不在他们曾经一起生活过的地方,他们不会那么快重逢。
所以
“是你让我找到你的。”
是你让我来找你的。
少年金色的眼睛里清晰的映出人偶的身影,“所以,我来找你了。”
这回,轮到人偶愣住了。
心底又涌起了那股令他不知所措的情感,赶忙移开视线,避开了那双金色的眼睛。
灵魂里的心跳越发震耳欲聋,纯白的人偶发现,自己也变得贪婪了。
他的身体无意识的往前倾,不再躲避对方的视线,抬起头,紧紧地盯着少年的眼睛:
“那如果我在其他地方”
“如果我不在踏鞴砂你还会来找我吗?”
人偶的身影似乎又与执行官重叠了起来。
“会。”
少年的回应没有丝毫的犹豫。
“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一定会找到你。”
银发的夜叉对人偶给出了他的承诺。
风又变大了,头顶的树叶沙沙响着,却盖不住越来越大的心跳。
人偶想——就算自己的记忆没办法再找回来,但是如果
如果这个少年一直在他身边的话
“潮生,倾奇者。”神明少女的声音却突然响起,一个绿色的光团悬浮在两人的面前。
人偶与夜叉回过神,这才惊觉他们实在靠得太近,连忙坐直身子拉开了距离。
透过这团光看着坐在树顶的两个少年,神明少女思忖了片刻,随后捎带着些许不解问:“是我打扰到你们了吗?”
虽然她目前也无法分析出,这是哪种打扰。
潮生:“”
倾奇者:“”
来自神明直白又单纯的困惑让两位少年更不自在了。
久思不得解,神明少女决定暂时把这个问题放在一边,向两个少年分享她的新发现。
“我虽然没有在世界树中找到和倾奇者有关的过去,但在刚才,我在意识里发现了一段‘童话’。”
一段由她的力量保存的童话。
童话里讲述的是一只小猫的故事。
虽然故事的主人公是是一只小猫,但每一个转折点都能和潮生告诉她的,人偶大致的过去对应的上,所以
“也许,这里面保存着的,就是倾奇者的记忆。”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净善宫
紫发紫眸的少年将一个紫色的光团捧在手中,光团被一个半透明的绿色盒子包围着,这是智慧之神为了保护里面的记录而打造的屏障。
神明少女站在人偶面前,仰头看着他,问:“准备好了吗?”
人偶与潮生对视一眼,缓缓点头。
下一刻,绿色的屏障瓦解,紫色的光团没入了少年的身体。
周围的景象快速瓦解,他们快速下坠着,穿过一片黑暗,来到了另一个由记忆构筑的世界。
纯白的人偶作为神之心的容器诞生。
天生就更容易孕育出愿望的他因为眼泪被‘母亲’抛弃,带着那片金羽毛在借景之馆中沉寂。
他孤单一人,直到那一天,一个叫桂木的人类将他带回了踏鞴砂
眼前的画面不断的跳转,沿着时间线放映着人偶的一生。
这样的体验,潮生并不陌生——他在世界树中搜寻自己的过去时,也像现在这样用第三视角安静的观看者被记录的一切。
人偶的过去他已经看过一次,但这次却与上次不同。
这一次
人偶的记忆中,有了那个名叫潮生的,黑发黑眼的少年。
他们在踏鞴砂相遇,在山洞里躲雨,和那个叫阿舟的孩子一起生活。
这就是没有被世界树记录的,属于他和人偶的过去。
记忆的最后,巨大的机甲伫立在实验室的正中央。
紫发紫眸的人偶伸出手,用风刃穿透了它的核心——场景再次瓦解,视野再次回归的时候,他们已经回到了净善宫。
收拢纷至沓来的记忆,纯白的人偶立在原地。
他转过身面对着久别重逢的故人,用那永恒不变的紫眸注视着他。
四百多年的追寻,此刻终于有了结局。
他抹除了世界树中的自己,小吉祥草王保留了他的记忆。
这个世界将他彻底遗忘,他也遗忘了所有过去。
你会来找我吗?
就像我曾经寻找你一样。
世界树的乱流中,在无数闪着光的碎片中,人偶的意识沉入了黑暗。
净善宫内
紫发紫眸的人偶注视着久别重逢的人。
他走了过去,停在银发少年的面前,握住了他的手。
两人离得很近,比在圣树顶上时还要近,却没有一个人再将距离拉开。
“是你要来找我的,潮生。”
所以
握着少年的手逐渐收紧,人偶的嘴角慢慢勾起:
“我抓住你了。”
四百多年的离别,人偶似乎变了许多,但最本质的东西却没有改变。
潮生将视线落在他被握住的手上,许久之后才回神。
心终于安定,不安与恐惧全都远离——他终于找回了追寻依旧的记忆。
银发少年抬起另一只手,覆在两人交握的地方,将人偶的手捧起。
手心与手背都被暖融的温度覆盖,人偶愣了愣,手上的力道不自觉的减小。
他听到少年笑着说:“我也抓住你了。”
人偶望进那双蕴含着无限暖意的金色眼睛,距离近的能清楚的感受到对方的心跳与呼吸。许久后,人偶的表情带上了些许无奈。
“嗯,你抓住我了。”
银发的少年仿佛长出了羽翼,越过海洋,降临在踏鞴砂,降临在他的面前,然后紧紧抱住了他。
从那一刻起,他就被少年抓住了。
或者说,再更早的时候,在四百多年前的过去,命运的金线就已经将他们两个人相连
余下的时间,潮生带着人偶去见了许多友人——巡林官提纳里、大风纪官赛诺、还要妙论派之光,快要忙成陀螺的天才建筑师卡维。
“平安回来就好。”仔细的打量着对面的少年,卡维松了一口气,“我的债可还没还完呢,学弟,可不能白白给我捡了这个便宜。”
所以作为债主,潮生可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
潮生:“”
学长别具一格的关心,他心领了。
“谢谢学长为我送信。”
卡维:“”
不提这件事还好,一旦提起,艾尔海森嘲讽的语气和表情又从记忆里被翻出来了。
卡维的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不不客气。”
接着,他转移了话题:“对了学弟,你之前跟我说过的,找到家人后不是要让我设计一栋房子吗?”
早有准备的卡维将图纸逐一在桌面上铺开:“你喜欢哪个风格?”
蒙德的、璃月的、须弥的
还是几种风格相结合?
“地方选好了吗,准备建在哪里?”说到专业的领域,卡维的气质一边,瞬间专业又可靠了起来,“还是说,我来帮你选址?”
进入状态的建筑师显然成为了控场人
从酒馆出来,潮生与人偶一起慢慢走在须弥的街道上。
人偶发现,潮生的心情很好。
在找到家人之后与学长讨论关于未来的‘家’的模样让潮生感到了真切的幸福——在找回记忆前,这一切只是他的幻象。
但现在一切的温暖都变成了触手可及的现实。
他找到了家人,可以在璃月选一个好看的地方搭建他的家。
这个画面,光是想象,就已经让他感到无比满足了。
潮生停下脚步,转身对身后的人偶道:“要和我一起回家吗?”
他想带着人偶去见他的家人。
明明才分开了几天不到,对家人的思念就已经像野草一样疯狂的生长。
潮生的家人?
那些他从四百多年前起就一直在寻找的家人?
在少年期待的目光下,人偶轻轻点头。
“好。”
所有和潮生有关的过去,他都想要了解
璃月
望舒客栈
时间才过去没几天,五位夜叉又在这里相聚——他们的弟弟会在今天回璃月。
不知为何,雷夜叉浮舍有些紧张。他用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对着岩夜叉道:“怎样我要不要把多出来的两只手藏起来?”
他们的弟弟会在今天回璃月,但是和上次不同,这回,潮生还带上了一个朋友。
浮舍的体型最大,外形也最不像人类,他很担心一不小心就把弟弟的朋友吓到了。
弥怒:“”
他无奈道:“大哥,潮生的朋友也不是人类。”
潮生的传讯上说,那个朋友是他四百多年前认识的,人类并没有那么漫长的寿命。
听着两位兄长的对话,水夜叉勾起嘴角,又仰起头看着立在房顶上的少年。
绿发的夜叉护法双手抱臂,金色的眼睛注视着远方。
火夜叉应达突然跳出来,从背后双手圈住了她的脖子,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水夜叉的身上:“伐难,你怎么和金鹏一样,一点都不激动。”
她兴奋的就连头发都快烧起来了!
伐难:“”
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伐难解开火夜叉的束缚,转身面对着自己的姐姐:“潮生带着朋友回来我当然开心。”
而且,她们的弟弟已经找回了所有的记忆,以后就能长居璃月,不与他们分离了。
姐姐和兄长们太过兴奋了。
笑闹间,屋顶上的少年夜叉在远处看到了两个飞在空中的小点,越来越近。
“他们到了。”
说罢便轻轻一跃,从屋顶落到地面。
应达:“!”
浮舍:“!”
收起风之翼轻盈的落地,银发的夜叉看着自己的家人们,脸上挂着无比灿烂的笑。
他走过去将他们一一拥抱。
“我回来了。”
绿发的夜叉将视线落在人偶的身上,本在看潮生的人偶察觉到了他的视线,也朝他看了过来。
从长兄浮舍热情的怀抱里艰难的把身体拔出,潮生走到人偶的身边,对着自己的家人们介绍道:“他是倾奇者,是我在四百多年前在稻妻遇到的”
潮生顿住了——因为他突然间意识到,他不知道该用哪个词来定义自己和人偶的关系。
家人?
朋友?
无论用哪个词介绍多不贴切。
人偶发现了潮生的困境,他微微勾起唇角,向前一步对着夜叉们打招呼:“你们好。”
潮生:“”
好好像有些尴尬?
对着微妙的气氛毫无察觉的雷夜叉解开了潮生的困境:“哈哈哈,欢迎你来璃月玩,这还是潮生第一次带朋友回家呢。”
篝火又在水边升起。
夜叉们围着人偶,听他讲述着他与潮生的过去。面对潮生的热情的兄姐,紫发紫眸的人偶无比耐心,几乎是有问必答,态度也始终礼貌。
全然不见当初仍是执行官时,在下属和同僚面前‘可怕’的模样。
潮生抱着膝盖坐在篝火旁,被熟悉又亲近的人包围着,他的状态无比放松。
银发少年把下巴搭在膝盖上,那双金色的眼睛倒映着火光,贪婪的从一张又一张熟悉的面庞上扫过。
“真好啊。”
这是他不久前完全无法想象的画面。
坐在篝火前,与家人在一起,与人偶在一起,被所有的温暖包围着,不再不安,不再担心分离。
银发的夜叉在心里祈愿——希望这样美好的,无比幸福的时光可以一直持续下去,直到他生命终结的那一天。
绿发金瞳的少年坐在潮生的身边,垂眸看着将身体团抱在一起的少年。
之前从潮生身上感受到的所有不安和恐惧都消失了,余下的只有无限的温暖——他的弟弟此刻无比幸福。
思及此处,鲜少有表情的夜叉勾起嘴角,伸出手覆上了潮生的发顶。
察觉到头顶的温暖,潮生抬起眼,侧着头,朝夜叉露出了一个柔软的微笑:“哥哥。”
“嗯,潮生。”
头顶上的手还没有离开,一下又一下的轻抚着。
不知是因为篝火的温度过于温暖,还是被所有熟悉的人包围着太过安心,感受着头顶兄长轻柔的动作,银发少年像一只小团雀一样满足的闭上了双眼。
虫鸣声,兄姐们你一言我一语,仿佛永远问不完的问题,人偶耐心的回答问题的声音干燥的木头燃烧的细微的爆裂声
所有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仿佛一首安眠曲,让银发的少年就这样陷入了梦乡。
他的嘴角微勾着,一定做了一个美梦。
可是,哪有梦会比此刻的现实还要美好呢?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有问必答的人偶突然停下了言语。他转过头看着身侧的少年,却发现对方已经枕在兄长的腿上睡着了。
已经有多久没有看到过潮生的睡颜了?
紫发紫眸的人偶的嘴角缓缓勾起,仿佛又回到了四百多年前他们一起生活的时光。
他伸出手,轻轻将银色的发丝拨到少年的耳后。
察觉到自己下意识的动作后,人偶把手收了回来——在潮生的兄姐们面前做出这样的举动似乎有些失礼。
抬起眼,他就对上了绿发夜叉那双与潮生相似的金色眼睛
篝火会因为主人的‘突发状况’提前结束,夜叉们意犹未尽,还想听更多的细节。
魈把潮生送回了望舒客栈的房间,也许是因为过于安心,潮生睡得很沉,一路都没有要醒的迹象,人偶也守在潮生身边,寸步不离。
走在后面,四只手的雷夜叉左看看弟弟右看看妹妹,欲言又止,却最终憋不住的开口:“为什么我总感觉倾奇者和潮生不是朋友?”
当然不是说他们关系差,而是emmm,有点好过头了。
岩夜叉and水夜叉:“”
不容易啊,他们的长兄这是终于开窍了吗?
火夜叉凑了上来,好奇的问:“什么什么?为什么不是朋友?”
岩夜叉and水夜叉:“”
嗯,这里还有一个榆木脑袋呢。
怜爱的摸了摸火夜叉的头顶,在妹妹不解的注视下,岩夜叉抬眼看着魈的背影。
作为最了解潮生的人,魈是最早察觉到的吧。毕竟他们在同一天出生,又一起长大
望舒客栈
绿发金瞳的夜叉护法立在房顶,夜风轻拂起他的发尾和衣袖。
不久后,他的身侧又多了一道身影——来自稻妻的少年,紫发紫眸的人偶。
本就是两个话不多的人。
他们只是安静的站在一起,并没有做过多的交流。
许久后,人偶开口:“以后的每一天,潮生都会和今天一样开心。”
闻言,夜叉护法缓缓闭上了金色的眼瞳,过了半晌后又重新睁开。
“嗯。”
他的弟弟,每一天都要幸福的活着。
这既是人偶给他的承诺,也是他给潮生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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